「他得了血癌!」魏母悲恸地捂住脸,往事不堪回首低泣着。
「一个日本医生说他是癌症末期,已经没救了。顿时全家像是愁云惨雾笼罩一般。可是彦平却很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接受物理治疗,打针、吃药,他从来没在我们面前抱怨过。我知道他是为了不让我们担心难过;可是,看在我们的眼里,却是非常的痛苦。」
彦平!孟晴羽也不可遏抑地流下了眼泪。原来外表开朗随和、冷静睿智的他,竟然有着这么可怜的过去——
她为他的际遇心疼。难道他不能接受她,是因为害怕他自己随时会死去吗?
「那他后来怎么样了?」
「当他知道自己没有多久的日子可活时,他便常嚷着要替我画像。虽然他热爱画花、草、树,大自然的一切,但他说辛苦我了,他老是在替我添麻烦。所以他要画我,要把我画进他的脑海里。我当时真恨上帝,为什么要把这么善良,孝顺又贴心,有才华的孩子带走?」魏母说着,却已泪流满面。
「带走!?你是说——」
「他死了!」
他死了!?
孟晴羽震惊地抓着魏母反问:「……你说他『死』了!?」
「是的!我们替他办了丧礼,连他的同学也来参加了。」魏母说到此,突然淡淡地笑了,笑容中有着一丝欣慰及安心。「可是,我一直相信他还活着——」
「咦?」孟晴羽不明所以地望着魏母,心底同时涌起疑惑。
魏彦平「死」了!?那现在这个魏彦平是谁?
因为我是「幽灵」——
是的!他是那样说自己的。难道他真的是「鬼」吗?
「你已经醒了?」西园寺静和冷淡的声音飘荡在空气中。「很好!看来没什么危险,我可以少一条杀人罪了。」
一个日本医生说他已是癌症末期——
看着静和手上拿的医药箱,孟晴羽突然想起了小林医师——她爷爷的主治医师。
你爷爷的病根本就是西园寺一手造成的,他找来共谋的小林医生,欺骗你们说他有气喘,然后开了一些孱有破坏身体组织的药剂给他吃——
倏地,她想起了魏彦平在水牢中所说的话。终于,她把所有的事串连在一起。
她并没有抗拒静和为她的伤口换药,只是淡漠幽远地说:「为什么?」
西园寺静和清楚的听见她飘忽的问话,停下手边包扎的动作,拧眉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们和你有仇吗?」她渺远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不像真实的。「为什么你要伤害爷爷、彦平?」
她眸光直勾勾地锁住静和绿色的瞳眸。
西园寺静和低下头,把包扎工作完成。半晌,他抬起头来,神情冷峻憎恨地道:「因为,孟湘君是杀——人——凶——手!」
「什——」
孟晴羽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句话,他又丢下另一颗炸弹——
「我并不是西园寺静和。」
孟晴羽不明就里的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今天究竟是什么好日子?首先是「魏彦平已死了」;然后「爷爷是杀人凶手」;现在静和又说:「我不是西园寺静和」。她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掉进一个异次元时空,和一群和自己身边相似的人,却又并非真是自己身边的人在一起生活着!?
「你当然不知道,十八年前你爷爷开车撞死人的事。」
「爷爷他……开车撞死人?」孟晴羽无法置信地看着静和冷酷决绝的脸,不能确定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对!你心目中完美的爷爷开车撞死了我的父母。」西园寺静和蓦地发狂似的嘶喊着,「那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部小轿车里。车祸发生时,我母亲为了救我,她和我父亲都死了。那种家人就死在自己眼前的痛苦,你这种处在衣食无缺的大宅邸里的大小姐怎么会了解?你爷爷撞死了人,竟然孬种的开车逃逸。如果没有其他人发现我还活着,紧急送我去医院,恐怕我也活不了!」
他憎恶至极地说:「我在医院接受治疗期间,听见有一名叫西园寺的男孩长得和我很像,身材也差不多,我好奇地跑去偷看他,才知道那天你那个该死的爷爷之所以会超速撞死人逃逸,仅是因为那个男孩的一个小小的感冒,还宝贝得要他住院。这么奢侈的纨夸子弟,死了也无所谓!所以我亲手勒死了他,和他交换身分,让医院认为『我』重伤不治,死亡了。」
这人——打小就有犯罪危险基因!?
「原本一切都该很完美的,哪里知道有个程咬金突然冒出来,成了目击者——」
「是彦平!?」孟晴羽不可思议的低呼。他们认识这么久了!?
「他不小心闯入我的作案现场,虽然他聪明得什么话也没说,但还是个很碍眼的肉中刺。所以,十年前他因生病住院时,我就要小林医师把他『做掉』。」
「什——」
「他根本没有癌症!?」
二个女人同时出声,神情冷冽,恨不得劈死他的样子。
「不!他有,只不过是癌症初期,是可以医治的。」
「可是,你却让他『好不了』!?」
孟晴羽深恶痛绝地大吼:「你太下流了,你根本不是人!」
「我不是人!?」西园寺静和冷笑地点起烟,仿若把她的话当成恭维似的不在意。
「不,不是人的该是孟湘君!是他夺走了我所爱的亲人,害我孤独、痛苦地活下来。这一切该怪谁!?既然他夺走了我所爱的人,我就折磨他所爱的人——」
他残忍地瞪视着她,阴狠地冷笑,「最好的报复,有时不见得一定非得报复在他本人身上不可,是不是呀?晴羽!」
「你——你太偏激了!」孟晴羽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若你愿意,还是有很多人会爱你的呀!」
「哼!若是今天是我杀了你爷爷——你唯一的依靠呢?」静和冷哼一声,睨了她苍白的脸一眼,又淡漠地说:「因为你不是受害的人,所以才会以置身事外的态度说一些有的没有的屁话。但是,有些人是永远不能被替代的。就像孟老头和魏彦平,他们对你而言,也是无可取代的,不是吗?」
他绝情森冷地哼道:「我不会让你得到他们的。因为,这是你——欠——我——的!」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示威似地看着她,「要恨,就去恨你爷爷吧!这个婚姻,我们是结定了!」
孟晴羽咬牙切齿,使尽全力地喊:「你卑鄙!」
「好好留着这句话,」他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它会为你的口头禅的。」
第9章(1)
重要的人是无法替代的——
那么,她又算什么!?
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不在乎吗?
就在静和步出囚禁的房间时,便看见了守候在门外的岳虹。岳虹并未抬眼看他,仍低垂着头,语调异常平静的问着:「那我呢?」
什么!?西园寺静和不明就里地停下脚步来看着她。
「你对我到底抱持什么心态?」
「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西园寺静和不耐烦地走开。够了!今天一整天都在爱来爱去的,烦都烦死了!人类没有爱情又不会少一个鼻子或眼睛的,怎么这些人一天到晚都在为爱情歌功颂德的!?
岳虹突然歇斯底里的大笑了一阵,「是吗?无聊的问题!?原来,你一直如此的看待我对你的感情?静和,别怪我——别怪我心狠手辣——」
岳虹打开通话器,「小林,我有事拜托你——」
说完后,岳虹旋身打开了房门,对里面的二人说道:「出来吧!我带你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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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灵」魏彦平正以灵巧的行动来到房间门前。
他好不容易救出孟湘君,安全地送他出去。现在,该救妈妈了。
见到她之后,他该怎么自我介绍呢?
怎么解释他十年来未曾回家的苦衷呢?
所谓的「近亲情怯」,是不是就是指这种情形呢?
魏彦平笑了,将枪提到肩头上,一脚踹开了门,不料房内空无一人。
不是关在这里吗?难道——
「谁!?」魏彦平惊觉身后有人出现,一回头就看见了「分外眼红」的仇人——西园寺静和。他笑着把子弹上膛,在手上转了一圈,像是西部牛仔耍枪一般的把玩着。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久违了,西园寺。啊!或许该叫你——」
「你把晴羽带走了?」西园寺静和不与他打哈哈,直截的打断他的话。锁紧眉头看着空荡的房间,目光又拉回他身上。
「没想到你还可以站在这里,真的是阴魂不散的『幽灵』。」
「留下实非在下所愿。」魏彦平笑得毫不在意的看着他,「看来你也不知道她们不见了嘛!」
「那正好!咱们来决斗吧!」西园寺静和笑了,由身后掏出一把手枪,焦距对着魏彦平的左胸。
「早在十年前你就该死了,现在只是完成当年丧礼没有尸体的缺憾。我保证这次送回你云林老家的尸体,绝对是货真价实的『魏彦平』。」
「好说!好说!当年若没有人闲得得发慌的跑去太平间玩躲猫猫,或许现在躺在『魏彦平』墓中的人就是本人不会错。」
魏彦平一个侧翻,躲过西园寺的子弹,飞快地丢出身旁的椅子,暂缓住西园寺的攻击。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个修长的暗红色身影,手上持着亮晃晃的银白色手枪。情急之下,他大叫西园寺静和的真名——
「姚华强!小心!」
西园寺静和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魏彦平飞扑而来的身躯压倒在地,同时枪声响起,红色的血在他眼前飞舞着。霎时,他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呆愣一下!
这个该死的魏彦平在干什么!?
「是谁!?」
魏彦平迳自跃起,持枪追了出去,丢下仍在惊讶中的静和;他诧异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那不是他的,而是——
他也急忙追了出去,才发现魏彦平站在道上,正扯下右边的袖子包扎受伤的右肩。此时,他真想一枪毙了这个人!
「你以为你是先总统 蒋公?『以德报怨』?告诉你!你救我也没用,我不知道她们在哪里,更不会把她让给你。」西园寺静和看着他修长俊挺的身影,冷硬地道。
「放心!日本人没感谢过 蒋公,我也没指望过你;不过,说到这——」魏彦平笑得狡黠又孩子气,侧过去望着他,「我发现『西园寺静和』这个东洋名字,比『姚华强』这个『中华一定强』还适合你。」
「妈的!臭小子!」
西园寺本想扣下板机了,但二人同时看见红袂飘飘,便很有默契地追了上去。
「怎么?那不是你的得力助手吗?怎么会以下犯上想杀你!?」魏彦平打趣的挖苦着。
西园寺静和猛然想起岳虹曾问过他一个「无聊的问题」——
静和,你对我到底抱持什么心态——
而且,女人会为了自己所爱的人决绝无情,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这四个字不断地在他面前扩散、再放大……静和抚住了自己的额头,靠在墙上,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不择手段」!?这么说来,是他自己自找的罗!
「我知道她们在哪里了!」良久,西园寺静和止住了笑,眸光中透露出杀意的道:「本馆的水牢里。」
「什么!?」
魏彦平想起了水牢里的「修罗轮」,心底不禁担心一个因爱生妒的女人,会用什么样的方法对待自己的情敌?于是他急急丢下西园寺静和转身离去。
西园寺静和也跟了上去。
很好!岳虹不愧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唯一的心腹,连「终场」都替他设想得这么周到。看来,今天是魏彦平和孟晴羽的死期了。
时间到了,是该闭幕的时候了——
灰暗沉重的黑夜中,看不见半点月光,只有诡谲邪魅的气氛回荡在空气之中……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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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本馆内意外的空无一人,静和和魏彦平步入空荡荡的屋内后,走在后面的静和突然掏出枪来,将子弹上膛,扣下板机,走在前头的魏彦平敏锐地向旁边弹开,掏出枪来,朝静和吼道:「你疯了!?」
言「我没疯!」
情 西园寺静和笑得异常平静,「你已经没利用价值了。就算我不杀你,待会儿也会死在这栋宅子里。」他状似惋惜地看了一眼这华丽的大厅。
小「什——」魏彦平心底怵然一惊。难怪一路上,他没看见什么守卫,连宅邸的佣人也不在了。莫非——
说 似乎是心有灵犀,西园寺静和好整以遐的解答他的疑惑,「我们进入时并没有看见岳虹。我猜,她早打定主意要把我们全炸死在这里了——」
独「不愧是你的好秘书。连做事手段都相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魏彦平露出与猎豹一般的激光,冷静地锁住静和。
家 西园寺静和唇角那抹算计邪狞的笑,似乎是恨不得看见魏彦平立刻死在自己面前似的,森冷阴寒地说着:「所以,我要离开了;不过——我不会让你顺利地脱身的!」
魏彦平还来不及说话,西园寺静和就又连续射了两枪,他两个侧翻闪过子弹,站立在沙发椅后面朝西园寺大吼:「麻烦你醒醒好不好?你最爱的未婚妻就要死在这里了!你应该要和我一起救她出来。」
情况这么紧急,魏彦平实在很懒得和他废话,但又被他卡在这里,被弄得有些恼火。没想到他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最爱的——未婚妻!?」静和冷凝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情感,不屑地轻哼。
「别忘了,我是杀人凶手。所以——坏人就该要有坏人的样子,更不会顾及别人的死活。正如你说的,我对她不是爱,只是理所当然的占有罢了。不过,我不是真正的『西园寺静和』,自然孟晴羽的死活也不干我的事。」
「可是,你渴望爱,不是吗?不然你何必和我来到这里?你想临阵退缩,不过是因为你胆小、不敢面对罢了。你害怕孟晴羽不能原谅你。」
「他妈的!」
面对魏彦平犀利不留情的说中他的心事,西园寺静和怒不遏抑地持枪射击。
「说我不爱她的是你,现在又说我爱她。你以为你是谁呀?」
「我所谓的你不爱她,是指『爱情』。可是,你心里对她仍拥有兄妹之情,不是吗?毕竟,你们在一起十八年了。」
他该死的全说对了!
下一秒,魏彦平扳过静和的右手,拍掉他手上的枪,将他制伏于地板上,手术刀则抵住他的右侧,气喘吁吁的与他对视。
西园寺笑了,「你怎么不动手?对敌人仁慈,可就是对自己残忍喔!」
「恨能挑起争端,爱能遮掩一切过犯。不知道你听过没?不过——」魏彦平放开了他,把刀丢在地板上。「当年我看见你干下的坏事,我却没有阻止你,以至于你一错再错。若说你变成如此,我没责任,那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