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剑眉微蹙。
他知道蠢猫是隔壁人家养的,却不知道这位未曾见过面的「邻居」,就是自己那天在路上清除的「障碍物」。
君悦发誓他真的很高!
她身高有一七○,却还得拉着颈子仰人鼻息。
印象中那头已长到肩膀的黑发被束在脑后,饱满的额头两旁垂落几缯发丝,令严俊的面容散发出一种颓废的性感。
他深邃的五官很鲜明,一眼便能看出是个混血儿。
匡当!屋内猛然传出一阵碎裂声。
两人彼此打量的视线被迫中断,英挺的雄躯和娇美的柔影同时一僵。
「你……该不会……家里……也养了其他动物?」某人脸色泛白,几乎不抱期望的颤巍巍低语,期望不是自家爱猫闯的祸。
「屋里只有一只猫。」男主人冷哼,旋踵,进屋。
君悦倒抽口气,见主人杀气腾腾地进屋,赶紧跟上,就担心自己晚一步,自己的爱猫就要脑袋分家。
第三章
君悦强烈的、深深的感觉到自己的使命感。
和那叫高原的男人相处不到两天,她就看穿了,这男人虽然有副强壮的躯体,却有颗不快乐的心。
他的不快乐,全藏在他冰冷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强悍外表下。
她听见上帝在她耳边说:君悦,妳的考验来了,虽然这男人看来绝对相当的难以搞定,但是妳可以的,去吧!这是我对妳的考验。
不过,她得先解释一下,自己现在为什么会站在高原家的厨房里,成为他的「台佣」?这事得回到一个月前……
当她那天紧跟着高原冲进屋内的那一刻,一见到里头的景象,她的心简直凉了半截!
「呃,花瓶……该不会是在……大卖场买的吧?」她颤巍巍伸出手指着一地的碎花瓶,心已经在泣血--为了她口袋里的荷包。
「是在大卖场。」主人冷冷的表示。
她瞪大双眸,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
「大卖场隔壁的骨董店。」主人冷冷的再追加一句。
骨董店?
哦……哦喔……她小脸刷白,很想干脆一头撞昏过去算了。
「大人,可不可以一次给我个痛快?」呜~~这样一刀一刀凌迟人家是很不道德的耶!
高原的视线从不自觉揪住自己衣角的小手,移向那张泛白的娇颜,然后眉一蹙,冷哼--
「这只花瓶两百五十万。」
「两两两……两百……五……五十万?」
她的眼珠子几乎掉了出来!无法相信自己竟然这么倒、楣!
莫卡,这下你不仅闯了大祸,而且死定了!
神情哀凄的君悦,拍了拍躲在脚踝旁的小混球。
「混小子,佛曰:大祸临头,各自飞!又曰:各人罪业,各人担!你……好自为之吧!」
红着双眼,她将从家里带来的东西,递到那一看就知道毫无商量余地的男人面前。
「这是我自制的草莓酱,原本是我的一点小小歉意……请收下吧!至于这只猫闯的祸……牠就随你要蒸要煮,还是炒炸……总之,冤有头、债有主……你找牠吧--」
「妳会做菜吧?」看了袋内的玻璃罐一眼,主人心中有了思量。
被迫住嘴的她当场倒抽口气,眼泪滚了下来。
「哦!不不不!千万别叫我做那种事!虽然我也恨不得剥了这混小子的皮!但是我『绝不会』真剥了牠的皮,把牠剁成十八块丢下锅的!呜~~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千万别拖我下水!好歹、好歹我也养了牠三年!你的要求对我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妳以为我要妳干嘛?」他不耐的打断她。
小脑袋瓜摇得像搏浪鼓的她一怔。
「你不是要我弄出一桌活猫三吃?」泪珠悬在眼角。
「一年的期限。在这一年内如果妳愿意负责我的三餐,那么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主人环胸,开出条件。
什么?「很抱歉,我的耳朵不好!你可不可以再说一次……呃,慢慢的!慢慢的说喔!」她以为是自己的助听器出了毛病。
所以,这一次她格外专注的读他的唇语。
然后她像个呆瓜一样,小嘴张成了O型。
「Shit!」
对不起,她实在是忍不住。
「妳不愿意?」
高原误以为她兴奋过度的反应是拒绝,剑眉一拧。
「呃,不!」
已经兴奋到几乎昏倒的她,忙挥着小手澄清。
「我是说……God!你真是好人!」呜~~莫卡,你这混小子,快来谢主隆恩吧。
OK。
这就是她为什么现在会站在这里的原因了。
高原家的厨房就跟她家的格局一样,位居餐厅左侧。
里头宽敞明净,全新的白金厨具,一尘不染得教她不小心掉片葱花在上头,都深觉罪恶。
在这里混了一个月了,她当初见这栋屋子开始整修就被挑起的强烈好奇心,也得到了满足。
在她的屋里,被她拿来当置物间和客房的房间,在这里被打通成了一间,从落地玻璃窗外即可瞧见里头堆放一堆健身器材。
由此可以想见,高原的运动量真的很大!更别说前庭还有一座小型游泳池呢!
还有啊!这里宽敞的客厅是用原木装潢出来的,感觉……嗯嗯,像度假小木屋般,不像主人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置身其中有种被包覆的温暖感觉。
客厅里只有一组米色与咖啡色相迭的沙发,和一张原木茶几,四十二吋的电浆电视上方有幅海报,拍摄的是非洲大草原太阳西落的美丽景致,镜头「不小心」还刚好拍到一头猛狮张着血盆大口,紧紧咬住一头羚羊颈项的血腥画面……
嗯嗯,这倒是很符合高原给人初次见面的感觉。
餐厅是半开放武的,有一张长方形原木餐桌,四人的座位,摆置在窗前的位置。
餐桌上有一盆花,玻璃花瓶内插满一种叫熏衣草的可爱小花……呵!其实那是她擅自作主摆上去的。
原本她还有些忐忑不安,怕他会怪自己多事,可今早过来时,瞧见自己的杰作并未遭到丢弃,于是她又自作主张地认定那冷冰冰的男人并不讨厌这盆花!
所以,她决定三不五时就摘些花来贡献、贡献。
二楼,她还没有机会去参观。
不过她想,跟她住的地方应该差不多吧?两个房间,不是卧房就是书房。
泪滚落,鼻水悬在鼻翼……
该死!
被洋葱呛得一脸涕泗纵横的女人,终于再也受不了地,拉着围裙躲到一旁去频频拭泪。
呜~~洋葱果然是她的天敌。
混小子!今晚你就吞生洋葱拌饭吧!她想起莫卡干的好事就气得牙痒痒的。
哈啾!树下毛绒绒的小家伙打个喷嚏,翻身继续悠哉作着牠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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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t!
一抹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堵住厨房后门的入口。
高原拉开纱门,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听到某人的咒骂声。
他的眉微微蹙了下,走到她背后才开口。「妳在做什么?」从性感嘴角吐出的话语,还是那样生疏淡漠。
纤细的背影微僵,愕然回首,一见是他,君悦有些发窘,慌忙站起。
「呵!没什么,我刚遭到外星人围攻,外星人有个名字叫洋葱,它的催泪弹超级厉害的!我不小心惨遭攻陷,结果泪流不止!哈……」
闻言,严酷俊容当场拉下。
对于不知幽默为何的男人而言,实在不知该如何接口。
所以,她就当作自己从来没开过口。
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欸,她就知道他会是这种态度。
「这惜言如金的男人出娘胎时,铁定忘了把幽默感带出来了。」对着拿了矿泉水就离去的酷MAN的背影,君悦忍不住咕哝个几句。
今天的午餐是咖哩肉烩饭。
趁着所有材料在锅里焖煮的空档,君悦透过窗口,不由又用一对骨碌碌的大眼睛,偷偷打量起在后院里的那个男人来。
其实,她不是个好奇的女人……真的。
但认识他也有好一阵子了,总不能还「先生、先生」的叫吧?
所以,当他回到屋里的客厅看报,趁着菜在锅里滚的片刻,她打算让自己和冷漠邻居之间多增加些交流--
「先生,既然你我是邻居,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生疏『小姐、小姐』的叫我,你可以直接叫我君悦,我不介意。」
「不过,我一点也不介意妳继续叫我『先生』。」某人闷了好阵子,才幽幽淡漠道。
嗯哼,听来好像一点也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喔?
偏头微忖,纤肩轻耸,继续打开话匣子。「我是道地的台湾人,你呢?」闪亮的眼,热情不减。
「……」男人依然沉默。
「中法混血儿?」好吧!他不说,她自己猜总行了吧?反正她也挺喜欢猜谜游戏的。
「……」
「中英?」再猜。
「……」继续沉默。
「中义?」我猜猜猜。
「……」紧抿的嘴角有轻微抽搐的迹象。
「中--」
「中美。」原本打算装聋作哑的男人,被挑毛的绷着声,僵硬道。
「哦~~原来如此。」状似恍然大悟地眨眨眼,她热情的继续又道:「那你在哪里高就……哦!不,我该先自我介绍才对!我呢,在出版社从事翻译的工作。你呢?」
「……」
「哦!我来猜猜,你是不是--」
「华宇保全。」再让她猜下去!他很难保证不会把她丢出去。
闻言,没瞧见某人额际青筋隐隐暴跳的人,露出小小惊吓状。
「华宇啊……保全界名声挺响亮的大公司喔!可是……为什么你都不用上班?什么职位这么好?」
嘿!她说过,自己不是好奇的人……真的。
只是……他身上彷佛罩了层神秘面纱,教人不自觉被勾出强烈的好奇心。
还有,来了这么多天,也没瞧见这屋子的「女主人」,于是她又往另一个方向想:那天那个女人该是他的「女朋友」吧?
说到这,一直以来她为自己那晚「形迹败露」而心虚忐忑的心,也在几天的观察中渐渐平复。
这人始终只字未提,为此她也就大胆假设,那晚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发现,一切都怪自己作贼心虚。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冷冷的口气从一旁飘来。
「我负责测试一些刚开发好的新程式……算是程式设计师。」简言一句回答,希望她就此打住,还他清静。
「是喔!但是我怎么瞧,都觉得你比较适合那种荷枪实弹的角色……」突地,君悦话尾自动消音。
因为从报纸后方猛然射向自己的两道目光,实在太犀利了,让她有些孬种的很想拿根针主动为自己封嘴。
唉~~这男人真是难以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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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白日偏长。
虽然将近傍晚六点,屋外的阳光仍是刺眼,尤其这一、两天,温度要比平常高两度。
高原拿着铁槌,在后院对着张梳妆台敲敲打打的。
君悦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一双偷窥的美眸弯起。
阳光下的汗水,在贲起的古铜色双臂上闪闪发亮,结实的肌理,随着每次的动作,呈现一种叫作性感的线条。
束着马尾的脑后,几滴汗珠闪闪发亮,沿着颈项往下滑落,消失在背心里。
君悦的视线像受到引诱般继续延伸,最后停在他那教牛仔裤紧紧包覆住的结实窄臀。
突地,她记起那条被自己随手扔进抽屉里的……男性小裤裤。
跟着,一幅令人脸红心跳的喷火景象跃进她脑海,一阵燥热令她轻吁的捧住自己烧红的脸颊。
他又感觉到了。
他感觉到,她又拿那对灵活的大眼睛在偷偷的瞧着自己!
哼哼!这个叫君悦的女人,初见他时的紧张感,一个月下来,在她身上几乎已经嗅闻不到……不,根本是已经消失无踪!
第一天她「上工」时,那副畏畏怯怯的小媳妇模样,到了第五天就已荡然无存,她就像吃了熊心豹子瞻般,甚至还义正辞严地朝他开起明训,就像刚才--
「高原,其实邻居就是要相亲相爱、敦亲睦邻,你有听过吧?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始终板着一张脸?」
「我的表情应该和妳无关吧?」
「我不知道你到底遭遇过什么,但我也是经历过一场车祸才变成听障人士,我能明白冷冰冰的外墙可以使自己免于受到伤害,却也深深体会到这么做只会将真正关心你的人隔绝在心门之外,他们无法进到里面,便无从了解你,久而久之,你只会更加将自己孤立在人群之外。
「我也曾悲伤、沮丧!但是后来我想通了,只要坚持一颗乐观的心,世界是可爱的,人生是彩色的--」
「停。」他眼角抽搐的抬起一手制止她再说下去。
「呃,为什么要喊停?」她还有很多话要说。
「妳还想继续?」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她不怕死的说。
「妳看我的表情呢?」
「呃,其实也不急于一时啦!下次--」
「妳还想有下次?」他的酷容已近狰狞。
「呃,我是说……下次哪天你心情好,想聊聊,咱们再继续!呵……」
由鼻腔冷哼,他重拾起报纸,以为对话就此打住。
其实不然!
「嗯,那个高原……其实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没空。」
没等她说完,他便毫不考虑的回绝。
「嘿!我还没说完呢!」抗议!抗议!
「不帮。」他干脆挑明。
「喂,高原!你人高马大、手长脚长、身体健壮,修个梳妆台应该难不倒你吧?干嘛这么不近人情嘛?」
「很高兴妳终于知道我是哪种人了。」
「你--」
「妳闻到了吗?」
「什、什么?」微恼的娇嗓一顿。
「锅子烧焦的味道。」他一副事不关己地凉凉道。
下一瞬,某人惊呼,如旋风般而去。
梳妆台的事就此落幕了吗?
不!千万别怀疑某人锲而不舍的精神。
隔个几天,她又拿这事「鲁」他一次,最后他只得妥协。
此刻,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初对她提出的要求了。
若不是她的手艺还不赖,他会考虑换个人来帮他做饭!
以往假期短,若回台湾度假,吃住多半是在饭店里,这次他决意放自己一个长假,所以才要敖祥为自己找处清静的居所。
原本他还打算自己做菜来吃,可翻了几本美食杂志,跟着又有几次挫败的经验,他才发觉自己拿什么刀都行,就是不会拿菜刀。
他不想毁了自己的新厨具,又不想天天吃外食,想托敖祥为他找位煮饭的阿桑,结果「她」出现了!
事实证明,一个月下来,他对她的表现还算满意--指的当然是厨艺方面,至于她一这个人嘛……
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影子,高原拿铁槌的手一顿。「小子,你再靠近一步,这把铁槌就会落在你头上。」
他冰冷的威胁立刻奏效。
原本企图祈求一些怜爱的小家伙,马上乖乖的缩在原地,再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用一对充满爱慕的眼神,哀怨的瞅着大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