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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刁狭侣 page 8 作者:袁圆

  莫非这一切全是天意?莫非这便是他的劫数?

  “柔……”贺羲平思索,此刻他该用什么样的词藻来安慰她呢?

  “他以往虽一年难得回来住几宿,但起码还是会回来……”而今景物依旧,人事已  非,水柔不禁悲从中来。“半年前他的最后一趟返家,我应该对他更和颜悦色的,我不  该怨他弃家业不顾,我……”

  “别……担心,伊恩不是……派人在……帮忙……搜寻了吗?”贺羲平阻拦她继续  自疚。

  伊恩是水柔的表哥,他的妻子是与台湾素有良好邦交的花郁国的国王,故在这次的  拯救活动里,他尽了相当多的人事,现在唯有听从天命。

  “可是三个星期眼看就要过去,依旧杳无音讯,我好怕……”水柔鼻酸。她嘱咐自  己不能哭,她已经不能再哭了,“你说昊和洛芯会不会已经……”下面的话,她是怎么  也讲不出口。

  “不……不会。”贺羲平用力摇头否决。“他俩均是属于那种好福气的人,一定不  会有事。”

  “嗳,你说得对。”水柔也只能尽往好的地方想。

  “睡……觉吧。”贺羲平摩掌著她被夜风吹寒的双臂。

  “嗯。”水柔被动地和他躺回床。

  “对……不起。”贺羲平温柔细心地为她盖上被。

  这些日子以来,水柔不是把精神全放在医院,以过重的工作来扼抑乱想,不然就是  全心于打捞救援的作业,负荷早已超载,如今支撑住她的,仅靠那一点点的企盼,他担  忧再这么下去,她的身体会熬不过。

  “怎么啦?”水柔不解。

  “我嘴巴……笨,不会说……甜言蜜语……哄……你开心。……”贺羲平腼腼地抓  抓那头鬈发,因为刚刚睡姿的关系,它们正成放纵队形乱翘。

  “傻瓜。”水柔忍不住绽颜地抚著那些杂毛,轻柔的动作中,有著她对他的万般爱  恋。

  “我知道……我很呆。”贺羲平赧然。

  那群杂毛很不领情,才压平,又以螺旋状弹出。

  “你才不呆呢。”水柔看了噗哧笑出,索性猛搔一阵,把它们弄得更乱,然后她勾  下他的颈项,在他轩昂的脸庞上印著碎吻。“况且我就是爱你的诚恳、不善甜言蜜语。”

  “我也好……爱你的……每一部分。”贺羲平被她吻得心荡神驰,因为她的长期训  练,老实害羞的他,已渐渐懂得表达情意。

  “证明给我看。”水柔气息紊热地在他耳际低吟。对他这种“闭鼠”的男人,她非  大胆不可。

  “噢……”贺羲平立即将浑身的酥麻燥炙,以实际行动传回给她。

  阴霾的空气瞬息让他们的鹅蝶款款所炽化,两颗郁戚的心,在彼此的怀抱得到慰藉  。

  缓缓排恻间,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于是蓦地抬起头来诧呼。“说不定……洛芯他  们……正在……吃大餐咧。”

  “呃……”水柔先是怔忡,待细瞧他那么慎重的模样,单为了宣布一个假设,丝毫  不觉他无意中,破坏了两人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她不禁越想越好笑。“哈哈--  ”

  “我……说错话……了吗?”贺羲平愣愣地问。

  “没有……哈哈--”水柔捧著腹,有这么会杀风景的老公,她能说什么。

  “可是你……为啥……”贺羲平摸摸脑袋。不过无论如何,起码她终于笑开容颜,  光是这点就够了,所以他也跟著眉飞色舞。

  “你笑什么?”水柔莞尔。

  “因为……你笑了嘛。”贺羲平说得理所当然。

  “羲平。”水柔深情地瞅著他。“嫁给你真好。”

  “我……”贺羲平的脸全红了,他憨厚地傻笑著。“娶你……也很好。”

  四目对望,交换互相的依恋,有伴如此,夫复何求?

  第六章

  烦,真的很烦。

  韶光也许只过了五天,也许才三天,但贺洛芯却觉度日如年,她厌烦这种安静平凡  、乏善可陈、每天不是吃就是睡的无味生活。

  她怀念街上的霓虹灯,怀念人声鼎沸的百货公司,怀念数不完的电视频道,怀念邻  巷小店的冰淇淋,以及半夜被朋友吵醒的电话铃响,与……“喂,贺洛……”对面忙得  正开心的水昊突然抬头喊她。

  “不要叫得那么随便!”幻想陡然被打断,贺洛芯语调凶恶地抢话。

  打著赤膊的上身,健壮的双腿在及膝的草裙中跪开,这样传统的夏威夷装束,分毫  不减他的男子气概,阳光在他的身上抹了一层亮褐色,他可口得恍如巧克力蛋糕,光采  得令她嫉妒。

  “干么?”尽管如此,她仍没好气地斜眼睨著他回应。

  大猩猩就是大猩猩,未进化的肢骸,时时都是精力旺盛,生龙活虎,连炕个土窑鸡  也能这么兴奋,她呀,大概永远没办法像他那般自得其乐。

  “吃……饭了。”无端踩到地雷,水昊摸摸一鼻子的灰,自认倒楣。

  “吃吃吃,你当是在喂猪呀?”瞧,她才刚说马上就灵验,真是X加Y加Z开根号  ……她怨声载道地舞著手。“一会儿吃药,一会儿吃补,我的嘴巴从早到晚一刻都没停  过。”

  “这倒是。”水昊点头赞同。

  她生来就是反对党,凡事只为反对而反对,那口利齿整日尽在鸡蛋里挑骨头,包括  东西洗的次数均要规定,即使到了半夜,也要讲几句梦话才够。

  “本来就是嘛,再要不了多久,我会肥得不成人形。”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贺洛  芯噘高樱唇撒娇。

  想想不对,他那头猩猩几时会附她的议?再仔细琢磨,她立刻发现他的弦外之音。

  “好哇!”她比出修长的玉指。“你嫌我没事就在‘碎碎念’?”

  “冤枉喔,我有吗?”在她面前装糊涂,似乎已是他的基本绝活儿。

  “你敢说没有?”贺洛芯迈进一步逼问。

  一个矢口否认,一个咄咄逼人,俨然他俩的惯性模式。

  “你说呢?”水昊当然敢,他现在不就在做?可是他不会笨到露出马脚,自找罪受  ,他仅要耸耸肩,便把问题丢还给她。

  “你这人厚颜无耻、死皮赖脸,有啥事是你不敢的?”贺洛芯早看透他那套老招,  她滔滔陈辞,不许他抵赖。

  反正现阶段她是“莹莹美代子”,少一事不如多一事,有人让她责骂,脑细胞才不  会长霉生锈,她何乐而不为之。

  “对,我还残害忠良、烧杀掳掠、抢劫勒索、狼心狗肺、无恶不做,这样你满意了  吗?”水昊一口气应得很溜。

  “你--”又、又这样,她才讲那么一两句,他便顶她十来句,表面上好像都是他  被损,明眼人一望便晓得,其实全是她受欺侮。

  “吃吧。”他扯了只鸡腿,飞快塞入她刚启开欲反驳的嘴。

  想他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样凶险的山岳没征服过?若还镇压不住她这座小蛮山,他  岂不太逊?

  “唔……唔……”一肚子的斥喝全被这遽至的外来物堵住,只剩下发音不甚明确的  抗辩,不过内容可以想见不会太动听。

  “多吃多长肉,你总不希望背上留疤吧?等你结痂再好一点,你想上山下海,高空  弹跳,我都不会限制你。”水昊也明白要她这不能做、那不能动,日子无聊,、心情自  然好不到哪儿去,可是对于该项禁令,他是非常坚持。

  “吃就吃。”贺洛芯亦清楚他是为她好,她火就火在他该死地每次都有理。她边诅  咒边拉出肥硕的鸡腿。“我就吃成大胖猪给你看!”

  “这只山鸡大得很,你尽便。”水昊好笑地瞄她因负气而长啜大嚼的不雅食相,那  是她最诟病他的缺点之一,如今见她使来,感觉倒没他那么差。

  看来男人和女人,终究有明显的不同。

  俄顷,贺洛芯已吃掉了五分之一,却发现他半口也没动,仅吃著一些野菇、野菜和  野果,猛回想,他似乎每次都这样。

  “你不吃?”贺洛芯忍不住好奇。

  “你慢慢吃。”水昊一副“你快乐,我快乐”的笑靥。

  只是贺洛芯不会这么以为,她自忖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尚不至此。

  “有鬼喔--”她放下啃了一半的翅膀追问。“你为何不吃?”

  水昊还未答腔,她已仓卒地放声大叫。“老天,莫非这不是山鸡,而是什么乱七八  糟的……天哪,你该不会烤的是山鼠……”

  说著,她准备要用手指头去挖喉咙催吐。

  “你……”水昊才要拦阻,她又把指头转了向。

  “不对,山鼠再怎么样也不会长到这么大,那是山猪喽?”贺洛芯喋喋不休,完全  沉溺在猜忌的围困中。“是山猪我就不怕……会是蛇吗?”

  摇摇头,她又自我否决,仿佛在演双簧似地。“不可能,蛇的形状不一样。”

  “等等……”水昊实在不敢告诉她,蛇肉她早就尝过,且她还觉得味道满不错的。

  “哎呀,人家想不出啦。”贺洛芯没耐心听他讲完,她急巴巴地抓著他,将她知道  的动物名称都报出来。“你说到底是什么?狮子?老虎?斑马?袋鼠?长颈鹿?老鹰?  ”

  “不……”要不是原先就认识她,水昊会以为她有被害妄想症。

  “你……不会给我吃的是……是……是……人肉?!”见她每说一种,他就憋笑摇  头,她这下脸色惨白。

  “哈哈……佩服佩服……哈……你的想像力也……哈哈……未免太丰富了吧?

  ”水昊总算爆笑出声。

  “你还笑?”贺洛芯野蛮地揪住他一直没刮的落腮胡。“你说是不是?!”

  “痛……会痛……”水昊提醒她手下留情,但与其说效果不彰,不如应说是零。“  小姐,是你始终不给我机会说啊。”

  “嗯--”逐渐拔高的怀疑音符,铿锵有力地震动声带。

  “我是素食,所以不吃肉。”沉稳的男嗓,丝毫不受对方干扰。

  “啥?”下巴差点撞到地,贺洛芯眨眨眼,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我吃素。”水昊定定地注视她,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她拥有西方人的立体五官和热情,却融合著东方人的细致和含蓄,撇开她的骄纵不  谈,她其实是位相当具有独特韵致的迷人女性。

  “可……可是我记得第一次的烤鱼,你……也有吃啊。”那是她亲眼目睹,骗不得  人的。

  “如果不这样,你那时怎肯进食?”水昊说得非常轻描淡写,既无卖弄,也无邀功  。“我茹素已经七、八年了。”

  “七、八年……”贺洛芯依旧半信半疑。“一点荤都不吃?”

  虽然她周遭亦有吃素的朋友,但要她把他这么粗枝大叶,又大而化之的魁梧猿类,  和那些人联想在一块,真的很难。

  “对,一点荤都不吃。”水昊和颜悦色、一上一下地捏住她的双唇,使它们阖紧,  免得苍蝇跑进去。“你嘴张大地足以塞入两颗卤蛋啦。”

  “先不管卤蛋啦,你是……”他会是为了她才破戒?怎、怎么可能?“因为信教?  ”

  “我只信‘睡’教。”水昊不减促狭本性,他跟著表明原因,反正她接下来必定会  问。“我曾在山中遇难,后来也没刻意,便渐渐不再吃肉,大概是我在自然界中与生物  相处久了,已把它们视为家人的缘故。”

  他正色盯著她问:“你会吃你的家人吗?”

  “当然不会。”贺洛芯不用想就摇头。“有几次我看你在祷告……”

  本来于无意间窥到他在杀生前,甚或砍树前都会有的默思仪式,她还猜他是虔诚的  信徒,或是习惯活动前得先运运气呢。

  看情形,她错得离谱。

  “我在感谢它们,感谢它们帮助我们得以延续生命。”即使是无生物或喝口水,水  昊亦会心存感激。

  “天啊,怎会有你这种人?”贺洛芯一时惊为“天”“人”,对他不同凡夫俗子的  见地,不禁兴起万分敬意,而对他这个人,更有了偌大的改观。“你该不是环保尖兵吧  ?”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你不觉得,正因我的处世态度是如此,我才能有今日这般乐天知命,视富贵如浮  云,生活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水昊粲然一笑,不以为忤,毕竟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

  “……嗯。”贺洛芯登时被他的豪气撼住,久久才能应声。

  她真的被他弄糊涂了。

  不光是他讲的那番话,像那晚出轨的“意外”,她还以为他会逮著此事好好馍她一  馍,难得他只字未提,除了擦药时的必须接触,他不曾再越雷池一步。

  他究竟是表里如一的耿介之士,还是目前这功利社会中,那些表面打著好看旗帜、  暗地却干著另一码勾当的伪君子?

  “你小脑袋瓜儿别想太多,以后记得要珍惜盘飧里的每一份食物。”水昊倚老卖老  ,以屈著的食指关节,轻轻地敲了她额头一记。

  “晓得啦。”她初次没有反抗,仅捂著被袭处,抿出下唇咕哝。

  此刻此际,他望上去是多么地威风凛凛,气象恢弘,那蓄势待发的卓尔魄力,令人  心悦诚服,刮目相看。

  只是让他那近似情人之间的暖昧小动作一搅,妍丽姣美的冠玉面庞,透著娇羞妩媚  的霞彩,待嫁的女儿心随之荡漾而起了浮动。

  或许,这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好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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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常夕阳西下之后,是水昊最快活的就寝时间,也是贺洛芯梦魇的开始。

  她一方面得忍受趴在又硬、又不知白天有什么动物曾从上面爬过的草坪,一方面尚  须担心受怕睡到一半,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不速客,把她生吞活食当消夜。

  他说她会越来越爱上野地生活,她却越来越恐慌。

  还有这群讨人厌的蚊虫……啪--没打到。

  “可恶!”贺洛芯不禁满肚子的诅咒。

  “来吧,点上这个就会好很多。”水昊端来他用黏土控塑而成的器皿,里面熏烧著  某种植物。

  “这是什么?”贺洛芯问。

  “除虫菊干燥的茎叶,蚊香即是以此为原料。”水昊本想帮她抹去肩头沾著的泥沙  ,但手刚抬起便又作罢,只丢了一句晚安就扭身卧到另一端去。

  没几会儿的工夫,他便呼呼大睡。

  “猪!”贺洛芯努嘴低斥。

  她始终没法子像他那样随遇而安,躺到哪儿就睡到哪儿,所以每晚她都必须辗转很  久,直到神经绷累了,倦了,才会慢慢入眠。

  今天也不例外,她数著他的鼾声当做是在数羊。

  好不容易数到九千九百八十六时,困意蓦然被什么东西给惊扰。

  嗯?痒痒的……在她小腿腹……“不会是水昊那只大色狼,因为月圆导致兽性大发  吧?”她眯著眼想。

  好哇,她之前尚在介怀他最近的刻意避免摸到她,是因为她令人嫌恶呢,害她惆怅  了好一阵,岂料竟是他欲擒故纵施的小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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