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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柔情 page 5 作者:袁圆

  田老欣喜地眯著眼,仿佛已瞧见自己站在主婚人——旁边的介绍人大席。

  坐在对面的水柔,脸色可没他那么好。她细心地拨开贺羲平头上一丛丛的自然卷,  为他上药。

  “真是的,都破皮了。”她这话儿明的是在对他,暗的却是在指责田老。

  “对……不起。”贺羲平怯声道。

  “又不是你的错。”水柔用余光瞄著罪魁祸首。

  田老视而不见,完全沉醉在自我的幻想里。结婚典礼刚好开始,新郎新娘正在对他  行大礼呢。“不客气,不客气。”他呵呵笑著,口中呶呶不休。

  “田老!”水柔忍不住轻喝。他到底在想啥呀?

  田老闻言立即站了起来,他洋洋得意,铿锵有力地说:“今天,我们很高兴来参加  他们的婚……”

  “礼”字未出,冷不防瞥见四只迷茫的眼睛,他才意识到事实和假想。他有些得意  忘形了。

  “你也撞昏头了呀?”水柔嗔视他。

  贺羲平傻傻地看看田老又看回她。“有……有吗?”他可不记得田老有撞到头啊。

  “你真是傻人有傻福,连艳福也不浅哩,看来我是白操心你喽。”田老清一清喉咙  ,眼里有著安慰。

  认识不到几天,水柔这丫头就那么护著羲平,足见他这条红线没牵错。

  “什……么福?”贺羲平凛然端坐。

  “你唷。”田老宠借地捏捏贺羲平的脸,然后转头向水柔推销。“这愣小子就是太  嫩,所以都已经二十八了,还没交过半个女朋友。”

  水柔但笑不语,她睇了“愣小子”一眼。谁会去交“半个”女朋友?要嘛,也是“  一个”。

  “有……啊,五……个。”贺羲平马上直肠子地纠正他。

  “那几个哪算?”田老差点气爆,老脸险些拉不下来。哪有人会拆自己的桥,泄自  己的底,告诉要追的女人说他交过几个女朋友?

  “不……不算?”贺羲平认真地问。

  “当然!”田老恨不得掐住他的脖子。

  偏偏贺羲平太老实,不会观人脸色。“可是……她们说……”

  “你管她们说什么屁!”田老光火地粗话都冒出口。“不准插嘴。”

  一转头,他慌忙地向水柔解释。“我和他父母是好友,他呢,是我从小看著长大的  。他刚刚说的那五个女人的事,我比他还清楚。他和她们一丝瓜葛都没有,是她们见他  长得俊挺,死命缠上来的。”

  田老顿了顿、吞口唾液后,又慎重地盯著水柔说:“你要相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

  担心这样说服力仍不够,他拍拍贺羲平的臂膀,又说:“你看也晓得,这孩子老实  得很,打死他,他也不会去玩弄别人。”

  “那不关我的事呀。”水柔划出界线。

  是不关啊。贺羲平认同地点点头,搞不懂田伯伯今儿个是怎么啦?干么净说火这些  有的没的。

  “怎么不关呢?你们以后要是做……”田老心急如焚,他膝下无子,长久以来一直  当羲平是亲儿子看待。儿子的婚事,他岂能不急?

  “做什么?”水柔笑眉问,曾几何时,大家把做媒的目标全朝向她了?

  是呀,做什么,贺羲平谨守“不准插嘴”的戒律,满眼堆著成群结队的问号,也望  著田老瞧。

  “做……同事,对,同事。”好在田老反应快,硬将到口的“夫妻”一词咽了下去  ,不然外柔内刚的水柔,一定会先筑起围墙。

  “同事?我……我们……是同事?”贺羲平这厮可耐不住了,他兴奋地掬住她的手  。

  “嗯。”瞧他这么开心,水柔竟有些窃喜。

  “她就是我在美国跟你提过的那位法医。”田老怀疑地斜睨他,难以置信他至今仍  不知她的身分。

  怪喽,羲平的学业成绩始终是第一,智商测验也超过一百八,可为何他在生活上的  表现,却宛如智商仅有一点八?

  “啊!你……就是‘那个’……水柔?”贺羲平有惊有喜。

  “我想我应该就是‘那个’水柔。”水柔颔首失笑,她早该习惯他慢三拍的反应了  。“你来就是要接替我的工作。”

  “法医,你……是法……医……”贺羲平喃喃著。

  “唷——看不起人喔。”水柔促狭,水蓝色的长罩衫随著她的一举一动,而流露出  各式各样的蓝色波纹。

  “不……不,我不……我……只是……”贺羲平乐不可支,拉著她的手猛晃,欢愉  的声音微微发颤。“我……在美国……就……听过,台湾……有……有位……屡建奇功  的……女法医,原来……是你?”

  “台湾的女法医没几位,又和我同名同姓,所以是我没错吧。”水柔耸耸肩。

  “水柔可是个中一等一的高手呢。”田老补述。

  “我一直……很……想见你。”贺羲平大喜过望地环住她。

  英雄惜英雄。

  自从听到她的事,他使崇拜她好久,也仰慕她好久。由她查案的手法,他便深信她  会是位细腻、温柔、和善、娴雅的女性。如今见到,她果然和他心目中描绘的毫无二致  ,所不同的是她本人美了许多。

  “呃……”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热情,水柔目瞪口呆地伏在他宽阔的胸膛,半举的  双手则僵在两侧,噗通噗通跳的心,浑若就要迸出咽管。

  “嗯哼。”田老挤眉弄眼,干咳了好几声。“轻一点,抱女人哪能用那么大的劲儿  啊?”

  啧,说这小子傻,这回他倒满会乘机的嘛!

  “田老——”水柔杏脸全红,挣著要逃脱。

  “啊!”贺羲平这才惊觉他怀里搂著是……他慌张地推开她。“我……不……不是  故意的,我是……太高兴,所以……才……”

  “剩下的事,你们自己搞定吧。”才刚教过他,他又推那么大力,真是朽木不可雕  也!田老翻著白眼。

  “田老!”水柔含羞答答地跺著脚。怪了,以往别人怎么闹,她都无所谓,怎么这  回她会……“剩……下……什么事?”贺羲平讷讷地问。

  “你去问她呀。”田老诡谲地努起嘴比比水柔。

  “剩下……什么事?”贺羲平果真回头问她。

  “这……”水柔尴尬地咬著下唇,沉鱼落雁的雪肤染著妍红,那欲言还休的西施美  貌让他不禁瞧痴了。

  田老笑得更大声,他低声对她说:“选羲平没错,在工作岗位上,他绝对会令你刮  目相看,在家庭生活中,他绝对会是个好老公。”

  “不……”水柔想反驳,田老却已拍拍屁股走入。

  “你……”贺羲平挨上前来,嘴巴才刚张,水柔便赧然地娇喝。

  “我不知道啦!”她逃之夭夭,奔回对面的家中。

  “我只是……要……告诉她,她……很……美嘛!”望著那仿佛会随风飘逝的水蓝  色身影,贺羲平扒扒顶上的鬈毛,满腹无辜地嘟嘟囔囔。

  阳光下,一鬈鬈独立的自然发卷,发出层次分明的黑亮炫芒,继而产生七彩的耀圈  ,然后折射在他不曾被人开垦的心田。

  第四章

  “喔,好累。”水柔用手按摩著发僵的颈子,离开看了一夜的电子显微镜,走到窗  台旁倚著,俯瞰外面的庭园和远处的山,习惯性利用这抹柔和的绿,来放松、休息一下  视神经。

  她一直很喜欢这里,四邻没什么人家,所以安静、干净,放眼望去全是是绿油油的  一片,距市区也近。

  深深地呼了一口清新的空气,余光忽然瞄到贺羲平在她家的门前晃来晃去。

  “这傻小子要干么?”水柔低吟。

  他看上去似乎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一只想敲门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举起  ,就这么举起放下地重复著,仍犹豫不决。

  因为好奇,她居高临下注视他好半晌,才出声唤他。“喂,你找我吗?”

  “呃?”贺羲平闻声抬头,一见到她,他霎时满面通红。低下头,他看看左再看看  右,接著又抬头,以食指指著自己问:“你……在……叫我吗?”

  “你身边还有别人吗?”水柔用单手支颊,好笑地瞥著他,他额上贴的两块绷带,  竟印有史努比的图案,看起来实在很滑稽。

  “这……”贺羲平又低头东张西顾,仔细地确定了一番,才再仰眸对她摇头。

  “没……有。”

  “那你觉得我在叫谁?”水柔朱唇微启,双肩因忍笑而轻颤。

  “不……不知道。”贺羲平老实回答。

  “就是你啦。”上帝呀,不能再逗他了!水柔噗哧发出银铃般的笑语。

  “我?”贺羲平痴了。她好美哟,长长的秀发自然披散在两侧,那蛾眉皓齿,剪水  双瞳,天姿掩蔼,若是月亮现在还在,必会自惭形秽地躲避。

  “进来吧,门没关。”水柔轻柔的笑声四溢于整个庭园。

  “喔。”贺羲平畏怯地推门而入。

  基本上坚,她的房间隔局比他的更简车,客厅、厨房之外,就是一间医疗室和病房  ,他暗叹:好棒呀。

  “上来。”她在工楼楼台招手。换是其他男人一定会想歪,但粗线条的他想都没想  就踉上去,不过这也是她和他在一起能完全放松的缘故。

  “走这儿。”水柔带他进入卧室旁边的房间。

  “哇!这是……”贺羲平当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近乎五十见方的坪数,摆著各式各样精密的检验仪器,里面应有尽有,绝不输给任  何检疫单位,称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为了方便,我另外弄了间实验室,欢迎你随时来使用。”水柔有很多案件便是在  这儿找出谜底的。

  “超音波……震动器、光……光谱仪、离心……机……”贺羲平狂喜地摸摸这里、  摸摸那里,并边摸边喊著它们的专有名称,最后他抚著那一排钜资的仪器。“你……还  有……基因扫描……设备?”

  “你喜欢吗?”水柔扬眉。没想到他真的有一套,看来她要对他重新评分。

  “嗯。”贺羲平用力地点著脑袋,趴在冰箱的透明玻璃门前,他盯著那一排排的试  管和培养皿,目光炯炯有神,他兴奋地问:“我真……真的……可以来?”

  “真的。”水柔保证。

  “常……常喔。”贺羲平憨气地睨著她,惟恐她反悔。

  “没问题。”水柔保证再保证。

  “唷呵!”贺羲平抱著她又叫又跳。

  “你脚好啦?”水柔消遣他。

  乍昂首,她眸光直接对上了他的唇,昨日在厨房的意外登时侵占她整条思路。

  她就是想忘掉,所以才会埋在实验室内,存心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不料他这么  一挑,好不容易抛诸身后的杂念,瞬息间又钻了回来。

  她不自觉抚著双唇,上面仍有他残留的余温呢。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初吻,会这么经易地丧失在那样唐突的接触里,如今  细思,她既无分毫后悔,也不介意,反而有“还好是他”的松懈感……怎么会这样?

  “我——”贺羲平想向她致谢,却恰好对上她若有所思投来的秋波,刹那间,他迷  失在她深深邃的粼粼星眸中。

  时间跟著停止,两人的视线交缠,在贺羲平的眼底,世界全退褪成了黑白,仅剩下  她的菱唇,散著魅人的瑰艳。

  他不由自主低下头去寻找那唯一的色彩,用自己饥渴的唇,以前所未有的大胆和柔  情来回轻刷著。

  铃——离心机的定时器大响。

  两人如梦初醒地弹跳出对方的怀抱,水柔转身关掉仪器,好遮掩她的羞躁,贺羲平  则慌手绊脚地跌坐在椅子上。

  “对、对……不起。”他像做错事的小孩,绞著双手不知该怎么办。

  “对不起什么?”话出口,水柔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问得好蠢。真是哪壶不开  提哪壶!

  “我……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贺羲平红著脸,回得更蠢。

  “这……”水柔一下子不晓得要如何接腔。

  “你……很生气?”贺羲平谨慎她问。尚未得到答案,他清澄的瞳孔已涌著乞怜的  水光。

  “我没有。”水柔轻叹。他的心思其实不似他的动作来得粗枝大叶。

  “那……就好。”提挂著的心于是稳妥了下来。

  “对了,你原本找我是有什么事?”水柔记得他在门口徘徊了好久。

  “啊,我……来是想……请你……去我家……吃饭。”是嘛,他老觉得有事没做,  接著,他惊叫:“糟啦!我……的肉……还……在炉子上……炖。”

  语未定,他已用万夫莫敌之势奔回家去。途中,他蹬著腿哀了几声,不时还磕磕撞  撞险些摔跤,但英勇的速度未减。

  也对,这样才像他。

  水柔见他尚称“平安”地入了家门,才接住胸脯为他吁了一口气。

  ***

  尝过贺羲平的手艺后,水柔庆幸还好她昨天没掌厨。

  “哇,就我们两个人,你做那么多菜干啥?”水柔扫视著这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  不禁食指大动。

  “好……吃吗?”贺羲平狼吞虎咽了一阵,才想到要招呼客人。

  “好吃?岂止是‘好吃’,简直是‘太’好吃了,一点也不输给五星级饭店的大厨  。”水柔毫不吝啬夸赞。

  “嘿嘿。”贺羲平高兴到只会傻笑,两朵红晕不忘爬到颊上。

  “尤其是‘你的肉’炖得入口即化,不油不腻,美味极了。”水柔有个美食表哥,  也就是“天枢”邵伊恩,没事会烧一手好菜来进贡她的五脏庙,她灵敏的味蕾便是因而  磨尖的。

  “我……的肉?”贺羲平沉思了片刻才顿悟,那是他刚刚情急口误,实际上他炖的  是一锅牛肉。俊脸霎时全红,几乎要整个埋入饭碗中。“你……你……在嘲笑……我。  ”

  “哪有?”水柔笑。“想不到你这么多才多艺,连炒菜都不含糊。”

  她原以为像表哥那样爱下厨的男人,已经绝迹,谁知她有幸又遇到一位。可是她仍  难联想,一个粗手粗脚、两百多公分的大男人,立在天砧板前耐心地切出如此薄的肉片  和细丝。这两个男人要是见了面,不晓得会有多投缘。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我……做的菜。”贺羲平绽著璀璨的笑颜,  有点不好意思。

  “那一定是你不常请人家嘛。”水柔顺手帮他挟了块糖醋排骨,见他马上就口

  吃了起来,她心里头暖洋洋的。

  瞧他俩现在这个样子,像不像新婚夫妻呢?哦,天呀,她在想什么啊?

  “你是……第一个。”贺羲平腼腼。虽然吃过他烧的菜的人很多,不过没有一位是  他“邀请”的,他也从未主动想要邀请谁。

  “真的?!”突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兴奋,水柔干咳几声,连忙低头喝汤。“那  真是我的荣幸。”

  “你真的……喜欢?”他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骗你干么?有奖品拿吗?”她嘲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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