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完没完?她这下真的被惹毛了,火大地回头就嚷:「吵吵吵,你叫魂啊——」声音卡住。
见鬼了,这家伙几时在她身后?
「妳心情还是很不好吗?」被她凶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怎样。言洛宇跳下脚踏车牵着,留心审视她的表情。
他一路在她身后喊她好多次了,她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
还不是因为你这二百五!
她在心里嘀咕。
「妳是不是有什么事?要不要说来听听看?说不定我帮得上忙。」
帮——忙?!
拜托,有事的是你好不好?
她有口难言,恨恨地闭上嘴。
「妳是不是不好意思?没关系,不要跟我客气。」
不好意思?还——客气?
哇哩咧——「客你的死人头啦!你他妈要真有这么闲,怎么不先管好你自己的事?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管到我这——」惨了,一时冲动脱口而出后,她就有些后悔了。
「我?我很好啊!」他眨眨眼,一头雾水。
丁群英简直快内伤。
不行,再不说出来她会呕死!
「你……那个……嗯,就是……」糟糕,要怎么说才够婉转,不会伤害到他纯情又脆弱的少男心?她抓抓头,一脸为难。
「哪个?」他好笑地望住她。从没见率性直爽的她这副模样,她不是一向有话直说的吗?
「哎呀,就是你那个萱萱啦!你知不知道她背着你交男朋友?!」她一急,嚷了出来。惨了,好像还是不够婉转。她本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的个性,哪知道要怎么婉转?
一说完,就开始担心地频频留意他的表情,只见他眉头愈皱愈紧——
「有吗?萱萱乱交男朋友?」等一下要记得打电话问怀恩,看她最近都和谁来往,萱萱一向都是很自爱的女孩子……
「我想她不太可能会变坏吧,不过还是谢谢妳的关心。」想了半天,终于有了结论。
丁群英差点吐血!她忠言逆耳提醒他,结果他居然丢给她这几个字?
「厚,言洛宇,你这个笨蛋,你还年轻,干么那么死心眼?」
「谢谢,可是年轻不是变坏的理由,还有,我年轻和萱萱变不变坏……两者之间的关联在哪里?」他已经很努力在理解她的话了,可是——她的思考逻辑真的很奇怪啊,哪有人会把白狗叫成小黑?
「你在装傻吗?」她咬牙切齿。和这家伙说话会脑中风。
去他的婉转,她受够了!
「那个萱萱到底有什么好?靠一张甜美的脸蛋钓男人而已,你就那么爱当水电工吗?」
呃呃呃?
这次的思绪飙太快了,他就算坐喷射机都追不上。
「可是……我不会修水电啊!」本来还想问萱萱的甜美和他当不当水电工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她的表情好像要砍人了,他不敢问。
「你、你、你!」耐性告罄,丁群英本欲冒火,在看见他那张「我没杀人」的表情后,竟出其不意地笑出声来。
不会吧?这纯情的家伙,连这么经典的A片都没看过?
「你想问水电工的事?」
「呃,妳会说吗?」她笑得!很诡异耶!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改天告诉你。」
经验告诉他,如果不想她的拳头「不小心」停在他的鼻梁上,最好不要问她为什么不能现在说。
跟在她身后走进小公园,听她嘴里吆喝着:「咪咪、小黑、小白、小笨宇,吃饭喽——」
唉,他又要精神错乱一次了。
回头见他还杵在身后——「你怎么还没滚啊?」
好伤人的嫌弃。
「不滚就快帮我找狗。」
他摸摸鼻子,很识相地跟着喊:「咪咪、小黑、小白、小——小笨宇。」唉,他怎么觉得愈喊愈有自我羞辱的感觉?
「小笨宇?小笨宇!」
她的喊叫声不大对劲!
他赶紧绕回来,蹲在她身边。「怎么样?」
她由草丛里抱出伤痕累累的小白猫,右后腿还流着血……
「谁那么过分啊……」她气愤得眼眶飙泪。
「走!」他拉了她起身。
「干么啦?」她小心翼翼护着掌心的小白猫,怕震动到伤口,不敢用力甩开他的手。
「找医生帮牠处理伤口啊!」他牵出脚踏车,一边拨手机。「喂,怀恩,你现在有没有在诊所……那好,我现在过去,有只小猫受伤了。」
「等他挂掉电话,她立刻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没问题,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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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言洛宇告诉她,那个叫怀恩的,是他四婶的干儿子,也是一个对小动物很有爱心的人,将来的志愿是当兽医师。他很上进,从国中开始就会自己打工赚驭学费与人生经验,虽然他其实不缺钱。
而现在,不上课的时候,他多半是在一家私人兽医诊所帮忙,为往后的兽医之路储备足够的知识与经验。
但是,她绝对、绝对没料到,言洛宇口中「有为上进」的青年会是他——那个在堀江挨了她一拳的男生!
「啊!」魏怀恩一见到她,立刻机警地倒退一大步。
而她身边这个少根筋到欠揍的大男生居然还天真无邪地保证。「怀恩你放心,猫不会咬人,而且牠很乖。」
猫是不会咬人,可定你身边的女生会揍人啊!
「是你?!」丁群英瞇起眼,显然也认出他来了。
有这样的交情还抢人家的女朋友,更加罪无可恕!
受过教训,魏怀恩很清楚那样的表情代表什么,下意识再退一步,他脸上的青紫到现在还没全消呢。
「洛宇,你认识她?」
「对呀,我们以前是同学……欸,怀恩,你表情有点扭曲,你们见过吗?」
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威胁他,敢抖出一个字试看看!
「呃……呃……你说受伤的小猫在哪里?先处理这个好了。」魏怀恩机灵地及时转移注意力,在她一记「算你识相」的眼神中接过小白猫,初步端详了下。「看起来有点小糟糕,不过只是皮肉伤而已,我能处理。」
「到底行不行啊?」丁群英露出质疑,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后。
魏怀恩笑笑地没说什么,先剃掉伤口附近的猫毛,再俐落地处理伤口。
「可怜的小笨宇,一定很痛吧?」牠一直喵喵叫,她看得好心疼,眼泪差点飙出来。
「妳叫牠小笨宇?」魏怀恩有些惊异,也有些好笑。
「不行吗?」她恶狠狠瞪回去。「牠本来就笨,外来的入侵者抢牠食物吃,牠只会呆呆看着,被打又不会还手,任人欺负成这样,只会喵喵叫,笨死了。」
「有道理。」魏怀恩点头附议,玩味的眼神瞟向她旁边。
三条黑线不小心给它滑下言洛宇的左额头,她说的……是猫吧,呵呵,是猫,真的是猫粒,他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对号入座。
除了拚命干笑,他完全不敢多吭一句。
「好了!」将所有的伤口处理妥当,他抬头说:「我看把牠留在这里,让我多看顾两天好了,等牠好一些,你们再来接牠。」
「那就麻烦你了,怀恩。」
「不会。」
「对了,你上次问我的那本书,我后来在我们学校的图书馆找到了,改天拿来给你。」
「谢啦!」
一来一去,听得丁群英一把无名火烧起。「言洛宇,你猪头啊,干么对他那么好?」
「我不该吗?」
「你该吗?他抢了你的女朋友耶!」丁群英实在受不了了,再不说出来,她个人内伤事小,他被卖了还向人道谢那才冤枉!
抢……女朋友?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大男生直愣到外层空间去。
「那个……妳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误会?都亲亲搂搂了还误会,是不是要捉奸在床你才会觉醒啊?二百五!」没见过神经比他更大条的人,她快气死了。
「妳、妳无别生气——」怎么办?她的拳头好像有挥出去的倾向,两个男生贪生怕死地直直退到墙边。
「别生气?!反正你相信我就是了!」她在干么呀?好心被当驴肝肺,她怎么能不气?
「我相信妳啊,可是——」
「那就离他远一点,下次交女朋友自己放精明点!」
「我会的,但是——」
「没有但是了!」
他叹了口气——「问题是,我根本没有女朋友啊!」她到底误会什么了?
「没、没有?!」她被口水呛了下。「你再说一遍!」
「我发誓!」他以不下于屈臣氏广告的诚意举起右手。
她脸色黑了一半。「那、那个萱萱……」
「我没告诉妳吗?她是我三叔的女儿,我的堂妹。」指了指身边的魏怀恩。「他内定的女朋友。」
我没告诉妳吗?!丁群英咬牙切齿地重复。
她相信,此刻她的脸部肌肉绝对是扭曲的。
胡搅蛮缠了一阵,结果人家只是他的——堂、妹!只有她自己在那里替他着急,气得半死之后才发现,一切全是她自己多事鸡婆?
这是什么烂笑话?
「她脸色好难看。」魏怀恩扯了扯他袖子,小小声说。
「丁群英,妳还好吧?」言洛宇谨慎地发问。
「你最好闭嘴!」她咬牙,恨恨地转身。她发誓,以后他的事,她再也不要管了,就算他会被卖掉都一样!
言洛宇呆呆地看着她离去,很无力地发现,他又把她惹毛了,虽然他依旧什么都没做。
免费看完一出乌龙剧,魏怀恩拍拍他的肩当做安慰。「你不追上去吗?」
「追去干么?」让她揍吗?听说她揍人很痛耶!
「看到她为小笨宇哭,你有没有与有荣焉的感觉?」
这绝对是取笑!
言洛宇嘴角抽搐了下。「我干么要和一只猫与有荣焉啊!」
「是吗?」他笑了。「有没有意思收留受伤的流浪猫?」
「再看看好了,妈妈不知道会不会让我养,姊姊又好喜欢捉弄弱势的小动物……」
「我说的不是里头这只,是外头的。」他下巴点了点,示意他看向人行道上的那个。
「咦?」丁群英?
「她有一双受伤小猫的眼神。」接触多了受伤无助的动物,他对那种渴求温暖与抚慰的眼神并不陌生。
「是这样吗?」难怪她老是竖起芒刺,尖锐得像只小刺猬,原来她只是在自我保护。
「怀恩,我先走了,小猫就麻烦你了。」他推开大门,快步追上她。「丁——」
「滚开!」她头也没回,直挺挺地往前走。
他还想说什么,她倏地煞佳脚步。
「你,往那边走。」她指了反方向。
「可是——」
「再敢跟过来就给我试试看!」她放狠话威胁,完全不给上诉空间,扭头就走。
「……我没有跟着妳。」盯着她走远的背影,慢半拍的他只能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他家和她同方向啊!他只是想问她,要不要顺路载她回去而已……
看了看她指的那个方向,他为难地叹了口气。
第四章
凌晨十二点。丁群英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家门。反正也没人会关心她几点回家。每天、每天,她总要让自己累到撑不住,才会踏进这里一步,这里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沉重,如果可以,她尽可能地不想去面对。
家,应该是最温暖的避风港,不是吗?她的家,却让她怯懦得想逃——
「妳死到哪里去了!」一只烟灰缸迎面砸过来,要不是她闪得快,现在已经脑袋开花了。
「打工。」习惯了这样的阵仗,她面无表情地往内走。
「打什么工?妳赚那点钱,塞牙缝都不够!」
「我养活自己够就行了。」
「妳这什么话?我亏待妳了吗?没有我,妳可以长到这么大?」见她头也不回地往内走,丁父恼羞成怒,火大地喊:「不准走!妳就跟妳那个不要脸的妈妈一样,都看不起我对不对?」
丁群英停住。「跟男人跑了的是妈妈,你不要拿我开刀。」
「妳这是什么口气!我是妳老子,教训两句都不行吗?妳看看现在几点了?妳还有把我放眼里吗?」
「我就算早回来,家里就会有人等我吗?」她太清楚他又赌输了,心情不好拿她发飙,如果不是没地方去了,他也不可能回家。
「他妈的!我说一句妳顶一句,皮在痒了是不是!」一阵难闻的酒气扑鼻而来,他抽起皮带就往她身上扫。
她伸手要挡,皮带抽过她的掌心一阵疼痛,她皱眉,在皮带落在她身上前反射性地抓住。
「你够了没有!」她已经不是那个年幼无知的小女孩,只能躲在墙角无助悲泣,她懂得保护自己了!
「妳好啊!敢跟我大小声了,了不起了嘛,那还回来做什么?给我死到外面去,反正妳也不把这里当成妳的家!」
呵,父不成父,子不成子,这还是家吗?
她甩开皮带,头也不回地转身冲出大门,跳上机车狂飙。
她能去哪里?她该去哪里?
停在大街上,望着暗暗沉沉的夜,倔强地不允许泪水流下。别开的头看见一旁的公用电话!
那一刻,她无法解释地拿起话筒,投了硬币,下意识地拨了国中毕业纪念册中,唯一记住的一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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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
言洛宇被电话铃声吵醒,睡意浓重地伸手拿起话筒,意识还处于半矇眬状态。「喂——」
「言洛宇,你睡了?」
没错,他作息正常。固定十一点会上床休息,现在正是他好梦方酣的时候。
认出另一头的声音,他坐起身。「丁群英?」
「嗯……」
短暂的一阵沉默,他睡意也没了。
「丁群英,妳没事吧?」她怪怪的。他们的交情,没到可以半夜打电话哈啦,顺便叫对方起来尿尿的地步,她一定有什么事,而且找不到人,只剩交情不怎么样的他。
「你……可不可以出来?」
他想了一下。「公园前面等我,可以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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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言洛宇换下睡衣,用最快的速度来到小公园,她已经等在那里了。
街灯之下,她清冷的身影,看来格外孤单无助。
地上多了个影子,她抬起头,看着他。
她没想到他会真的一通电话就半夜里出来找她,鼻头有些酸酸的——
「妳要我出来,就是打算瞪着我发呆到天亮吗?」
她揪住他手腕。「跟我走——」
「妳——要干么?」他被她拉着跑,搞不清楚状况。
她跳上机车,命令道:「上来,敢不敢?」
不会吧?他瞪着机车的表情像看到怪物。「我们还没成年!」
「我叫你上来!」
「妳没有驾照——」他还试图劝她打消主意。
「你不上来就算了,不稀罕。」
她已经发动引擎了,他没多想,立刻跳上后座。她这个样子——他很不放心丢下她一个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丁群英油门一催,像火箭筒般疾射而去,他差点倒栽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