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母亲惊惶的叫声,再看见父亲眼中的歉意,阙易扬这时才惊觉自己的情绪已然失控。他突然感到累了。这样的日子,教他过得好累,好累。
抬手抹去一脸的悒恨,阙易扬顿时扬起唇角笑得怅然。
「检查?万一检查的结果是不好的,您还真以为只要动个手术,一切就都没问题了吗?」转过身,他走向窗台。「只要我答应,只要我到美国去,我就能再多活几年?」
「易扬,那至少是个希望。」阙父拧紧双眉。
「至少是个希望?那万一结果是不好的,万一手术失败……爸,您说──」他望向窗外的黑色夜空,长叹了一口气。「我还能再见到您们吗?」
「易扬,你怎么可以这样想!」阙母难过的看着他显得孤寂的背影。
「我能不这么想吗?能吗?」深吸了口气,阙易扬转过身面向父母两人,笑得怅然。「多希望我可以不这么想。」
「孩子,你应该要有信心的。」阙父直至今天才知道,易扬表面的无谓只是一种真实心情的伪装。
「信心?就怕信心抵不过事实。」他让一抹黯然蒙上了双眼。「我怕……我怕只要我一躺上手术台,就再也醒不过来,这样的恐惧您们知道吗?您们能了解吗?」
「易扬……」看着顿然无力跌进沙发的儿子,阙父已不知还能再劝说他些什么。
「爸,妈,我就只想这样活着,能活一天就算一天。」他十指交握于胸前,拄着头。「现在,我不求什么,只希望能多些日子和颖岑在一起而已。」
一想到颖岑,他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那个一直喜欢打架的女孩,始终令他心疼。如果能知道颖岑打架的真正原因,他一定会尽力去为她排除的。他真的不想再看着她总是一身伤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明明是那样的纤弱,却……阙易扬紧闭起眼。
「明天,明天我就到黎家商量你们结婚的事。」在与妻子交换眼神之后,阙父立即做下决定。
虽然黎家那女孩打架闹事的行为,令他们无法接受,但是为了易扬,他们阙家还是可以接受像她那样的媳妇。
「等她六月一毕业,你们就马上结婚。」
「结婚?不,不行!」阙易扬猛然抬头。「我怎能害她?」
「易扬,她是你指腹为婚的妻子,结婚也是早晚的事,你怎能说是害她?」阙母拧着眉。
现在,她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到他自己所想要的一切。因为,黎家女孩的平安顺遂不算什么,在她的心中,易扬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妈!」他的心顿时像被划开了一道伤口,而洒上盐般地难挨浸蚀之痛。「只要娶颖岑进阙家大门,她就会有做寡妇的可能,您说,我能这样做吗?」
「我不管,只要你爱她,说什么我也要把黎家那孩子……」阙母情绪激动的喊着。她不想理会黎颖岑未来的命运,因为,她只想完成自己儿子的心愿。
「是的,我爱她,但是我不要强迫她接受这样的我。」他深吸口气,继续说着。「我愿意和她像夫妻一般的共同居住在一起,但是,我绝不拿阙家的姓氏来羁绊她。」
「不结婚而只想跟她同居?你这样不是在糟蹋她?毁她的名声吗?」阙父皱眉道。
「我相信,她不会在乎的。」缓缓地,他扬起了唇角。
「你如何确定她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阙父再问。「颖岑那孩子虽然爱打架,但是,我看她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孩子。」
「我当然确定。在十三岁那年,我就已经知道她可以为了我而不在乎其它的事。」回忆着这些年来与颖岑的相处,他扬笑的唇边尽是幸福与快乐。「因为,颖岑她真的爱我。」
「既然她也爱你,那我相信颖岑也不会在乎以后会是怎样的一种日子。」阙母坚持说道。
敛下眼中原有的多种情绪,阙易扬再度将视线转调至窗外。在这片湛蓝天空下,有着他所割舍不下的情;只是,在看见树枝上振翅高飞的鸟时,他突然又觉得只要珍惜目前的所有一切,他──也无憾。
「她是会不在乎,但是,我不要她这样,我也不要你们对她做出一丝一毫的限制;因为,我要她在失去了我之后,能够了无牵挂的离开,去选择她自己未来的路。」回头看向双亲眼中沉重的关心,他的心情显得平静而泰然。「这是,我对她的爱。」
是的,这是他对颖岑的爱。
他希望,在日后,在未来,在没有他陪伴的日子里,颖岑一样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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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踏出校门,黎颖岑就被三名穿著相同制服的学生给逼至校园角落。
一站定,她就看见四周多出了几名来自校外的街头混混。她知道事情早该做个了结的。黎颖岑看向几天前让她一巴掌给打肿了右脸,现念同校专五的学姐张綪褊。
「妳道不道歉?」仗着人多势众,张綪褊双手插腰,一脸傲慢的瞪着无视于此刻危险处境的黎颖岑。
她就是看黎颖岑那张脸不顺眼。自她转到他们学校之后,她那张看似冷傲而美丽的脸庞,已在无意之中抢走她校花的美名。
瞪看她那自以为清高的模样,张綪褊是越看越有气。更何况,她竟然敢打她的脸!?
脸耶!是她的脸耶!她美丽的脸是可以让人随便打的吗?万一要有个不慎被打坏了缺角了变形了,那教她要怎么见人!?张綪褊咬着牙,忿恨地瞪着仍是一脸无谓模样的黎颖岑。
「要我道歉可以,妳先道歉。」黎颖岑淡淡地瞥她一眼。
「我为什么要道歉?」张綪褊撇了唇角,突然笑得得意与伤人。「我有说错什么吗?难道阙家五少不是快挂了?」
「妳!」她双拳倏地紧握,双眸一冷。「我要妳道歉!」
「我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要道歉?现在谁不知道,阙家老五再过不久就会一命呜呼?就只有妳还在那边自欺欺人。」一见黎颖岑变了的脸色,张綪褊说得更高兴。她就是要激怒她,就是要让她难过伤心。「不过想想,妳也真的是很可怜啦,竟然自小就被阙家给指腹为婚;唉!看妳这么年轻就要做寡妇,还真是让人同情呢。」知道黎颖岑在意阙家老五的所有谣传,张綪褊就专挑她所介意的传闻来打击她。
「妳说什么!」话声未落,黎颖岑已扬起手,疾速往张綪褊的左脸掴去。「啪」,看着张綪褊已然红肿的左颊,她的心中就有着一阵的报愎快感。
「妳又打我!?」怃着又受到掌掴的脸颊,张綪褊顿时像疯了一样的扑向前去紧抓住她的衣领大叫着。「妳怎么可以又打我!?妳凭什么打我!?」她死命地掐住黎颖岑的颈子,愤怒地尖叫着。
面对恼羞成怒的张綪褊,黎颖岑一个巧妙的扭转,轻易地就隔开原紧掐住她颈项的箝制,既而转控制住那双直朝她乱舞的手。
她轻施压力,直教张綪褊喊痛出声。
「只要妳敢再说一句不中听的,我就不只是会打妳而已,我还会──」冷笑一声,黎颖岑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吐出令她脸色惨变的威胁。「划妳的脸,毁妳的容,如何,要试试吗?」
「妳!」张綪褊让她话中的寒意给吓呆了。
「啧……」这时,原一直站在旁边观看,脸上有着刀疤的张标,眼神轻佻的直往黎颖岑的身上飘去。「还真是呛。」
他跟张綪褊是在市区内的一家PUB里认识的。当时他对这个在男人面前骚首弄姿,卖弄风情的辣妹印象十分深刻,以致往后两人就常兜在一起。
原以为张綪褊今夭要他教训的对象是个男的,现在一看,他才知道原来她想教训的是这个一再让她吃瘪、看不顺眼的漂亮女娃。张标一脸色样的猛盯着那张远比张綪褊还漂亮的脸蛋。
「喂,这样的马子,如果动起来,一定会很过瘾的,你说对不对?」张标回过头对同伴笑说着。
「哈哈哈……那当然啰!够呛,够辣,还够狠呢!」有人附和地大笑着。听到他们的声音,张綪褊这才认起她特别找来的打手。她转过头,对上张标。
「刀疤脸,你死人啊!?」见到他们色瞇瞇的模样,张綪褊气得破口大骂。「看我被人欺负也不会出手!」
「是,是,是,我这就来救妳了。」被唤做刀疤脸的张标,朝他带来的几名兄弟指了指黎颖岑,嘴角淫淫笑着。「把她给我抓起来,不过千万记得别伤了她粉嫩粉嫩的肌肤喔。」
身侧传来的猥琐声音,令黎颖岑转头看去。一见对方充满邪念的目光,她双眉紧拧放开张綪褊,而向旁退开一步。
她一向知道自己身手不错,但,却从不认为自己可以打赢同时朝她扑来眼带邪念的四个大男人。为这眼前的情势,黎颖岑心中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安。
第三章
她一路跌跌撞撞的奔逃回名人大厦。
一进大门,黎颖岑便直冲进阙易扬特为她准备,而从未住过的房间。关上房门,她像疯了似的拉上所有的窗帘,让房内沉入一片昏暗。而后,她几乎是虚脱的瘫倒在窗前。
只要回到这,就安全了。黎颖岑一再的对自己说着。只是,心中不断窜起的寒意,让她全身不住的颤抖,而紧抓着身上似受到拉扯的制服。
黎颖岑抬手抚向自己显得过于冰冷的脸颊,心中的不安正一点一滴的进驻她茫然的大眼。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黎颖岑咬着牙,撑起早已无力的四肢,一步一步走向浴室。
看着镜中一身狼狈,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自己,黎颖岑几乎就要崩溃了。她不住地喘着气,直想把已提至胸口的骇意降至最低程度。
她动手扯下身上已有些许裂缝的制服,与所有贴身衣物,跨进浴池内。
打开水龙头,黎颖岑任由莲蓬冲出的热水不断地冲袭着她的全身。烫人的热水,冰冷的体温交织出她不断颤抖的身子。
在热水的侵袭下,原显清凉的浴室,顿时温度上升。
看着四周因高热水温而扬扬升起的雾气,她的眼神有着暂时迷乱。像这样直冒蒸气的热水,应该可以暂时褪去她全身的寒意吧。黎颖岑紧紧的以双手环住自己仍不断轻颤的身子。
忍受着热水的高温,她原本白的肌肤在热水的冲刷下,已转为一片通红;但,她还是感到寒冷。
她从没想过,张綪褊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对付她。原以为那些男人只是来给张綪褊壮胆的,万万没想到,他们竟是张綪褊特地找来欺负她的人。
她知道张綪褊有个因父母早逝,而疼她疼到任其予取予求的哥哥,也知道她常出入一些不良场所,与一些地痞流氓常有往来,更知道她向来蛮横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旁人就只有糟蹋欺压的份;但,她真的没想到,张綪褊竟会找男人来欺负她!
幸好她已有所警觉,也幸好刚有路过的学生注意到当时的不寻常,才能让她找到机会逃开。
只是,她好累,跑得好累,好累。缓缓地,黎颖岑阖起了眼,任自己躺卧于宽大的浴池里,任疲意带走她仅存的意识。朦胧之中,她好似听见了易扬在远方,对她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她扬起了唇角,带着笑意,一心想沉入他温柔的呼唤之中。
只要有易扬在,她就什么都不用怕;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一定很安全。因为她相信,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易扬都会温柔的守候在她的身边。
他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宠着自己。即使她不断的打架闹事,易扬对她还是一再的包容与呵护。而像他这样的男人,她怎能放任传言流传于四周呢?
霎间,她唇角轻扬,微笑出心中对他不悔的坚持,与对他──
深深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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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开门声,张诣风放下手中的报纸看着墙上正指着十一点的大钟。
「去哪里了?怎这么晚才回来?」他转头看着才刚进门张綪褊,皱着眉问道。
刚和张标上高速公路飚车回来的张綪褊,一见坐在沙发上的哥哥,立即低下了头。
「我去同学家温习功课。」张綪褊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就要往楼上走去。「我有点困了,哥晚安。」
「妳的脸怎么了?」从她侧面看去,他见到一个甚为清晰的掌印。张诣风心惊的朝她走去。「怎会弄成这样?」
「我……我……」一见被发现到脸上有红肿掌印,张綪褊对黎颖岑的恨意就更深了;像这样子的脸,教她明天要怎么去学校?学校那她还可以找个借口混过去,但是现在她该怎么对哥哥解释?
「该不会是妳又去欺负别人,所以才让对方打的吧?」张诣风看着眼光闪烁的她。
他对自小生活一起,相依为命的妹妹多少也了解一点性子。只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来导正綪褊的偏差行为。
看看她现在的模样,他真的担心这些年来,他是不是完全疏忽了对她应该有的管教。
「不是,我没有。」张綪褊急急的转着脑子,想着该如何才能让他相信自己。「是……是有人欺负我,她欺负我没有爸爸,所以……」
张綪褊知道哥哥一向就敏感于她自小就没了父母的心情感受,所以,她相信只要拿出这个当理由,她一定可以再次安全过关。其实,她对自小就没父母照顾的这件事是没什么感觉的。她窃笑了一下。
转过头,张綪褊为加强说服力,偷偷的用手压一下脸颊上的痛处,藉以引出许多泪水。
「是谁?」他不懂为什么总有人要拿这事来伤她的心。张诣风脸色难堪的推着她就要往门口走去。「我带妳去找对方家长理论。」
「哥,我不要,我不要再去让她耻笑我。」一听张诣风想上门找人理论,张綪褊连忙的摇着头拒绝说道。她害伯万一被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胡言乱语,甚至是因为她出口伤人,到时恐怕事情会很难收场。「哥,你不要再让我难堪了。」她蒙住脸,似难过的一直的哭着。
「可是……」张诣风又皱起了眉。
「哥,只要你一直像现在这样的疼我,他们对我怎样,我都没关系,我都可以忍下。」张綪褊抬起刚才因她猛压脸上痛处,而让流下的泪水给弄湿的脸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