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念念好奇地看着他们,聂临风和管鹏一直不都是希望能够让朱朝夕还俗为朝廷作事么?可是为什么他此时的脸色也是这般的凝重?“是啊,戴兴寺四十八人的性命和紫瑕等人的性命全在我这一念之间,我又怎么能不答应。”朱朝夕淡淡的望着自己的手,这便是他与父皇间仅剩的全部情义了吧!早就应该知道这是生于帝王家的悲哀,可他却一直不愿意相信,也不愿意承认,但这二十八年来的经历,却都不及这一日来的深刻!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他不想再提,可是为什么无论他怎么逃,都永远逃不开这无尽的是是非非,难道只因为他姓朱,便要由他来承受这种种的痛么!亲情的背叛、爱情有背叛、生离死别、手足相残,在经历过这许多后他以为自己的心可以沉沦下去,可以不再痛楚,但那道圣旨此时此刻却如此灼烧着他的手、他的心,原来他的心终究是没有死全的吧!“算了吧。”聂临风望向朱朝夕,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他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为大明王朝带兵打仗、铲除异己的定北侯?这真的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么?“去看看紫暇吧。”他拍拍好友的肩,有意无意地望向管鹏,“她千里迢迢而来,哪里受过这般的苦,而且……她毕竟为你等了这么多年……”朱朝夕不语,沉吟了良久,才叹道:“关山迢迢人不渡,长河萧萧情难还……一时的无心之错也是这般地不可原谅,唉,我终究是对不起她……管鹏,你同我一起去吧!”望着朱朝夕与管鹏的身影,念念心头也仿佛压了一块大石般沉重,有太多的疑问堆在她的心头,而她最好奇的是,他怎么会有妻室?可以为一个女人守陵两年的男人,又怎么有心再去爱另一个女人?而“她”,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来,小妹,她便是……紫暇。”朱朝夕将一个女子带到了念念面前,他半侧身向那女子温和地道,“紫暇,小妹她受过重伤,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不好意思,还请你多担待。”从没听到他用这般的柔声向人说过什么,就连自己,他都不曾如此的轻言细语。念念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不出意外的艳丽与高贵,不难猜出,堂堂的大明王爷的夫人必然是身出名门、知书达礼、端庄贤淑的,没有想像中浑身的珠光宝气或是珠玉环翠,她只是穿了件寻常的织锦袍子,但站在那里的高贵典雅也已经让念念自惭形秽了。只是她的脸色却异常的苍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白的近似于透明,似乎可以看到那隐于下面的一丝丝的血管。而那神色也是如此的苍白淡漠,仿佛见到阔别多年的亲人,没有丝毫的波动,她甚至比前几日的朱朝夕还要冷漠。“嫂子……”念念想了好几个称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这个词应该比较合适吧?紫暇平静无波的表情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她缓缓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冷冷地道:“嫂子?你居然叫我嫂子?”念念一怔,难道连这个词也会用错?没有人告诉过她,朱朝夕有夫人,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她应该如何与她相处,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她回头望向聂临风求助。聂临风一旁叹道:“紫暇,何必太计较以前的事……”
“你要叫我王妃,或者夫人!”紫暇忽然厉声道,她的声音一下子高出许多,让念念不由得浑身一震,“就算我只是个被别人忽略的人,就算我的死活没有人会关心,至少我还是朱朝夕名媒正娶的夫人……”朱朝夕轻叹道:“紫暇,你别说了,是我不好,我负了你……”
“我守了这么多年的活寡全都是拜你所赐,你又何必假惺惺的……朱朝夕,你不爱我,又何必娶我……”紫暇的苍白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激动的红色,而无波的眼眸也闪着一丝强烈的说不出是怨是恨的情绪,“我十六岁嫁给你,八年了,我得到了什么?……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原来我还一直骗自己那不是真的,可是想不到你为了盈玉可以什么都不要,放弃名利,放弃地位,甚至出家做了和尚,我才不得不相信,你这个变态的人!”朱朝夕因为紫暇的话,眼中出现了一丝强烈的痛楚,他伸手制止了一旁想上前阻止紫暇开口再说的聂临风,淡淡道:“让她说吧,这是我欠她的,早晚要还的,而且许多事情,也许让她……”他回首看了念念一眼,苦笑道,“让她知道比较好。”望着朱朝夕如此沉痛而凝重的表情,念念意示到了似乎有什么要发生。
“欠我的?”紫暇冷笑,一字一字地道:“满朝上下谁不说三皇子的温文儒雅、谦虚多礼,谁不夸你的博学多才、能文能武,谁不将大明的希望寄于你的身上……可是有谁会想到,你居然如此地不知天纲伦常,有谁知道,你不喜欢旁的女子,却只喜欢自己的妹……”管鹏忽然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臂,冷冷地道:“你疯了么?不要再说了……”紫暇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你阻止我,是因为你要维护朱朝夕的名声,还是喜欢我,不想让我受到伤害?”管鹏的神色一下子也变了,他如遭蛇噬般立即放开了手,她原来不是这样的女子,他印象中的紫暇是温柔如水的,是善解人意的,怎么才几年不见,她竟然变得如此刻薄?他怔在那里,手渐握成拳。管鹏的举动引来了紫暇的笑声,他喜欢自己,她也是知道的,他们两家是世交,他家尚武,她陆家却是文官数代,却并不因此而少了往来,自小他们更可以说是青梅竹马长起来的,如果没有一道圣旨,他们至今应该有好几个孩子了吧?可惜造化弄人!紫暇止住眼中欲滴落的泪水,望着格外震惊脸色同样苍白的念念,逼向她沉声道:“你叫我嫂子?你居然还叫我嫂子!以前我们亲如姐妹,因为你是我丈夫最疼爱的人,我的小姑,我自然希望你与相处好,你如此的单纯,恐怕有些事情是你也想不到的吧……你一直尊重如父如兄的朱朝夕,却是如此的不堪,他的全部心思都是在你身上,哈哈,你竟然不知道,他爱上的,是自己的妹妹……”怎么是这样,怎么突然就不同起来?念念觉得一切都变得诡秘起来,她不想得到朱朝夕兄长般爱,可是真正的爱情来了的时候,却又让她如此震惊,难道他真的爱上的自己的妹妹?如果真是这样,这一切便好解释了,也许是她自己太傻了吧,真正的兄妹之情又怎么可能会到如此地步?而“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她又怎会不懂,作为“替身”的自己,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朱朝夕的爱了吧……“你……”念念抬起头,望向朱朝夕也变得苍白起来的脸,泪水夺眶而出,她从来不是个懦弱的女孩,但此时的剜心之痛却让她无言以对,而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她仅仅听到了众人的惊呼便晕了过去!
“携手看花深径,扶肩待月斜廊。临分少伫已伥伥,此段不堪回想。欲寄书如天远,难销夜似年长。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又是一首深情款款的情词,念念忍不住赌气将这张写满深情的纸连同手边的书掷得远远的。“小窗风雨碎人肠,更在孤舟枕上”,这分明是在诉说着自己不为人知的深情,想来紫暇的话是没错的,而那字字句句仿佛一根根的针刺得她的心极痛,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而来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也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难道这便是多年来她梦中的追寻,便是她想得到的感情?她知道自己不是朱盈玉,就算长得像,她也仍然是叶念念,她更不想当朱盈玉的替身,让一个男人从自己身上去别人的影子,如果真是这样,她宁愿放弃!从来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一样想让她渴望回到现代,回到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生活,她想回家!而借由现代而来的墨玉被聂临风强索了去,这几日借口鞑靼的兵临城下、大战在即,聂临风与朱朝夕避而不见,闲极无聊地她只好又到朱朝夕的书房打发时间,却又发现了朱朝夕写下的相思之意,那个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究竟是幸,或是不幸,她已经分不清,她曾经是多么羡慕有人这般的疼爱她,可这个人如果是自己的亲生兄长,这……未免也太……可怕了吧,就算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这恐怕也是社会伦理所难容的吧!念念用力摇头,想理清些思路,而头仍然是昏沉沉的,来看病的大夫说她是因为连续数日的高烧又加上水土不服与受到一定的刺激才会有这种情况产生,而三天前从紫暇口中惊悉事情的真相便是所谓的“刺激”了吧?最好现在就死掉,如当年的朱盈玉一样,是不是就可以摆脱这一切的烦恼,而……朱盈玉,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死了的吧?一阵寒意忍不住爬上念念的心头,微一声轻响更是让她全身一颤,侧首,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条缝,这西北的寒风还真是厉害,同样生长在北方的念念早就适应了北京的寒冷,却也在这天寒地冻的西北连连病倒。她起身,小心掩好窗户,回首间,却见一个黑黑的身影伫立在面前。
“啊——”一声惊呼刚刚溢出嘴边,便被一张大手捂了住,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看清眼前是个身材魁梧高大的黑衣男子,全身上下散发出冷凝逼人的气势。“不许出声。”那男子低沉的声音在念念耳边响起,他的另一只手爬上了她纤细的颈,“如果你再出声,我会扭断你的脖子!”念念从善如流地点头,那男子犹豫了一下,也放开了她。
“你是谁?”念念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着迫人气势的男子,他有着深刻的五官和一身极重的粗旷而狂野的风尘,而他的眼,却与他的外表极不相称,那是一双孤傲而忧郁的眼睛,让人看了忍不住都想去抚平其中的忧伤。“我是谁?”黑衣男子冷笑,而眼睛却一直在盯着念念,丝毫没有放松,那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比火焰还灼热的东西,他凑近她,几乎能够感到他急促不稳的呼吸,“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念念眨着眼,心中闪过一些念头,她抬头望向高她很多的男子,她留意到他的一身装扮与这些日子所见的人的不同:“我……应该认识你?”黑衣男子眼中的热切与期盼一下子全部都熄灭,他的手忽然又紧紧扼住了念念的脖子,冷冷地道:“哈哈,他们找你来,居然不告诉你,我是谁!”突然的变化让念念惊呆了,她的心还在为那男子眼中闪过的失望而叹息时,想不到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窒息,她甚至连“救命”都来不及喊出,几乎就要晕了过去――直到她以为自己要因为缺氧而死去时,那黑衣男子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松开了手。老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谁来告诉她!念念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而宝贵的空气,微一有了力气,便立即向后退了数步,离开他很远。“还真是很像!”黑衣男子冷冷地撇了撇嘴角,嘲讽地笑笑,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在几乎要扼死这个女孩时一时心软松开了手,他终究还是不忍心面对如此酷似“她”的容颜的,而眼前女子因窒息而苍白的脸更是如此强烈地震撼了他的心,让他想起“她”死在他怀中时那同样的苍白。他抬头,盯着已经缓过来的念念,冷冷地道:“你怎么不喊救命?你以为我不会再出手?”念念怔了怔,深深地吸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
“哦?”他扬眉,意外女孩在经过刚刚一幕后还能保持地平静,阴郁地笑道,“你真以为我下不去手?”说不清为什么,这阴郁的笑让念念的心莫名地一痛,那神情间包含了太多念念看不懂的东西,但她却坚信,眼前男子的一切,都与朱盈玉脱不了关系,而他的忧伤,他的阴郁,他的喜怒哀乐,恐怕都悬于朱盈玉的身上吧!“你是为朱盈玉而来?”念念小心翼翼地问道,她轻声叹了口气,“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不是。”停留在念念脸上的目光微微有些失神,他恢复了冷淡的神色:“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没有人能够假扮她的,没有人!”他的肯定的语气让念念又是一阵心酸,他必是朱盈玉十分亲近的人,而他……难道就是当日见到朱朝夕时,朱朝夕口中的那个“他”么?“他们从哪里找来的你?而你的目的是什么?”黑衣男子逼近了两步,让念念心有余悸地向后退。“哈哈……你怕我么?”他眉宇间闪现出些许的狰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他的玉儿是不会怕他的,这些汉人呵,自诩清高文明,却连一个十六岁的女孩都不如,想当初他们第一次在长满芦苇的河边相见时,她的开朗与纯真,至今还会让他的心头泛起丝丝的甜蜜,那是第一个对他好的女孩吧……念念看见黑衣男子眼角眉梢的柔和,便知他是自自己身上看到了盈玉的影子,她咬咬唇,轻叹道:“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怕你?”黑衣男子冷笑道:“你应该看出我的一身装扮与你不同,我不是汉人!”“那又怎么样?”念念不解,长于现代的她身边有许多同学都是少数民族,他们与自己生活无异而且相处的极好,就连她最好的朋友林雨然的外婆据说还是满清的一位格格之女,外族,那又如何?她笑道,“因为这个我便要怕你么?我怕你是因为你一不高兴就会来扼我的脖子,我担心的是自己这条小命,而不是你是哪里人,哪里人不是人,哪里人不能和平共处,不能做朋友?”黑衣人为念念的几句话怔了怔,他想不到眼前这个女子的思想竟然与他所见汉人的如此不同,也惊异面对危险与人们口中茹毛饮血的外族人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这份从容不免让他的心中一动。念念心中有太多的疑问,憋得她几乎要疯掉了,见黑衣人不说话,她不由又道:“你是谁?又怎么知道我不是盈玉公主?”黑衣人冷笑道:“如果你是她,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