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终于,抬起眼看着在她面前兵败如山倒的二个男人。
她不是不痛苦的。
这真的是她能想出的唯一解决方法了,下下之策,却不得不用。
她宁可天佑恨她,仲轩怨她,骂她不知廉耻,骂她忘恩负义,骂她糟踏感情,她宁可将一切的错误都揽下,她也不想让他们伤心。
虽然他们现在其实也是伤透了心。
但长痛不如短痛。
对不起,我沈彤翎自私,胆小,因为我怎么也承受不了你们爱情的重量,更承受不了你们在知道实情之后对我的关怀。
你就恨我,天佑,这样总比你为我担心,伤痛,来得好些。
她再转头看着仲轩。
玩玩而已的一夜情,这就是我对你的爱的回答。
她知道,她这样说,对洛仲轩是很大的打击,因为她知道他爱她,就因为她也动摇,所以她更不能让洛仲轩再有一丝的妄想。
仲轩,我就是这样的女人,你就恨我吧,一辈子都不要再来找我!
彤翎坚强地,站起了身。
“我想,我们言尽于止了,想以后,也不会有再见的机会了吧!”
彤翎转头离开。
她依然忍着,不让一丝泪水流出来。
她没有资格流泪。
天佑与仲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天佑脸色灰暗地走进阳明山的豪宅中,一语不发地进了房间。
天佑之母本想与天佑谈家产之事,但一走到房间,就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天佑的狂吼声。
天佑母吓坏了,天佑一向温和,除了那个狐狸精沈彤翎逃婚后,就已经不曾这样失控过,而那时的他顶多是闷着头一声不响。
但现在他狂吼。
另一边的仲轩发生了一场小车祸,他撞进了山沟里。
他爬了出来,额头上只有一点轻伤。
他并没有立刻打手机,只是在雨里,仰头看着天空。
只是想着,为什么刚刚没能一头撞死。
而彤翎,第二天,将辞职信用快递寄出之后,只在机场打了一通电话给岱宇说要休息,也不等岱宇回话就挂了线。她逃到欧洲,关掉手机,完全不与台湾的任何人连络,包括岱宇。
第七章
一个月后。
岱宇再次试图打彤翎的手机,对方传来的声音依旧是:“这只电话是关机状态,请稍后再试。若要留言,请……”
岱字气急败坏丢下电话:“稍后?都快一个月了还稍候?!”岱宇重重地摔下了一份文件。
越想越不甘心,又打了同样的电话,按下了留言信箱的按键,大声叫道:“沈彤翎,你这个王八蛋,世界快大乱了,你还不回来,你究竟死到那里去了?”
话还没说完,门后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堂堂一个大律师,别没事就咒人家死,干嘛,想钱想疯了,希望多点遗产官司打是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岱宇立刻回头,果然是那个该死的沈彤翎。
“我本来想敲门的,但手还没拿起,就听见你这位大律师诅咒我的声音。”
彤翎瘦了,但看起来似乎也松懈了许多。
岱宇看着彤翎,冷笑地说:“休息够了,终于愿意回来了?”
“我是回来扫墓的,如果这次不扫,明年不知来不来得了。”话语有些苍凉。
所以她本想静静地来,静静的回去,但一打开手机,却满满都是岱宇的留肓。
她不想与任何人再连络,但岱宇,老好人岱宇,这么急着找她,也许需要她的帮助,她们一向是工作上的好伙伴的。
“我一回来就听见你的夺命连环Call,听到你一声声的呼唤,不敢不来陇你,谁知道一来就听见你在骂我。”
“我当然骂你,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彤翎笑:“欧阳岱宇,你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大律师,什么大事会让你吓成这个样子,况且,有什么案子可以与我这么相关吗?我没那么重要吧。”
“与你有没有关我不知道,但与你认识的两个男人可非常有关了。”
彤翎有些愣住:“什么意思?”
她一直以为,天佑与仲轩应该自那天之后,就不再与她有关才是。
“周老爷子走了!”
彤翎愣了数秒,她与这位老人家只有数面之缘,虽然老人家当初不太赞成她与天佑的婚事,因此没正眼瞧过她几眼,但一位认识的老者驾鹤西归,总也些伤感。
彤翎有些故作轻松:“我没有与天佑订成婚,不能算是周家的媳妇,所以周家老爷的死讯应该与我关系不大。”
“对,原本周天佑已经与周冰冰分家了,但之后,周天佑提议与周冰冰的股份合并,为区隔之前的周氏企业,他们换了名字,组成了新的公司,就叫新周氏企业。”
“那很好呀,周老爷子在天之灵,应该很高兴,他后半辈子最不放心的不就是子女争产问题吗?”
“对,但是新周氏成立后的第一个大计划是什么,你可知道?”
“什么?”
“并购伟轩!”
彤翎跳了起来:“什么?为什么……怎么会?”
“为什么?怎么会?我想这应该你自己最清楚吧!”
岱宇没好气的看着她:“周天佑与洛仲轩自小一起长大,算是半个兄弟,他们一向亲密,周天佑与周冰冰则因各为其母,而且周天佑一直对企业经营都兴趣缺缺,关系一直都较冷漠,此时周天佑却和周冰冰联手,这已经跌破一堆人的眼镜了,居然提了新计划要并购兄弟的公司?除了周天佑与洛仲轩反目成仇以外,没别的解释了。”
岱宇继续看着仍在瞠目结舌的彤翎:“外头的人不知道个中因由就算了,但我认识你,能让这两个男人反目成仇的,也只有你了!”
彤翎还没能从惊吓中恢复过来。
“那……仲轩呢?仲轩怎么面对这件事?”
岱宇冷笑了一下:“面对?洛仲轩已经一个多月都没出现在公司了,还面对呢,据说都在借酒浇愁。”
那一句话,真的把他伤得这么重吗?
重到连他最重要的公司,都不顾了?
“那现在伟轩的动向如何,其他的大股东呢?做何处置?”彤翎担心。
“还能有什么处置,新周氏的规模是伟轩的五倍大,资金运用都比伟轩来得充裕,新周氏公开要吃下伟轩,大股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洛仲轩怎么样都不肯出来面对,上面的大股东们气得跳脚,下面的小员工则是急着跳槽。”
彤翎跌坐在椅子上。
岱宇看到彤翎的样子,有些同情。
“彤翎,你一向精明能干,怎么这次会处理地这么糟,你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能够一次让二个男人性格大变?”
彤翎不答,沉吟了许久:“岱宇,你必须要帮我。”
岱宇瞪着她:“又来,沈彤翎,你又要我帮你什么?你现在想怎么阻止周天佑?”
“不能阻止周天佑,好歹可以帮助伟轩不被并购。”
岱宇看着彤翎:“你要让伟轩不被并购?怎么帮?现在洛仲轩一副哀莫大于心死,每天不是PUB就是在家喝。”
彤翎站了起身:“我去劝洛仲轩,岱宇,你可以帮我整理出新周氏并购的执行进度吗?”
彤翎剑及履及立刻就想走出房门,却被岱宇一把捉回:“沈彤翎,你说什么?”
“岱宇,新周氏会用的并购方式就只有那几种,二方都必须要争取时间呀。”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凭什么要我帮忙你?”
“岱宇?”彤翎不理解的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新周氏的律师,你这是要我当商业间谍,背叛周氏吗?是要我以后别当律师了?”
彤翎愣住,她忘记了,她真的忘记了,是啊,否则,岱宇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周氏的消息?
她看着岱宇,十分无助,她还有什么朋友。
岱宇一看到彤翎的眼神就十分心软,但她不能再这样心软下去。她最讨厌没有效率的事,彤翎一直要她帮忙,却总是不告诉她全部的事实,然后搞得一团乱之后又来求她。虽说是好朋友,但帮急不帮穷,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彻底解决。
于是岱宇正色地看着彤翎:“彤翎,我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可以为朋友辞退新周氏这个案子。但是,首要条件是,你必须是我的朋友才行!”
彤翎惊讶地看着岱宇。
岱宇继续说着:“彤翎,我一直是把你当朋友的,但你却不是,你应该知道,现在事件的发展已不是你所能控制的,帮急不帮穷,你要我帮你,要我当新周氏的对头人,为伟轩做事,你就要给我足够的理由,要找帮你,就要把我当做朋友,不然,我没有办法帮你。”
彤翎看着坚定的岱宇,看着这位交浅言深的朋友。
是啊,若她换做岱宇,她也不想这样莫名共妙地帮着一个朋友,更惨的是,这个朋友还越搞越糟,说是私事,却要用公事米解决,她们都是商学院的高级知识分子,理性是应该凌驾于感性之上。
岱宇微叹了一口气:“彤翎,我知道我该尊重你的隐私,但今天伯;要我赌上的是我的前途,就算后来仍然失败丁,我总能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牺牲吧?!再则,你让我知道事实的真相,不就能多一个人帮你出主意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我比较能提出有建设性的忠告。”
彤翎沉默,岱宇也不勉强她,静静地让她考虑。
许久,彤翎深叹了一口气:“好吧,岱宇,我招了。”
岱宇立刻回到座位上,静静听着彤翎的话。
彤翎终于幽幽地说了起来:“岱宇,你不是总在问我,为什么要吃这么多维他命吗?”
岱宇点点头。
“那不是维他命,是抑制脑压的药物。”
“脑压?”岱宇怔怔地看着她。
“我在订婚前一天,接到医院来的电话,告诉我我有脑血管病变,这种病不是造成瘫痪,就是中风,不但如此,还有很强的遗传性。”
岱宇愣傻在当场。
彤翎的泪如断线珍珠般,一颗一颗地掉下来,但嘴角却扬着笑:“岱宇,你知道,我觉得上天在跟我开玩笑,你知道我父母双亡,好不容易,我终于下定决心,做好心理准备,愿意与天佑共组家庭时,上天居然莫名其妙地让我得到这个病……”
“确定了吗?”
“我至少让五个专科医师看过,台、美、英、加、日,的医生。”
“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周天佑?”
彤翎苦笑着:“我怎么说?告诉他,我有病,我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瘫痪,会中风,会死?而且我们不能生小孩?因为小孩也会有这种病?”
“周天佑会因此就不爱你了吗?”
“他不会!”
“那为什么?”
“就因为他不会,他会守护我,一直到我死,以他的个性,会伤痛一辈子,天佑尽个执着的人,我怎么能这样对他?我自己也不愿意承受这种心理负担,我不想在我死前还觉得我对不起他。”
岱宇看着彤翎:“于是,你就决定逃避?既然你不想承担心理压力,那为什么又与洛仲轩发生牵扯?”
彤翎看着岱宇,有些欲言又止:“岱宇,说来话长。”
“你可以慢慢说,但一定要讲清楚。”
彤翎叹了一口气:“那一天,我知道消息,完全无法面对天佑,于是不敢回家,就到了一家PUB想把自己灌醉,可能真的喝的太醉,结果被一个男人带了回家……”
“那个男人是洛仲轩?”
彤翎点了点头。
岱宇恐慌地看着她:“沈彤翎,我看你上辈子真的做了很多坏事,上天不只在和你开玩笑,根本是在整你了!”
彤翎看着岱宇,被岱宇夸张的神情搞得笑了出来。
岱宇也笑了:“怎么样,早点告诉我比较好吧,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为什么要一个人死捱着。”
彤翎真的觉得心里轻松许多,她大叹一口气:“也算上天帮我做了决定吧!当时我还下不了决心,去了订婚宴,但一看到洛仲轩,我就知道,我不能再待在天佑的身边了。”
“但此时却变成洛仲轩与你牵扯不清了。”
彤翎苦笑:“就你说的,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坏蛋,整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多整我几次才甘心。”
“你究竟爱的是谁?洛仲轩吗?”
彤翎闻言,有些怔然:“我不知道……也许是……”她又笑了笑:“但是,爱不爱都不重要了,现在他们两个大概都恨死我了。”
“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天佑和仲轩一起发了疯。”
“我告诉天佑,那时我逃婚是因为和洛仲轩发生了一夜情。”
岱宇张大了嘴巴:“什么?”
“我很过份吧!”彤翎笑得有点苦:“我可能下辈子又得让老天爷整我了。”
“你一定要用这种说法吗?”
“我还能用什么说法?天佑一直质问我,洛仲轩又不肯放弃我,我只有出此下策。”
“这是再下策不过的下策了。”
“我本来是想,最好他们都恨死我,一辈子都不要再来理我。”
“要不是你是个病人,我一定骂到你臭头,你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你怎么能这样子对待爱你的两个人?你真的太过分了。”
彤翎也十分愧疚。
岱宇又不忍心了,叹了又叹:“难道你不能手术吗?”
彤翎又扬了扬嘴角,惨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没考虑过吗?但手术的成功率只有四成,如果直接死在手术台那还好,可是更有可能我就因此变成植物人。”
岱宇看着彤翎,无限同情。
彤翎抬头看了看岱宇:“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最怕这种同情的眼神,我现在不是还好,什么事都没有吗?所以我才一点都不想告诉任何人。”
“可是……”
“岱宇,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我得这种病时,第一次庆幸我的父母比我先走一步,若他们老人家在世,不知道会难过成什么样子。但难过又能怎么样呢?于事无补,我的病不会好,只是让人家伤心。”
岱宇突然伸出了手握住彤翎,想说些什么,但又没有再说。
彤翎有些凄然:“原谅我只想逃避,原谅我很自私,比起这场病,我更害怕你们的关怀眼光,你们越心疼我,我也越心疼,你们无能为力,我也无能为力。所以,趁我能跑能玩能跳的时候,我宁可当只鸵鸟,当做没有这件事,连提都不想提。”
岱宇并没有放开彤翎的手:“但是,彤翎,你逃避的结果,是让周天佑和洛仲轩都为了你伤心,现在更惨的是,这两个好兄弟反目成仇了。”
“我本想他们恨的是我的……”
“你太低估爱情的力量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把实情告诉天佑,要天佑收回成命?”
“这不失为一个方法呀!”
“我不行,我还不行,我承受不起。我没有办法,让他们守候在我身边,一点一点地看我死去?天佑我就已经无法负担了,现在再加上一个洛仲轩,我不想在我死时还要留着这么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