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子衿轻轻驾马故意在小白身边虚晃几圈,到了马尾,伸手一拍,受惊吓的小白嘶叫一声,不久后果真平静下来,恢复平时的名驹风范。
“真的耶!”又一次,玉子衿令她啧啧称奇的佩服。
“看吧,驯养马儿可不只是将它照顾得服服帖帖帖、每天清洗刷毛、每餐吃最好的,没事还得拍一下马匹安抚它,让它更听从命令,瞧,这不就得了吗?”
这真是从未曾听过的说法,偏偏玉子衿的做法又很神奇、很成功,原本半信半疑的青卿渐渐转为相信。
于是,一路上可怜的小白……不,是风驰,时而被青卿拍拍屁股,时而被玉子衿重击马屁,一路上不得安稳的它,开始神经虚弱,烦躁不安,然青卿却不知情的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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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林子,来到驿站,陌生人和事物使难得出门的青卿再次陷入警戒状态,尤其是风驰,更显为不安。
“风驰?风驰?”又怎么了?不得不自浮躁的马背上下来的青卿,不论如何顺抚风驰的背,皆无法让它安稳下来。
“果然,有其主人便有其牲畜。”玉子衿又说风凉话了。
“此话怎讲?”青卿愤懑地回嘴。
“主人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难免畜牲也娇生惯养,不耐旅程辛劳,正在使性子呢,啧啧!”
“你……”想骂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风驰实在太让她没有面子了。
“现在也只有找匹马代替它,否则就无法继续赶路了。”玉子衿提出忠出口。
“可是……”那风驰怎么办?
“还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难不成你不想赶去找寻你爹?”
玉子衿的说法是对的,但就是因为是对的让人无法反驳才更教人生气!青卿将缰绳固定住,望向不远处正吃着饲料的一小群马匹,明知该去挑匹马代步,但僵化的双足硬是不受驱使,定住不动。
马儿不远处,有一群男人,一群远远的便可闻到熏天臭气的臭男人!好多……好难闻……好可怖!青卿呼吸开始沉重困难,心跳开始紊乱,神智开始不清……
“怎么?害怕吗?咱们可以不用过去。”
玉子衿好柔好柔的口吻安抚着,她真不懂,为何眼前、这个男人,时而对她很好,时而又对她很坏呢?
“乖,深呼吸,慢慢来,很快就不难过了。”真的好温柔,和方才的讥诮判若两人。
青卿站不稳的身子偎进同属于臭男人的玉子衿怀里,和那一群臭男人比较之下,玉子衿显得一点也不可怖,反而亲切的不可思议!
“你还好吧?”轻揉青卿僵硬的肩,玉子衿在她的呼吸渐趋平缓时关心地问。
又是好温柔的腔调,像是模仿春风,轻拂过耳际,再深呼吸数次,青卿除了身子微僵外,已无大碍。
“我没事了,咱们走吧。”
玉子衿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向前。
“我们可以不用过去的。”
“可是你不是说……”
“没错,娇生惯养的小白已派不上用场,但一来我担心你会再次昏倒;二来我更担心你不谙新座骑的性子,容易发生意外。”玉子衿说得合情合理。
青卿很难不狐疑过分温柔的玉子衿。
“要不然呢?难道你不相信我的骑术?”
“是不相信……”
“你说什么?”青卿利爪半伸。
“没……没!当然没有!我只是怕新马太笨不能适应,又不堪长途跋涉,届时又挂了,多可怜!”
“要不然,你说还能怎么办嘛!我哪还有时间在此多作耽搁!”段青卿急得跺脚。
“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怕你不肯委曲求全罢了。”玉子衿道。
“只要能快快将我带到父亲身边,什么委屈我都受得住!”
“共乘一骑。”
“共乘一骑?!我才不要呢!”青卿断然否决。
“你可别瞧不起我家小红,它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神驹!可以日行千里,一连数日不吃不喝,也无大碍!”
“吹牛不打草稿!”青卿不信。
“和你的小白一比,就可以轻易看出小红有多优秀!我们赶了这么远的路,它不急又不喘,未露任何疲相,你说是吧?”
小红似通人性,这时也嘶叫了一声,回应主子。
“而且,它被我训练惯了,纵使背负两个人,也能轻轻松松地到达目的地。”
“是吗?”青卿还是不信。
“不然你懂得挑马吗?万一被坑了钱还不打紧,马儿半路挂点了这才糟呢!还有,你能混人那一大群的男人中间,找出马匹的主人,和对方商议吗?如果可以,那你就去吧,快一点,咱们还得赶路呢!”
这男人!方才的柔情似水像是过眼云烟,马上消失无踪,真是可恶透了!
青卿思量再思量,时间不能再继续流逝了!
“你确定不会太为难小红?”
“当然,编派太简单的任务才会委届了小红呢!”
“……好吧。”千百万个不愿意,青卿迫于无奈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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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卿全身僵硬似块木头,摆动时还会发出喀啦喀啦的声音,全身知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背部,无力忽视就骑坐在身后,一掌之隔不到的玉子衿——一个臭男人!
“青卿,放轻松点,否则小红无法跑快一些。”玉子衿安抚道。
“你……你……说得……倒……简……单……单……”
“天啊,青卿,你变成木头人啦!”
“住……住……嘴!”连骂人也不流畅。
“先声明,我可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
“喔……喔!”青卿接不上玉子衿的话锋。
“我听说按磨太阳穴有纡解压力的效果。”
“是……是……吗?”青卿僵直的身子在松开握绳的手后偏向一边,险些落马。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抓好抓好!抓好缰绳,我来替你按摩就好。”玉子衿搭着青卿小巧的手重回绳索,再将大手轻置水亮的眸子两侧,以教人晕眩的轻柔力道抚揉着。
“舒服些了吗?”玉子衿轻问。
“好……好像……”没差!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招术,首先别坐得这么硬,倒下去,对,往后倒下去,放心,有我在后头撑着。”
“问……题……问题……”问题不在那儿!
还没说完,青卿已被强置于玉子衿宽阔的胸怀里,这下僵住的木头变成石头,全身定住不得动弹,甚至无法挪动半分。
“相信我好吗?”玉子衿倚近青卿娇嫩的耳垂边轻喃着。
呵进耳内的男嗓,不论多柔也软化不了绷紧欲裂的神经,青卿觉得自己快昏倒了!手欲探向怀际,却不听使唤。
“可别妄想迷昏我,否则在疾驰的马背上,两个人一块儿跌落,可不是断只胳臂、脚的就可以了事的哦!”
“放……放……放……”青卿仍僵硬地无法完整说话。
“乖,相信我,有哪一回我不值得信任?乖,闭上眼,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鼻息间充斥着玉子衿完全阳刚的气息,震慑青卿的心扉,恐惧在她心底凝滞、发酵。
“别怕,相信我,我是小衿衿,乖,吸气,吐气……”玉子衿一双大手在青卿身上忙碌着,按压她的太阳穴、拍抚她的后脑勺、顺顺她的背、揉揉她的肩、拍拍她的大腿、有意无意地轻触酥胸,摸遍……
此景若是被外人瞧见,青卿恐怕非立刻嫁他不可。
“看吧,我没骗你吧?没事的,一切有我在,你可以不把我当男人,闭上眼睛在脑子里重绘我为你扮女装的蠢样,也可以把我当成家人,你的兄长,或者是青梅竹马小不隆咚的小衿衿也不错,总之,只要是为了你,青卿,要我玉子衿不当男人也没关系!”
恐惧过后,剩下无边疲累的青卿并未回话,她依言合上的眼帘继续隔绝视野,感受在她身上流连的大手的温柔力道。
相连的身体除却害怕之后,换上的是莫名的包容、宽大、柔和、温暖、友情、亲情,甚至……更深邃的情感,一点一滴渗入没有防备的心扉,一点一滴地占据……
第八章
“小红,今天又要麻烦你了,咱们得快点出发,请你再忍耐着点,今天就可以结束了。”青卿的手柔柔地滑过马鬃。
“小红,你的毛色真的好漂亮呀!要不要当我家的小孩?我每天喂你吃最新鲜的青草、最甘甜的泉水、洗最舒服的澡,好不好?”
小红嘶嘶呜叫,磨蹭着有点晒红的秀致脸颊,似乎很是心动。
“你也想答应对不对?那好,现在就剩一个问题人物叮。”青卿一想起那个人便忍不住蹙层。
似猫儿不发出脚步声,玉子衿此时也鬼鬼祟祟地来到青卿身旁。
“喂,别趁主人不在时,诱拐我们家的小孩好不好?除非你想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你是说你肯让出小红以交换别的东西?!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主人!怎么可以如此随便,小红又不是六西,是匹美丽的母马,是家人!”青卿指责道。
“喂喂,是谁说想要小红的?”
青卿明媚的眼神溜溜一勾,在不自觉的情况下散发魅惑,玉子衿喉间突然干涩。
“那你说,你要什么才肯交换小红?可别开出我怎么也弄不到手的东西喔!”青卿很想将小红纳为已有。
“不会的,我要的绝对是你给得起的东西。”
“那好,快说快说!”青卿欣喜的大眼眨呀眨。
“你。”
“我?你要我拿什么东西交换?”
“不,我只要你。”
青卿比一比自己。
“你神经啊!我又不是东西,我是人!而且我是无印良品,无价的宝物,不是东西!你换不起的!”
“可是,我只想要你,自从第一天在后院见到你,我的心就好像被你夺走一般,悬在你身上,成天为你茶不思、饭不想,还大病一场又一场,后来我才想通,这就叫作一见锤情。”脸皮极厚的玉子衿说起甜言蜜语真是毫不害臊。“神经!”谁知这个不正经的疯汉说的话是真是假?
“对,我一定是疯了,才会闭着眼睛也能看到你。尤其是上回在湖畔,湿衣贴身、曲线毕露的你。”
“色狼!变态!”
“你尽管骂,反正我又不痛不痒。”
怎么会有如此厚脸皮的人?真是前所未见。
“说来还不都要怪你!”好不哀怨的调调。
“怪我?”青卿真是匪夷所思。
“对,若非你那天出现在我家院子,让我惊为天人,却马上消失不见,害我不断重复作着同一个梦,无法将你忘记,我还以为是自己昏了头,而你是梦中的仙人,只存在梦!中,正想强逼自己遗忘,结果又遇到了你,唉……教我如何才能将你忘怀?”
“你好像很委屈?”青卿嘟唇嗔道。
“那还用得着说吗?若不是你对我施以妖术,我又如何能吃饭时想到你、睡觉时梦到你,甚至连如厕时也……”
“玉子衿!”
“来,再多叫一声,再多叫一次我的名字。”
“你真是无赖极了!”
“谢谢称赞,对了,咱们还不快点赶路吗?虽然快到目的地了,可是,如果不快一点,天黑前就进不了城,又得晚一天才能找到你爹了!”
“你……你!都是你害的啦!”
因为气愤,青卿短暂地遗忘对父亲的忧心、忽略了对臭男人的惧怕,渐渐地,她会当着玉子衿的面展现各种风情,她也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不再害怕也是个臭男人的玉子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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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山头就在眼前,只要越过,不出三个时辰便能到达父亲所在的城镇,青卿不由得稍稍放松。
“青卿!青卿!”
“干嘛啦?”青卿没好气地回话。
“没有,我又不是在叫你,我是在吟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小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唉,好诗!道尽我思慕青卿之心!”玉子衿赞道。
“闭嘴啦!”这人忒不知羞,这些话可以对着当事人的面喋喋不休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玉子衿还不肯停。
“够了!”
“青青……”
“别再叫我的名字了啦!”青卿不知自己的双颊已渐渐染红。
“我不是说我不是在叫你,而是在吟诗——”
青卿特大号的白眼瞪视下,煞是骇人。
“好好,不吟这阙总成了吧?真难伺候。‘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旁,觉在他乡……”’
“闭嘴!”
“啊?又不成?这阙也很符合我现在内心情境的说,有你陪在我身旁,靠得这么近,嗅得到你柔发间的清香、含苞待放的体香,恍如置身梦境……”
“我叫你闭嘴你是耳聋了吗?”这时青卿真讨厌自己的名字,没事被这痞子拿去作文章。
“嘘!”玉子衿忽然正色制止。
“干嘛?”
玉子衿突然捂住青卿的唇,她愤慨地挣扎。
“嘘,安静!”
青卿绝非轻易听话的女子,她继续挣动,换来的是被双铁臂紧紧箍锁。
“唔唔!”青卿极力反抗。
“嘘,好像有人来了。”
闻言,青卿睁大眼,彷佛感受到森林里诡谲的异状。
“此山为我境,此路为我开,若要过路去,留下买路财!哈哈哈!”异常狂狷的响声此时撼动山林般地响起。
抢匪?!
“玉子衿……”害怕的青卿本能地偎近玉子衿。
“拉好缰绳,或是抱紧我,咱们要逃罗!”
突然绷紧神经,寒毛直竖,青卿瞧见草丛下晃动的黑影。
“驾!”玉子衿喝道。
小红依令加速狂奔,青卿蜷伏马背上,泛白的手掌死命抓紧缰绳,“玉子衿……”
“别怕,相信我,纵使不相信我也要相信小红。”
笃定的声音飘散在呼啸的风中,有些不真切,青卿害怕的只敢自眯紧的隙缝中偷瞄,不时更怕得什么也不敢看!
“啊!树!”青卿惊叫。
小红在撞上树干前,被玉子衿用力扯回身,险些被甩落的青卿扭身钻人玉子衿怀里,用尽所有力气抱紧他。
“啊……刀!”又一声。
在银刀劈落时,千钧一发闪过,青卿可以感觉到锐利的刀锋削去她一缯长发,这下连自微缝中偷瞄的勇气也尽失,她抱紧玉子衿,浑身战栗,不敢睁开眼,只能以听觉和触觉感受外面急剧变化的世界。
风锐利刮过耳畔,吹乱衣衫,各种感觉纷至沓来,面临生死存亡的恐惧,似乎比以往对男人的害怕更甚数分,青卿不断祈求,祈求两人能平安,一同度过险境。
过了许久,风声逐渐平息,小红也不再狂奔,尚未回神的青卿未知灾厄已然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