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未央很少见他如此,似乎心事重重。
“荣总管今天有点特别。”她探问,看看能否旁敲侧击知道他的烦恼。
荣波看向她,“我家爷中午请你吃饭?”
“嗯。”她吃完一串糖葫芦,舔了舔唇瓣。
“你觉得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未央想了下,“不清楚。”
“爷是个很好的人。”荣波看向远方,神情黯然。
沈未央移动脚步,站在他跟前。
“荣总管,可以告诉我你在烦什么吗?”
他愣了下,笑了笑,可皮笑肉不笑。“姑娘待我好是因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吧?”
“刚开始是,可现下咱们是朋友了,不是吗?朋友应该互相分忧啊!”
荣波感动地道:“你是个好心的姑娘,是我所认识的姑娘里最才貌兼备的。”
“荣总管认识很多姑娘啊?”
他摇摇头,“不敢说很多,但也不少。”
“荣总管,我觉得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样耶,”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荣波眨了下眼,似乎挣扎了很久才决定说出:“爷交代我不许说的,可我想了想心里很不安。”
“什么事?”这么神秘?
“杀虎救姑娘的人是爷不是我。”荣波平静地说。
早就该说的,说出来后心里松了一口气。
沈未央呆愣了半晌,久久说不出话来。
救她的人为什么会是他?他为何要瞒著她?她是个不识好人心的人。
在她对他无数次大吼大叫之后,要如何面对他……救命恩人!
“荣总管……你是开玩笑的吧?”
她好希望他说这一切全是玩笑话,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不是恭承彦。
那个美男子恭承彦看上去比较像个文弱书生,为何有办法杀死一头猛虎呢?
不会是恭承彦,不会是。
荣波才是那个威猛的打虎英雄,对不对?
“姑娘,真的很对不住,爷救了你,那头老虎是爷放箭射死的,不是我荣波,我没那本领,顶多跟在爷身后帮忙剥虎皮,可那日剥虎皮的人亦不是我,我送姑娘回芝田录,姑娘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一时怔仲。
“虎皮呢?”
“我猜爷把那头虎拖去送给绮思的姊姊和姊夫了。”
“绮思……方绮思?她有姊姊?”这是她不知道的。
“绮思和绮莉是双生姊妹,两人长得相像极了,绮莉嫁给猎户胡源,他原本不是猎户……”荣波陷入沉思。
“天啊,恭承彦救了我,原来他才是我的恩公,可我对他一向很凶……怎么办啦,该怎么办才好?”她懊恼地叫嚷。
真是要命。
“姑娘不要担心-爷不是记恨的人。”荣波安抚她。
是吗?他不是记恨的人。所以他帮她这么多忙,又请她吃饭:….
“恭承彦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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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魂不守舍、心不在焉。
“你怎么了?从昨天到现在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样。”王艳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我错认恩公。”
“什么?荣总管不是你的恩公?”
沈未央点点头,“恭承彦才是我的恩公,全是一场误会。”
王艳捧腹大笑,“搞了半天,你从杭州开始不断讨好的对象错了。”
“奇怪的是,他为何要瞒著我?”她想了一夜还是想不通。
“是啊,救人是好事,他为何瞒著你?”
“所以我想去问问他。”
王艳哇哇大叫:“真是糗!.你和恭大学士由杭州吵到北京吵了这么久,要转换角色报恩,怎么有办法?”
“是啊,尤其是他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有事没事帮我这个忙、那个忙的,更让人一头雾水。”
这时,花农打扮的年轻人走进三美坊。
“哪位是沈未央沈姑娘?”他问。
“我就是,要买锁吗?”沈未央站起身。
“有位爷要我送两盆桃花给姑娘,请姑娘押个手印。”花农拿出单子。
“桃花,谁送我桃花?”她押了手印。
“一位爷,说姑娘需要两盆桃花摆门口。”
花农走后,两人抬起头站在门口看著两盆枝叶茂盛的桃树。
“恭大学士送桃花来做什么?”王艳双手交握于前苦思道。
“我是为了桃花才会在山里头遇虎的。”
他已经知道荣波同她说了。
“未央,你看恭大学士是不是对你有意思?”王艳瞅著她,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真是口口不量力,还曾经对恭大学士有过妄念,原来人家心里已有人了。
沈未央闻言,心中不免狂跳一阵,可能吗?他对她有意思?
不过是帮了她几个忙,安排她家人住进公主楼-请她吃顿饭,如此而已,他会对她有什么意思?
“阿艳-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沈未央抚著胸口,呼吸困难。
“未央,你怎么了?”她扶著沈未央进屋里坐下。
“我双腿发软,身子直打哆嗦。”她虚弱的说。
王艳担忧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病了?我给你请大夫去。”
“阿艳,我没病,休息一下就好。”
她会这样全是因为受了惊吓,太过震惊了。
老天爷啊!他:….对她会有什么意思呢?若真是,她又应该如何反应?
“未央,你的脸好红哦,不是发烧了吧!”王艳完全不明白沈未央心里的转折,当她可能病了。
“不,不是病:.…唔……其实也算是病啦,另一种病。”
令人手足无措的病,她现在还说不清病因和病名。
“要不要请大夫?”
“大夫也看不好。”
王艳急了,“那怎么办?连大夫也看不好的病可是严重的病。”
“是很严重的病。”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平稳心绪,实在太丢脸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什么劲?
“我请福晋介绍御医给你医治,也许能治得好。”王艳把她当成真的病人看待。
沈未央顺了顺气,“不碍事,我好了。”
沈未央,你真是没出息,又不是没让人爱慕过,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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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院
走进大宅,沈未央东张西望了一阵子,一位著黄衣的丫贵请她坐下。
“晴姑娘不在府里?”她四处看了看。
黄衣丫环可爱的笑了笑,“晴姑娘和章公子出去钓鱼了。”
“章公子!哪位章公子?”没听晴妹提过这人。
黄衣丫鬓解释道:“从银川来拜访爷的章公子,是爷的旧识。”
“我知道了,谢谢你。”
黄衣丫环退下,整个花厅只剩下她一人,她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四处看著。
恭承彦一早派人到三美坊请她,她原本不想来的,又怕扭捏作态会贻笑大方,只得来了。
其实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不知道一会儿他会同她说什么?她力持镇定,告诉自己,千万别因为他的一句话就飘飘然的晕了过去,那就太丢人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说的话呢?
她抬手扇了扇凉。从前,她老是奚落他,他不计前嫌暗地里帮助她;难道她真有那么一点喜欢他了?
沈未央摇了摇头,她在做白日梦啊?就算他真有点意思,她也应该推拒啊!
她不能喜欢美男子的,美男子肯定不牢靠,不是嗜赌就是好色,她要这样的丈夫作啥?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时-他站在她面前睇了她好一会儿。
“未央。”恭承彦轻声唤她。
沈未央略低垂著眼,没发现他,也没听见他的叫唤。
恭承彦又叫了一声。
她怔了一怔。
现在看他,整个心思全不一样了,怎么会这样?
“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沈未央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对他笑著。
他盯著她看,半晌,惊觉到自己的失态,这才缓缓地道:“你的脸怎么红了?”
沈未央尴尬地伸出双手捧住脸颊。
“太……太热了,天气太热了。”她的心更热,可她不能让他发现。
恭承彦旋即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风吹进来,看看能不能麻烦风神把厅内奇怪的氛围一并吹走。
“夏天天候是这样的,我叫阿宗切几片西瓜来,西瓜最解暑了。”
恭承彦立刻吩咐下去。
“不用麻烦了。”沈未央来不及阻止。
“不会麻烦,皇后赏赐每位和她有点亲戚关系的下臣新疆送来的西瓜,承皇后厚爱,赐给灵犀院三大颗,很甜、很有水分。”
一阵沉默。
她特别不自在,迳自绞著手里的手绢。
阿宗端著托盘走进,盘上放了七、八片红艳的西瓜。
“爷,厨房里还有,若--”
“一够了,你们分著吃吧!天热大伙儿消消暑。”
阿宗欢天喜地的退下,一路上,他已经不知咽了多少唾沫,嘴馋得很。
恭承彦拿起细竹签仔细地将西瓜子挑干净,再拿起其中一片道:“未央,尝尝新疆的西瓜,皇后直叹是人间美味,水分可多了。”
她伸手接过,不由分说地直接咬了一大口。
“真的有好多水分哦,又甜,你也来一块。”确是消暑圣品,第一次尝她就爱上它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第九章
两人分食完所有西瓜后用清水净了净双手。
“还觉得热吗?”恭承彦从花厅角落枯枝架上拿下干布巾替沈未央抹手,再替自己擦拭。
“不热了。”可是她的心还是好热。
好险她没在他替她擦手时晕了过去,否则多丢脸啊!
恭承彦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未央故作冷静地回视他。“为什么救了我却不肯承认?”
恭承彦转身将布巾挂回枯枝架,“以为你不会问的。”因为很难作答。
“我应该知道的不是吗?”沈未央理所当然地道。
他握著她的手,两人对望,她现在成了他心里最深的依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为了公主楼的事闹僵了,可却在他心上留下了痕迹。
霍地,他低下头,张嘴欺上她的唇。
她震惊莫名,没有人这样待过她,睁开眼不知如何反应,她想说些什么,却正好给了他闯入的机会。
他的舌就在她嘴里,像野兽般吮著她的唇,交缠、勾引、侵占……
许久,他才松开她。
两人皆气息未定,他伸出手,笑著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抚著。
“弄疼你了?”恭承彦温柔地问。
沈未央迷蒙地摇摇头,思索著该如何告诉他那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一股怪异的奇妙感觉。
“当日救你,是巧合也是缘分,我本来就是要上山打虎为民除害的。”
她静静听著,心里是甜的。
“可救了你之后又怕你觉得欠了我,那个时候你恨我、讨厌我,最无法忍受的应该就是欠我吧!”
没错!
“所以我要荣波什么都别讲出去。”
“包括让我误以为是荣总管救了我?”
“这样很好啊。”恭承彦笑了下。
她不服气地说:“哪里好了?你在一旁冷眼旁观我这个不知内情的人,把荣总管当恩人报答,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生气了?”恭承彦担心地问。
沈末央嘟著嘴,不说话。
他忍不住搂上她的腰肢,“我那时没想到会对你动心,所以考虑得不够周详。”
她的心枰枰地跳著。
“什么动心不动心的,你就会胡说。”
“不是胡说,若不是对你动心,又怎会用男人的手段对待你?”
“什么男人的手段,你又在胡说了。”她羞红了脸。
他圈住她的身子,紧搂在怀里,附在她耳廓上道:“想不想再来一回?”
她来不及回答,柔软的唇又教他给覆住,辗转地吮吸著,直到她发出微弱的嘤咛。
爱情的滋味有一股醉人的甜,整个人像是要飞扬起来,脑袋因为装满另一个人的身影而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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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来真的?”秦蕙纭忍不住笑出声。
她现在不若以往总是哭的时候多,她能笑了,也会笑了,她的前夫范苗银现在像落水狗,日日有许多双眼睛盯著他看,若再犯错,绝对死路一条。
话说那范苗银,被府衙怀疑是杀了方绮思的凶嫌,不知是谁抖出两人近两个月往来密切;让他食不下咽,睡不成眠,就怕真把他捉进大牢。
“他们当然是来真的,你没瞧见未央常发杲、傻笑吗?”王艳取笑道。
她已慢慢接受自已完全出局的结果,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命运弄人。
未央不爱美男子,可偏偏美男子看上她;她王艳热爱美男子,奈何与美男子无缘。
连那在家乡让人抛弃的沈晴,都有个章公子热烈的追求著。
唉,世间事,不全然是公平的吧!
“你们怎么这么注意我?”她难为情地道。
王艳顺水推舟地道:“不如你也替咱们俩作媒。”
“作媒我可不行,顶多见了适合你们的男子,替你们引荐、引荐如何?”
王艳可不满意,“恭大学士那么多朝中同僚,你去问问他,有没有还没娶妻的才俊,让咱们俩认识、认识。”
“我可没兴趣。”秦蕙纭连忙拒绝。
“为什么没兴趣?女人到老一定要找个老来伴的,你现在岁数不大,不先加把劲把自己推销出去,老了更难找对象。”王艳一副经验老道地说。
“我不想找罪受。”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男人未必全是坏的,男人里也有好人,像未央的男人,哄著未央,呵护得紧呢!”
“你们聊男人就聊呐,怎么聊到我头上来了?”沈未央抗议地道。自从她和承彦走在一起后,不论聊什么话题,总能往她身上兜。
“我们实在是太羡慕你了。”王艳夸张地嚷著。
“还是未定数呢,你们穷羡慕个什么劲!”她拿她们没辙。
“等你嫁给恭大学士之后就可名正言顺的加入夫人帮,人缘够好的话,还有机会坐上帮主的宝座呢,到时候好不风光。“王艳想得可远了。
“阿艳,你别乱说,要是让福晋的人听见就惨了。”
王艳吐了吐舌头,“我一时兴奋过头,得意忘形了。”
“说真格的,恭大学士真是大好人,我家里给我写的信里也提到你爹娘和森弟的事-你爹没了双手,不敢再赌,你娘虽双目失明,可得回一个安分的丈夫,生活上又有恭大学士差下人、丫鬓照应著,算是不幸中的大幸。”秦意纭感慨地道。
“未央,你是单纯的喜欢恭大学士,或是为了报恩?”王艳直率地问。
沈未央偏著头想了一会儿,“都有耶,初时对他的好感是从他为我做了这么许多事之后,可同他相处,越久越觉得他是个真君子,慢慢的,就转变成单纯的喜欢了。”
“可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美男子,你能接受吗?”
“我心里的担忧还是有的。”
她既非金枝玉叶,又非千金小姐,要同他匹配在一块儿会不会贬低他的身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