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听过没有笑脸莫开店的俗语吗?像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是在芝田录门前栽满桃花树-生意也好不了多久。”
“恭承彦,你好样的,竟敢咒我!”沈未央怒视他。
他没有恶意。
“你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若是故意扯你后腿,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些,只管奉承你就好。”恭承彦解释道。
“谁希罕你的奉承,你不过是命比较好一点罢了,出生时投胎在富贵人家。一回杭州就到处拈花惹草,是啊,阁下这种人要你低调怎么可能?约莫是打死也不肯锦衣夜行吧!”她反击道。
恭承彦张口欲言,她没给他机会。
沈未央继续往下说:“荣总管心肠比你好不知多少,可惜他没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不过不要紧,改天我进京时同皇上交上朋友之后,一定会替荣总管美言几句,让皇上赏个一官半职给荣总管威风、威风。”
恭承彦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恭承彦是凭著家世好不劳而获?”
“难道不是?”
她根本听不下他的澄清。
“沈未央,你也太小看我恭某了。”
“你管我是小看还是大看,总之你这人不学无术又小器,不是什么好人。”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沈未央转身离去。
这样的鲁男子,就算她低声下气求他,也不一定有效,别自取其辱了。
沈晴哭著跑出芝田录,与王艳擦肩而过。
“晴妹又怎么了?怎么哭成泪人儿?”
“还不是为了恭承彦不肯让她由公主楼出嫁的事。”
一早,沈晴就等在芝田录门口,没想到听了半天就是坏消息。
“这事木已成舟,要劝晴妹看开些。”
“劝了,还是哇哇大哭。那恭承彦心眼极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王艳摇头。
“听春仙说最近绣坊忙翻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这儿一趟。”
她见王艳神色有异,“什么事?”
“薏纭告诉我你同皇上是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和皇上……朋友……”沈未央沉吟了下,“哦:…那件事啊……薏纭说得太快了啦,我是打算同皇上做朋友,现在还不是皇上的朋友。”她腼腆地笑了下。
“哦,薏纭还说你要替她赢回两个孩子?”
“是啊。”
“靠皇上的力量?”
“是啊。”
会不会太夸张?
“真的假的?”王艳显然并不相信。
朋友的质疑是最好的激将法。
“当然是真的,我准备把芝田录托付柳师傅替我看顾,进京替蕙纭讨回公道。”沈未央说得正气凛然。
王艳瞪大眼,“你要陪薏纭进京?”
“没错,薏纭的丈夫范苗银混蛋透顶,狎妓游街不说,还预备纳十岁孩儿为妾,成何体统!”她义愤填膺地道。
“范苗银是恭大学士的学生。”
“是啊,桃李满天下,却都是一些烂桃子、烂李子。”她嘲讽地道。
“沈姑娘,你说话未免太毒了。”从外头走进芝田录的张彩莲不以为然地道。
完了,这话让长舌妇听到难保不闹个天翻地覆。
“彩莲姑娘,买锁啊”沈未央旋即堆满千层笑。
张彩莲将日前买回的横式广锁放在桌上。
“我要换锁。”
“换什么锁?”她秉持客人最大的精神和气地道。
“我要换个麒麟造型的花旗锁。”张彩莲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王艳。
“等等。”
沈未央走进后方置锁的小仓库,拿出三种不同麒麟造型的花旗锁。
“这是最新型的花旗锁,本来明天才要卖的。”她捺著性子说。
张彩莲左看右看,挑三拣四地道:“有没有更漂亮的?”
“没有。”
沈未央闻言忍不住冒火,确定这张彩莲不是来买锁的,她是来找麻烦的。
“张姑娘的审美观大概异于常人。”王艳帮腔道。
张彩莲反唇相稽:“要从一堆丑物中挑选中等货色,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不了不要买。”沈未央懒得同她吵。
“好啊,不买就不买,谁希罕。”
沈未央退了钱,“你不希罕买,我还不希罕卖呢!”
张彩莲扭动腰肢,头也不回的离去。
王艳摇头苦笑,“怎么有这种女人?”
“她是存心来找碴的。”
“你方才那一番烂桃子、烂李子的言论,恐怕已经牢记在她心上了。”
沈未央无所谓地说:“随她去。”
“很快会像大火般燃烧。”王艳担心地道。
“燎原就燎原,谅恭承彦奈何不了我。”
她决定提前进京,等恭承彦返回北京时,她已经和皇上交上朋友了。
嘻!
见她面露喜色,王艳问:“你笑什么?恐怕大祸要临头了还笑得出来?”
“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祸的。”
王艳猜到七分,遂道:“我也陪你和薏纭进京玩玩。”
“你也要进京?”沈未央以为王艳在开玩笑。
王艳认真的点头,“我想见见你的皇上朋友,看看能不能接到皇家的刺绣生意。”
沈未央以手拍额,一副快昏倒的样子。“八字还没一撇啦!”
第五章
白色的丧幡在微风中飞扬-恭府一群人身著素白孝服、头系白色绫缎,形成绵延一里有余的送殡队伍。
同日,沈未央与王艳、秦蕙纭三人,拎著简便的行囊往北京城迈进。
一路上笑笑闹闹,根本不像赶路,倒像旅行,本以为好运会一直跟著她们,直至地老天荒的。
事实证明,穷人若得意--难。
就在她们踏进北京城的当晚,随身携带的绣花荷包,不知何时被贼子扒走不说,而且一连扒了三人的绣花荷包,竟然让她们神不知鬼不觉。
“你的也不见了?”沈末央惊觉事态严重。
“没人碰咱们一根寒毛啊!”王艳大叫。
“怎么办?”秦薏纭快哭了,她是三人当中最爱哭的,没办法,失婚女子坚强不起来。
“幸好这间客栈不需先付前金,否则咱们就死定了,才进北京城就成了北京城的乞丐。”沈未央苦中作乐地道。
“我这里还有一些昨天向城外馒头铺买的干粮,凑和、凑和著吃吧!”王艳打开布包。
“得想法子挣钱。”脑筋动得快的沈未央一边吃馒头,一边说出她的建议。
“怎么挣?”
“你们刺绣,我修锁。”走回老本行,饿不死的。
“我这一带有些夫人帮的朋友,不知能不能给咱们一些帮助。”秦薏纭说道。
“什么夫人帮?”
“之前……差不多一年多以前,我们这些做人家大老婆的,平日不是喝茶就是聊天打发时间,闲来没事,有一天不知谁提议…哦,我记起来了,我们这群大大--小小的夫人里有一个最不起眼的,丈夫被侧室彻彻底底夺去,要我们集思广益替她想办法,所以我们成立夫人帮,还选了帮主,一行人使计替被人夺去丈夫的刘夫人讨回公道。”
“后来呢?公道讨回来了吗?”王艳热衷地问。
“算是,那侧室小产一命归阴了。”
“嘎……你们这些夫人帮的女人也未免太狠了吧!”沈未央吁了一口长气。
“不是我们夫人帮干的。”秦薏纭撇清关系。
“那是天助你们?”王艳随口地道。
“我们根本尚未行动,那侧室就往生了。”
“你的事怎么夫人帮没出面管管?”沈未央正盘算著如何利用夫人帮替她们挣钱。
“我那丈夫极凶残,所有夫人帮的夫人都怕他。”秦薏纭低下头。
“夫人帮帮主是哪位夫人?”
运用人脉是最好的挣钱方式,运气好的人还可因此致富,沈未央深谙其中巧妙。
“是十三王爷的福晋。”
“王爷的福晋还能自由出宫跟你们摆龙门阵啊。”简直匪夷所思,王艳看了一眼沈未央。
“王爷们的福晋才寂寞呢,有的时候她们会微服出宫,和我们这些平凡人吐吐苦水。”
“你现在可有资格同夫人帮的人喝茶?”沈未央轻声问道。
“应该没啥问题。”
接了休书,不再是某人的夫人,可夫人帮的情义还是在的,见个面、喝个茶,可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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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雀茶楼
夫人帮一行人没人缺席,全来替秦蕙纭接风洗尘。她们一向在喜雀茶楼二楼最隐密但景观最好的厢房里聚会,今日依旧。
“什么时候回来的?”年岁最大的礼部尚书夫人程琳笑吟吟地问。
程琳虽是年纪最长,可仍是女人四十一枝花,风韵犹存。
“四天前。”
秦蕙纭很快地将王艳和沈未央介绍给众人认识。
夫人帮帮主十三王爷福晋王莲华对这两位新朋友十分热心、友善,问了两人许多家里的事后道!“你们初来乍到-若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千万不要客气。”
沈未央暗喜,她就是为了这句话,打破不与官夫人往来的死板原则,同她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妇人喝茶、吃饭。
“夫人太善良了。”好听的话随便想来就有一大堆,“像夫人们这么雍容华贵、气质不凡的美人,在咱们家乡真是少之又少!”
“真的吗?”程琳开心极了。
“当然是真的,我们杭州人说话一向直率,只说实话和真话,一根肠子通到底哩。”沈未央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像你们这么漂亮、高尚又美丽典雅的夫人,一定品味极高吧!”
满桌夫人点头如捣蒜。
“如果夫人们不嫌弃,我们这里有一些从杭州带来的绣品,送给各位夫人用用.”
沈未央说完话,朝王艳和秦董纭使了使眼色,后者拿出四天以来日以继夜赶工制成的绣鞋和绣帕。
“这怎么好意思,要送咱们用啊!”
帮主王莲华绽开迷人的甜笑,将桌上的各式绣帕和绣鞋精挑细选一番。
她是帮主-有权先挑精品。
大家表面上是不以为杵,不过心底可是曲曲折折、各有所思。
这点,沈未央是明白人。
大伙儿按照丈夫的官阶、辈分、年纪各自选定一份礼物,心里都在嘀咕,如果全是我的该有多好。
“阿艳和蕙纭还有很多绝妙的刺绣绝活,日后若夫人们有需要,可以来找她们俩效劳。”沈未央知道,这群夫人们的心已被牢牢捉住,要挣她们的银子,易如反掌。
“未央,你不也有绝活要让夫人们见识。”秦意纭说。
夫人们个个精神抖擞。
“什么绝活,快告诉我们。”
“其实也没什么啦,未央在杭州开了间锁铺……”
她话未说完,众人已倒抽一口凉气。
“这么能干!”王莲华佩服地道。
“好厉害!”马将军夫人惊呼出声。
“男人能做的事,你也能做!”何御医夫人一脸佩服之色。
大伙儿你一言一语的,沈未央又成功的笼络这群夫人们的心。
这些夫人平日养尊处优,舒服日子过惯了,最大的烦恼就是怕地位不保。
因此,她们联合起来打击异己。所谓异己就是那些觑视媚行的妾室,不论是台面上已被承认的或是未被承认的,都该杀……
杀、杀、杀!不是真要她们的命,而是要杀掉她们的威风、杀掉她们的宠爱。
沈未央松了一口气,这次会面,她已懂得如何同这帮夫人相处--投其所好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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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客栈后三人相视哈哈大笑,像是吃了定心丸,打赢一场辉煌的胜仗。
“未央,多亏你把那些夫人逗得开开心心的。”王艳有预感,她可以在北京城开绣坊分铺了。
“那些夫人势利得很,不好伺候,专听好听的话,要将她们捧在手心才成。”秦蕙纭补充道。
“是不好伺候,可换个角度看,她们也是最好哄、最好讨好的,只要顺著她们的毛摸,就能万事如意了。”
沈未央有信心能运用夫人帮的力量,完成她们此行来北京城的目的。
“未央,你看她们会来找咱们绣花绣草吗?”这点比较重要,和三餐温饱有关。
“明天就会有人上门了。”沈未央大胆臆测。
“这么快。”
“那帮夫人其实什么都不缺,可又觉得自已拥有的不是最好的,所以会不断的追求新鲜的东西,你们看著好了,我们三天之内会开始忙到没时间睡觉。”她有信。
王艳乐极了,“若是如此,我来北京城还真是来对了。”
“好想看看我那两个心肝宝贝。”秦薏纭叹了一口气。
来北京城前,秦薏纭以为自己几年之内大概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直到沈未央燃起她一丝希望之光。
“沉住气。”
“我想睡了。”王艳转身回房。
秦蕙纭跟著也回房歇下,她们为了赶制今日送夫人帮的绣品累了三天,几乎是倒头便入黑甜乡。
沈未央则在客栈一楼又坐了一会儿,她拿起向掌柜借来的文房四宝,写下心里的一些想法,这次上北京城不能白忙一场,否则对不住信任她的秦蕙纭。
不出沈未央所料,夫人帮的夫人们,陆陆续续差府中丫环来请三人入府商讨针绂大事。
夫人们光是已有的绣鞋花样就很繁复了,好在王艳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人,不论夫人们有什么要求,她都能对答如流,并且提出上乘的建议。
沈未央更是在十三王爷府里成功的帮了福晋,也就是夫人帮帮主化解了扰人的难题。
话说福晋王莲华有个贵重的珠宝盒,举凡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夫家的赠礼、王爷夫君送的金银珠宝全在其中。
奈何锁匙不见了,没错,珠宝盒的锁匙竟然不翼而飞,遍寻不著,已经两天了。
王莲华急如热锅中的蚂蚁,几要将珠宝盒劈成两半!又碍于珠宝盒乃皇后所赠,左右为难至极。
巧手沈未央向王艳借来绣花针,插入鱼型花旗锁里转了两、三下,“行了。”
王莲华喜出望外,对沈未央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想要什么赏礼说一声,真是太谢谢你了。”
“未央不要什么赏礼,能替福晋效劳是未央的福气。”
王莲华闻言,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你们杭州人心地都像你一样好吗?”
沈末央明白,福晋已把她当作朋友了,这是成功的第一步!人脉得靠一步一脚印来经营。
“差不多是这样。”
“你们和我很投缘,不如搬进王爷府来住,大家好多些机会见面聊聊体已话。”
“未央多谢福晋厚爱,不过咱们三人来北京城是为了做点小买卖,若搬进王爷府,恐会对福晋和府里的人造成不便。”沈末央婉转地拒绝。
王莲华沉吟半晌,“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只要福晋多多给咱们三人鼓励、捧场,就是最好的协助。”沈未央深谙一下子不可要太多酬谢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