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
「我大你几岁?」
「又问这个,不腻啊?七岁。而且妳还是我的老板,还发我薪水,怎样?」
李蓉蓉坐好了,用手扒梳头发。「算了,走吧,排骨饭就排骨饭。」
「妳的丝袜破了,干脆脱掉吧!」薛小弟横过身来。
「干么?」李蓉蓉惊讶地看薛家勤俯身帮她褪去丝袜,将袜子卷好,收在他的牛仔裤口袋里。然后又凑身过来帮她将衬衫拉整齐,跟着亲亲她的睑。
「乖,坐好了。」帮她系上安全带,他惊讶地问:「干么又哭?」
「我……我也不知道,就想哭嘛。」李蓉蓉呜咽。
「真爱哭。」薛小弟笑了,发动车子,咻地飙出停车场。
冲冲冲,宾士车冲向阿国排骨饭。
「听完你姊姊的恋爱史,我不禁想要——」李蓉蓉竖起大拇指。「她真勇!」
「不过她目前是休兵状态,她最好安分点,再来一次,我怕我会杀了她。」
「这样说对她不公平,她有恋爱的自由。」李蓉蓉哈哈笑。
「她牵累我们才不公平,怎样?」薛小弟问她:「排骨好吃呴?」
「好好吃。」李蓉蓉嘴角油油。吃得瞇瞇笑。
薛小弟觑着她笑。「我还知道一间很有名的五灯奖猪脚饭,超好吃!妳表现好一点,改天带妳去——」铿!被捶了。
「你在得意什么?欠揍!」李蓉蓉骂。
薛小弟嘿嘿笑,李蓉蓉又问:「你姊在哪间出版社?」
「蓝鲸。」
「蓝鲸?!」蓉蓉惊呼。「出恋周刊的蓝鲸?」
「对啊,干么?」
「我常看,那个作家蝴蝶吻,是我的偶像。」李蓉蓉好激动。
「妳疯了喔?那个蝴蝶吻神经兮兮的,妳当她偶像?拜托喔。」
「你见过她?!」李蓉蓉尖叫。
「呴~~」薛小弟很不以为然。「她是我姊的作者兼死党,我熟得不得了。」他和笔名蝴蝶吻的车嘉丽是死敌,跟那个臭三八不对盘,每次遇见都吵架,他最受不了车嘉丽那张刁钻的嘴,最倒弹她的专栏。薛小弟觉得自己的嘴巴够贱了,骂起人来吓吓叫,可是有个人比他厉害,嘴巴比他贱,就是车嘉丽那个臭三八,吃瘪几次,他恨她入骨。但此刻他最爱的女人竟然说——
「帮我要签名。」
「那要不要她的唇印?」铿!很好,又被手了。不过他死性不改,继续发浪:「好啦好啦,那万一我帮妳要到签名,妳要怎么报答我?」
李蓉蓉噘起嘴,睨着薛小弟,性感地说:「如果你要到蝴蝶吻的签名,我就穿吊带袜跟你玩。」
不啰唆,薛小弟扔了便当,拉她起来,付钱就走。不浪费时间,即刻准备动身要签名。
第五章
「所以这个签名是帮你的马子要的?」薛祖颖问小弟。他们约在出版社附近的咖啡厅谈话。而车嘉丽接到祖颖通知,正携带自备的签名用具赶来中。
「对。」薛小弟一身牛仔劲装,痞痞地跷着腿,喷着烟。
「你什么时候有马子了?」
「马子要出现的时候,是主人无法预料的。」
「在说什么?文法不通,重讲。」祖颖眼色一暗,职业病又犯了。
「我还想当作家说,刚刚那句很有诗意啊!」薛小弟听见祖颖嗤地冷笑一声——了解,很乖地重讲:「她一直都在,只是一直到昨天,才成为我的马子。」薛小弟很自然地将李蓉蓉纳入麾下,当自己女朋友了。
「爸知道吗?」祖颖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担心,这是弟弟第一次承认有女朋友,可见得他很认真。当有人恋爱很认真时,根据自己的经验法则,她就开始觉得惨,不妙,恐怖,危险!而现在认真的是她的小弟,她这个做姊姊的要多关心。
「干么跟爸说?要结婚时我会通知他。」显然薛小弟不觉得自己身陷危险中。
「你恋爱我不管,但不要陷得太深,失去理智,知道吗?」
薛小弟瞄她一眼。「妳讲这句话没公信力喔。」
可怜的薛祖颖竟惭愧地低下头,可恶!臭小弟老是戳她痛处,过去失败的恋爱史,搞得祖颖在家没地位,呜呼哀哉!不过,祖颖猛地抬头,双手抱胸,跩起来。她爱情失败,但事业可是很争气的。
「欸!」祖颖踢踢小弟。「现在知道你姊的厉害了吧?你姊编的杂志和书啊,本本畅销咧,连你马子都爱看。」
「妳现在是在跟我炫耀吗?」
「哈哈哈!」何止炫耀,祖颖骄傲地甩个头,觑着指甲,弹着指甲,慢条斯理地说:「不管是什么大作家,都要听我的,那些大作家看见你姊啊,个个都乖得像猫,将老姊捧在手里,怕没了你姊,作品会……」
「我要咖啡,最浓的那种,还要起司蛋糕,叫店员加热!快去~~」
车嘉丽杀到,撂下话,祖颖喵的一声,跳起来赶紧去点餐。
车嘉丽扔了袋子,大剌剌地拉了椅子坐下,看着薛小弟,瞇起眼睛。这个常嘲笑祖颖爱情失败的臭小子,哼哼哼。
嘉丽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薛小弟坐直了,瞇起眼,瞪着一身波西米亚风的车嘉丽。这个每次见面都跟他吵架的臭三八,为了要签名,今天就少骂一点。
「车嘉丽,等一下麻烦妳签个名。」薛小弟拿出一本李蓉蓉交给他的,昂贵的牛皮制笔记本,翻开来,指着第一页。「签这里,签漂亮一点。」
嘉丽瞄着笔记本,往上看,盯着薛家勤的眼睛。「跟我要签名的人是你?」
「他要帮他的马子要签名。」祖颖来了,坐下,将咖啡、蛋糕推到嘉丽面前。
「对了——」薛小弟叮咛:「抬头写李蓉蓉,木子李,草字头的蓉。」
嘉丽瞪着薛小弟。「等等,你在跟我要签名?」
「对。」
嘉丽仰头,哈哈哈大笑三声,旋即目光一凛。「跪下。」
「妳叫我跪下?敢叫编辑跪下?」祖颖K嘉丽。「妳好大胆啊妳!妳不想活了是不是?」
「我是叫这只『家禽』跪下。」嘉丽指着薛小弟。
「喔。」祖颖转头看小弟。「那你跪吧。」
「跪什么跪?」薛小弟破口大骂:「臭三八,叫妳签个名而已,敢叫我跪?妳以为妳是谁啊?」
「不签了。」嘉丽端起咖啡喝,叉了蛋糕吃。
薛小弟面露青筋,祖颖看一向对她凶巴巴的小弟难得吃瘪,竟转头忍不住掩嘴偷笑。怎么办?好有过瘾的感觉。当然,她很了嘉丽,嘉丽只是开玩笑的。
「妳快签。」薛小弟凶巴巴地瞪着嘉丽。
「我不要。」嘉丽品尝着蛋糕,跟祖颖聊天。「这家的蛋糕还不错。」
「真的吗?」祖颖跟嘉丽聊起来。
「妳吃吃看,入口即化喔。」嘉丽切了一小块,叉给祖颖。
「嗯嗯嗯,好吃。对了,我们等一下去逛书局好不好?」
「好啊,妳帮我挑几本书,最近有什么好看的?」
「嗯,我想想喔……」
「妳们当我死了吗?」薛小弟震怒,两位姊姊骇笑。
「好啦,帮你签啦……」嘉丽打开包包,拿出砚台和墨条。「小弟弟,帮姊姊磨墨。」
薛小弟很虚弱。「只是要妳签个名,何需动用文房四宝?」注意,为了表示他有修养、有内涵,他用了「何需」跟「文房四宝」这两个词,不过!
祖颖噗地笑了。「你就帮她磨嘛,她习惯用毛笔签名嘛。」
嘉丽握着毛笔问薛小弟,眸光冰冷地问一句:「不磨是不是?」
呜呼哀哉!可怜的薛小弟开始磨墨。在人家的美式咖啡厅磨着砚台,她车嘉丽不觉得怪,他薛小弟竟脸红了。丢脸啊~~但是,为了看见大老板穿吊带袜的样子,他忍!
墨磨好了,嘉丽问薛小弟:「这只『家禽』,请问你的马子从事什么工作?」
「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妳在骂我。」什么这只家禽!
祖颖和嘉丽哈哈大笑。
「签名就签名,问那么多干么?」薛小弟很呕。
嘉丽笑瞇瞇,很温柔地跟小弟弟开示:「要知道她什么个性、做什么的,才知道要题什么字啊!」
了解。薛小弟说:「她长得很美,好象刘嘉玲那么美。她从事快递业……」
「是你同事啊?」祖颖问。
「是我老板。」
「喔。」嘉丽提笔要写,忽然跟祖颖对望一眼,跟着两位姊姊跳起来,瞪着痞痞的薛小弟。
「你老板?!」祖颖惊叫。
「干么?老板不能当我马子喔?我对女朋友的条件很宽的。」
「她不就比你大?!」嘉丽惊呼。
薛小弟冷冷地觑着两位姊姊,一副她们少见多怪的样子。「比我大七岁,怎样?大七岁不能当我马子喔?我没这个禁忌。」
两位姊姊绝倒,甘拜下风。
签妥后,薛小弟捧着牛皮笔记本,奔去找他心爱的大老板玩游戏了。
车嘉丽愉快地享用薛小弟请的意大利面。「嗯嗯嗯,没想到意大利面也不错,还是因为我不挑食?」她吃得啧啧有声,赞不绝口。
祖颖托着脸,很忧郁。「怎么办?那个女人不可能跟我弟认真,老板欸,大他七岁欸,一定是玩玩的,怎么办?我弟被骗了……」祖颖竟感性地红了眼睛。
「我只有这么个心爱的小弟,妳不要看他讲话很坏,个性很痞,他其实很多愁善感,我怕他将来失恋会自杀,怎么办?」
嘉丽握着叉子,觑着祖颖。「妳可以更夸张一点,那个是妳弟欸,什么多愁善感,不要让我吐好不好?该烦恼被玩掉的是他老板吧?人家比他老七岁,不年轻了,风险比他高好不好?妳不知道吗?年纪越大,越怕受伤害。」
欸~~挺有理的喔,那烦恼别的!「就算他们俩来真的,我爸也不可能同意啊,我爸很传统的,女生大他那么多,我爸会抓狂的。他们的爱不会有结果……妳在干么?」祖颖瞪着嘉丽,看嘉丽翻开笔记本做笔记。
「嗯嗯嗯,继续讲,我需要题材。」
「给我收起来!」祖颖发火。「专心听我讲。」
「好嘛。」嘉丽合上笔记本,收进皮包,然后从皮包拿出录音机,按下开关。「好,妳讲,我专心听。」
这一瞬,祖颖忽然同情起嘉丽的老公,专门诊牙的白大医师。跟这个女人住,没宽阔的心胸,绝对提早中风。
祖颖捣额,虚弱道:「录音机也给我收起来。」
「嗄?录音也不行喔。」嘉丽收回录音机。「好啦好啦,不能做笔记、不能录音,缺乏题材,这期开天窗,妳负责。」
威胁编辑喔!「敢开天窗,扣妳稿费。」祖颖威胁回去。
「嘿嘿嘿。」嘉丽干笑。「祖颖,妳不要庸人自扰,懂咩?自己的爱情先搞定,再去关心妳弟弟。」
「我没什么爱情问题。」
「柴仲森呢?那个可怜的先生去哪了?被拒绝N次的柴大作家呢?放弃了喔?」
祖颖伸出指头数:「一、二、三、四、五、六……嗯,破纪录了,六天没烦我。」
「奇迹喔,你们怎么了?他死心了?」嗟,还以为他能破关说。
祖颖将那天发生的事转述给嘉丽听。嘉丽听得津津有味,双手蠢蠢欲动,真想做笔记。
「这么说柴大作家这次重伤了。」
「是吧。」祖颖耸耸肩。
「妳不会打电话给他喔?」
「不要,让他早日清醒也好,省得再浪费时间。」服务生帮祖颖加咖啡。
嘉丽又问:「他消失这么多天,妳不担心?」
「担心什么?他没事啦。」那么大的人了。
「他会不会躲起来偷哭?」
「我哪那么大魅力,拜托。」
「妳不想他?」
「想他干嘛?我事情很多忙不完,吃太撑啦?」
「夜深人静的时候不会寂寞?」
「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还寂寞咧。」
「祖颖,那是盐罐,妳加错了。」
「喔。」祖颖招来服务生。「帮我重换一杯咖啡。」
「我要回去了。」嘉丽伸个懒腰。
「不要啦,时间还早。」祖颖拉住她。
「还早,但我没兴趣听人口是心非。」嘉丽瞅着她。
「谁口是心非?」祖颖眼色一凛,生气了喔。
「妳口是心非。」嘉丽拿出镜子,照着祖颖。
祖颖怔住,瞪着镜子,镜子将她的憔悴照得无所遁形。
嘉丽不愧是写稿的,即刻口译镜子的话。「看吧,黑眼圈,眼睛布满血丝。面色惨白,瘦得下巴好尖……啧啧啧,没活力。是不是失眠?是不是想柴仲森?是不是寂寞空虚?」
「我看见了!」祖颖对着镜子嚷:「我额头有颗粉刺……嘉丽,拿高点,过来一点。」立刻动手挤。
嘉丽额角黑闪闪。「妳无药可救了妳,女人没爱情啊,就像花没香气。」
「这句不错,可以写。」祖颖边挤粉刺边说。
「打电话给柴仲森吧!祖颖,敞开妳的心扉吧,勇敢地恋爱吧。」
「这样说就太矫情肉麻了。」
「是喔,那我改……」嘉丽抓着镜子,想了想。「那换成这样说——顺其自然吧,妳的心会告诉妳,谁让妳快乐。」
「时候不早,解散。」祖颖收拾桌面,拎起皮包。「再见。」
嘉丽目送祖颖离开。「唉,可怜的柴仲森,苦恋啊……」要等祖颖主动,下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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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家院里,办起外烩,从五星级饭店聘来的师傅,穿制服,戴高帽子。在院子中央临时架起的火炉前,烹调食物。
橄榄油滋滋润着牛排,音响放送着东洋舞曲,一群身高腿长脸蛋一流的妙龄女子,操着日本语,跟厨师和服务生比划着想要的菜色,一边和同行的男人们打情骂俏。
他们全是跟着柴仲森的父亲——山本大信,一起来台湾的。
难得柴家热闹,气氛欢快,每个人都在吃喝笑闹,唯独屋檐下,坐在躺椅上的男人,眉头微蹙,闷沉着一张脸,神情冷厉,心情郁郁寡欢。
柴仲森手握高脚杯。鲜红色液体在杯里晃荡,他身着蓝袍,前襟开敞,裸露结实、泛着健康光泽的胸膛。这令他冷酷的外表添了股原始的野性美,更轻易地吸引住与会女子们的视线。
女子们明着跟旁人笑闹。暗地却不时将眼神拋向柴仲森,一双双瞳眸无不都闪着贪婪的光,像饥渴的兽遇着可口的猎物。
不过,主人家——山本大信没下暗示,她们不敢轻举妄动地扑向个脾性未明的猎物。她们只得按捺着躁动的欲望,强装若无其事地款摆纤腰,施展迷人身段,和不时娇笑放电。
此刻,柴仲森凛着脸容,双目迸射着锐气,像无声地在暗示众人他身下蕴藏着的坏脾气。女人们尽管爱慕他,却也识相地站得远远,深怕触怒到他,从他的表情实在难揣摩出他此刻的心情,他严酷的神态,像头难驯的豹,无声地释放着「谁敢靠近就试试看」的恐怖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