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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你好辛苦 page 18 作者:单飞雪

  我受不了这战战兢兢的感觉。我实在倦了,我也不想敏感,但就是没办法不理、不受伤。

  祖颖,我想远行,想永远地休息了,妳可不要追着我讨稿子啊,以后可是没有了喔。我再也不用苦恼了,再不用写稿了,以后我没新故事了,谁还能批评我?

  最后这几年,我的朋友只剩妳了,所以后事拜托妳。

  祖颖,其实每次妳来,我都很开心,看妳活蹦乱跳,很有活力,好象都不会累。不像我,我对什么都懒了,灰心着。

  说实在的,我很羡慕妳。

  妳有柴先生关注的目光,而我,有的只是个虚名。

  附上一首诗,我的告别式,只要诗,不要冗长的废话。还有啊,可别给我来那套瞻仰遗容的烂事,死了还要给大家瞧,我受不了。

   绿绣亲笔

  祖颖叹息,收好信。

  姜绿绣说错了,她也会累的,譬如这时,发生这种事,她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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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绿绣的告别式,选在一个晴朗的周末,会场用盛开的百合花布置。

  亲临现场的,多是出版界名人,还有姜小姐的书迷。祖颖主持告别式,柴仲森找来阿J和他的朋友们在场帮忙。

  空气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祖颖穿著黑色套装,襟前别着百合花,她站在台上,简短地向与会者致词,并简介姜绿绣的著作。

  然后,对着麦克风,她目眶殷红,哽咽道:「……遵照姜小姐的遗愿,我在此,为她念首诗,向她道别。这是波兰女诗人辛波丝卡写的『广告』。」

  柴仲森将记着诗的卡片,递给祖颖。祖颖红着眼,一字字朗诵,她难过的表晴,令他揪心,他站在她身旁,讲台后,他紧握着她的手,给她支持。

  祖颖一字字清晰地说:「我是一颗镇静剂,我居家有效,我上班管用,我考试,我出庭,我小心修补破裂的陶器——你所要做的只是服用我,在舌下溶解我。你所要做的只是吞下我,用水将我洗尽。」

  忽然群众低呼,一只白鸽从窗口飞进来,停在讲台边。祖颖怔住,泪夺眶而出。白鸽咕咕地啄了啄讲台,停住不走,像等着祖颖念诗。

  台下众人窃窃私语,感到不可思议。

  是妳吗?绿绣?祖颖拭去眼角的泪,继续朗诵——

  「我知道如何对付不幸,如何熬过噩讯,挫不义的锋芒,补上帝的缺席,帮忙你挑选未亡人的丧服。你还在等什么——对化学的热情要有信心。」

  祖颖顿了顿,深吸口气,又说:「你还只是一位年轻的女子,你真的该设法平静下来。谁说,一定得勇敢地面对人生?把你的深渊交给我——我将用柔软的睡眠标明它,你将会感激,能够四足落地。把你的灵魂卖给我。没有其它的买主会出现。没有其它的恶魔存在。」

  在祖颖轻软略带沙哑的嗓音里,台下众人低着头,或哽咽,或啜泣。白鸽咕咕地听祖颖将诗念完,祖颖收好诗卡,凝视着白鸽,伸手摸它,它却啄了一下她的指尖,像讨厌被碰触,它振翅,飞走了。

  柴仲森搂住祖颖,接替剩下的工作。他对宾客们陈述葬礼进行的方式,谢绝瞻仰遗容的手续,然后神父接过麦克风,带领大家吟唱诗歌,在庄严肃穆的气氛里,结束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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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绿绣的葬礼妥善地完成后,祖颖正式向出版社递出辞呈。

  「妳要去哪?有别的出版社挖妳吗?」总监很惊讶。

  「做得好好的,干么辞职?」主编诧异。

  「我累了。」祖颖婉拒出版社的慰留。「我想好好休息一阵子。」最后祖颖在老板的坚持下,办理留职停薪,开始放大假。

  她的假期全让柴仲森安排,她不用动脑,全心当个跟班。

  柴仲森将雨人的行李打包好,带祖颖去坐火车。

  「要去哪?」

  「去流浪。」

  他们跳上火车,非假日时间,火车里空荡荡,柴仲森拉着她穿过一节节车厢。

  「流浪?真的吗?」

  「真的啊。」他回头,对她笑了笑。

  「流浪到哪?」祖颖纳闷。

  「有目的地就不叫流浪了。」他牵着她的手。

  祖颖停步,指着走道旁的座位。「我们的位子在这里!」

  「不,我不坐。」

  「是这里没错啊!」祖颖核对票根,但柴仲森却拉着她继续往另一节车厢走。「柴仲森?柴仲森?」祖颖莫名地被他一路往车尾拖。他们在晃动的火车上,钻过一节节车厢,一直到最后的一节车厢。

  「到底了,柴仲森!」已经是车长室了。穿制服的车长瞄他们一眼,低头继续核对他手里的纪录表。

  祖颖悄声问柴仲森:「你到底想干么?这里没座位啊。」

  祖颖环顾这间小小的末端车厢,只有两排靠窗的横式长型座位,和一些突兀的银色方箱,里边应该是操控火车的按钮,车长座位有一张小桌,上边有火车的监控仪表板。

  这里阴暗、潮湿,有汽油味。

  但柴仲森推开最底的一扇门,冷空气一下子扑进来,拂起她的发,阳光洒进来,外头一大片绿色风景,弯弯曲曲的铁轨急速延伸着……

  祖颖被这个画面震慑住,好奇妙的风景!看着蓝天白云,两旁山野风景,火车吐出一截截铁轨,风呼呼地吹,送来青草的香味。

  「来。」他拉祖颖出来,关上门,离开车长室,和她握着车末的铁栏杆,与她并肩站着欣赏风景。

  因为没有窗的阻挡,疾风直接拍打着他们。

  「感觉怎样?」他转头,笑问她。

  她深吸口气,开心了。「好舒服!你怎么知道有这么棒的地方?」祖颖趴在栏杆上头,看着他。

  「这是特别座,站在这看火车吞噬铁轨,看绵延不绝的风景,有种与世隔绝、很宁静的感受,以前写不出稿子,我都来这里站很久,吹吹风,让脑袋放空,好好休息。」他搂住她的腰。「这才叫休息,什么都不想,只看美丽的风景。」

  祖颖将头轻轻靠着他的肩膀,望着田野,满足地叹息。「跟你在一起,真快乐。」

  「现在有没有觉得,之前一直拒绝我是妳的损失?」

  祖颖哈哈笑。

  柴仲森将身后的背包拿下,打开背包,拿出一朵红玫瑰。「我现在正式跟妳求婚。」

  祖颖眼睛一亮,接下玫瑰。闻了闻,打喷嚏。「哈啾~~」

  「该不会对花粉过敏吧?」他感到不妙。

  柴仲森看她将花按在胸前,很可爱地对他笑着。「柴仲森,我答应你。」

  「我应该非常高兴……」他幽默道:「不过可能追妳的过程太辛苦了,现在妳答应,我竟然不敢太高兴,妳不会反悔吧?」

  她哈哈笑,又打了个喷嚏。然后她觑着他,眼里泪光闪烁。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就算会被我爸修理,我也不后悔。」

  这时火车钻入地下道,白昼骤黑,不见五指的地下道里边,像另一个世界,祖颖啧啧称奇,看铁道里偶有零星的红色灯火闪过,两边还有一小个一小个工作室,还有几个模糊的穿制服的影子,那是铁路局的工作人员。

  黑影幢幢,点点零星的光影里,柴仲森吻了薛祖颖,他们拥抱着,像藏在一个秘密的天地里,被一股强烈的幸福感包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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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朗的午后,柴仲森和薛祖颖邀来薛刚,他们三人在柴家院里,一人一盆柏树盆栽,忙着造盆景。

  「我不可能让你娶祖颖,你是日本人,日本鬼子当年杀了我们很多同胞!」薛刚一边说,一边拿把剪刀,咻咻咻地修剪树枝。这个好玩,他玩出兴趣了。

  「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好?」祖颖也拿着把锉刀,削树皮准备接枝。

  「不能这样。」柴仲森纠正薛刚的动作。「钢线要从这边绕,才能矫得漂亮!」他示范给薛刚看。

  薛刚照着柴仲森教的重绕钢丝,但继续骂柴仲森:「国仇家恨我不会忘记……从这边吗?我想让它往这边长……」

  「那么……」柴仲森握住薛刚的手,教他处理。「你要先将它往这边拐过去。」

  「爸,你随便一句话,柴仲森就把头发理了。你就答应我们的婚事嘛。」

  「我要再观察观察。」

  祖颖跟柴仲森交换个眼色,她摇头叹气,一副拿她爸没辙的样子。

  祖颖跟父亲说:「爸,今天你留下来吃饭,柴仲森要做饭给你吃。」

  「喔。」薛刚心里得意,表面上还是装作没什么。「我吃饭很挑的,你会煮什么?我先听看看菜色怎样。」跩得很咧!

  柴仲森很有耐心地忍耐着薛刚的刁难,他好声好气地说:「都是些家常菜,麻婆豆腐、蚂蚁上树、滑蛋虾仁、铁板豆腐……」

  「还有蛋糕。」柴仲森说道。

  「蛋糕?我又不吃蛋糕。」薛刚继续机车,他抱定主意要一直刁难这小子,看看他多有诚意。

  「可是一定要有蛋糕啊!」祖颖跟父亲说。

  「因为今天是伯父的生日。」柴仲森接话。

  「是今天吗?」薛刚愣住。

  傍晚,薛小弟跟李蓉蓉也来了。

  「爸,蓉蓉买了一套西装给你。」薛小弟将西装拎给父亲。「你试穿看看。」

  薛刚觑着他们俩,嘀咕着:「真不象话……」

  「爸,今天你生日,不可以发脾气。」祖颖打圆场,推父亲进去换西装,朝李蓉蓉眨眨眼。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享用丰盛的晚餐,帮薛刚唱生日快乐歌,薛刚许了愿,吹熄蜡烛。

  「爸,你许什么愿?」祖颖问。

  「我不说。」薛刚切蛋糕。他希望一对儿女都幸福。

  「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说。」薛小弟急着表明来意。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又要我答应你跟李小姐的婚事对不对?」薛刚烦躁地拒绝。「不行,两人年纪差那么多,等你们交往超过半年再说。」恋爱是冲动的,他们都昏头了。

  「那怎么办?」薛小弟离开座位,躲在姊姊身后。「爸,你要抱孙子了。」

  啊咂!刀子飞出去,打在柴仲森身上,幸好是塑料刀。

  「你说什么?」薛刚跳起来瞪着儿子。「给我出来!」

  「伯父,我也有话说。」柴仲森赶快转移话题。

  很好,薛小弟立刻躲到柴仲森后头,这只好象比较能保护他。

  薛刚瞪着柴仲森。「你、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跟祖颖要结婚,不准!听见没?薛家勤,你躲在人家后面干么?给我出来!」这件比较大条,先处理。

  「伯父,不是的,我是要说别的。」柴仲森将一个牛皮纸袋递给薛刚。「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

  「礼物。」

  「礼物?」薛刚拆了袋子,取出一叠文件。

  祖颖跟薛小弟和李蓉蓉全好奇地过来了,围在薛刚身旁。

  李蓉蓉说:「这是房契啊……」

  薛小弟瞠大眼。「靠,大手笔喔。」

  祖颖也看清了。「等等,这是……」

  「我的房子!」薛刚揪住房契惊呼。是地,N年前被女儿搞掉的房子,又回到他手上了。

  餐桌上,杯盘狼藉。

  门外屋檐下,阶梯上坐着两个人,肩靠着肩欣赏夜景,旁边还点着蚊香,驱跑杀风景的蚊子。

  「你猜我弟会怎样?皮会不会被扒下来?」祖颖笑问柴仲森。弟弟开着李蓉蓉的跑车送爸爸回家,他们今晚有得谈了。

  「孩子都有了,妳爸会答应。」柴仲森搂着祖颖。「干脆啊,婚礼跟我们一起办好了。」

  「你什么时候去买了那间房子?」

  「嘻,过程还挺曲折的,不过总算是让我买到了。」

  「你真有心。」祖颖靠着他的肩膀。「刚办完葬礼,就筹备婚礼,这样好吗?」

  「有什么关系。」柴仲森抚着她的发。

  「结婚以后,我要做什么呢?没工作了……」

  「专心照顾我啊。」

  祖颖笑了,她又问:「那婚礼要在哪举行?」

  「妳喜欢饭店还是教堂?」

  「我们要不要拍婚纱照?」

  「要。」

  「妳爸那边要请几个人?」

  「明天我们凝名单。」

  「要不要做饼?」

  「当然。」

  「我爸喜欢传统的婚礼。」祖颖强调。

  「我爸可能会要求我们按日本的方式举行婚礼。」

  「惨了……」唉,前途堪虑啊!

  「如果他们谈不拢,我们就去公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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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刚坐在客厅,拿着把扇子扇风,研究柴仲森给的房契。他蹙着眉头,不知是高兴还是……

  「妳猜猜,我爸现在心情怎样?」薛小弟右脸瘀青,问坐在身旁哭肿眼睛的女人。

  「我看不出来。」李蓉蓉眼泪又掉下来,打从他们离开柴家,回到这里,然后他们父子为她争执吵架,跟着薛父一巴掌打在她心爱的薛小弟脸上,她的眼泪就没停过。

  自己巴薛小弟是一回事,但看到别人巴他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薛伯父巴得很大力,薛小弟脸上的五指山不只红,还很肿。

  「欸,妳不要哭了。」

  「可是我好心疼。」李蓉蓉帮薛小弟搽万金油。

  「现在几点?」薛小弟小声问。

  李蓉蓉抽抽噎噎地说:「已经凌晨一点了。」

  「一点?华纳威秀那边的店开到三点,我们去那里庆祝好了。」

  「咦?」她傻住,一头雾水。「庆祝什么?」眼前看不到任何值得庆祝的事。

  薛小弟瞄她一眼,微笑地说:「傻瓜,庆祝我爸同意我们的婚事啊。」

  「有吗?」

  「有啊。」

  李蓉蓉拽眉沉思。「刚刚没听见他有答应啊……」刚刚薛刚只是暴跳如雷地责骂薛小弟让她怀孕。

  「妳以为我脸上这一巴掌是白挨的啊?我跟妳说,我爸已经答应了。妳都怀孕了,我爸这人最负责了,他不可能丢下妳不管,对不对,爸?」家勤忽然问起前方老人,他知道老爸耳朵最厉害,他正一边看房契,一边偷听他们讲话。

  「对。」薛刚扬着风,头也没抬地说:「我不可能丢下李蓉蓉不管,我顶多叫自己的儿子滚蛋。李小姐是无辜的,我会照顾她。」

  「照顾她就等于是照顾我,不如直接照顾我吧?」薛小弟呵呵笑。

  「你还想被揍是不是?」薛刚问。

  李蓉蓉低头笑,这对父子很妙喔!

  薛小弟问老爸:「爸,你一直看房契,是不是很爽?」

  薛刚叹息。「看着这房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轰轰烈烈的过往啊,为了这个宝贝女儿,他担心受怕,烦恼得头发白了好多根。

  「爸,你不觉得很妙吗?以前姊的男朋友骗走她的房子,现在她的男朋友买回房子,这不就是佛说的因果……」薛小弟立刻住嘴,因为老爸又瞪他了。「我说错了喔?」

  薛刚将房契放回牛皮纸袋,然后他问李蓉蓉,态度比以前亲切温柔。「妳的事业做得不错,人又漂亮,很有气质,跟我儿子结婚,委屈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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