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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神传奇 page 5 作者:温小柔

  “小缠?丁小缠?”常天恒笑了笑。“真贴切。”

  丁小缠当他是在赞美,开心的抱住他的手臂。“从现在起,我就要缠着你啦,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哟!”眼珠转了转,她笑着望着他。“你什么时候下山?这里冷死人了,一点都不好玩。”

  常天恒淡淡道:“我说过要离开这了吗?”

  丁小缠跳了起来,夸张的嚷着:“你不会一辈子要待在这吧?看了十年的风景还不够吗?刚刚那男子说什么来着?要你下山去收拾不归山庄那女魔头没错吧?铲奸除恶可是你身为剑神的责任哪,别一辈子躲在这鸟不生蛋的天山逍遥,辜负了武林中人对你的期许了!”

  常天恒黝暗的瞳眸缩了缩,淡然的脸上有丝难以察觉的疲惫。“我承担不起这份期许。”

  丁小缠蓦地拍桌大吼:“你说什么!?这是你剑神该说的话吗?当初爷爷要我交给你这把玄天剑,就是因为相信你绝对不会对现今武林中的乱象丛生置之不理。爷爷说,这个武林需要你,就算有什么重大的原因要你躲在这天山忏悔,十年也够了!逃避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

  常天恒抿了抿唇,拿起桌上的茶杯缓缓喝着。

  十年前的他,隐居天山的原因或许是逃避,但十年下来,那份伤痛和自责的心倒也慢慢淡了。虽然也曾午夜梦回时见到易如风那忿怒含冤的眼神仿佛索命般纠缠着他,也曾在柳如絮那美丽却扭曲的容颜里惊醒;可是一年一年过去,这些影像慢慢从心里拔除,终究只成年少时一段荒唐错误的过往,再难起波涛。

  终日孤独,伴随天与地间的苍凉与寂寞,放眼望去净是雪连天、山与树,自己倒像真的融入这片荒野山林了。他自认是淡泊了名利,却不知在他人眼中这一切看来却像是灰心丧志。

  或许真有那么些畏惧的因素吧,他实在厌倦了江湖生涯的打打杀杀。天生俱有习武资质的他,在十年的隐居生活中,也悟出了许多武学道理,功力不可同日而语。但就算生来便是适合在江湖中打滚的命,十年也足以消磨所有的雄心壮志了。

  是否真要回那灰暗晦涩的江湖,再和那女人有所牵扯?身上的担子难道不能就此放下吗?是谁赋予他这副重担,为何世人皆认为铲奸除恶、振兴正义是他常天恒不容卸下的工作?

  “一个昂藏七尺的汉子却终日与山林为伍,枉费你一身的好功夫,难道耍给天山上的山鸡雪鹿看吗?”丁小缠一副义愤填膺、声色俱厉的模样。“现今江湖群魔乱舞、宵小横行,即便是贩夫走足也要贡献山自己一番心力,伸张正义公理,不使之就此沉沦腐败,而你呢?你却径自过着逍遥的神仙生活,躲在这天山眼不见为净?从小我就听说剑神常天恒是个刚正不屈的侠义英雄,为世人除害,免除江湖中人生活上的恐惧和荼毒。许多因你得报家仇血恨的人奉你为神明般崇拜景仰着,难道这些都是骗人的?还是这十年来的安逸生活已经消磨掉你的侠义之心了?你忍心独自过着平稳安定的日子,却让天下人因为你的漠视而活在水深火热中!?”

  常天恒怔怔听着她口沫横飞的讲词,看着因激动而胀红的小脸以及夸张舞动的两只小手,一时间忍俊不住笑了出来。“谁教你这么说的!”

  丁小缠也怔了怔,跟着笑了出来。“是爷爷啦,爷爷要我见到你时记得说这些话,我可是背了好久咧。其实我才不觉得你要为这些事负责,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过的生活,为什么你就该承担这些责任呢?要我啊,我才不管呢,反正你现在的责任就是我呀!”她撒娇的抱着常天恒的手臂,嘟着嘴说:“不如你就什么都别管了,好好照顾我就好。可是我不想住在这冰天雪地的天山,干脆我们也和那对漂亮的哥哥姐姐住到黄山好了,那里气候比这好多了。”她碎碎念着,仿佛开始编织美丽的梦想了。“反正你也不爱打打杀杀嘛,勉强你回到江湖实在不近人情。依我说啊,就我们两人找个风景宜人、气候温和的地方隐居起来,一辈子过着离群索居的神仙眷属生活,你说好不好!反正我这辈子是缠定你了,你不爱回到江湖才真正称了我的心咧,这样我才不用担心还有别的女人觊觎你呀。”这会又是一副小女人的撒娇模样,哪还有半分方才那种正气凛然、铿锵有力的气势。

  常天恒整个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慌忙离开她紧紧依附的娇小身躯,两只手掌不断搓着手臂上直竖而起的战栗。

  “与其如你所说,往后都要和你这缠人的小东西生活在一起,我还不如回去面对血腥的江湖。”这番神仙眷属的“美景”可比方才那篇正义、责任之类的论调还具爆炸力呢。

  “这可是你说的喔。”丁小缠嘴角扬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窃笑。

  *  *  *

  常天恒到现在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会踏入这个久违的江湖,更不明白自己怎会平白无故招惹上那个像水蛭般黏人的小煞星。

  自从亲口“答应”要重回江湖后,丁小缠每日烦、每日念,叽叽呱呱的要他履行承诺。有时义正严词的要他当个一诺千金的君子,有时又一反常态劝他换个地方继续过原有的隐居生活,自己将终生相伴。

  以他阅人无数的经验,他知道这小妮子不过是个心思单纯、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对于哄他下山还谈不上使用计谋。或许是有那么一点巧计吧,但那也许是她一生中惟一聪明的一次。

  常天恒毕竟不是一头让人牵着鼻子走的牛,当真不愿步入江湖,任谁怂恿、煽动都无效。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小妮子的一张嘴实在有够烦人,每天絮絮叨叨的在耳边不厌其烦的说着同样的话,听久了真让人头脑发晕。更惨的是,赶也赶不走,她名字中那个“缠”字真是取得太贴切了,让他几乎要到丁远的墓前鼓掌致意。嗯,想必她爷爷生前定是感受甚深。

  也许当初退隐江湖是带着遗憾离开的缘故吧,一旦经过那对上天山寻觅毒灵草无意间遇上的男女一撩拨,再加上丁小缠不达目的势不休的疲劳轰炸,自己当真就回来了。

  也谈不上不甘不愿,毕竟十年来心中总是存在一个疙瘩。没有人提起也就罢了,或许真能就此淡忘。一旦有人掀开这个疮疤,那沉寂已久,平静无波的心湖果真如预料中的滚滚沸沸,什么丑陋不堪的回忆齐涌上心头,逼令自己重新面对。也好,就算要退隐江湖,总也该带着了无遗憾的心。回来也许是对的。

  丁小缠烦躁的将滑落的长条包里甩回肩上,不满的说:“既然你都重回江湖了,怎么可以不拿剑呢?没有剑的剑神不是挺奇怪的吗?这把玄天剑虽然不是挺重,但这样背着也很累呢。反正你两手空空,不如剑就交给你吧,免得遇上坏人来不及替天行道,让坏蛋逃之夭夭可就不好了。”

  常天恒笑了笑。“要替天行道也未必非使剑不可。”

  “没有剑怎么杀人呀?别笑死人了,就算杀猪也要屠刀呢。”

  常天恒淡淡道:“学武之人未必定要抡刀使剑,飞花落叶也可伤人。”

  “真的!?”丁小缠眼睛一亮。“你表演我看看!”

  常天恒笑着睬她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两眼闪着晶亮晶亮的期待神采,一时间倒也不忍拒绝。

  他一扬手,指尖激射而出的内力截断枝栩上一片青翠的绿叶,待绿叶飘飘落地前,又一旋身接在手中,随即一个漂亮的回身。丁小缠只觉眼前一亮,那片绿叶从身旁飞略而过,钉在身后一株大树的枝干上。

  丁小缠惊诧的张大嘴,愣愣的抚摸着入木三分,仅剩一小截叶柄露在外面的树叶。

  方才常天恒以内力截落树叶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要鼓掌了,没想到接下来的表演才真的让人不敢置信!一片薄薄的树叶、触手一捏即碎不成型的树叶,竟然能嵌入粗壮结实的树干里!

  丁小缠兀自张大着嘴,不敢置信的摇着头。天哪!这是怎样出神入化的武功啊?她崇拜的看着常天恒,张口结舌。

  好半晌,她才垂头丧气的开了口:“没想到你的武功居然这么高,那爷爷为你打铸的这把玄天剑对你来说就没用了。”她沮丧的解下包袱,怔怔的不知所措,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爷爷说,他无能替江湖尽一份心力,希望能借你的手使用他打铸的剑为天下人除害,这样和他自己行侠仗义也没什么不同。我想爷爷的愿望一定不能实现了。”说着,泪水眨巴眨巴的落了下来。

  这回常天恒可分不清她是不是又再使计了,只知道她的泪水还真让人有那么一点怜惜的味道。他笑着擦去她颊边滚落的晶莹泪珠,安抚道:“谁说没用?剑给我。”

  丁小缠又惊又喜,抬眸望着他。“你要用剑吗?”没等他回答,旋即又难过的低下头。“你一定很勉强,我才不要爷爷的一番心意是因为你的不得已才接受的,这样爷爷也不会高兴的。”

  “我怎么会勉强呢?”常天恒对她的反反复覆有点无奈,却还是低声下气的哄着:“这把玄天剑是天下第一奇剑,有幸拥有它是我常某的福气。何况当真遇上武功高手,全凭内力未必胜得过,届时玄天剑的功效就显现出来了。”

  “怎么说?”丁小缠笑着提出疑问。

  常天恒接过她捧在手中的剑,解下层层包袱,精光灿烂的剑鞘在阳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这把玄天剑诚如你所说,具有奇妙的妖异气息,舞动时红光闪动,颇有魅惑人心的功效。”

  丁小缠不满的撒撇嘴。“我不喜欢你把爷爷的剑说的好像是把邪剑一样。”

  奇怪了,当初这么说的人好像也是她吧?常天恒暗自摇头,不打算和她争辩。“正因这把剑俱有妖邪之气,因此遇上心有邪念之人便会引得对方迷眩,心神不由自主随剑而走,取胜轻而易举。”

  “真的吗?”丁小缠疑惑的望着他。

  常天恒慎重的点点头,随即提剑出鞘。“我证明给你看。”

  他一抖剑身,长剑发出一声悦耳的龙吟,旋即轻巧的舞动而起,颇长潇洒的身形巧妙的和玄天剑融成一体,挥洒出灵动美妙的剑姿。

  玄天剑在艳阳的照耀下散发出迫人的光辉,每一招一式仿佛形成流动的红影,在丁小缠眼前交错凌乱的织成一道密密麻麻的虹网,让人分不清究竟有几个人、几把剑。

  丁小缠只觉得头晕目眩、烦躁欲呕。勉强定定心神,用力的闭闭眼睛再张开,这才清楚的看见常天恒如行云流水般的舞姿。每一个翻身起落皆是伶利自然,宛如扑地噬猎的雄鹰,却又没那么血腥凌厉;又像悠游遨翔的彩燕,却也没那么软弱无助。

  每每丁小缠都要以为自己无法用眼睛捕捉到他迅捷轻灵的剑招,却奇异的每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记得爷爷说过,真正的高手出招一如行云流水、浑然天成,无须巧立花招,让人迷乱猜疑。高手要让你死在这一招,即使你清清楚楚看见招式如何而来,也明知如何能破能守,却还是避不过。

  快,可以让人快到完全看不清,而常天恒的快,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却更让人觉得无可奈何。

  一套剑招舞过,常天恒收剑入鞘,微笑的看着丁小缠。

  丁小缠呆呆的瞠直双眼,良久良久,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太棒了!”

  常天恒笑着揉揉她微乱的秀发。“你信了吗?”

  “我信!”丁小缠拍拍狂跳的胸口。“方才我以为自己会晕过去呢。”

  “如果心有邪念之人,别说会晕过去了,只怕还会吐血而亡。”常天恒淡然一笑。“每个人心中都有正邪两面,相互的在内心交杂争战着。没有人是真正正义无私的,只不过是邪念被正气压住没有机会冒出头罢了。而你仅有晕眩的感觉也代表着你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那……你也会有邪念吗?”

  “我也是人,当然也会。”常天恒笑了笑。“其实你爷爷铸这把剑也算是在考验我吧,若非经过天山十年的蛰居,我也没能力使这把玄天剑。毕竟观看和使剑不同,若十年前让我使这把剑,只怕不出十招我便会吐血身亡也说不定。”丁小缠拍拍胸口,一副庆幸的模样。“还好我现在才认识你,否则我强迫你使这把剑岂不是谋害亲夫了吗?”

  常天恒呆了呆,才想说什么,却听见一旁草丛里发出一阵蕙孳的声响。

  他定睛望去,却见一道小小的身影嘴角流血的倒了下来。

  第四章

  床上躺着一个看来约莫八、九岁的小男孩,兀自昏迷不醒。常天恒坐在床侧蹙着眉头沉思着。

  丁小缠向客栈的小厮讨来一盆热水,此刻正用着热呼呼的布巾擦拭小男孩布满血迹脏兮兮的脸颊。

  “怎么还不醒呢?”丁小缠拍拍男孩的脸。“我看还是去请大夫好了。”

  “不必了。”常天恒握住男孩的手,源源不绝的内力透过掌心传递到他身上,果然不半刻男孩便悠悠转醒。

  “呀,醒了,太好了!”丁小缠欢呼。

  男孩睁开眼,不一会,灵动的大眼睛就转了起来。“这是哪儿?我怎会在这里?”

  丁小缠插着腰,一副审问的口吻:“先说说你是谁,怎么会躲在一旁偷看天恒哥哥试剑?”

  男孩无辜的眨眨眼,委屈的说:“我哪里偷看了?是这人舞剑时没有控制剑气伤了我,我都还没和你们算帐呢。”他学丁小缠插起腰,凶巴巴的顶了回去。“说,你们害我受内伤,医药费该怎么算?”

  “什……什么?”丁小缠一时反应不过来。

  “受伤的部分,念在你们没有将我置之不理的分上,收五十两银子便成了……”

  他正要扳着指头开始算,丁小缠便嚷了出来:“你镶金的啊,受点小伤就要收五十两?抢人比较快吧!”

  男孩沉下脸。“你可别胡说啊,什么抢人?一条人命五十两不夸张吧?还是杀人杀惯了,人命在你们眼里不值钱了?”说着,瞄一眼常天恒,嘴角不屑的撇了撇。

  “你你你--”丁小缠气得张口结舌。

  “我我我,我什么?我还没说完咧。”男孩悠悠哉哉,皮皮的望着她。“至于受到惊吓的部分,小爷我大发慈悲酌收你们二十两的精神赔偿就成了。还没完--”他举起手挡在丁小缠发言前抢话。“因为身受‘重伤’,所以我有好一段日子无法出门乞讨,这些损失折个三十两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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