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有帝权又如何?不过是让他做为号召众人、享乐狂欢、作威作福的令牌罢了!一登上帝位,靳菽想的不是黎民苍生,
不是陵岚安危,他迫不及待的,是初尝一呼百诺的滋味。
如果靳菽防她防得久一点,务求斩草除根,不让她有任何反扑机会的话,她还会多欣赏他一些,但如今面前这个醉得像一堆烂泥的人,只让她感到深深的沉痛与鄙夷,她怎么会有这种贪图安逸欢愉的弟弟?!就算她想将皇位相让也找不出理由。“拿水来。”站在靳岚身后的丌官洛吩咐,立刻有两名宦官提着水,在丌官洛的指示下自靳菽的头顶整桶淋下。“什么事?什么事?”突来的冰冷让靳菽猛然惊醒,张着茫然的眼喃道,看着军队围绕的议事堂,好半晌还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菽儿!”直至秀妃凄厉的叫声自门口传来,靳菽循声回头,看见秀妃衣衫凌乱、,发丝披散地被人用刀架至议事堂前时,才神智清醒,意识到事情不妙。“菽儿,为什么……”秀妃哭叫着,声音里含了太多的不甘与愤恨,她的菽儿才登上帝位几天,才几天呐!
“怎么会这样?”靳菽喃道,失神的视线游移着,在抬头看见靳岚坐在上位时,倏地跃起高喊。“你怎么会在这儿……”狂怒间欲往靳岚扑去,脚步尚未跨出,就让人给压制在地。
“李元樵呢?”靳岚冷眼看着一切,转头问着丌官洛。
“混乱中让他给逃了,臣已派人前去追缉,料想很快就会有下文。”丌官洛答道。
秀妃、靳菽,你们知罪吗?“靳岚点头,转向底下跪着的秀妃与靳菽沉道。
“我们何罪之有?”秀妃气焰高涨地站起,直指着靳岚叫嚣。“菽儿比你更适合当个皇帝,他也是个堂堂皇子啊,凭什么帝位得白白拱手相让?他只是争取他应得的,又何罪之有!”
“这个帝位是先皇昭告的,你们这样做是公然违抗先皇遗旨,”见秀妃一脸强词夺理、不知悔改的模样,靳岚语中的冷冽更加重了几分。“企图篡位,更是触犯了陵岚律例。何罪之有?这两条罪名还不够重吗?”
“嘿……”秀妃除恻恻地笑了,越笑越大声,整个肃静的议事堂只有她尖锐的笑声回荡着,直至笑声渐歇,秀妃才一脸得意,有恃无恐地说道:“陵岚律例?里头也有一条书明皇子永不得处以极刑,就算我们犯了天大的罪,你又能奈我何?”
靳岚神色一沉,她都忘了还有这条律例。她顶多只能将秀妃母子软禁于宫中,其余刑罚一律免除,只因靳菽是名皇子。
“这可说不定。”站在靳岚身后的丌官洛缓缓开口,语气坚定。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丌官洛,不知他有何对策。只见
他不疾不徐地自怀中袖出一封金漆封口的信箴,高举过顶。“这封是先皇驾崩前所立下之遗旨,先皇吩,咐,如果有人意图篡位,则将之公布。”
秀妃的脸色刷地惨白,心中忐忑不安,那个老头子不是当天晚上就死了吗?怎么还有可能立下遗旨?
“臣现在可以恭读先皇遗旨了吗?”丌官洛向靳岚请示。
“太人傅请。”靳岚怔了一下,点头应允。
“宣读圣谕。”丌官洛朗声道,见众人皆跪下迎接,才动手撕开漆封。
圣旨的内容让在场人士都给惊得脸色大寒,靳菽竟然不是皇子,而是秀妃与李元樵通奸所生。靳岚震惊地看向丌官洛,这种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先皇因发现你与李元樵的奸情而怒极病发,而你居然冷眼旁观,企图置先皇于死地,以为先皇陷于昏迷中,你们的事将可瞒天过海,没有。人知晓。”丌官洛厉声斥道。“老天有眼,先皇在驾崩之前突然神智清明,将你们的事告知于臣,立下这道谕令,并言明将连诛九族,即使是现今皇上也永不得赦免。”
“不可能的,你骗我,那个老头都奄奄一息了,怎么可能还醒得过来!”秀妃狂乱惊惶地摇头,嘶声尖叫。
她的话让大家倒抽了一口气,没想到秀妃竟心狠到弑君?她的话,已等于承认了她的罪状。
“你千思百处,却没料到先皇竟有回光返照之时。”丌官洛将手中谕旨反转高举,鲜红的玉玺章印显露在众人面前。“奉先皇遗旨,御前恃卫将秀妃、靳菽拿下,打人天牢,听候秋后处决。”
“不——不——”一直呆立的靳菽突然暴出连声狂喊,双手挥舞,不让任何人靠近。“我才是真命天子,我才是啊!没有人可以将我打人天牢,谁都不能。”
“菽儿,菽儿…”乍得恶果的秀妃惊得只是流泪,颤颤地向靳菽伸出手,想要寻求依靠,却被粗暴推开,扑倒在地。
“都是你,要不是你淫荡通奸,坐上帝位的人应该是我,都是你害的!”靳菽咬牙切齿地喊着,眼中燃着疯狂的光芒。
“不……娘都是为了你啊……”秀妃哭喊着,不敢相信儿子竟然如此指责她。
“是你误了我的一生,都是你!”靳菽嘶吼,突然一个箭步冲近前来拘提的侍卫,抽出侍卫腰间长剑,刺人秀妃心窝,又狠又准,动作之快,让众人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秀妃睁大了眼,哼也没哼一声,就这么软软卧倒在地,鲜
红的血浊汩汩流出,染红了整片地板。当秀妃的头撞着了地,眼眶中蓄着的泪也缓缓滑落,眼依然是睁着的,只是失去了光采,只有残存的不可置信,诉说着她对儿子的心痛。
靳菽定定地看着染红的剑身,血色反映至瞳仁处,晕开了,带着尝杀的疯狂,一抬头,刚好和靳岚的视线对上,然后靳菽笑了。那种笑带着诡异,让靳岚忍不住一凛。靳菽突然急步跃前,侍卫们纷纷上前格阻,但靳菽的攻击带着发狂的蛮力,像是不顾性命的临死反扑,乱劈乱斩的攻势竟狠辣到让侍卫无法挡下,纷纷带伤。
“你们都退下!”靳岚知道靳菽想找的是她,自忖应付得来,不顾旁人为了她受伤,抽起其中一名侍卫的配剑,上前挡下了靳菽的攻击。
“皇上……”丌官洛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焦急担虑地看着靳岚身处险境,无计可施。
侍卫们怕人多混战,刀剑无眼,反而容易伤到皇上,纷纷退下,最后,只余下靳岚与靳菽在大厅中间分不出胜负。靳岚的武技高出靳菽许多,但靳菽已濒临疯狂状态,力量大得惊人,反而让靳岚陷于苦战。
突然一抹人影奔进两人之中,抱住靳岚双腿,带着靳岚双双扑倒。靳岚长剑脱手,感觉一股劲风袭来,连忙使劲翻身,闪开靳菽狠狠一击,那剑身劈在地板上所产生的火花几乎碰上她的鼻尖。低头一看,抱住她脚的正是那不知去向的李元樵。
靳岚双腿不断地用力跟着,却挣不开李元樵那抱得死则的手。“菽儿,快点下手啊!”李元樵拚了老命地喊,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拖个人下水,至少让他为这个有实无名的儿子做点事。
靳菽笑得狰狞,杀红了跟,长剑高举,狠狠刺落!“靳岚!”一声惊惶的叫声让靳岚睁大了眼,是黑韶的声音!她来不及回头,眼前带血的长剑像是慢动作似的,她看着它,一付付地朝她胸口逼进,四周像是静止了似的,只有那一声黑韶的叫声在耳边回荡,然后。长剑刺人心口的感觉那么鲜明,她甚至可以听见剑尖刺入肉体的声音,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有生命迅速向体外流失的无力感情楚显明。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却提不起力量吸气,一侧头,看见黑韶朝她急奔而来。不会又是场梦了吧,她已经受够了那种梦醒时伤人的幻灭与失落感。靳岚眯起了眼,却发觉瞳孔抓不着焦距,所见人影开始重叠。
她看不清他啊!靳岚懊恼地逼出了泪,却反而更模糊了视线。她慌了,胸口伤处的痛楚开始泛开,痛得夺走了她的呼
痛夺走了她的神智。靳岚吃力地抬起手,想要触摸眼前的黑昭是真是假,却双眼一黑,微举的手猛然跌落。
“靳岚!”临昏迷前,隐约听见黑韶响彻云霄的呐喊声,里头隐含了无限的痛苦与懊悔。
她听见,窗外的风,戛然止息了……
第九章
“她伤得怎么样了?让我进去!”黑韶急喊着,脸上的狂乱失去了以往从容优越的模样,发丝散乱、衣衫沾尘,诉说着他的心焦。
“黑公子,皇上正在急救,您不能进去呐!”众人纷纷上前拦阻,但焦急得几近发狂的黑韶怎堪被人阻挡在寝宫之外?他暴躁地排开阻碍,在场的侍卫宦官们见状全都一拥而上,好不容易才将黑韶的冲势拉下。
“她到底怎么样了,告诉我啊!”身上挂了一串的重量,让黑韶动弹不得,只能狂怒地喊着,气他们如此阻挠。
“黑公子,我们已经请了医术高明的樊大夫来为皇上救治了,您别担心,我们不会害了皇上的。”丌官洛前来,看见这一场混战,立刻上前将众人斥下,解救了黑韶。“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在门外静静守候,其余的我们什么也帮不上。”
“我只想看看她,看她伤得怎么样…”黑韶怀恨地耙过黑发,眉宇间尽是伤是伤痛。
“见了多增痛苦,想必皇上也不希望您如此吧!”丌官洛说道。
黑韶颓然地倚向身后的石柱,软软坐倒,将脸埋入掌中。
他怎能离她而去?他怎么狠得下心,陷她于不顾?
云绸国将熊出国打了个落花流水,大获全胜,偏在此时,竟接到陵岚政变的消息,而那已在事发多日之后。乍闻这恶耗,他只震得脑中一片空白,浑然没了往日的深思多计。直至二哥黑衍沉种地指挥云绸大军前往支援,黑韶才回复了神智。他婉谢了二哥的好意,云绸正值战乱初定,实不宜贸然兵。
等不及大批军旅缓慢移动,黑韶匆匆向陵岚士兵下令回不等他们整装出发,即骑着“迅雷”十万火急地奔向陵岚。要是再快一步,要是再快一刻,那锐利的剑尖就不会穿靳岚的胸口。他恨!恨自己的动作过缓,连要上前为她挡下一剑都不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血从靳岚那瘦削的躯体涌出,刺痛了他的心。看着靳岚朝他伸出手,而在他奔至她身边想要握住给她支撑时,她的手已无力无声地滑落…一阵纷杂的脚步声传来,黑韶抬头望去,只见一脸担虑的太后与秦嬷嬷急奔而至。“岚儿怎么样了?”太后攫住官洛的袖子急问。丌官洛别过头,愧于面对。当初离开教练场时,留在场内守候的太后将保护皇上的职责交给了他,而他竟如此疏忽,造成了皇上重伤。
看见丌官洛这样,太后也明白了,神情和缓,竟没有丌官洛想像中的狂乱。“丌官洛太傅,生死有命,这是岚儿命中注定的劫数,你无须自责。”太后拿出翠玉的佛珠,心中默念梵音司一颗颗地拨弄着,看见黑韶坐在柱角,太后走至他的面前,目光温和地看着他。“太后。”黑韶已没有心思顾及礼仪,只是轻唤一声以示尊重。“别担心,岚儿听得见你的,她不会弃你而去。”大后微微俯身柔声道。“危机亦即是转机,岚儿很坚强,她会熬过去的。”
这番劝诫对黑韶那慌乱的心根本于事无补,但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转机?他宁可不要那个转机,他只要靳岚平安无事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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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刺杀了靳岚之后,靳菽当场自刎身亡。而阻碍靳岚动作的李元樵,也在押人天牢后,因受不了秋后处决的恐惧折磨,在牢中自缢身亡。全国百姓由政变的震惊中回复,上下一
心地为身受重伤的国主靳岚祈福,期盼他早日康复。“黑公子,你吃点东西吧!”官仆端来膳食,劝着黑韶。黑公子自皇上受伤后,己在此守候二天二夜了,什么东西都没有进食,连水也才喝过几口而已,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下去呐!怕到时候皇上远生死未卜,黑公子就先倒下了。
黑韶抿紧了唇,短髭微冒的脸沉郁,摇了摇头,伸手拨开了那盘食物。
她到底要折磨他多久?黑韶看向那紧闭的门扉。如果这是她对他的凌迟,这两日来的煎熬已经足够,她没有必要把自己的,性也赔进去。就算她醒来对他依然冷言相向也罢,他只要她活着,其余什么也不求。
突然门扉拉开,一名宫仆快步奔出。这种情况在这两天来时常发生,多是御医急需药材所致。但当奔出的官仆身后跟着丌官洛和太后返回,这种情形可就不单纯了。
是靳岚的病情恶化了吗?黑韶心一凛,急忙站起,好不容易敞开的门又再次关上,将他拒于门外。或许只是短短的一殴时间,但当门再次拉开时,他以为已过了千年之久。
丌官洛首先走出,然后是太后,再来是樊大夫与他的药童,个个神色哀凄,眼角沾泪。
黑韶只觉浑身冰凉广想开口询问,却发觉喉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咽了口口水,才勉强说出。“靳岚她……”声音嘶哑,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不敢再问下去,怕他们的答案是他一直拒绝接受的结果——
丌官洛双手紧握住他的臂膀,像在防范,也像是支柱。黑韶定定地看着他,一股不祥的念头猛然冒出,让他手足冰冷,几乎站不住脚。“皇上……驾崩了……”
黑韶看着丌官洛的嘴动着,像放慢了动作似的,声音迟了许久才进入耳膜,印进他的脑海。靳岚……死了……“不……不可能……”黑韶仿佛失去了心跳。他想要冲进房去,他不相信他们说的,一定是靳岚不想见他而已!但丌官洛却箝制着他,令他无法脱身。
“岚儿她已经伤重去世了……”太后眼眶含泪,轻道。
“我不相信,让我进去看她!”被阻挡了多曰得到的却是这样结果,黑韶狂怒,顾不得尊敬长者,奋力摆脱了丌官洛的控制。
丌官洛眼色一使,四周的侍卫立刻一拥而上,将他压制在地。
“让我进去…”不可能,靳岚不会连一个吻也来不及给他,便撒手离去;她不会这么残忍,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黑韶发出如困兽般的嘶喊,那哀怜与绝望的声音让闻者的心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