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会儿,他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失神地立在原地不动,直至身后的人提醒他绿灯已亮,他才回过了神。
涂光杰并没有随着人群过马路,反倒选了个不妨碍别人,自己又可观察一切的地点,暗中注意起彭羽娴来。
淡雅素净得犹如百合花般的彭羽娴,从容自在地望着外面,丝毫不为Jye的迟到而心生不悦,反而随着等待时间的流逝,心情愈是沉稳踏实,不再浮躁不安。
涂光杰愈想愈不对,他已足足看了有二十多分钟,却总不见「他」的出现,会是「他」已先走了吗?不对!看羽娴的样子,应该仍是在等「他」才是。
Jye,那天我会穿淡黄色洋装,我的发长及肩……
电光火石地,小雨曾说过的话突然跃入脑海,一个念头倏地闪过——难道羽娴就是小雨?亦或小羽?
心中不敢置信的兴奋与激动节节高升,涂光杰的唇角早已扬了起来,掩不住的雀跃心情表露无遗。
为了增加确定度,涂光杰往泡沫红茶店的招牌望去,默记一串数字后,来到不远处的公用电话前,视线则仍是集聚在彭羽娴身上……
一会儿后,他见到店内服务生来唤她。
「喂?」不确定的嗓音响起。
乍地听闻另端传来的熟悉嗓音,涂光杰的心情简直飞跃上了云霄,嘴巴也早已合不拢地笑了开来。果真是她!?那自己不就是那个「他」了!?
「喂?」
「呃……」涂光杰忙收拾起兴奋激亢的情绪,以略带抱歉的语气说:「小雨吗?真抱歉,我有急事突然分不开身来,所以没办法去赴约。」
「哦,没关系,改天好了。」
「那再联络。」
「好,再见了。」
挂上了电话,涂光杰又看见羽娴重回位子坐定,似乎仍无去意,而他心下已有了决定。
越过马路,他来到了店内,直接走到了彭羽娴的桌前站定。
甫获Jye无法赴约的讯息,彭羽娴只有少许的失望,趁着难得有的闲情逸致,她信手翻阅起刚刚购得的书籍,及至一抹身影驻足于桌前,她才抬起了停留在书上的视线。「阿杰?」彭羽娴大感意外地低喊。
「嗯,羽娴,我可以坐下吗?」涂光杰指了指她面前的位子,询问着她。
「嗯。」
落座后,涂光杰首先明知故问地开口:「你在等人吗?」
「原来是,但他突然有事,所以取消了约会。」
「他是你的……」涂光杰小心翼翼地问。
「朋友。」彭羽娴淡淡的带过,不想因为Jye而刺伤了阿杰。
「哦,朋友。」涂光杰有点失望,他想要的不是这种回答,但没关系,至少他会弄懂这一切的。「那待会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顿午餐。」
彭羽娴望着他一脸的温柔,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她感觉到今日的他似乎有着不一样的心情,彷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不禁好奇问道:「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快乐,呃,我是说,好像有什么事让你心情极佳。」
「嗯,你注意到啦!?」看来自己得稍微克制点才是。「其实我现在的心情说是欣喜若狂也不过分,就是中了特奖的那种兴奋,也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心境。」
「我能分享吗?」彭羽娴怯怯地问。
「这……」涂光杰故作为难,「我很想告诉你,但我希望『她』能先拥有这份优先得知的权利,所以……」
「她?」彭羽娴的心惴惴不安。他眼里的光彩似乎已不再为自己而闪烁,彷佛另有一个她在他心里驻足。这样的想法令她的心猛地抽痛了起来。
她深吸了口气,压抑逐渐泛升的难过情绪,等待他即将出口的事实。
「嗯,她是一个温婉娴静的女孩。」涂光杰将视线投注于窗外。他眼眸中满溢的深情挚爱令彭羽娴的心更加狠狠地抽痛着,为什么心好痛?
她彷佛听到自己的心破碎了,一片片地扎着她的神经,痛得令她看清一切。
原来……原来自己真正的爱,是倾注在阿杰身上,对Jye那是一种很依赖的迷恋,一种她自以为是爱的迷恋,它成功地混淆了自己的心,迷乱了自己的情。
这一刻,她才真正懂了自己的心,但……似乎太迟了。
是自己不懂得珍惜,是自己不懂得去拥有、把握,是自己傻得将一切摒拒在外,是自己……
透过玻璃窗的映射,涂光杰清晰无误地看着她一切的表情,也为她强抑的悲痛而心疼不已。
他渐渐能了解她当初的旁徨无措,可能是因为自己,也因为Jye……唉!如今的他,竟得跟另一个「分身情敌」在她心中一较高低、互别苗头。涂光杰不禁暗自苦叹不已。
第10章(1)
「什么?你再说一遍!」钟焕星与游佩雯异口同声地诧异大喊。
「唉!真受不了你们两个。」涂光杰抚了抚差点震聋的双耳,摇头苦笑着。
「你……你就是那个打电话给羽娴的神秘男子?」游佩雯觉得不可思议到极点了。
涂光杰满意地来回看着他们二人煞是惊疑的表情,肯定地解除他俩的疑惑。
「如假包换。」
「阿杰,我看你找我们来,不单单只为了宣布这『奇闻异事』吧!」钟焕星一语道破涂光杰的别有用心。
「嗯,我希望你们能配合我,别泄了这个机密,连带帮忙我演出戏。」
「演戏?为什么要演戏?」游佩雯一头雾水。
「你应当很清楚,羽娴她爱的是Jye而不是我。」涂光杰语气隐含妒意,竟吃起自己的乾醋来。
「那又有什么差别?反正Jye就是你,你就是Jye,不管羽娴喜欢哪一个、爱哪一个,那个人都是你,你是稳操胜算的,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游佩雯不表赞同。
「那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你吗?」游佩雯翻了个白眼。
「佩雯,先听听阿杰怎么说。」钟焕星想先了解涂光杰的想法。
「其实,我大可在昨天就向她表明身分,但我不希望羽娴是因为我是Jye才接受我,这样的感情犹如违章建筑,随时有可能会坍崩、瓦解,我希望她爱的是真实的我,而不是她幻想中的Jye。」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一脸茫然的游佩雯如身坠五里迷雾中,理不出方向头绪来。
「我约略能懂得你的意思,你是希望羽娴能清楚明白自己的心。再者,你不表白身分,是担心一旦她所勾勒虚构中的Jye与现实生活中的你有所差距悬殊,会影响日后的感情发展,对吧!?」钟焕星揣测分析着。
「嗯。」
「那万一她爱的是Jye呢?」钟焕星又丢下一道问题。
「Jye将永远彻底地消失不见,虽然对她来说有点残忍,但我会竭尽所能地去力挽狂澜,创造一个现实的Jye给她,事实上,这点并不用太过担心。」涂光杰满足地笑了。
「咦,瞧你这么有把握,是不是发现、确定了什么?」
涂光杰神秘地但笑不语,眼神中有着说不出的满足与喜悦,也许他还比羽娴更明白、更懂她的心呢!
「哦,我放弃思考,你只要告诉我该如何帮你就好了,讲一大堆,害我脑神经都打结了。」游佩雯抱怨着。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
钟焕星爱怜地敲了敲她的额头,惹得她哇哇大叫。「谁说我笨,我只是不喜欢用大脑而已。」
「你们两个等会儿清场后,再打情骂俏吧!」涂光杰无奈地笑道。「先听听我的计划吧!」
于是乎,三个人就在涂光杰的书房中,悄悄地讨论着计划,准备展开这个计谋。
***
「喂,羽娴,听说阿杰另外有心爱的人了耶!这小子手脚倒挺快的,明明前一刻还看他痴痴地守候着你,怎么……唉!真让人料想不到。」游佩雯斜靠在沙发上,双眼盯着电视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实则在内心盘算着该如何引诱出羽娴最真实的感情。
「嗯,我知道。」蓦地再由佩雯口中确定此事,彭羽娴的心仍是止不住地揪痛着,但表面上,她仍装作毫不在意,强抑着心痛。
「原来你已经知道啦!这阿杰也真是的,亏他还曾信誓旦旦地夸下海口,说要永远等候你。唉!就说嘛,有哪一个男人那么痴傻,愿意花时间来等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还好你没有爱上他,要不然……羽娴、羽娴,你……」
视线仍定在电视萤幕上的游佩雯,东扯西拉地随意漫聊着,直至一阵隐隐的低泣声传入耳际,她才倏地调转视线,不敢置信地瞪视着羽娴。「你为什么哭了?难道你——爱上阿杰了?」
游佩雯没想到自己仍未「进入状况」,羽娴倒先崩溃了,看来她是厘清自己的感情了,不过为免万一,还是继续演下去,激发她的感情吧!
彭羽娴只是一迳地埋头痛哭,强装的坚强与不在乎,早已超过心中所能承载的重量,所有的苦涩伤痛如排山倒海般,狠狠朝她袭击而来。
「羽娴,你别哭啊!像阿杰这样用情不专的男人,哪值得你为他伤心落泪。反正,你应该陷得也不算深,我看哪,干脆你直接向你那个电话情人Jye坦白你爱他的心,再由他——」
「不!」彭羽娴猛地大喊出声,打断了游佩雯的话,也吓了她一跳。
「羽娴,你——」
「你说错了、说错了!」彭羽娴抬起满布深沉痛楚的一双泪眼,无助地攀紧着游佩雯,语气中则是心痛与苦涩、绝望与悲恸。
「我爱的人是阿杰啊!爱得好深好深,深到我无法想像的地步。我一直以为我爱Jye,但事实上证明我错了,竟错得如此离谱……」
「佩雯,我该怎么办?是我自己放弃了他,我并不怪他另有了心爱的人,但是你教教我该如何收回投注在他身上的爱,该如何停止我那无止尽的心痛……佩雯,教教我……」她声嘶力竭地痛喊,而无助的悲痛泪水泛滥地滚滚而下。心底的悲哀、无措越来越强烈,她究竟该怎么办?涂光杰的缱绻柔情、挚爱呵护、百般珍宠无不一一流转奔腾,点点滴滴随着自己愈形明朗化的心,更加清晰且尖锐地刺痛着她,她的心亦有着承受不住的撕裂剧痛。
「羽娴……」游佩雯完全傻掉了,忘了自己是在演戏试探她。她被羽娴强烈的情绪给震住了,也为她惊心动魄的真挚情感给深深撼住了。
于是,她不知所措地陪着羽娴一起哭了起来,一边还恨恨地骂着涂光杰:「臭阿杰,变心比翻书还快……大烂人!说什么会等你……都是骗人的啦……呜……」
「天底下没一个好男人……杀千刀的臭焕星……最没良心了……哇……」说着说着,她想起自己不也一样无法确实捕捉住钟焕星的心,他总是那么漫不经心……泪水更随着哀怨的怨怼情绪毫不客气地崩溃、宣泄而下。
***
这是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日子了,但对涂光杰来说,今天却是他这一生最重要、且最具震撼影响力的一天了。
是的,他选择了今天——羽娴的生日,要为彼此的情感划下一个休止符。
别质疑!休止符,是结束也是开始。结束以前种种不安、游移的感情,开始今后种种真挚确定的真心、一生一世的呵护。
没有任何人的打扰,只有他与她,他要让她拥有一个毕生难忘的生日Party——只有两人的Party。
彭羽娴站立在「最爱」茶艺馆的店门外,犹豫迟疑着,不知该进或是该退?
她真的不懂阿杰为什么要透过佩雯约她在这里见面,而且是选在这样的日子,他可能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吧!也许只是巧合。
他不是应该与「她」在一起才是,怎么会想邀约自己?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唉!幽然叹了口气,她举步跨入了「最爱」,来到了一间小厢房。
这是间古色古香、淡朴素雅的小厢房。厢房内有着一张低矮的四方桌,角落有一只花瓶,瓶中有束淡雅的花,而头顶上是极具古意、散着柔和淡黄光晕的方形灯,正闪闪荡送着浪漫氛围。
涂光杰早已落座在四方桌的一边,满溢无限深情的深邃目光带着笑意睇着刚到来的彭羽娴。
没来由地,彭羽娴在他柔情款款的注视下,一颗心怦怦地差些跳出胸口。她暗斥着自己的自作多情,他早已不属于自己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静静地,谁也没先开口,彷佛在享受着包围在两人四周的微妙气氛。
涂光杰仍是怡然自得地忙于沏茶,事实上是忙于偷觑她的局促、她的窘迫,彷佛这么惬意自在是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反观彭羽娴却已按捺不住于这样扑朔迷离、诡谲难懂的气氛,她好想呐喊出声,就在她忍不住欲出声之际,隔壁却传来声响——
「他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又不是在演默剧,都没听见说话声。」一个不悦的女声传来。
「你小声点啦!等下被发现了,就没搞头了。」
「你自己还不是这么大声!」
「嘘——」
闻着声响,涂光杰的脸差些垮了下来,无奈的感觉油然而生。唉!看来这下是感动不起来了。他原先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气氛,光看现在彭羽娴一脸似乎已忍俊不住的笑意,不用猜也知道全毁于一旦了。该死的他们!早知道就不让他们插手。唉!唉!唉!三声无奈,心事谁人知。
「羽娴,生日快乐。」直截了当地,涂光杰从西装口袋内拿出一只锦盒递到她眼前,一脸的诚恳真挚。
「阿杰,你……」彭羽娴不敢置信地瞪视着他手上静躺着的红色锦盒,一颗心因着这突如其来的震撼,而强烈快速地跳动着,原来他知道……
「送你的。」涂光杰坚定地朝她扬起一抹满含深情的浅笑。
彭羽娴微颤的右手怯怯地、缓缓地伸向前,想接过锦盒。说时迟那时快,涂光杰倏地将她的手连同锦盒,一块包裹在他厚实温暖的大掌里。
「阿杰,你——」彭羽娴抬起眼,却倏地掉入一泓深邃幽远的清潭中。多么熟悉的感觉,这双深情眼眸只凝视着自己,如今怎又……她的心中满是疑惑。
「在你接受它之前,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声明,而且一旦你接受了它,我就不允许你后悔。」
「你……」彭羽娴忽地意识到事情的不寻常,急欲抽回被紧握住的右手,岂料,他的手看似轻握住她的,却有着一股不容她抗拒的力道在阻止着她退却、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