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度的自闭症的症状是拒绝和外界或自己要躲避的事或人进行接触,但多数人的记忆和自理能力都还在。而患了严重的自闭症的人。说的现实点,他们其实跟活死人差不多,因为所有的记忆都自我封闭住了,所以他们什么都不会,不会走路,不会说话,当然也不会吃饭和洗澡,连最基本的生活能力都没有了。」
医生将这个残酷的现实告诉季枫以及锐扬他们。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从自闭的状态里恢复过来!?」
季枫的声音颤动着,锐扬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精神。
「那必须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而且不一定有显著的效果。」医生的眉头紧蹙着,「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徒劳无功、回到原点也不一定。」
「不管要花多少时间或者多少精力我都不在乎,」季枫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决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患者现在就像一个木偶一样,什么都不会,所以你必须在最基本的生活上去照顾他,从教他吃饭开始,以他从前的生活习惯为基础,慢慢地引导他一点点走出自闭的空间。」
医生向季枫指出了唯一的方法。
「而且我必须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操之过急,因为患者会自闭是因为受到了严重的心理压力或是刺激,所以他们对压力和刺激会有着本能的排拒。
只要有一点点的勉强,他们立刻就会回复到原来的自闭状态。先前一切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所以,年轻人,我要特别提醒你,千万不能操之过急,即使是在成功的前一刻你也必须牢记这一点。」
「我明白了,我会牢记在心。」季枫充满感激地向医生道谢后,便和锐扬他们一起离开了诊疗室。
***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武田端坐在季枫面前,长长地叹了口气,「都是俊一这个蠢小子惹的祸。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向你道歉才好!」
「俊一居然会蠢到听信那些小混混的话!」大和含着泪水责怪武田,「你知道他一向做事都只凭冲动,为什么你不早一点把他已经知道这件事的情况告诉我!?」
「……对不起,因为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就采取行动……」武田对于自己的疏忽感到无比内疚。
「大和,不要责怪武田。也许和藤是这件事的导火线,但让真由这么绝望以致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的人却是我,全都是我的错。」
季枫用手蒙住眼睛。
「现在他会变成这样,是我不信任他的惩罚,真由所受的伤害都是我造成的。」
「季枫说得没错。右二所示意大和让武田坐起来,「这件事说到底,季枫和锐扬要各付一半的责任。锐扬是罪魁祸首,而季枫是事情发生的根本原因。」
「……我也这么想。」锐扬微微地点了点头,「不过,现在我们并不是要讨论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要帮忙提出意见,看看现在要怎样做对真由病情的治疗最好。」
「我想带真由离开东京到仙台去,」季枫忽然提出了一个令大家都大吃一惊的决定,「因为东京的环境并不适合治疗真由的病,我想把他带到安静自然的环境里去慢慢地引导他走出自我封闭的世界。」
「我赞成。」
夕玠思考了片刻后道。
「仙台的环境的确有利于身体的疗养和心灵上的治疗,也许在那里真由会恢复得快一些。」
大和也经经地点了点头,「真由一直希望能去一个安静自然的地方生活。」
「看来我们都赞成季枫的决定,那么对于这件事也有责任的我,就负责帮你和真由在仙台安排好住处。作为我减轻心理上的沉重负担的第一步。」锐扬神色凝重地做了决定。
「……锐扬,我想辞去公司的工作。」季枫望向锐扬。
锐扬领首,「为了在仙台专心地照顾真由,你必须要辞去在工司的工作。但我想问你,等真由恢复的时候,你们还愿意回来吗?」
「会的。」季枫笑了笑,「只是……可能会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只要你们还愿意回来,不管多久,我们都会等的。」夕玠也淡淡地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我相信大和、武田还有锐扬都是这么想的吧!」
所有的人都发自肺俯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们。」
在送武田和大和离开医院后,锐扬忽然叫住季枫,「季枫,在你带真由离开之前,我想我有必要把我和真由之间的过往都告诉你。」
「那我先去陪真由一会儿。」夕玠明白这是只需要两个当事人单独谈话的场台,于是,他朝两人微微点头后便向真由的病房走去。
「我第一次见到真由,是在北海道的一家地方疗养院里。那天我是去探望我的一个旧时好友,他是那家疗养院的院长。
在送我离开的途中我们边走边聊,不经意地经过了疗养院的花园时我意外地听到了一阵虽然很轻但却优美得几乎像是来自天堂的歌声。感动和好奇之余,我便走进花园去看个究竟。
当我第一眼看到坐在草坪上为他母亲唱歌的真由时,我几乎以为我真的看到了天使。
当时他正在为他的母亲梳头,邢温柔的表情和专注的神态看起来是那么圣洁,那么美丽,就像是真的天使一样。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被深深地感动了。身为院长的友人看出了我满心的激动与好奇,便把关于真由和他的母亲的事完完全全地告诉了我。
真由的母亲是一个严重的精神分裂病患,她的病是因为真由的父亲在一次飞机事故中丧生而造成的极大打击引起的——那是在真由只有十二岁的时候发生的事。
真由的母亲是在没有得到家人许可的情况下就跟着他的父亲私奔结婚,所以年幼的他得不到任何亲戚的援助,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只得一边用功读书一边努力地打工赚钱,仅仅只靠自己微小的力量和坚强的意志照顾了他精神失常的母亲整整五年。
在这五年里,他母亲的病却毫无起色,且在第五年年末的时候,因为疗养院发生的一次火灾,让她原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更加恶化,在严重发作的时候,她不仅会用利器伤害自己和医护人员,甚至连亲生儿子她都会攻击。即使是这样残酷的现实,坚强的真由却依然无怨无悔地忍了下来,继续耐心地照顾着失常越来越严重的母亲。
我第一次见到真由时是他母亲进入疗养院的第六年,那时的他已经十八岁了。然而,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艰苦工作,真由外表看起来仍像一个最多只有十五岁的孩子,不过这丝毫也不损害他的美丽和圣洁。就像一个误落凡间受尽艰难困苦的天使,虽然表面蒙上了世俗的灰尘,但他的内心永远是那么纯洁和高尚。
也许正是他的这份高洁吸引了我的视线,我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帮助别人的欲望。于是,我向好友提出要资助真由的想法,但他却告诉我,真由绝不会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恩惠。在真由去疗养院照顾母亲的这六年里,许多人都为他的孝心所感动,诚心地想帮他分担一此责任,但结果却却例外地被他婉言谢绝了。因为他不希望自己欠下别人无论是人情还是物质上的债,那会让他有一种无力和被束缚的感觉。
我忽然想起了真由那动人的歌声,一个绝妙的念头立刻浮上了我的心头。于是,我便抱着姑且一试的念头说服真由进入演艺圈,结果被他拒绝了,埋由是他讨厌拋头露面的生活。
就在我差不多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线希望。
某日,真由偶尔向我问起是不是可以用作曲的方法来赚额外的收入,我回答他说当然可以,只要他有这种才能。于是,他便拿出自己的作品让我看,当原来并不对他只凭兴趣而作的作品抱有太大希望的我,却在看完几张乐谱的时候震惊地无法自己,因为他的作品精彩得简直不可能让人相信是一个只有十八岁大的孩子而且只是凭着自己的兴趣所做的程度,他这种不经意的才能已经完全超过了我旗下最好的几位专业作曲人。
就这样,音乐成为了我和真由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的接点。因为他出众的才能和坎坷的人生经历,使我常常会不自觉得对他照顾有加,我不仅经常会不断加局他的作曲酬劳,而且我一个月最少要飞往北海道一次,去看望真由和他的母亲。
慢慢地,他开始信任我的存在,也渐渐肯依赖我的帮助了,而他的母亲也因为得到了更好的物质照顾而渐渐有了起色。这让我很高兴,因为这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帮助别人的价值和快乐。
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真由刚满二十岁的那一年,他母亲却因为一次意外的严重发作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真由也因为全力阻止母亲的自我伤害,身上多处受伤。我得到消息后,立刻丢下手里的工作飞往北海道,结果却在医院里看到了全身伤痕累累躺在病床上的他。
他母亲下葬的那一天,我生平第一次看见了他眼里的泪水和绝望。
就在那时我下定决心要把他带回东京,因为我知道他母亲的去世已经使他失去了唯一一个活在世界上的理由。而我把他带回东京的借口,就是要求他做我的情人。虽然我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并不是爱情,但我喜欢他这个理由就足以让我去挽救他的生命。
起先我很担心真由是不是会接受这个借口,因为异主见我和他都是男人,说不定生性保守而又认真的他会声色俱厉地拒绝我。但我实在文想不出别的借口,说收养他,我还不够资格,况且他也已经成年了;说把他当成兄弟,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拒绝,因为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而借口以好朋友的名义他就更不会接受,因为他奇高的自尊是最恨无缘无故受别人照顾的,即便那个人是我也一样。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是真的爱上我了。所以在我提出要他做我的情人的那一瞬间,他才会不加考虑地就点头同意。直到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他真正的心意,但同时我也深深地明白了一点——从今以后我就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之后的六年,真由和我一起渡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在这六年里,他是我身边最亲密的人,只有他才有资格分享我的喜怒哀乐,接受我的温柔对待。所以,凡是我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对我而言,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存在。如果夕玠没有出现的话,直到现在真由仍然是我的情人。」
锐扬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季枫不悦的脸色,他微微地笑了一下。
「只是,夕玠还是出现了。我和他的感情是在大大小小、接连不断的争执中慢慢建立起来的。也许,就是他那种强烈的个性才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视线。不过,比我更早发现这个事实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真由,他从夕玠出现在我生命里的第一天起就预感到了最后的结局,直到最后他提出分手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着我向他说出事实。
在我和真由共同生活的六年里,因为无须再佯装坚强地面对现实和残酷的人情世故,所以真由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来的天性,自然、温柔、善良而且善解人意,因此他早就体会出我对他的感情只是一种由喜欢演变而来的亲情。
可是他还是深爱着我,还是愿意继续留在我的身边陪伴我。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有了觉悟,他只是暂时代替我尚未出现的爱人照顾我,总有一天还是要离开我。
夕玠出现以后。真由一直在我身边默默地看着事态的发展,不加以阻止,也丝毫不影响我的情绪,只是独自一人心碎地看着我一天天地积累对夕玠的爱意。
其实,他如果一开始就不落痕迹地加以阻止——他当然有这个权利,因为那时他才是我名正言顺的爱人,我的世界可能就不会和夕玠有交集,而永远地专属于他一个人。但他却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是那么明理、善良,永远以我的幸福为第一考虑。
所以最后,他自动地退出了我的世界,把原本属于他的幸福让给了夕玠。
对我来说,真由虽然不是真正的爱人,但他在我心中的地位绝不会亚于真正的爱人,就是因为他对我太过重要,所以在我还不知道他已经洞察了全部事实之前,我曾经想过要和夕玠分手,回到他身边,夕玠的事就当做是做了一场好梦。
可是,真由却看穿了找的心思,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和夕玠分手的前一天晚上,他对我说了这一生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的一段话。
他说他很感谢我在不爱他的情况下陪了他那么多年,给了他继续活下去的希望,我带给他的一切幸福他都不会忘记。所以,现在轮到他给我幸福了,虽然不是他亲手给予的,可是他能借着离开我,让我真正的爱人陪伴在我身边的间接途径让我得到幸福。
那一晚是我成人以来第一次流泪,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对我说了这样一段话。那一晚,他在我的唇上留下了最后一个属于情人的吻之后,就离开了我,搬到一间离我的住宅很远的公寓,从此开始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
如果他没有在去国外散心的旅程中遇见了你,说不定等真由回来以后,我还是会重新选择和他在一起,因为他对我而言真的是一个不可缺少的存在。但他遇到了你,这让我很欣慰,因为我真的希望真由也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你觉得真由和我在一起真的幸福吗?」季枫的视线虽然被泪水模糊了,但他仍定定地看着锐扬。
「虽然你在年龄上比真由要小五岁,而且以他的人生经历来比较的话你只能算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而且在许多方面,你都无法真正了解真由的感受和需要。但,就是这样『差劲』的你却做到了我一直无法做到的事情,那就是让他真正开心地笑了许多次。」
锐扬真诚地笑了,他递给季枫一块手帕。
「要知道,真由和我在一起时从来就只有淡淡的微笑,虽然他微笑的样子也非常美丽,但我一直很期盼他能真正快乐地大笑,而你做到了。所以我认定你能给真由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