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亚拓一步步朝自己家门走近,一遍遍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是不是看错了?屋前站着的娉婷身影会是他朝思暮想却又迟迟不敢去找的靳秋蕊吗?她就站在那儿,面向他的屋子看着,表情时而迷惘时而哀凄。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她来的原因,但这却是他们自分开以来的第一次见面。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她,怕她只不过是幻影,会被自己的脚步声惊扰而消失。
似有默契,靳秋蕊凭着第六感转向时亚拓这方,当她看见逐渐接近的人影时,整个人悸动的动弹不得……是时亚拓,她以为他在屋里!
“你来干吗?”话才出口,时亚拓就想咬掉自己舌头,他并不想问的这样粗声粗气,但许久不曾说话的喉咙,声音都紧了。
靳秋蕊紧张的后退了一步,整个人被路灯的光线照射,惊惧与苍白就那样猝不及防的跌人时亚拓的眼瞳中。
她瘦了,明显的瘦了一圈,这让时亚拓的心隐隐作痛,而且他吓着她了。
“我……”她怯怯的只说了一个字,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你是来看我落魄的样子吗?”时亚拓摸了摸长满胡渣的下巴,自嘲地说。
“不是!”靳秋蕊很快的否认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好不好?听汉扬说你把工作辞了?”
“嗯。”时亚拓点点头,说:“继续待下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亚拓。”靳秋蕊再次唤着他:“今汉扬决定用你是经过考量的,没有人会认为你是因为我的关系才进人靳氏,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坚持?”
她的话轻而易举就说到了他的痛处,让他不自觉的提高了声调,说:“你说的轻松,被侮辱、被嘲笑的人又不是你。”
她在挑战他的自尊吗?!
“我从来都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的。”靳秋蕊急急解释着。
“可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时亚拓一忆起孟情的话与那副嘲笑的嘴脸,不禁咆哮着。
“亚拓……你听我说……”
“你堂堂一个靳大小姐何必要委屈自己来向一个无名小卒作出无谓的解释呢?”怒火攻心,再也顾不得他对靳秋蕊的爱大过于愤怒。
“亚拓,我……”靳秋蕊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一把挥开。
“你走,我不要你来可怜我!即使我穷死饿死,我也不要你施舍的工作。”
靳秋蕊被时亚拓用力一推,失去重心的倒在硬邦邦的柏油路上,手肘处立刻磨破了皮,隐隐泛着血丝。
“秋蕊!”时亚拓惊呼一声。他真是恨死自己了,居然出手这样重!他心慌的连忙拉起她,检视过她的伤口后,声音哈哑又低沉的说:“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伤害你的。”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靳秋蕊的颊边滑落,滴在时亚拓的手臂上。他猛地抬头,看见她愈来愈多的泪水像断线珍珠一样的滚落,心痛的他忘情地捧起她的脸蛋,笨拙的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却终究抵不过心中翻腾的情感,他吻上了那想念已久的芳唇,用尽所有的力气与热情,然后猛然的离开她,一句话也没说就快步奔回家,关上了门,也关上了他的心。
倚在门后,他甚至不敢靠近窗边再往外看一眼,害怕感情会出卖了自己,只能在心底深处一遍遍的呐喊着:“秋蕊,对不起、对不起。”
靳秋蕊扬着肿胀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喊出声,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拼命掉落。刚才那个强烈的吻意谓着什么?为什么她的感觉像是他俩没有明天?!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
她的心仿佛随着时亚拓刚才那重重的关门声给震得碎落片片,再也不完整了。
第十章
“你要去找时亚拓?”靳汉扬对徐心卉轻声嚷着:“你根本不算认识他。”
徐心卉决定要帮靳秋蕊做一点事,姑且不论成不成功,总得试过、努力过。她始终觉得人生的轨迹是可以修改的,就像她的设计图,不满意的地方可以一改再改,直到自己和买家都满意为止,那就会是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了。
“你不担心亚拓他会对你,呃……该怎么说?”靳汉扬一急,脑袋就打结。
“迁怒?!”
“对,迁怒。”就是这个意思。
“他有迁怒于你吗?”徐心卉反问着。
靳汉扬不得不摇头了。的确没有,他不能乱栽赃。
“既然他没迁怒你,就更没理由迁怒我啦,你还是他的老板,而我什么都不是。”
“可是……”靳汉扬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徐心卉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去找时亚拓说教。
“老公。”徐心卉在他脸上啾了个吻,软软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你也知道时亚拓的为人正直,他绝对不会为难我的,你就让我去好不好?”说完又是
一个吻,让靳汉扬不投降都不行。
“好吧,可是要让司机送你去,我让他在巷子外头等你。”靳汉扬让步的同意了。
“老公万岁。”徐心卉又是一记响吻献上。
唉,没办法,谁教他抵不过这甜蜜的爱情暴力呢!
一会儿之后,徐心卉已经站在时亚拓的屋子前了。埋头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怀疑他已经离开的紧张心情,让她顾不得会引起邻居的侧目而猛按门铃,声声催促声声急。
一会儿之后,屋里有了动静,而当时亚拓出现在徐心卉的面前,她几乎不认场导他了。
“时亚拓呢?”徐心卉左右张望,故意问着。
“我就是呀,你别开玩笑了。”时亚拓带着嘲讽的语气回答。
“你怎么会是呢?”徐心卉不管三七二十一,拖着他就往屋里的浴室钻去,指着镜子上的他,说:“你这样子哪像我曾经见过的时亚拓呢?”
时亚拓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这副尊容像个落魄的流浪汉,但是她又何需专程跑来数落他呢?
甩开她的手,时亚拓回到客厅坐下,打开电视企图分散徐心卉的唠叨。
徐心卉既然来了当然就要完成她的目的,她又不是没事跑来陪他看电视的。拿过遥控器,她将音量切换成静音,然后搬了张椅子坐到电视机前,摆明了要长谈的架势。
“你为什么会这样?”徐心卉劈头就问:“是你自己要跟秋蕊分手的,那么你还难过什么?”
“我有说我难过吗?”时亚拓不服气的反驳着。
“你的外表骗不了人。”徐心卉说完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感伤地说:“我真不明白你们两个,明明就深爱着对方,可是却偏偏都要把自己折磨的这么痛苦”
从这句话里嗅出了靳秋蕊过的也并不好的味道,这使得时亚拓忍不住问:“秋蕊她……还好吗?”
两天前的临别一吻,让他对靳秋蕊的思念只有更深。
徐心卉摇头,回答着说:“如果你现在这样子算鬼,那么秋蕊大概也只有三分人样。我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在短短几天内消瘦的那么厉害。”
时亚拓不语。上一次见她,她的确憔悴也消瘦许多,但是除了心痛,他不知能怎么办!
“我今天来并不是想再为秋蕊解释什么,事实上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来,只是想以一个爱上靳家人的过来人身份和你分享心情。”徐心卉缓缓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是靳汉扬的妻子,时亚拓几乎要忘了她是外来的靳家人,莫非她和靳汉扬的恋爱过程也充满了挣扎与考验吗?
“我和汉扬认识时,他已经是高高在上的总经理了,而我只是个小小的设计师,能和汉扬谈恋爱,简直就像是电影中的麻雀变凤凰一样。汉扬会注意到我是在一次的会议上,他极尽耐心与专注的听我把设计概念说完,散会之后,他便直截了当的表示对我的好感,而且说做就做。那天之后,他就开始不断的变换追求的花招,而每一招的攻势都猛烈的令人招架不住
忆起靳汉扬曾经做过的疯狂事,徐心卉仍不禁脸红,却失笑的摇了头。
“当时我当然极力抗拒,所持的心态就和你现在一样,觉得自己配不上汉扬,在他面前,我处处瞧见自己的自卑与渺小。于是我选择了远离他,用尽各种方法逃避爱情。甚至不惜在大家面前摧毁他的自尊……”当时的痛苦指数更是高得不得了,她选择了和时亚拓一样的方式,将心爱的人推得远远的。
时亚拓没想到靳汉扬和徐心卉的爱情路是如此这般曲折,不过,要用摧毁一个男人自尊的方式去躲避爱情,可想而知靳汉扬所给予的爱有多么浓烈了。
“你们终究还是结合在一起了。”时亚拓说着。
徐心卉露齿一笑,说:“那是因为我的刻意冷漠并没有逼走汉扬,相反的,他放下身段为我做了许多贴心的事,一次又一次承受我的无理情绪。在他心里,他认为爱情远比自尊来得重要,他的选择让我无可抗拒的爱上了他,也让我知道如果我错过了他,今生今世我绝对再也无法遇见像他那样爱我的男人了。”
“你应该很高兴,你得到了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时亚拓想当然尔地说。
“我是的。”徐心卉肯定的接着又说:“我要说的重点是,汉扬当时被我拒绝的莫名其妙,他大概从没想过只因为自己姓靳,是靳氏企业的继承人,就会让他的爱情被腰斩、被抗拒,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但是我只顾处理自己的自卑情绪,无法理会他的痛苦,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却没有办法减少对彼此的爱意与思念。当再见面的那一天,我才发现一个真理,那就是我爱他,不管他是不是靳家人,我都爱他。”
他又何尝不是呢?经过了这么些天的分离,他终于看清楚,他真正在意的是伴随着这件事情所引发出来的自卑感。他早就耳闻靳氏企业丰厚的财力,但他从没想过他竟然会和靳家人谈恋爱,而且还爱的一发不可收拾。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靳秋蕊,担心自己成为外界的笑柄,笑他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也不计较一下自己的斤两。他时亚拓给不起靳秋蕊什么,生活里不会有太多的奢侈,和靳秋蕊现在的生活必是相差个十万八千里远。
而他又怎忍心让靳秋蕊跟着自己吃苦呢?!
徐心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又说:“我只想告诉你,身为万众瞩目的靳家人并不是秋蕊的错,你爱的应该是她的人,而不是她背负的光环,不能因为她生在靳家、长在靳家,就得成为爱情的牺牲者,秋蕊是无辜的。如果你不愿意和靳家有所牵连,你大可以带着秋蕊远走高飞,凭着自己双手去开创属于你们的世界,你一样可以给秋蕊幸福,虽然过程辛苦一些,也好过你做爱情逃兵。”
身为靳家人不是靳秋蕊的错!这句话猛然敲击着时亚拓的心。如果靳秋蕊不是靳家大小姐,那么他还会离开她吗?不!时亚拓很快便回答了自己。他不会离开她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那么他在意的果然是靳秋蕊的家世背景吗?是的,“高攀不上”是他最佳的心情写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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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不管什么理由,时亚拓都不能否认一件事,他爱靳秋蕊!她有钱,他可以爱;她没钱,他更加爱的心安理得。他蓦然发现,他和徐心卉都犯了同样的错,两人都要兜了一圈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爱根本割舍不了。徐心卉的一席话让他浑沌的脑袋逐渐清明起来。
感觉到时亚拓的眉头已经渐渐的舒展开来,徐心卉接着又说:“我想你已经知道靳家有富可敌国的财富,但你知不知道我公公,也就是汉扬的父亲,当年也是由一个工人出身却赢得我婆婆的心!在以前保守的民风里,我公公所受到的阻力与自身的心理障碍不会比你小,但他都能坚持所爱的走了过来,你为什么要轻言放弃?”
移动身子,徐心卉坐到他身旁,感叹着说:
“靳家人,尤其是靳家的两位老人家,绝对没有门当户对的迂腐观念,他们最大的心愿是看见子女们都有好的归宿,快乐幸福地过一辈子。秋蕊这阵子的伤心完全是瞒着家里的,要是让老人家知道秋蕊为情伤心到要远走他乡,大概会难过的增添许多白发吧!”
“远走他乡?她要去哪里?!”时亚拓紧张地问。
徐心卉的眼光正巧瞄到电视屏幕,她用遥控器把声音恢复到正常,说:“你自己看吧!”
就是有这样巧的事,时间配合的刚刚好,靳秋蕊举行记者会的片段正巧在电视上播放着。镁光灯不停的闪着,靳秋蕊虽然挂着笑容回答记者的问题,但是电视机前的时亚拓知道,那笑容不是真心的,是应付、是敷衍,是职业需要。
徐心卉说得对,靳秋蕊消瘦的很厉害,这是时亚拓的第一个发现,因为脸颊的削瘦而使得她的下巴更尖了,眼里、眉里流露出的不再是万种风情,而是淡淡的轻愁,浑身上下散发着深沉的忧郁。时亚拓的心一下子全拧在一起了。
“听说这是你最后一次的发表会,为什么?”有记者提出了问题。
“做的乏了,想休息。”靳秋蕊牵起嘴角回答。
“那未来的计划呢?”记者又问。
靳秋蕊停顿了一下,看着摄影机,眼神黯淡了下来,略带感伤地说:“未来?似乎很遥远。我打算先去法国一阵子,等休息够了再去想未来吧!”
接下来的问题,时亚拓全听不进去了,脑海里全转着靳秋蕊说的话。她要去法国?这就是徐心卉所说的远走他乡吗?!他猛地看向徐心卉,而徐心卉坚定的点头回答了他。
时亚拓慌了。分离的这几天,他依然觉得靳秋蕊在他身边不远处,想念想得紧的时候,他甚至在她公司楼下站岗眺望过,想象着她在楼上忙碌的模样。
而如果靳秋蕊去了法国,他要去哪儿找寻她的踪影?!
“如果你不想她走,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徐心卉深具寓意的看着时亚拓。如果他再不有所行动,靳秋蕊势必要离开他们这个温暖的家庭了。
时亚拓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电视屏幕若有所思……
发表会当天盛况空前,现场拥人大量的媒体与买家,但大家却找不到这场发表会的主人,掌握全场流线脉动的是她的助理麦基。靳秋蕊没有出席自己的发表会,怪的是现场也没有一个靳家人到场祝贺,舆论开始纷纷推测事出必有因。
麦基在后台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就没有时间去管大众的猜测与想法,他一下子喊着这个换装、那个换装,尖细的嗓子都快喊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