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可真麻烦了!
第二章
飞来横祸。
一声惨叫后,喜恩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身湿的自己。
「对不起,你没事吧?」
娇嫩的嗓音由上方传来,湿淋淋的喜恩直觉抬起头来,然后楞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灿若朝阳的容颜。
迅速闪避并且全身而退,成功躲过这一场水患的君无上在一旁也瞧见了。
才一眼而已,他已经能确定她就是「她」,昨夜那个带着火焰、恍若月下精灵的姑娘,但现在这一刻,看着她迎着阳光、生气灵动的模样,他这才知道,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朦胧的月色映照出她绝美的五官、娇小轻盈的体态,她的倾国之貌、脱俗之姿让人无法转移视线,但那犹不是完整的她,他错失掉的,是那份难以言喻、也是最重要的、最独特的灵动光芒,是一份在月光下没法儿忠实地表现出来的盎然生气。
这般的耀眼明亮、光彩夺目啊!仿佛带着火焰般……
不属于夜,她绝对不属于夜!
耀眼灿烂的她,该是象征着光明、象征着温暖、象征着无限生机。好似太阳一般,一个带着火焰的太阳之女。
「哎呀,真不好意思,弄得你一身湿,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没注意到喜恩的呆愣,也没看见在一旁注视她的君无上,一个纵身,伍薏儿从高处跃了下来,宛如凌空而降的仙子,然后一脸抱歉地检视让她泼了一身湿的受害者。
「没……没关系。」看着那歉意的表情,喜恩吶吶地表示。就算心里有气,在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前提下,尤其又是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笑脸,他也不好发作了。
「不行、不行,你都湿了。」搔搔头,伍薏儿想着解决的办法,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样子看起来好无辜。
怎么办?大娘家里肯定没适合的衣服好让他替换一下的,可又不好让他带着一身的湿离开,这样她会过意不去的。
「薏儿?薏儿?」孙大娘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等不到人的她可是相当担心,这冲动的丫头会乘这时候跑去大闹中都府。
「大娘,我在下边啦。」
「怎么跑到下边去了?」篱笆边冒出孙大娘的身影,她一脸的担忧在看见湿漉漉的喜恩后变成不解。「怎么回事?」
「我倒小宝的洗澡水,不小心全泼到他身上了。」薏儿老实地回答。
洗……洗澡水?
经过一番努力,喜恩才没让脸上的表情显得太难看。
「哎哎哎,快把这位小哥带上来,这样湿着身子,很容易着凉的。」孙大娘指示道。
「对啊,我看你先跟我回去再说好了。」先弄干他才是最重要的,衣服的事再想办法喽。伍薏儿在心中盘算着。
「不用了。」主子没开口,喜恩下意识地回绝。
「不行,你会感冒的。」有志一同地,孙大娘跟伍薏儿同时开口。
面对两个女人的坚持,喜恩哪是对手?觉得无法抗拒的他,很自然地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无所不能的主子。
直到这时候,两个女人才发现在一边静静看戏的君无上。
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潇洒自若地靠着一棵大树,那张英俊得会引人犯罪的脸上挂着一抹轻松、怡然自得的浅笑,像是在欣赏着什么有趣的事一样。
「爷?」喜恩进一步请求指示。
就算喜恩没出声,多少见了点世面的孙大娘也看得出,这位卓绝出众的青年才是有权决定一切的人。
「这位公子,抱歉耽误你们原本的行程了,但还是让这位小哥上来把衣服给弄干了再说吧,要是病了,岂不是更麻烦。」孙大娘委婉客气地招呼道。
「对啊、对啊,反正就当休息一下嘛,你们应该也走了好一会儿的路了吧!先到大娘家休息一下吧!」觉得过意不去的伍薏儿也加入劝说的行列,两颗小虎牙衬着两个小梨涡,那灵活生动的模样笑得好可爱,更像个散发温暖的小太阳了。
两人极力地劝说,喜恩迟疑地看着主子。
「别辜负别人的一番好意啊,喜恩。」君无上终于开口。声音中带着笑,为的是这可是正大光明登堂入室的机会,同时他还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伍薏儿的反应。
咦?这声音──
偏着头,伍薏儿只觉得这优雅磁性的声音很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似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认定是自己多心,伍蕙儿没再多想,领着两人往大门走去。
一切再自然不过,他们三人沿着斜坡绕了一圈,走到孙大娘家的正门,担任领路小妹的伍薏儿立在门边,有礼地等着两位突来的访客进屋。
喜恩让早早等在门口的孙大娘早一步拉进屋子里,而就在君无上由伍薏儿面前经过时,她突然听到──
「又见面了。」
闻言,她整个人楞了一下,因为那声音太轻太淡,她一脸不确定地看着刚从面前经过的他。
是听错了吧?
什么「又见面了」?
他……他刚刚是不是说了这一句话?
就像是背后长了对眼睛,瞧见了她的困惑,君无上突然回头,以她能听见的音量再一次轻道:「很俊的轻功啊,夜贼姑娘。」
这一次,薏儿真的呆住了,对着那张带笑的俊颜,她无法言语。
他的话……他的声音……他……他……
她想起来了!
如遭雷击般,她震惊地看着他,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他……
怎么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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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做什么?」
因为不想让孙大娘担心,乘大娘领着听命去换衣服的喜恩进房里的时候,抱着刚洗完澡的小宝,伍薏儿压低声量小小声地问了。
「妳说呢?」君无上微笑地看着她戒慎的小脸。
「不关大娘跟小宝的事,有事你冲着我来就好了。」她小小声地又道。
他没说话,自顾自地研究起小屋里小巧雅致的摆设。
「喂!」她气愤他不答话的态度。
她的叫唤换来他的注视,只是他的目光放在她怀中的孩子身上。
「挺可爱的孩子。」
他是说话了,却是完全不相关的事,这险些没让性子冲动的伍慧儿气炸。
完全没有交集的对话让她怒视他。
君无上几乎要叹息出声,为那双美目中所燃烧的两簇火焰,以及隐隐散发的旺盛生命力。
从没见过这一类型的女人,他竟瞧得有些痴了。
学过「敌不动,我亦不动」的这一课,对他的沈默凝视,她只能同样地沈默回应,只是她却没法儿像他这样地轻松自在。为了孙大娘跟小宝的安全,薏儿一派虎视眈眈、像是捕蝉螳螂般的戒慎模样。
只不过,那位被视为蝉的仁兄真是只待捕的蝉儿吗?
瞧君无上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不像是被盯捕的蝉虫,倒像是守候螳螂身后的黄雀。
从房里退出好让喜恩自行更衣的孙大娘,一出来,遇上的就是这僵滞微妙的阵仗。
怎么回事啊?
孙大娘怪异地看着两个人之间奇妙的对峙。
「好香啊!」没让孙大娘有多想的时间,对着一屋子的食物香气,君无上深吸了口气,之后语气真诚地赞道。
「今儿个正好包了些粽子,应该快好了,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来一点吧!」久未有访客,孙大娘热络地问道。
「大娘──」
「好啊,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最喜欢吃粽子了。」君无上技巧地截断伍薏儿原想反对的话。这时对着孙大娘的,是一副会让女主人搬出所有家当来讨好的倜傥潇洒笑容。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
在伍薏儿能出声制止前,带着笑的孙大娘已经进厨房张罗了,伍薏儿瞧着这情形,把气全出在肇事者身上,她再一次狠狠地瞪了君无上一眼。
君无上对着孙大娘的善意笑容,在孙大娘匆匆离去后也跟着消失,虽然一样还是笑着,只是这时面对伍薏儿的笑,简直就有点无赖的意味了。
「你故意的!」她指控,看着他让人觉得碍眼的笑,只觉得肝火极旺。
「什么东西故意的?」孙大娘的声音从厨房里传了出来。
「没什么,大娘,我带这位公子到外面看看。」知道自己压抑不住声量,以壮士断腕的心情喊回去后,不由分说地,她一手抱着小宝、一手抓住他的手,扯着他便往屋外走去。
他并未制止她,感受到手心传来的温润触感,他随着她到屋外去。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觉得距离够远了,也实在是单手抱小宝让她的手快断了,伍薏儿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改用双手抱着小宝质问。
「企图?我有吗?」君无上故作无辜状地回道。
「怎么没有?你是中都府的走狗,这么费神跟踪我,知道我的容身之处后又带人前来,这怎么可能会没有企图?」这实在是不容易,一面要气势十足地质问他,一面还要制止小宝抓扯她头发的意图。
「走狗?」他轻笑,为了她的话也为了她的手忙脚乱。「你想得太多了,我倒觉得你才是那个有企图的人。」
「我哪有?」轻打了下小宝捣乱的小手,她反驳。
「没有吗?那么为什么要夜闯中都府?」三言两语,角色立场对换,倒换成他是审问的人。
「当然是要教训那个狗官跟他那没良心的儿子,不然你还以为我吃饱闲着没事做啊!」她没好气,顾着小宝的同时,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正在回答他的问题。
「狗官?我记得严大人的政绩相当良好──」
「好个屁!」针对他的话,她几乎是瞬间反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率直无伪的言谈让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所认识的那些大家闺秀们,知道他身分的顾忌他的身分,不知道他身分的爱慕他的外表,哪一个不是竭尽所能地表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从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说过话,从没有!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她觉得火大,因为小宝一再捣蛋的小手,也因为他莫名其妙的笑,两者夹攻让她气得哇哇叫。
没理会她的怒气,毫无预警地他欺近她。
以为伪善的他已露出狐狸尾巴,终于要出手了,伍薏儿抱着小宝后退,正想着要怎么开始过招而已,更近一步欺近她的君无上大手一捞,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便把一直想抓她头发玩的小宝接了过来。
「让我来吧,你抱得也累了吧!」他说。
她微愣,眨眨眼,再眨眨眼。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看穿她的心思,天知道,她的手早酸得快要断了。
「你很可爱。」看着她纳闷的可爱模样,君无上微笑。
她的脸倏地红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他赞美的话,还是因为他抱走小宝的善心举动,总之就是不自觉地红了起来。「你、你别以为这样能降低我的心防,我告诉你,我没那么好骗的!」
「我说真的,你真的很可爱。」他的笑容加深,更像是欺骗纯真少女的无赖。
「哼!你别以为说几句好听的话,就会把我迷得团团转,一切情况都在我掌握中,你别想唬弄我。」重整心绪,她抡起拳头不高兴地低斥。
「我没想唬弄你什么。」
「少来了!」她一脸不信。「我知道你这种人,油嘴滑舌的,没一句真话,就只会哄人开心而已──」
「你的意思是我哄得你很开心喽?」他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让伍薏儿的气愤狂飙到最高点。
「谁开心了?!你这个走狗少臭美了!」她气得直跺脚,一张白晰水嫩的小脸胀得通红,她浑然不知自己此时的样子有多迷人。
看着她,有个荒谬的念头在君无上的脑中产生。
就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只是突然想、而且是很想,很想摸摸她的小脸,总觉得阳光下,她泛着美丽粉红色的白晰雪肤一直在召唤着他……要不是得分神照应抱在手上的孩子,他真的很有可能会冲动地上前抚触她的粉颊。
「我真不懂,看你长得也人模人样的,明明就有很多事可以做,为什么偏偏什么都不做,偏要去做那狗官的走狗呢?如果你还读过点书的话,就该知道做人要讲究人格的,怎么可以黑白不分、为虎作伥,尤其还油嘴滑舌得讨人厌──」
「他们付不起这个代价的。」生平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但针对她的话,在忍下轻触她的冲动后,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她楞了下,原本的慷慨激昂也顿住了。
「他们付不起这个代价的,一个中都府我还没看在眼里。」噙着浅浅的笑,君无上轻描淡写地表示。
「别说大话了,没看在眼里你会去当他们的走狗?」她鄙夷地看着他,没理会他的话。
现在,除了知道她性子冲动外,对她,他又有了多一分的认知──顽固。
看着她一副说不过瘾、意犹未尽的样子,君无上也懒得再多作解释了,反正解释一向就不是他擅长的事,索性专心听她说话,说不定能从她的话中拼出他所不知道的某些事情。
他的沈默,她当成默认。
「默认了吧?」伍薏儿哼了一声。「我告诉你,整件事都是我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虽然你只是中都府的走狗,但我希望你能残存点良心,有事你尽管冲着我来,要打要杀我全奉陪,就是别再为难孙大娘他们祖孙俩,大娘她已经很可怜了──」
「可怜?」
「当然可怜,大娘唯一的女儿让那一对丧尽天良、玩弄少女纯真感情的父子逼死了,害得小宝没了娘,大娘没了女儿。你想想,要一个做母亲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还不可怜吗?更别提小宝才出世没多久就没有了娘,这对小宝公平吗?」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君无上状似无意地接口。
「这事说来话长……」
因为他问得自然,伍薏儿一时不察,于是很顺口地把整件悲剧给说了一遍,而且是源源本本、一字不漏地说得清清楚楚。
「确实是处境堪怜。」听完整件事后,君无上点点头表示认同。
「你也觉得他们可怜的是不?可不光是这样而已,大娘的年纪也大了,因为年轻时的过度操劳,积劳成疾,原本身子骨就不好,再经过心爱女儿离世的打击后,抑郁久积,状况又更加不好了,如果再不改善的话,能不能活到带大小宝都成问题,更何况还有最迫切的生活需求,如果不想法子解决,他们祖孙俩该怎么办?」
因为他的高度配合,像是找到知心人般,她将独自担忧许久的困扰很自然地全说了出口,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竟一股脑儿地把心中忧虑给全盘托出。
「没关系,这事我会处理。」她诉苦诉得自然,他也承诺得自然。
他的承诺让陷入烦忧的她回过神,然后才发现自己刚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