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私人专用电话响起时,关哲玺愣了一下。
这支电话的号码只给近亲的人,而亲亲老婆正在帮他煮咖啡,那打电话的人……
“大哥?”抓起电话,关哲玺劈头就叫。
没想到电话这么快就被接起,电话另一头的关哲澧还没想到要说什么。
“你在哪里啊,大哥。”关哲玺连忙问。
“呃……阿玺,我只是出来散散心,没什么事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了——”
“大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啊?我能不担心吗?就算是散心你也该给我个行程或是联络方式吧,你这样一声不吭的一走了之,要让人怎么不去担心?”打断他的话,关哲玺不满的大叫。
“我只是出来走走,能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关哲澧不以为然。
“你别骗我了,大哥你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在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关哲澧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牵扯到这里来。
“妈刚死的时候,爸他对你的态度……”关哲玺说不下去了,反正事情点到为止,他相信大哥能明白他的意思。
关哲澧皱眉;没想到这个天才弟弟会把事情联想到那里去。
“阿玺,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要不你怎么会处心积虑的想离开台湾、想离开我?除了晨悠之外,我就只有你这个亲人了,你怎么能一走了之?”
“我离开台湾的决定与你无关,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要好好的想一想。”关哲澧真的不明白他唯一的弟弟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
“大哥,你别想骗我。”
“骗你?我何必?骗你能有什么好处?”
“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联络?”关哲玺质问的语气简直就像是耍无赖。
“我只是……只是有些事还没想通——”
“什么事这么重要,没想通就不能跟我联络的?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再次打断他的话,关哲玺的火气开始冒了上来。
“阿玺……”
“你现在在哪里?”关哲玺咄咄逼人地审问。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总之我没事的,你别担心。”关哲澧不愿回答。
“那你会不会回来?”
“等我想通了,我自然会回去的。”
“你会不会回来?”不接受含糊不清的答案,关哲玺执意要明白一切。
关哲澧沉默了许久。
“会的,我会回去的。”面对弟弟的执着,他承诺。
他的话让关哲玺放下一半的心。
“大哥,再答应我一件事,在你回来之前,你要走时跟我联络,让我知道你安全无虞。”关哲玺要求。
“好吧!”关哲澧才刚挂上电话,一旁的秦乐唯马上靠了过来。
“关大哥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很担心?”
对于她的问题,关哲澧没说什么,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
“这是当然的了,你是关大哥的哥哥、唯一的亲人,他当然会很担心你了。”秦乐唯理所当然的说。
关哲澧还是没说话,像是在思考什么,他取过写生用的绘画工具,没理会秦乐唯,一个人信步走着。
不敢吵他,秦乐唯随后跟上,一直走到原先作画地点的附近后,见他随意找个台阶坐下,秦乐唯也跟着一屁股坐下。
知道她像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身边,关哲澧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过了好一会儿……
“谢谢。”他没来由的冒出一句。
“嘎?”秦乐唯愣了一下,“干嘛跟我道谢?我又没做什么。”
“我没想到阿玺会这样担心。”关哲澧没发现自己在对她解释。
他的解释让秦乐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只是运气比别人好能碰上你,而且我只不过是将关大哥的情况告诉你一声、让你打通电话回去而已,算不上什么的。”对于他的谢意,秦乐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到这里,关哲澧才真正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一件略嫌宽大的直筒牛仔裤、一件休闲上衣,头上戴着一顶可爱的帽子,过肩的头发扎成两条麻花辫……
这样的穿着打扮对一个二十五岁的女人来说不但不适合,简直就有装可爱的嫌疑。
但要是再配上一张讨喜、稚气的面容,圆圆的脸上还镶嵌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最后再配上稚嫩童音……
相信这模样任谁看了,都会二话不说的将她当成是未成年少女,更何况此时羞涩的模样无疑是更加混淆了她实际的年龄。
“你一个人出来?”关哲澧突然皱眉。
“对啊。”秦乐唯老实回答,“因为我没什么特别的计画,只打算要流浪一阵子、四处看看而已,所以时间上很难有人能配合,便干脆自己一个人出来到处乱走。”
“流浪?”
“嗯,不过不是你想像中那种狼狈不堪的流浪法,这只是一种譬喻,你不觉得‘流浪’这名词听起来有一种很自由、无拘无束的感觉吗?”秦乐唯寻求认同。
不敢苟同的看她一眼,这是关哲澧的回答。
“你真的没感觉?”秦乐唯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只泄气的小狗,“我一直很喜欢这样的说法耶。”
“你一个女孩家,不该单独成行的。”话一出口,关哲澧自己也吓了一跳。
别说他的个性本来就懒得搭理这些,她的事跟他根本就不相干,但不晓得为什么,他就是觉得不妥,还没想出原因,不赞同的话就说出来了。
“有什么好不妥的?反正现在自助旅行的风气这么盛,没什么关系的。”秦乐唯自己可不当一回事。“别忘了,我是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个成年人。关哲澧自然是没将这番话说出口,但那满脸的不以为然已经说明一切了。
“我看起来不像吗?”低下头,秦乐唯怀疑的看了下自己的打扮。
关哲澧翻了个白眼。
这问题在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怀疑过一次了,后来得到证实,她优良的工作能力证明她确实已经有二十五岁了,但即使如此,她现在这副模样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怀疑她的年龄。
秦乐唯也知道自己问了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没错,她的外貌确实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但她也没办法,就算改变穿着打扮也没用,谁让她天生丽质,长得就这么一副娃娃脸呢?
“其实外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智成熟度。”秦乐唯决定改变说法,“虽然我的样子是年轻了一些,但我相信一趟小小的流浪是难不倒我的。”
前半段话关哲澧深表认同,但后半段话他不予置评。
“大哥大,你那模样摆明了就是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好像我是个无知少女,随时都会被骗似的。”秦乐唯可不服气了。“要不然你说出个道理来嘛,为什么同样是一个人出来玩,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关哲澧不接腔。
“要不你说好了,是我玩的方式不对吗?那你又是怎么样的玩法?”
“我不是出来玩的。”
关哲澧意外的接口让秦乐唯傻了一下,但她回神后马上做出反应。
“我知道,你不是玩,你是出来画画的。”她接得很顺口,心里却感到怀疑,他的意思该不会也要她背着画具四处画画吧?
“画画……只是打发时间用的。”可能是她的样子太过于无害,关哲澧破天荒地泄漏出些微心中的想法。
“打发时间?”偏着头,秦乐唯张着一双无邪的眼看着他。
“在找到让心发热的事情之前,就属画画最能打发时间了。”肯定她的疑问,关哲澧轻叹一口气。
秦乐唯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大哥大,你心里是不是很寂寞?”
圆眼中一闪而过的同情让关哲澧惊醒。
“你在说什么?”撤去心防的时刻已过,关哲澧恢复原先的样子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耸耸肩,秦乐唯也不继续问下去。
虽然对他出国的目的感到怀疑,但她的个性就是如此,就算再如何的好奇,她也不愿逼迫或勉强他人回答不想说的事。
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时不察的泄了口风,关哲澧的样子有些不自在,满心只想赶快离开。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已经做到你的要求,跟阿玺联络过了,你也该实现你的承——”
“我知道。”打断他的话,秦乐唯甜甜一笑,“刚才我答应过你,要是你跟关大哥联络的话,我就当作没看见你,是不是?”
“那……”关哲澧看着她,就此别过的意味相当浓厚。
“大哥大。”软软甜甜的童音向来是她软化敌人的第一武器。
心中警铃大响,关哲澧防备的看着她。
“刚刚……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秦乐唯笑咪咪的。
关哲澧蹙眉,直觉告诉他,她想赖皮。
“真不好意思,到现在才跟你说……”话虽如此,秦乐唯脸上可没有一丝愧疚的成分在。“在你跟关大哥联络后,其实还得麻烦你答应我一件小事。”
果不其然!
关哲澧可没时间替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高兴,他额上那两道浓眉紧蹙得都快立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像是没看见他的排斥,秦乐唯脸上的笑容始终灿烂。
关哲澧没发现自己正不自觉的瞪视她。
“听关大哥说过,大哥大是笠扬的首席建筑设计师,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赖皮守则之一,吹捧对手为成功之本。“相信多出的这一个小小的附带要求,对你这个赫赫有名的大建筑师而言,绝对是一件非常、非常简单的事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吹捧的废话只让他感到不耐烦。
“其实很简单,因为我小时候不学好,致使现在置身在梵谛冈这样充满人文艺术的地方有很多事都搞不懂,像是这些希腊式的大柱子啦、还是什么罗马式的拱门啦,才疏学浅的我哪里搞得懂啊?为了不白走这一遭,只好请大哥大多多帮忙了。”一套话说得像是演练过的一样。
“旅游手册上不都有详细的说明了吗?”关哲澧不大买帐。
“哎呀,书上说的哪有人说的那么详尽?而且有大哥大这种领执照的正统建筑师来指导的话,相信一定能让我学到更多东西的。”秦乐唯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大哥大当然可以拒绝啰,只不过行程不定的我在这次旅行中拥有最多的……”秦乐唯气定神闲的停顿了一下,“就是时间了。”
“那又如何?”关哲澧冷哼一声。
“说起来我这个人最无聊了,只要觉得有趣的事,就一定会追着跑,恐怕未来的日子里我会跟着‘某人’走,到时候我大可以将‘某人’的确切停留地点告诉‘某人’在台湾的弟弟……”
“你刚才答应过我的。”关哲澧直指她小人的行径。
“我答应‘这次’装作没看见你,又没说‘下次’要装作没看见你。”秦乐唯反驳得理直气壮,而且摆明了跟定他后,大可将他的行程回报给关哲玺。
关哲澧死瞪着她。
别说他天生不善言词、不懂得与人争锋相对,就算他平常再如何的会说话,此刻也气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皮皮的看着他,秦乐唯的模样就像是没事人一样。
其实她不是故意想刁难他或是赖皮,实在是目前在明知道他有心事的情况下,她怎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当然,她也不认为自己厉害到能解开他心中的结,但好歹她也得试试让他说出心中的话嘛!
经验告诉她,只要他肯说出来,那么一切就好解决了。
“好嘛,好嘛,就陪我好好的参观一下这里嘛,刚刚我在里面都还没看够哩。”一改先前威胁的态度,秦乐唯以小女儿的娇态央求他。
腹中的一把火哪有那么快熄灭,关哲澧不理她。
“你在外面画画,有进去过里面吗?”像是没看到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嘴脸,秦乐唯自顾自的说着,“哇!里面好大喔!我刚刚大概晃了一下……你知道吗?里头有个主祭坛,四周点了好多蜡烛,气氛虽然弄得庄严肃穆,但就是让人感到毛毛的,我一个人不太敢接近。”
“那可真不容易,这世上还有让你感到害怕的东西。”关哲澧没好气的开口损她。
好现象!他总算开口了。秦乐唯心中窃喜。
“那不是普通的东西耶。”不解世事的面容堆满了反驳,“听说主祭坛下有圣彼得的遗体……遗体耶,多吓人啊!”
这一次,她的话只换来关哲澧冷哼一声,她再接再厉。
“拜托啦,刚刚我一个人不敢太靠近看,现在有你陪我,那我就能靠近看清楚一些,这样才算不虚此行嘛,好啦……”秦氏必杀绝技——一面扯着他的衣袖左摇右晃,一面发出含悲带屈、引人同情的娇软童音,再加上不容人拒绝、无辜的眼神……
在那种迷途羔羊般的眼神注视下,关哲澧的内心正展开一场拉锯战。
女人!自以为是的生物,总以为几句话就能玩弄男人于股掌之间,这个叫秦乐唯的女人恐怕也是这一类的。但……要是她真是这种人的话,那她眼睛的光彩未免也太过纯净了,她能被归类为一般的女人吗?看她说话的样子跟举动……
在秦氏必杀绝技的运用下,慢慢的,关哲澧的心开始倾向一边了。
或者……陪她进去晃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又花不了多少时间……而且看她一副不知人间险恶的模样,等一下随便编个理由骗一骗就能打发掉,从此各奔前程、老死不相往来……想想,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那就跟她进去晃一下好了。
这一次,关哲澧妥协了。
第四章
“大哥大,你开心一点嘛。”漾着一朵无害的笑容,秦乐唯唤了一声。
关哲澧没说什么,由他这种连哼都懒得哼一声的态度看来,想来他此刻的情绪恐怕已经不是一个“糟”字可以形容了。
无怪乎关哲澧会这样不高兴了,在命运的作弄下让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碰见她也就罢了,本想顶多是应她的要求,拨通电话回台湾而已,谁知后来她一再的以梵谛冈那次的赖皮模式耍赖,让他带着她逛遍罗马的名胜古迹……
对于她的一再赖皮,他心中暗自气恼,但因为都还在尚能忍受的范围之内,所以不论气到得内伤与否,都咬着牙、硬是忍下了那口气,可是俗话说——忍无可忍、毋需再忍!
到后来她当真是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了,不仅仅是一再的出尔反尔,竟然还插手摆布起他的行程……
这辈子他从没见过这种人,一张口总是能冒出一成串不是道理的歪理来扭曲事实,就算是吐鲁番来的恐怕也不能这么番吧!
“别臭着一张脸嘛!”看不惯他那一副被倒债的嘴脸,秦乐唯很好心的开导他,“我不是告诉过你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意思就是告诉我们,一个人落单的玩绝对比不上两个人结伴一起游玩,你想想,两个人在一块儿不但有加倍的乐趣还能互相照应,这是多好的一件事?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