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已失踪两日的知秋生死未卜,虽说今天是大学联考的日子,但她早没有心情去管那些了。
「妳不怪老爸?」骆礼贤感动于女儿的宽容。
「老爸,你是神棍又不是神仙,要怪你什么?」知夏终于放下手中的报纸。
多么让人泄气的话啊!
「我才不是──」
在知夏的注视下,「神棍」两个字梗在骆礼贤的喉头。
能反驳吗?要是能他就不会白白担负神棍这个臭名十几年了。再者,当初在确定知秋失踪后,他曾当着知夏的面拿知秋的生辰八字算了大半天,可怎么也算不出她是生是死,这不容辩驳的事实让他神棍的形象在知夏的心中又加深了一些。
「邪门!真是邪门!命理推算方面我一向很有把握的,怎么在这种紧要关头却什么也算不出来?」骆礼贤低声咕哝。
没理会老爸的喃喃自语,知夏继续努力的翻阅报纸。
「我说女儿啊,你不知道坐车时看报纸会很伤眼力吗?」大半天后,骆礼贤才发现知夏异常努力阅报的行为。
「嗯。」知夏闷哼一声算是回答。
「你到底在看什么?」骆礼贤忍不住问了。
「看看有没有报导因意外导致丧失记忆回不了家的人,或是等待认领的无名女尸。」知夏随口答道。
「无名女尸?!」骆礼贤倒抽一口气?
「爸,知秋的下落不明,现在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总是要注意着点是不是?况且这好歹也强过让你眼巴巴的拖我到这荒山野岭来找什么先知、智者、前辈的,你真以为靠那种人这样比画来比画去就能算出知秋的下落?爸,你实际一点吧。」知夏泼冷水。
老实说,知夏一直觉得来这一趟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对她而言,那位什么先知的充其量只不过是神棍里的神棍,她真是鬼迷了心窍才会答应她老爸来这一趟的。
「先生,你们『素』来找人的哦?」计程车司机操着台湾国语介入骆家父女的对话。
骆礼贤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不『搜』我还『尊』不知道,『偶』刚刚还以为你们也『素』来拜『输』的哩。」计程车司机咧着嘴笑说。
「拜『输』?」计程车司机严重的台湾国语惹笑了知夏。
计程车司机以为知夏极感兴趣,忍不住开始描述他这几日的见闻,「『素』啊,就『素』拜『输』。这几天『偶』们开计程车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都『素』一些外地客,『尊』的『素』什么样的人都有啦,『偶』问了几个客人,他们都说『素』要来『拜输鞋艺』。『尊』奇怪,『偶』们这些在地人都知道慕月山『素』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尊』不晓得他们『素』要去拜什么『输』。」
计程车司机说得卖力,骆家父女也听得辛苦,经过一番整理后,这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太夸张了吧,『偶』看这里树木茂密,怎么可能会『素』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知夏淘气的学计程车司机的台湾国语。
「这你小孩子不懂啦。」
「你不说,我又怎么会懂?」知夏小声的嘀咕。
「其『俗』这个地方很邪门的,等一下你们就会『租』道了。」计程车司机预言般的说着。
没多久……
「好啦,『偶』就载你们到『仄』边,你们下车吧。」
☆
结界的周围有异……
「有人来了。」闭目养神的朗玥突然出声。
「咦,甄选大会就要开始了,还有人来?」青竹纳闷。
「别说了,去领他们进来吧。」
「尊者,青竹不懂怎么这时候会想要收传人?为什么咱们不将这气力用在寻找幻月琉璃的下落?」忍隐了几天,青竹还是忍不住的将问题问了出来。
「我有我的用意。」
青竹满怀期望的静待下文。
半晌……
「快去吧。」闭着眼,朗玥不愿多说。
「是。」
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淡青色的身影一隐而逝。
☆
在林荫茂盛的树林中摸索十来分钟后,知夏终于明白计程车司机的意思了。
鸟不拉屎、鸡不生蛋!形容得还真贴切,因为整座林子静得让人觉得诡异,真的,知夏只能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
要知道,在这样绿意盎然的环境中就算没有此起彼落的啾啾鸟鸣,好歹也该有些虫鸣唧唧吧,更何况现在正是知了尽情放纵生命的季节,这么一个放眼望去尽是林木的地方,怎么可能连一只知了都没有?
「老爸,这地方不对劲。」知夏皱眉。
四周静得像是陷入真空状态一般,仿佛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分明。
「高人住的地方总是要与众不同嘛。」骆礼贤不以为意。
「高人、高人,」知夏一脸嫌恶的重复骆礼贤推崇的语调,「是长得多高的人?高到要我们这么大老远的跑来找他。」
「知夏,别对前辈不敬。」骆礼贤难得地端起做父亲的架子。
这下子,知夏的好奇心可被引出来了。
「老爸,我们要找的高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瞧你紧张的。」
「这件传闻在我们修行者之中流传许久,在慕月山上有一位神秘的得道高人,同道中人都唤他『圣灵尊者』,据悉他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只要掐指一算,没有他算不出来的事,想要知道知秋的下落,也只有靠他了。」
「拜托,那只是传闻,你就带我在这边『逛山』?还是一座怪里怪气的『静音山』?」知夏忍不住提高音量。
「这你就不懂了,像尊者这种超凡入圣的先知、前辈,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凡夫俗子想见就能见到的?这周围一定被下了结界,我们只能靠诚心来使尊者愿意接见我们了。」
结界?!她有没有听错啊?是那种虚幻的神怪小说中用来保护、隔绝的那一类防御法术?真的假的,真有这么神的人吗?知夏一脸的狐疑。
要知道,现在可是讲究证据的时代,凡事都要眼见为凭,谁知道她老爸讲得口沫横飞,到时候看到的会不会只是另一个更高明的神棍?
「算了吧!你还是等我见到知秋时,再来跟我吹嘘你口中的圣灵尊者有多神奇吧。」知夏也懒得「吐槽」她老爸了。
两人又继续走了好一会儿。
「老爸。」知夏忍不住开口。
「干嘛?」
「你实在很没有方向感耶,你不觉得这里我们已经走过了吗?」知夏发觉老爸一直带着她在林子内相同的小径打转。
「是吗?」骆礼贤看了看四周,只觉得这附近的景致全是一个样。
要是再跟着老爸晃下去,别说找不到他口中的什么高人了,要是迷了路回不去那才冤枉!知夏在心中咕哝。
「算了、算了,我看你还是跟着我走好了。」知夏不由分说的往一旁走去。
骆礼贤没异议,乖乖地跟着知夏走,当父亲的领导权莫名其妙的让女儿夺走了。
天气是这么样的热……
真邪门,走在这林荫茂盛的树荫下,非但没有一丝解暑的清凉感,还让人更加觉得闷热,就好像被关在一个蒸笼里一样,而且随着前进的步伐还愈来愈热,知夏心中直嘀咕,一张俏脸已经因为闷热而涨得通红。
「知夏,你很热吗?」一直跟在知夏身后的骆礼贤发觉了女儿汗流浃背的异样。
「老爸,你不觉得热吗?」知夏回过头,像是看怪物一样的看着父亲。
知夏的样子让骆礼贤吓了一跳。
「有这么热吗?」七月的天气热归热,但知夏的样子未免也太夸张了吧!
跟骆礼贤微微出汗的样子一比较,知夏的模样就像是从水缸里捞上来一样,难怪骆礼贤会觉得奇怪了。
彼此对气温的认同问题产生极大差异,就在骆家父女正要展开一场唇枪舌剑之际──
「这位道友!」青竹的突然出声把骆家父女吓了一大跳。
知夏确定前一秒四周还是处于寂静、无人的状态,这会儿这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身上穿着改良式青衫唐装的小朋友,真的让人无法不觉得古怪,他像是平空出现一般,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怎么接近他们的。
「小鬼,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知夏不确定的望了望四周。
小鬼?!这个名词严重的伤害了他的自尊。青竹暗忖。
想他堂堂青竹童子,修炼五百余年后得以幻化人形,让圣灵尊者收为随侍在侧的伴从童子后,至今也又过了五百年,现在竟让人喊成小鬼?
「尊者有请,青竹前来领路。」青竹恭敬的态度只针对骆礼贤一人,对于知夏,他是看也不看一眼。
「喂,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知夏极不满意眼前小鬼刻意忽略她的样子。
「请。」青竹不理会她,头也不回的在前头带路。
知道能被尊者接见,骆礼贤乐得合不拢嘴,连忙捂住知夏哇哇大叫的嘴,高高兴兴的跟着走在前头的青竹。
青竹不高兴归不高兴,但心里头可纳闷得紧。
尊者在栖月居外设下两道结界,最外头那一道结界是利用栖月居外围的天然林木所设下的迷障结界,此种结界没有伤害性,只会让人迷失在林子中,主要是用以隔绝人界好事人士的骚扰,让那些人最终只能无功而返。
内缘结界的用途就大大不同了,因为总有一些妖魔鬼怪不自量力,三不五时的就冒出一、两个想来挑战,所以尊者设下这道具有伤害性的结界,只要入侵者的身上带有灵力反应,结界便会发挥功效,用来防御跟威吓那些能化于无形、不受迷障阻碍的妖邪。
只是,身后这一对父女明明就是人界的人,道行看起来也没有多深……不,该说是几乎等于零,竟能在无人带领下几乎通过外围的结界,这让他怎么想都不明白。
「知夏,你怎么了?」知夏身上的高温让始终握着她的手臂的骆礼贤停下脚步观看。
「我好热……」她只挤得出这么一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她每走一步就觉得更热一分,现在的她已不像是置身于蒸笼之中,而是像被架在火上烤,整个人就要被焚烧殆尽一般。
「知夏,你别吓老爸,你到底是怎么了?」骆礼贤慌了手脚。
「你……」青竹也停下了脚步,惊异于知夏皮肤上所显露出的不正常潮红。
「老爸……」半瘫软在骆礼贤身上,知夏被焚烧得快哭出来了。
「这位小哥,你看她怎么了?」骆礼贤朝青竹求救。
从没见过这种情况的青竹也没了主意,跟着心慌意乱的瞪着皮肤通红的知夏。
在热到极致时,那股热源总算让知夏察觉出来了,怎么也没想到,那股焚人的热力竟是源自于她的体内!
快要失去意识的知夏觉得自己已逼近崩溃边缘了,那把火焰从胸腹内愈燃愈炽,所有气焰直逼四肢百骸,就好像受到什么东西召引似的,那股焚人的火焰已经快要冲出她的身体。
知夏的身体热得烫人,但骆礼贤说什么也不敢放开她。
突然间,一道淡金色光芒出现,光芒褪尽之后,骆礼贤瞧见一位仙风道骨的俊逸男子站在他们身侧。
「放开她。」
清雅的嗓音有着无比的说服力,骆礼贤楞楞的将知夏交到这个谜似的男子手上。
「尊者?」尊者怎么来了?青竹讶然。
「你是圣灵尊者?」骆礼贤倒抽一口气。
这就是传闻中的得道先知「圣灵尊者」?怎么……怎么这么样的年轻?骆礼贤震惊得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不理会旁人的反应,朗玥的心思全挂在接手后、晕倒在他怀中的人儿身上。
「青竹,好好招待客人。」
抱着知夏,挺拔昂然的身躯被再度出现的金色光芒所笼罩,光芒消褪后,同时失去知夏跟朗玥的踪迹。
这场景已然让骆礼贤看呆了。不过,傻在原地的不光是骆礼贤,就连一旁的青竹也是一楞一楞的。
他们对自己所看到的事是那么的不可置信,不约而同的,两个人伸手揉了揉眼睛。
高人!果然是高人!这种能瞬间化于无形的身手真是惊人,骆礼贤内心充满崇敬的暗忖。
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那个女孩子倒在尊者身上、快晕过去前,她的周身所泛着的……似乎是一股极强大的灵气。青竹一脸困惑。
再看一眼没啥特殊灵气的骆礼贤,青竹不禁茫然了。
☆
在满山遍野鲜花怒放的美景中,一名美丽的少女神情肃穆的伫立其中,只见她的左手掐着兰花指置于胸前,右手平放外侧,掌中拿着一枚成晦暗颜色、鸡蛋般大的石头,口中念念有辞,倏然,少女的身上缓缓绽放出橘红色温暖的光芒……
「姮旸,你住手!」
水蓝色光芒扬起,另一名灵秀的少女在橘红色光芒渐深前赶到。
「是你,」姮旸顿然一笑,「湘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谢谢你赶来送我一程。」
「我不是来送你的,我是来阻止你的,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被姮旸唤做湘湘的湘芹开骂,「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拿你万年的灵修开玩笑,你真的为了打通幻月琉璃渐枯的灵气,不顾一切的要将自己全部的灵力注入其中?」
「我没得选择。」
「什么叫没得选择?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的碧灵珠到时候保不了你,让你的灵气一泄而尽,那你该怎么办?」
「我已经没有碧灵珠了,就算不将我的灵气注入幻月琉璃之中,我的灵气也是无所寄托,终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于无形。」姮旸幽幽地说道。
「你把你的碧灵珠给了那个人?」湘芹不可置信。
「若不把碧灵珠给他,他会魂飞魄散。」姮旸低诉。
「那你就不怕自己化为一缕轻烟,变成无形无体、什么也不是的消失于三界中?」湘芹气急败坏,「我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你快去向他取回你的碧灵珠!」
「我不会去的。」无视于好友难得的发飙模样,姮旸的态度更形坚决,「我要他好好的,只要他能够好好的,一切就足够了。」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姮旸掩面哭泣。
「姮旸……」姮旸的泪水让湘芹慌了手脚。
天界的子嗣形成不似人界,比起人界的十月怀胎,在天界要诞生一个新的生命可是困难多了,就以姮旸而言,她的形成是太阳神耗费诸多心力、以自身的灵气逐渐喂养培育,历经十年──天界一日等于人间一年──才将她从碧灵珠里头炼化出来。
身为太阳神最钟爱的小女儿,她常在太阳神身边跟前跟后,活力四射,温暖可亲的甜笑一向是她的注册商标,曾几何时,她的笑容不见了,换上的泪水只让人觉得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