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有点委屈的知夏嘟着嘴,小声的解释:「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不想看你老是受到这些魔兽无谓的骚扰……」
她的心意令朗玥的心蓦然一热。
「只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还害你受了伤,我……我真的没想到……」心一急,解释的话说得七零八落,这使得知夏更慌乱了。
「没事了!」朗玥心疼的拥住她。
在朗玥的怀抱中,知夏一颗慌乱无措的心渐渐平稳了下来,所有解释的话只化为三个字──
「对不起。」
「我说过不怪你了。」抬起低垂的螓首,朗玥直直地望入那对漂亮的明眸中,「只不过,下次别再这样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了。」
这样珍惜怜爱的语气……似曾相识。知夏神情恍惚的望着那对琥珀色的深潭。
毫不设防的天真表情似是能蛊惑人心,在迷蒙大眼的注视下,朗玥情难自己的俯身轻啄了下那不点而朱的绛唇。
知夏猛然回过神来,两朵红云浮上双颊,少女的娇羞让她急忙回避朗玥的注视,而朗玥则是忘情的看着她害羞的模样。
「嗯咳!」
再次出现的青竹看见的正是这一幕,他很有道德的轻咳一声,表示有他这个「第三者」的存在,神情怪异的两个人霎时恢复了些许理智。
「我出去了。」低着头,知夏连忙站了起来。
朗玥拉住她,知夏不得不红着脸面对他。
「答应我,从现在起你会加倍用心学习。」
在他请求的眼神注视下,知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知夏离开后,青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表现出他的担忧。
「尊者,你觉得怎么样了?」
知道瞒不过青竹,朗玥苦笑。征兆已经开始出现了,而今日硬接下灵剑,原先注入其内的灵气反噬其身,内在所受的伤可以瞒过知夏,但外在的伤在她自责过深的眼泪下,他又使用灵愈气强行治疗,这下子,他渐形衰竭的短暂寿命只怕又缩减了不只一半。
「尊者,你确定要让她接下守护人界的重任吗?」不是他看轻她,实在是她今天的作为让人不敢苟同,还有,尊者那一副保护欲过重的样子,他实在也不太相信尊者舍得让她接下这个重担。
青竹的问题正是朗玥的矛盾所在。
挟带着姮旸的条件,守护人界的接班人一职,知夏可以说是上上之选,但私心里,他又不愿见她独自一人担下这份责任。
唉!这让他该怎么抉择呢?
曾经,他偏向私心,宁愿背负罪人之名让青竹送她回去,但阴错阳差的,她又因故回到了栖月居内。这时,他又为了满足另一份私心,什么都不想的只求能多跟她相处,所以他义无反顾的收留了她,但他在教予她一切的同时,又犹豫起最初的问题──该不该让她接下人界守护者一职?
这双重的矛盾教朗玥痛苦莫名。
朗玥的犹豫、矛盾与痛苦全看在青竹眼里,心中自是气愤不平。
他就不懂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知道那个小女人就是姮旸天女转世,为什么不直接向她索讨幻月琉璃?还有,尊者强制命令他关于幻月琉璃的事一句都不准对那个小女人透露,除此之外还要他视她为第二个主子,那意思摆明着她将取代尊者的地位……
青竹愈想愈不对劲。届时,失去碧灵珠又没有幻月琉璃的尊者呢?是不是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于无形,什么也不留?
说什么找回幻月琉璃就好,尊者先前都是在唬他的嘛!
「尊者,你不可以丢下青竹。」一但想通,青竹脱口而出。
知道再也瞒不下去,朗玥叹息,「青竹,有许多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青竹的生命是尊者给的,这世上只有尊者一人才是青竹的主人。」青竹才不管什么天命之说,他豁出去了。
在青竹的想法里,人家是烈女不侍二夫,而他则是忠臣不事二主;更何况他乃由代表高风亮节的竹子衍生出来的,当然得坚持他做人的原则。
「你错了!青竹,你的生命不是我给的。」
「怎么会不是?」青竹被搞胡涂了。
「要说你的主人……」又是一项关于姮旸的往事了,朗玥的思绪拉回千年以前。「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有资格了……」
☆
坦白说,知夏后悔极了。
就因为点了那一下头,她过了一个礼拜夙兴夜寐的勤学苦读生活,就差没有悬梁刺股、卧薪尝胆了。
秉持着「休息无罪、偷懒有理」的信念,知夏在傍晚时刻偷得了空便一溜烟的「落跑」,此刻,她正躲在浓密的枝丫间准备小憩一下,补充几日来短缺的睡眠。
真的不夸张,这一个礼拜以来她没日没夜的练习着,白天时由青竹跟朗玥轮流指导,实际演练各式武术,晚上则是在朗玥的房内听他讲解千奇百怪的法咒,每天,她都是把自己累挂了昏睡过去才算度过一日,现在再不让她补补眠,她是真的快不行了。
可能是天生劳碌命吧,好不容易能偷懒一下,但脑袋偏偏不合作,思绪像是有自主性的飞快转了起来,总觉得这几日的栖月居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论起怪异之处颇多,但其中最怪之人莫过于青竹了,他对她的态度转变之明显,让她不得不称奇。
以前,青竹看到她就会忍不住跟她杠上,朗玥在的时候或许他会收敛一点,但本质上他们两个人就像是相克似的,一日不斗嘴那真的是万不可能的事,但现在……邪门了!青竹看她的样子好像她曾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那种恭敬有礼的态度让她纳闷极了。
真奇怪,前一刻他还在气愤她使得朗玥受伤的事,怎么她才一会儿不在场,他的态度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当然,转变不是在一瞬间,知夏还记得那晚自己提早离开回房休息,经过一晚后才见到青竹的异状。
原本她还以为青竹会趁朗玥不在场,好好的嘲讽她一顿,但奇迹发生了,只见青竹强压下想讽刺她的欲望,硬着头皮喊了一声:「小姐,早!」
当时,她第一个反应是四处望一望,在确定朗玥不在一旁后,她伸手摸摸青竹的额,但……没发烧嘛!
然后,那一整天青竹便一脸压抑的尴尬表情面对她,之后,像是慢慢习惯了,青竹对她恭敬的态度变得神色自若,好像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一般,到现在她还是不敢相信这种没头没脑的转变。那日在她离开朗玥的房间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还有朗玥,这几天他看她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己的错觉,总觉得那双琥珀色的瞳眸像是会炙人一般,满含深深眷恋的情意……
想到这儿,知夏的脸倏然染上一抹瑰丽的粉红色彩。真是羞死人了,又不是花痴,怎么会冒出这么个形容词呢?搞不好全是自己的错觉呢!
嘲笑完自己的自作多情,知夏这才有心情继续想下去。其实仔细想想,她发觉栖月居内怪怪的人不光是别人,就连自己都有点怪怪的!
真的,最近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回想不起的诡异梦境外,她的脑海常常会莫名的飞窜出一些画面,她可以感觉出那些画面的真实与联系,但由于每个画面都是一闪而逝,害得她除了困惑之外什么也想不起来。
还有,她整个人愈来愈不对劲了,以往没发生过的奇怪症状全出笼了,最常见的有血液循环机能莫名的亢奋、心律莫名失调,这些造成她不由自主的时常脸红,一颗心异常的跳动……最糟的是,当她在朗玥身边时这些症状出现最为频紧,害得她常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笨手笨脚,就好像智商减了一半似的。
真糟糕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知夏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觉得愈跟朗玥相处就愈觉得对他有一份熟悉感。那似是包容一切的浅浅笑容、带着眷恋的深情凝睇、像是能承担一切的清朗挺拔身影,在在让人感到如此熟悉,她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他……糟糕,她不会「煞」到他了吧?!
乍现的灵光使得知夏怔在原地,接着她猛然从仰躺的姿势坐起,却差一点从树上掉下去。
这……这……太夸张了!知夏惊得张口结舌。
不行!她得找个人商量、商量,不过……该找谁呢?想了老半天,一个绝妙的人选跃入知夏脑中。
兴匆匆的变出纸笔修书一封,将信纸折成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纸鹤后,知夏轻喃咒语,缓缓的,纸鹤幻化为实体,张开一对羽翼飞向欲前往的目的地。
嘻,事情就这么办了!
看着纸鹤振翅离去的身影,知夏佩服起自己的聪颖才智来,带着笑容,纤巧的身影在林荫间一隐而逝。
第七章
唉!两个女儿都不在,真不晓得买那么多菜是要做什么?
夕阳斜照,将骆礼贤的高大身影拖成一个长长的影子。抱着一堆刚采买的菜,他正自怨自艾的想象自己晚年的凄凉。从不知道两个女儿不在家后,一个家竟会变得这么冷清,在想象力的发挥下,骆礼贤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拖在地上的影子已经有佝偻的老迈倾向。
知秋宝贝啊!你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呢?知不知道老爸每天都望眼欲穿的等着你回来?
想起知秋,骆礼贤心中就一阵感伤,再想起形同让他赶出去的知夏……唉!他只能用一声长叹来纾发心中的郁闷与不舍了。
说不后悔赶她去圣灵尊者那里习艺是骗人的,但若时光倒流,相信他还是一样会硬下心肠来做同样的事。
很奇怪的说法,但确实是这样,因为早从知夏跟知秋相继出世后,他就一直有预感这两个孩子绝非普通之人,现在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让知夏进修习艺,他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因一己之私而将女儿的未来弃于不顾呢?
但他真的好寂寞哦!
带着悲伤的心情,骆礼贤配合想象,拎着一堆菜,像个老头子一样行动缓慢的开了锁进门。
「嗨!老爸。」
「女儿乖。」正慢慢踱进厨房的骆礼贤反射性的答了一声,接着怔住。
谁在叫他?
「今天吃什么?」灵巧纤细的身影闪到骆礼贤面前。
「知夏?」手中的菜掉落一地,他情绪激动的一把拥住女儿。五秒钟过后,他突然想起自己该扮演严父的角色,倏地又推开她。
「你回来做什么?」像戴起面具一样,原本只差没涕泗纵横的脸迅速板了起来。
「老爸,你别假了,想我就想我,何必装出一副死人脸。」知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捡起一颗掉落在地上的苹果,随意往身上擦了擦就张口吃了起来。
虽然一开始是挺气他的,但所谓父女天性,再说她这个人也不太记恨,先前的事情过了就算了,更何况她是回来求教的。
「知秋呢?找到知秋的下落了吗?」骆礼贤不为所动,还是沉着一张脸。
「还没,朗玥说等过阵子就会水落石出了。」知夏无所谓的耸耸肩,没发觉自己全然信赖的语气,她似乎早忘了当初自己防朗玥防得跟什么似的,就怕自己成了被神棍骗财骗色的冤大头。
由于对朗玥的尊崇,骆礼贤更是没发觉女儿态度上的转变,在他的想法中,朗玥所说的话不啻是圣旨。于是他努力摆出明事理的严父嘴脸,不想因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坏了女儿的大好前途。
「我不是说过,没学个一技之长就别回来吗?」
「什么叫一技之长?」偏着头,知夏佯装思考。「像这样子吗?」
轻轻一弹手指,纤巧的身子半浮在空中,那副盘腿吃苹果的潇洒模样就像是窝在沙发中一般轻松惬意。见骆礼贤没啥反应,知夏皱了下眉。
「还是这样?」这一次,地上的菜慢慢腾空浮起,接着像是有自主性一样的飞进厨房,自动自发的分门别类放好。
骆礼贤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表情,那就是──目瞪口呆。
☆
要是说「月是故乡明」的话,那在知夏的心目中,饭绝对是老爸煮得好吃!
面对一桌子令人垂涎的怀念滋味,知夏秋风扫落叶般的进攻餐桌上的佳肴,那副吃相说有多糟就有多糟,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看得骆礼贤打从心底感到不舍。
「丫头,你多吃一点,来来来,这些都给你,别急、别急,没人跟你抢。」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教条的压抑,骆礼贤强忍下他珍贵的男儿泪。
夭寿哦!那些人是怎么虐待他的心肝知夏的?瞧她这副吃相,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他可怜的知夏。
知夏没空去察觉老爸旺盛的想象力正在作怪,一张嘴已塞满东西的她只顾着吃。
真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被发掘出那捞什子灵气并懂得运用后,她好像变得很容易饿,尤其是使用过灵力后总是饿得发慌。
这一次,是她第一次独自使用灵力从栖月居回来,又应老爸的要求露了两手,现在的她非得大吃一顿补回元气不可。
「丫头,是老爸不好,老爸不该逼你去学那些你不想学的,老爸错了,这次老爸不再强迫你了,你就安心的待在家里吧。」自我忏悔过后的骆礼贤很沉重的说出他的决定。
真的,他看开了,绝不是因为女儿已经变得不同凡响才会有这种说法的。骆礼贤在心中自动声明。
知夏怪异的看了老爸一眼,有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老爸看开了,能不能扬眉吐气、光耀门楣都已经不重要了,老爸希望你快乐,只有你觉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你懂吗?」
「不懂!」知夏直摇头。
「总而言之,你好好的待下来就是了,老爸不会强迫你去做任何事了。」
「老爸,你在说什么?我在那里很好的。」嘴里塞满食物的知夏模糊不清的咕哝着。
搞什么嘛!她这次回来只不过是想问几个问题,从头到尾她都没想过不回栖月居,真不知道老爸在想什么?知夏在心中直嘀咕,丝毫没发觉自己潜意识中已然把栖月居当成她理所当然的归处。
「别再安慰老爸了,老爸知道你受委屈了。」感应出女儿的贴心安慰,骆礼贤差点当着知夏的面痛哭流涕。
知夏翻了翻白眼,完全不能理解老爸的思考逻辑是怎么运作的。懒得理会他,她忙着填补自己空洞的胃。
半晌……
「老爸,你当初是怎么发现你爱上老妈的?」
终于,那个空得像是已经在互磨的胃让知夏塞进了可供消化的食物,这时知夏才用依旧塞满东西的嘴发出语音模糊的问题,这可是她这次回来的最主要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