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确定而已。」沈骥的脸色也陡地沉了下来。
「确定什么?确定我是不是戴了绿帽?」禹轩的声音失去了平衡。
「这……」沈骥回了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关心,现在又没有旁人,你又何必在意呢?」
是吗?甄岚这个「旁人」可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由得悄然惊叹。
像禹轩这么好条件的男人,都会当「乌龟」呀?他那个老婆也真是「暴殄天物」,若换成是她……
「啊--」被自己异想天开的假想吓住,甄岚登时忘了躲在楼梯,居然一脚踩了空,结果就像儿歌里那只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老鼠一样,她惨叫连连地滚下楼来。
这是怎么回事?禹轩和沈骥面面相觑,当场愣住了。
「你……」禹轩根本忘了是否该去搀扶,只是瞪著滚到面前的「大肉球」。
「我……哎哟!好痛!」甄岚撑坐起身,不住地呻吟著。
「甄岚?你在偷听我们说话?」沈骥责难道。
「谁在偷听?你少臭美了,我吃饱了撑著没事干是不是?告诉你,我是在……在练功夫,对!就是练功夫,才会不小心摔下来的,你们在说什么我可一句也没听见,不骗人的。」
不骗人的话,那她甄岚岂不白费了多年的修行?她揉著摔疼的臀部,暗忖著。
闻言,沈骥抱胸含笑道:「那你这一招应该就是威震江湖的『金鸡倒立』吧?」
一旁的禹轩已经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他摇了摇头,这丫头还真宝。
甄岚一听他的笑声可恼了,她差点摔断门牙,他居然笑得这么开心。
「笑什么?上辈子没笑过啊!」她吼完了禹轩,才又冲著存心消遣的沈骥横眉竖目,「我看你这人也好不到哪去,亏你一个大男人,只会在背后说人坏话。什么泼辣,告诉你,本姑娘的温柔是你无福消受到的!别以为没有旁人在就可以说长道短……」奇怪,他们怎么全盯著她瞧?
「不是说一句都没听到吗?我看是一句都没漏掉才是。」沈骥讥诮道。
自从她摔下来之后,禹轩脸上的微笑就没停止过,尤其在听到她刚才说的「笑话」,他脸上的笑意不禁更深了。
只怕领受到她温柔的,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吧。
沈骥很快就告辞离去,看来,甄岚除了爱说「笑话」外,还具有「清场」的功能--不堪她折磨的人,总会迅速退场。
待沈骥都走了好一会儿,禹轩发现她竟然还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怎么,是我这儿的座椅不合你坐?还是你对地板有偏好?」他低下头俯视著她说。
「我……」甄岚原本想爬起身,又觉有些不甘愿,这男人还真是不体贴,居然敢如此怠慢她这个证人。
她立刻佯装伤势颇重的喊道:「我好痛!痛得站不起来了……」
禹轩自是明白她的把戏,不过还是上前扶起她「虚弱无力」的娇躯往楼梯走去,「我看应该要再找医生来瞧瞧,你不知是摔伤哪了,刚刚还有力气教训人,现在居然伤势变得这么严重,连走路都很困难了。」
正在暗笑他如此愚蠢好骗的甄岚闻言,立刻抬起头,杏眼圆睁的瞪著他,「你在说我是装的,想故意让你扶,是不是?」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事实摆在眼前,说不说不都一样。他露齿一笑,「就算是,那也是我占了便宜,艳福不浅才能一亲芳泽啊!」
「就是说嘛!」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甄岚立刻把全身重量移到他身上,倚著他走上楼梯,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喂,你老婆是不是偷人哪?啊--」
大受刺激的禹轩猛然一松手,猝不及防的甄岚顿失重心,整个人又要往楼下摔落,幸好禹轩及时拉住摇摇欲坠的她。
「如果你不想再练功夫,那就安静一点!」他不悦道。
「你……」甄岚大概是惊吓过度,一时忘却「强词夺理」的绝活,她真的不再造次,安静得像一只被削去利爪的猫咪。
望著禹轩受伤的神情,竟教她有些不忍。而这种怪异的感觉,同时教她开始心慌意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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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回房之后,禹轩转身想离去,却被她唤住。
「你真小气!」甄岚嘀咕了一句。
「嗯?」他回过头,皱眉不解的看著她。
「不是吗?我只是问了一句话,你就心胸狭窄的记恨著。」她嘟著嘴,把弄著纤纤玉指,像是个不甘认错却又怕受罚的小孩。「好嘛,我……我向你道歉就是了,对不起啦!」
禹轩对她的道歉却置若罔闻,只是淡声道:「睡吧,我出去了。」
「站住!」
他才刚转身,身后立刻传来一声娇喝,他又迅速地掉头。
「你不许走!」甄岚冲到他面前,张臂挡住他的去路,「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应该是他问的吧。禹轩深吸口气,尽可能地回想著从小所受的绅士教育,否则他还真怕自己会拎起她「练功夫」。
「我想回房休息,这样子行了吧?」
一听他生硬的口吻,甄岚突然眼眶一红,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你欺负人!」
「你……」一见她快哭出来的模样,禹轩不觉地又心软了,原来的满腹闷气变成一头雾水。
他犹豫了下,这才伸手按住她纤细的肩,「你怎么了?我哪有欺负你?我只是要回自己的房间,还是……你希望我留下来陪你?」他试探的问。只怕到时她真的会被「欺负」。
「你臭美啦!」见他的语气放缓,甄岚也恢复正常--正常的耍赖。「人家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没听见吗?」
「我听见了啊。」那又如何?难不成要他对她这声「对不起」的反应必须惊天地、泣鬼神?「我也没再说什么了,不是吗?」
「你嘴巴没说,心里却在记仇,对不对?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
「脸色?」依他看,记恨的人应该是她吧。「不然你认为我该怎么做?」难道要他对她的道歉感激涕零?要知道,她所问的问题,正中他的要害,一种对男性尊严极大的打击。
「好歹你也该安慰我一下呀!」她振振有辞地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足勇气的,没想到你居然不领情,还在生气。」
「你是为了我生气就快哭出来?」他饶富兴味地间。
「喂,我可不是那么爱哭的!」甄岚急忙澄清,力保名声。「如果刚才你真的害我哭出来,我会恨你一辈子的。从我老爸死的那天起,我就发誓,绝不再哭泣的。」
好个坚强的孩子!只不过怎么又是一辈子?
「我不知道我的脸色会有那么大的力量,害你差点毁了誓言,原来我对你那么有影响力。」禹轩促狭道。
「你少胡说!才不是这样子。」她的脸倏地涨红,「我是因为知道自己不对嘛!虽然我说的是事实,但也不应该那么直接的问才是。想想有哪个男人肯轻易承认戴绿帽的?尤其是像你这么有钱有势的人。所以知道自己不对,那就得认错,小时候我爸总是一直这样对我说的。」
看来她老爸可能没教个彻底,至少她得学学认错方式吧?还说不直接提,他看她分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禹轩可以谅解的是,她绝非存心的。
他叹了口气,往梳妆台前的椅子坐下,点了根烟,望著镜中的她,语气平静地说:「你怎么能确定那是事实?」
「那还不容易,看你的样子啰!」
他的样子?他是头戴绿帽?还是身背龟壳?禹轩不明白她的意思。
甄岚耸了耸肩,迳自在床沿坐下,「你的样子除了生气外,还有难过,以及一种害怕。」
禹轩挑高一眉,「害怕什么?」
「怕事情被人揭穿呀!如果你老婆没死,你也完全不知道这事,顶多是你帮别人养小孩;就算瞒不过你,遇上这种事,也一定是关起来门自行解决。可是现在不一样,她死了,而且还是桩备受瞩目的命案,一个不小心,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老婆有了孩子,你却不是孩子的爹,可想而知,你的面子一定挂不住嘛!」
禹轩重重地喷了口烟,无言可对。
甄岚斜睨了他一眼,才耸肩道:「其实你也犯不著这样子,想一想谁不要面子?但面子是别人给的,自己怎么样才是真的。都已经是事实了,逃避也没有用。再说,就算你老婆背叛你,人都死了还计较什么?」她摇头晃脑,一副不胜欷吁的模样,「人哪,一辈子里,有谁敢说不会有被人背叛的时候?就算是自己,谁又能担保自己没有负过别人什么?想开了就没什么好计较的。」
「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能想得这么透。」
「那当然,苦命人家再钻牛角尖,岂不是自找苦吃?」甄岚得意的强调,同时还不忘说谎,「而且我年纪不小了,已经二十好几了。」
有吗?不过,此时禹轩无暇研究她的实际芳龄。
「你说得很好,看来娶你的男人有福了,有齐人之福。有这么心胸宽阔的妻子,哪怕他多养几个小老婆,你也能看得开,没什么好计较的。」他略带讥讽的说。
「去!这什么鸟话!」原本以为受到褒扬,还频频点头的甄岚听个仔细,立刻跳了起来,气愤地叫道:「怎么可能没什么好计较的,他要真敢那样,老娘一定把他五花大绑,不宰了他,也把他给阉掉--」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从假想的愤怒中惊醒,转动著疑虑的大眼眸,惊骇道:「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这样……杀了你老婆吧?」
禹轩捻熄手上的烟,苦笑道:「连你都这么想,更遑论别人。」顿了顿,他一脸凝重地看著她,「你刚才说的话全对,我是怕丢脸,但也怕会再引起像你这样的联想。虽说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就可以,但若因此让真凶逍遥法外,要李姬怎么能瞑目?我也会良心不安的。」
知道自己的话又伤了他,甄岚垂下头,弥补似地安慰道:「人又不是你杀的,怎么能怪你呢?何况你老婆会死,搞不好和她乱来的事有关,是她先对不起你的。」
「可是,如果那晚我在家的话,也许……」
那晚他是和她在一起的,虽说她发现禹轩这人愈来愈不讨厌了,但是也没「可爱」到能让她一肩扛错的程度。
甄岚为自己申辩道:「喂,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一晚虽然你是中了我们的圈套,但可是你自己把脖子伸进去的,没人逼你带我出场。」
「是没人逼我,我也没说怪你,怪只怪……」禹轩说了一半便住了口,一双眼睛猛盯著她。
「只怪什么?」甄岚在他专注的目光注视下,只觉浑身发麻。
「只怪看了你的样子才会……」
哼!还装?这会儿总该承认了吧?甄岚很想义正辞严地训诫他一番,但实在控制不住骄傲甜蜜的笑容爬上唇角。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睫,有些别扭地说:「那……也没什么,正常的男人总会有需要嘛!再说你跟你老婆分居那么久了,难免也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不是,不是这样的。」禹轩摇头失笑,解释道:「平时的我绝不是那样,那是因为你--」
「好了啦,不要一直说,我知道就行了。」她大声地制止他,转过身去,只为了掩饰脸上的笑容,让一个男人知道因为他的「觊觎」而乐成这样,多丢脸哪!
「不,你并不知道的。其实我在酒店一看到你就--」
「就情不自禁,是不是?」甄岚再次打断他的话,佯嗔道:「说得好像你是正人君子,全是因为我才变坏的。都说不要再讲了,要是被别人听见,还不知我有多风骚,才会叫男人兽性大发。」
她是故意这样说,心想他应该会纠正她是「一见钟情」才对。有所期待的甄岚,根本忘了去研究自己乐陶陶的原因何在。
等了半晌,终于等到禹轩开了口。
「什么兽性大发?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你长得实在太像她了。」
甄岚闻言,登时像个被针扎中的气球,整个人泄气极了。
在心中咒骂他千百遍之后,她闷声的问:「谁呀?可别告诉我,像你死掉的哪个婆婆或奶奶的。」
禹轩不解的看了她一眼,她又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是萍儿!」他公布答案。
又是她!
「当我看到你时,以为是萍儿回来了,那种感觉使我不顾一切想带你离开那种地方。」
「所以你就花钱想买个替身,好陪你上床,一慰相思啰?」她的语气酸溜溜的。
「什么上床?我压根就没想过要跟你做什么。」他澄清道。
「你说谎!」甄岚却不容他抵赖,「昨天在我住的地方,我差点被你强暴了。」
「昨天我只是想吓唬你。当我在酒店看到你,发觉你单纯直率,尚未被那种环境所污染,所以才故意买你出场,为的只是想让你更清楚在那个环境,你必须做的事,希望你能及时回头,这才是我带你出场真正的目的。」
「噢。」甄岚轻应一声,只觉心中五味杂陈,怎么也无法为他的心无邪念喝采。「这么说来,你还真是用心良苦嘛!总之,你会对我这么好,就只因为我长得像你的萍儿?」
「刚开始的确是,不过,」沉静下来的她,竟也有种教人心动的韵味,那饱含嗔怨的眼眸,教人情不自禁想去轻抚;不过他还是缩回手。「后来我发现,你是你,和萍儿是不一样的。」
萍儿多了点娴静优雅,而甄岚,自有她狂野率真,别人所无法比拟的风韵。
听了他的话,甄岚的脸色更往下沉,「当然,她是金枝玉叶,天生命好,有大少爷你宠、你爱,而我甄岚算什么?怎么去比呢?」
禹轩愣了愣,随后才露出会意的微笑,「你不会是在吃萍儿的醋吧?」
「笑话!我吃醋?我干嘛要吃醋?」甄岚语气夸张的说,企图表示他的话乃纯属虚构。「你是我什么人?我发什么神经去吃醋?我只是……只是不喜欢成为别人的影子,我,不是替代品!」
「没人把你当替代品。」禹轩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抚著她额前的发丝,「每个人都有完整特别的自我,你就是你,是谁也无法替代的,其实我现在根本不当你是萍儿。」
是吗?甄岚有些怀疑的睨了他一眼,不过他说就说,干嘛要动手动脚的?
她挥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其实她真正想逃避他触碰她时,她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
人家都已表态动机纯正了,若她再有任何遐想,那岂不证明她真的是骚得过火?
「你怎么了?」禹轩不理解她为何突然一脸戒慎的看著他,「你是在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