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准你再邀请姓白的来这里,莉雅。”他叫道,心里还为着那卑鄙小人的诽谤而恼火。
“我当然会再请他来。”她回头喊道。“只要你是我的监护人,这里就也是我的家。我决心要查出蓓莉的近况,克林,为此即使必须忍受她那讨厌的哥哥,我也愿意。”
克林转向管家。“不准让他进来,知道吗?”
“知道了,大人。”
莉雅已经上了楼,没听到克林与富恩的对话。她已对男人感到厌烦,尤其是白尼尔。她决定不去想蓓莉的哥哥,明天再开始下一个步骤。
薇娜正在房里等候她的女主人。她和富恩已将莉雅的东西由克林房间移到隔壁的客房里了。
莉雅坐在床沿把鞋踢掉。“看来我们得在这里多待几天了,薇娜。”
“您的行李已经送来了,要不要我开始整理?”
“明天再弄好了。我知道现在还早,可是我想上床了。你叫以先退下。”
薇娜告退离去,莉雅慢慢地准备就寝。这一天的众多访客巳让她感到情绪上非常疲惫。和那么多父亲的老友谈话,又听厂许多有关父亲的辉煌事迹,使她异常思念她的双亲。如果尼尔不是那么自私、冷酷,莉雅或许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真想对那个男人大叫,告诉他有一个母亲与妹妹可以爱他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不过她猜想他不可能了解,也不会在乎,因为他就像她认识的其他人一样,认为有家人是理所当然的。
她没有家人,可是她有美好的回忆可安慰自己。然而回忆却不足以抹去她心中的伤痛。几分钟后,莉雅上床躲在被窝里哭到睡着。半夜醒来她感觉还是一样糟,老天慈悲,她又开始哭起来了。
克林听到了她的哭声。他也在床上辗转反侧,他腿上阵阵的疼痛教他无法成眠。莉雅并没有很吵,只是他对屋内所有的声音都很敏感。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一丝不挂。
他穿上一条长裤走到门前又停了下来。
他想去安慰她,但同时也了解到这可能会使她尴尬。她模糊的哭声,显示她在极力保持安静,不愿被人听见,而他应该尊重她的隐私。
“天杀的。”他对自己喃喃道,他不再了解自己的心意了,他平常不会这么优柔寡断,而他的直觉也告诉他和莉雅保持距离才是上策。她是个他还没准备好应付的麻烦。
他踅了回去上床,终于承认自己不只是怕莉雅尴尬,也怕自己侵犯她的念头。她在床上,很可能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如果他靠近她——该死,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忍不住碰她。
克林咬牙闭上双眼。如果隔壁的小天真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的话,铁定会叫她的侍卫在她床边站岗。
上帝,他要她。
第三章
第二天早上,莉雅下楼时克林已经走了。富恩和陆蒙陪她在餐桌坐下,她则翻阅那天早上送来的成堆邀请函。杜文值了夜班,此时正在休息。莉雅不认为有必要守夜,但是资深的陆蒙不肯听她的。他辩称,万一遇到任何麻烦,总得有人保持警戒。
“但是我们已经抵达英格兰了。”她再次提醒这名侍卫。
“雷将军不容轻视。”陆蒙反驳她。“我们的确安抵这里,但他有可能派更多的人追来。”
莉雅不再和他争论,将注意力转向手边成堆的邀请函。
“奇怪,居然有这么多人这么快就得知我已到达伦敦。”
她有感而发。
“我倒不觉得奇怪。”富恩回答。“我听厨子说——而他又是从肉贩那听来的——你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我怕你住在这里难免会招惹出一些流言。但是因为你有女仆及侍卫相陪,这些流言不至于太难堪。同时,坊间还流传一些好笑的说法……其实都是胡说……”
莉雅正要自信封中抽出便笺,她停下动作抬头看富恩,“什么样的胡说?”
“有些人相信你和我家主人有亲戚关系,”他解释。“他认为克林是你堂哥。”
“白尼尔说过,”她说。“他也提到某些人认为克林是我情人。”
富恩目瞪口呆。她拍拍他的手,“没关系,随他们怎么说吧。可怜的克林,就这样他已经几乎无法忍受我挤在这里,若是哪个人说我是他的堂妹,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你怎能这么说?”富恩问。“我家主人非常喜欢你住在这里。”
“我印象深刻,富恩。”
“对什么印象深刻?”
“你当着我的面撤下天大的谎仍面不改色。”
直到她微微一笑富恩才笑出声。“要不是他正在为他的财务伤脑筋,他会很兴奋地欢迎你的到来。”
莉雅猜测他是想为主人保存颜面。她点点头,佯装同意他的说法,继而将注意力转至手头的工作。富恩自愿帮忙,她让他为信封盖上她的印信。她的纹饰非常特殊。富恩从没有见过类似的图案。那是一座城堡的轮廓及一只看来是飞鹰的大鸟。
“公主,这座城堡可有名字?”富恩问,细腻的纹饰引起了他的兴趣。
“它叫做史东赫文。我的父母是在那儿结婚的。”
她回答了他提出的每个问题。富恩快活的情绪连带地使她也轻松起来。当他听说她拥有的不只一座城堡而是两座时,他不可思议的表情令她禁不住发笑。他实在是个讨喜的人。
他们工作了一整个早上。当一点的钟声敲响时,莉雅上楼更衣。她告诉富恩下午会有访客而她想呈现出最好的一面。
富恩不认为公主需要改变什么。她不可能比现在更漂亮了。
那天晚上克林回到家已七点了。在办公室坐了那么久,他全身僵硬而且心情不佳。厚重的帐本仍挟在腋下。
是陆蒙替他开的门。他的管家则歪斜地倒在通往楼上的楼梯。“你怎么了?”克林问。
管家撑起身体站起来。“我们今天又有了访客。公主事先没有警告我。当然,我并不怪她,她的确说过会有访客,只是我没料到访客的身分。当他和随从到达时,我打翻了茶。他离开后,一位码头工人在门口出现。我以为他是来乞讨的,就要他绕到后门找厨子讨点东西吃。但是被莉雅公主听到而拦了下来。天知道,她正在等那个人,而且,大人,她待他就像她对待其他人一样的尊重。”
“什么其他人?”克林问,试着理解管家混乱的解释。
“摄政王。”
“他来过这里?我可真该死了。”
富恩在楼梯坐下。“若是我的滕斯伯父听到我的失态,他会赏我几耳光。”
“什么失态?”
“我把茶泼在摄政王的外套上了。”
“你真棒,”克林回答。“我负担得起时就加你的薪水。”
富恩微微一笑。他都忘了他的东家有多不喜欢摄政王。“他的出现使我相当狼狈,但莉雅公主却显得习以为常。”她一派高贵端庄。摄政王不见平日的傲慢,倒像是手足无措的小男生。显然他深深地迷上了公主。”
莉雅出现在楼梯顶。克林抬头,随即锁紧眉心。紧绷的胸腔令他领悟到他忘了呼吸。
她看起来漂亮极了。一身银白的长服随着她的移动而闪闪发亮。衣服的剪裁相当保守,但是领口仍隐隐约约露出一抹肌肤。
她看起来十足的女性化,他突然想将她抱进怀里吻她。
“你要去哪里?”
听到他怀有敌意的质问,她的眼睛睁大。“剧院,”她回答。“摄政王坚持今晚请我坐他的包厢。他留下了两张票,克林,我要带陆蒙一起去。”
“不行,”克林驳斥。“你得留在家里。”
“莉雅公主,你不能指望我走进歌剧院和摄政王毗邻而坐。”陆蒙说道。
“他不会去,陆蒙。”她解释。
“我还是不能进去,那不合体统。我会在马车上等。”
“没有我作陪你哪都不能去。”克林咆哮道,接着又朝她凶狠的一瞪,好让她明白他是说真的。
她朝他灿烂一笑,他这才明白他被骗得自告奋勇地陪她去。“那你最好快点更衣。我们可不想迟到。”
“我讨厌歌剧。”
他说得好像小男孩抱怨必须吃蔬菜,她一点也不同情他。虽然她也不很喜欢歌剧,但她可不会对他承认。否则他会坚持留在家里,而她实在不能因为没用摄政王的票而得罪了他。
“太可惜了,克林。你已经答应了要去,现在就请快一点好吗?”
莉雅撩起裙摆下楼。富恩张口结舌地愣视着她,她经过他时微微一笑。
她衣服的领口开得比意料中的低。她走近他之后,他能看到她隆起的胸脯。
“我们出去前你得先换衣服。”他宣布。
“我为什么该换?”
他低声咕哝。“你想要剧院中每个人都厚颜地瞪视你?”
“你想他们会吗?”
“当然会。”
她微微一笑。“那好。”
“你想吸引他们的注意?”他显得不敢置信。
她显得愤慨。“当然。我正想找个丈夫,记得吗?”
“你得去换衣服。”
“我会披着斗篷。”
“不行。”
富恩的脖子因连续来回转动而痛起来。
“你无理取闹,”她宣称。“而且极为守旧。”
“我是你的监护人,”他顶撞回来。“我要怎么做就怎么做。”
“你要讲理。薇娜花了许多工夫才烫好这件衣服……”
他没让她说完。“你在浪费时间。”
她对他摇摇头。他走向她,她还没弄清楚他的意图,他已将她的衣领拉向颈项。他的手背刷过她胸脯的内侧,她的脸胀得嫣红。
她试着格开他的手,但他却揪得牢牢地,她掰不动他,“你到底在做什么?”
“每当我认为你的衣服需要调整,我就往上提,不论我在何处。”
“我去换。”
他松手。“我想也是。”
她奔上楼,他的笑声跟随在后。“你不只粗鲁,”她回头喊道。“你还令人讨厌。”
克林不在乎她的轻蔑。毕竟他是遂了心愿,那才是重要的。
他梳洗及换上正式礼服没花多久时间。不到十五分钟,他再次下楼。
她则耗时较久。她再次下楼时克林正从餐厅漫步而出。见到她,他停止了吃苹果。他的目光流连在她的上装好长一段时间,接着同意地点个头,眸中也闪现一抹温柔。她猜想他认为这件森林绿的衣服适合。其实一点也不。她的上装有个深陷的V型领口,但她巧妙地在中间遮了一片蕾丝纱巾以取悦她的监护人。
莉雅不是故意挑出这件衣服激怒克林;她只有这件可选。另外一件太皱了不能穿。
克林当然是一派英俊模样。黑色很适合他。他系上白领巾,同时吞下他的苹果。
他的动作看来像被迫穿正式服装的小男生,但又性感得要命。他的上装紧绷在宽阔的胸膛,长裤也合身到不体面的程度,莉雅禁不住地注意到他大腿的肌肉。
去歌剧院的一路上克林似乎心事重重,莉雅坐在车厢对面,双手交叠在腿上。他的脚将她逼至车厢一角,而在黑黑的车厢内,他的体型更显得逼人的亲密。
“我不知道你是摄政王的朋友。”他说。
“我不能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们今天才认识。”
“富恩告诉我他迷上了你。”
“他迷上的是我的头衔,不是我本人。”
“意思是?”
她先叹口气。“摄政王喜欢的是身为公主的我,他根本不知道我的为人。现在你懂了吗?”
他点点头。“大部分的人都会为了你的身分欢迎你。我很高兴你明白那种肤浅的友谊,它显示了你的成熟。”
“成熟?不,它显示了愤世嫉俗。”
他微微一笑。“那个也有。”
沉默了几分钟后克林又说:“你可喜欢摄政王?”
“我对他认识不深,不足以构成意见。”
“你有所保留,莉雅。告诉我实话。”
“我只是采取外交辞令,”她回答。“但我就老实告诉你好了,不,我不特别喜欢他。这样你满意了吧?”
“嗯,”他回答。“你的答案证明你很会判断人的个性。”
“或许摄政王有颗仁慈的心。”她回应,觉得有点心虚,因为她并不喜欢他。
“他没有。”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他食言……对我的合伙人毁约。”克林解释。“摄政王托管了一笔原属于纳山的妻子莎娜的钜额财富,但是过了法律规定的时间后他决定将之据为已有。极不名誉的行为。”
“真可耻,”她附议,不再为自己不喜欢摄政王而感到心虚。“他似乎非常自私。”她接着评论。
克林闷哼一声。“他非常……”他猛地住嘴,用一个较和的形容词取代原先想到的粗话。“虚荣。”
马车在皇家歌剧院前停下。莉雅戴上白手套,但注意力仍集中在她的护花使者身上。“早知道他对你做过那种事,我绝不会准许他进入你家。克林,我道歉。你的家应该是你的城堡,只有朋友才能受邀。”
“你会拒绝他?”
她慢慢点头。他对她眨眨眼,她因而假设她的答案取悦了他。
陆蒙和车夫坐在马车前座,这时他跳下马车,替他们打开车门。
克林先下车,接着转身去扶莉雅。她伸出手时披肩敞开。
她塞在上衣里的蕾丝纱巾松动了,而当她踏上人行道,纱巾掉了出来。
他接个正着。然后他瞧一眼她诱人的上身,眼睛露出凶光。
他气死她了。她试着躲开他的瞪视,却差一点摔下弯道。
他抓住她,将她转过身面对车门,继而粗鲁地将纱巾塞回她的领口。
她尴尬地忍受,眉心像他一样深锁。他们四目交锁了很久,终于她放弃并且掉开视线。克林调整她的披肩,将她圈在身旁,继而转向台阶。她想她应该庆幸他没有出糗,她不认为有人注意到他们之间的小冲突。他挡在她前面遮去了众人好奇的目光,但她却不觉感激;克林表现得像个老年人。
“你花了太多时间在帐务,应该常出来走走。那时你就会发现我的衣裳并不会不得体。事实上它的剪裁还算相当基本。”
她并不感激他不可置信地闷哼。她只想踢他一脚。“你把监护人的职责很当一回事,嗯?”
他们上楼时他一直拥着她的肩。她曾试过摆脱掉他,不过克林的占有欲很强,她终于放弃尝试。
“莉雅,家父要我照顾你,而我喜不喜欢这个职责并不重要。我是你的监护人,所以你得照我的话做。”
“可惜你不像你父亲,他很能体谅人,你可以自他那学到一、二课。”
“等你不再穿得像娼妓,我就会更体谅。”他应声。
她的抽气声像是打嗝。“从没有人胆敢说我是娼妓。”
克林没有回应,只是微微一笑。
过了好久好久,他们俩都不发一言。他们被领至摄政王的包厢,并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