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楼梯口时,克林正走入门厅。玛丽从客厅跑出来扑向她的哥哥,他把她举起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弯腰把凯恩的女儿金妮抱在另一只臂弯里,四岁大的女孩给她叔叔一记湿湿的吻。
洁玉猛冲下楼,凯恩在楼梯底接住她。“慢一点,甜心你会受……”
她眼里的惊恐使人住了嘴。“出了什么事?”他问道。
“莉雅叫我凯琳。”
克林听见了他嫂子忧忡忡的口气,他把两个小女孩放下来,走上前去。他注意到通往花园的门洞然敞开,皱了眉头,难道他父亲不明白小心的必要吗?
“她只是搞混了,”凯恩对他妻子解释道。“今天是她结婚的日子,她一定会有点紧张。”
洁玉摇头,她转向克林。“莉雅叫我到楼下跟我丈夫亨利在一起。有人和她在房里,我很确定,她是想警告我。”
克林已开始走向楼阶。“叫陆蒙和杜文在莉雅的窗下待命,”他命令道。“凯恩,你负责后面的楼梯,他们或许会试着带她从那儿出去。”
他发号施令完毕,人已走到楼上,和正步下楼梯的父亲擦身而过,继续朝走廊上走去。
他对自己要做的事异常冷静。他体内怒火熊熊,但他决意不让情绪凌驾于理智之上。他会等莉雅脱险后再尽情发泄怒气。
他到她的房门口,轻轻地试一下,确定门已被锁上,然后使尽全身力气,用肩膀猛撞那扇木门。门板应声裂开脱离了门轴,门闩断裂,碎片飞到房里。
莉雅试着警告克林当心,但又再次被蒙住了嘴。
第二个人用手中的刀对付克林。克林如闪电般迅速移动。他的对手还来不及弄清楚,手中的刀就被夺走了。当然克林也没有放过他的手,他把歹徒的手扭向他身后往上扯,直到那人的手脱臼并发出痛苦的哀号,克林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向门边的墙上。
愤怒给了他四个大男人的力量,此刻他已愤怒得近乎盲目。因为莉雅看来害怕得要命,而那混蛋的脏手还在她身上乱来,她身上的袍子开口大得使他明白她长袍底下一丝不挂。
“别碰我的女人!”
克林大吼一声走上前去,捉住莉雅的歹徒知道他已走投无路,他等克林几乎到他面前时,连忙把莉雅往前一推,企图逃离房间。
克林一个动作把莉雅扔到床上避开危险。随即转身攫住那人的脖子。
他当场就想把那混蛋的脖子给扭断,又顾忌到莉雅正盯着他看,该死!他不想让她比现在更害怕了。
“要出去还有比楼梯更快的办法。”他宣称道。
他的声音听来既镇定又理智,莉雅根本没料到他会做出以下动作。克林抓住那人的裤头把他提起来,然后把他扔到窗外。
窗户没开,玻璃碎片落到四壁和地板上,几片没刺进那歹徒肩膀的框木掉在窗台上。
克林甚至没喘一下,他不经意似的力量使她惊异,他的态度也是。长裤上的灰尘使他轻咒一句“天杀的”,叹口气后,他这才转向她。仅仅一分钟前,克林的样子还教人毛骨悚然,而此时却一副没有任何异常的事发生过一样。
莉雅不知该作何想法。
她难道不明白他也许已经杀了那人吗?或者他心知肚明,只是不在乎?
莉雅决定亲自一探究竟。她从床上跳下来,跑向窗前,克林在她赤裸的双脚踩在碎玻璃上之前拦住她,把她往后拖回床边,然后粗鲁地拥她入怀。
“老天,克林,你想你杀死他了吗?”
她声音里全然的恐惧使他后悔让她目睹那场打斗。她太年轻、太单纯,还无法了解有些人最好是下地狱去,而她在他怀里颤抖的模样告诉他,她也怕他。
“不,我没有杀死他。”他告诉她,声音沙哑低沈,“我确信陆蒙在窗外把他接个正着。”
“噢”。她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气,然后放松地靠在他身上。“你忘了打开窗户,对不对?”
“是的,”他撒谎道:“我忘了。”
她偷偷抬眼看他。“你确定陆蒙接住了他?”
“非常确定。”
他努力使自己听起来像是相信那句胡说八道。他的漫天大谎使她镇定下来,而这才是最重要的,他把她抱得更紧,然后俯身吻了她的头顶。
“他们有没有伤害你?”他问道,粗嗄的嗓音透出对那种可能性的忧虑。
他的关心使她深感安慰。“没有。”她在他胸前轻声回答。
她自眼角瞥见了一个动作,便往克林四周望去。“另一个人爬走了。”
“凯恩正等着他呢。”他答道,再次倾身吻她,同时她也抬起了头。这诱惑大得无法抗拒。他的嘴爱抚地覆在她的唇上,但那还不够,他加深了吻,高兴地发现不必强迫她张开嘴。他的舌头探入与她的相触,喉咙底部响起一阵低沉而原始的呻吟。
这一吻击溃了她。极度缺乏经验的她不知如何控制自己对他的碰触所产生的反应,也永远品尝不够他的味道。上帝,他的气味那么地干净、男性化而且美好,又那么地激起了她的欲望。
她毫无禁忌的反应几乎瓦解了他的自制。克林明白他们该就此打住,他试图抽身,莉雅却不想与他高贵的计划合作。她的双肩环着他的颈子,拉扯着他的发促使他加深他的吻。
他任她摆布。她在他的嘴里轻叹一声,然后羞怯地伸出舌尖和他的互相摩擦。克林觉得他的自律正渐渐溜走,他的嘴一再地覆住她的。
“一切都还……老天……等婚礼完再做吗,克林。”
凯恩的声音惊醒沈浸在激情迷雾里的克林与莉雅。他缓缓地抽身,她则多花了一点时间才恢复神智。克林只得帮她把她的手从他的颈背上拿开,并把她长袍上的带子束得更紧些,她并没有接手自己弄,只是看着他调整她的袍子。把她颈部的每一寸肌肤都遮盖起来。
“现在你该穿衣服了。”他轻声建议,她脸上恍惚的神情使他不禁露出微笑。她还没自他抚触的影响中恢复过来。而那使他乐坏了。
她明白她得控制自己。她往后退一步,远离使她迷惑的原因。“是的,我该穿衣服了。”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摇头否决先前的话。“我无法穿好衣服,他们……”
“我很乐意帮忙,”洁玉自告奋勇。克林的嫂子因担忧和同情而皱起眉头。莉雅脸上的神情正显示出她的困惑。“用不了多久时间的。”她保证。
莉雅转头勉强微笑,意外地发现凯恩和洁玉仅仅站在几尺外。她根本看不见任何人走进房间。
她想一定是克林的吻使她忘了一切的,老天爷,他们看见她攀在他身上的模样了吗?
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她就羞红了脸。
她不经心地用手指梳梳头发。长袍随着她的动作而分开了些,克林上前把它拉回原位,现在他已表现得像个占有欲强的丈夫了,她想道,如果他没有朝她皱眉头,那该有多可爱呀。“你总不能穿着你的浴袍款待客人吧,”他说道。“难道修女们没教你任何事吗?”
他不是在开玩笑。她把他的手从她喉咙上拍开,然后又往后退。“你抓住那个爬下楼去的人了吗?”她问凯恩。
“抓到了。”
“噢,好,”她叹口气说道。“克林把另一个人丢出窗外,陆蒙将他接往了。”
凯恩几乎笑出来,随即又明白她真的相信他刚才讲的话。
“那很好呀。”他涩声说道。
“可不可能还有他们的同伙埋伏在其它房里呢?”
克林回答了她。“不可能。”
“你的侍卫已经彻底检查了整栋屋子,”凯恩想抚平她的恐惧,“没有别的人了。”
洁玉惊喘一声,吸引了她丈夫的注意,他转头看见她眼里的泪水。“怎么啦,甜心?”他轻声问道。
洁玉指着衣橱前的地板。凯恩转头,看见了那件结婚礼服,不觉发出一声低沈的咒骂。
莉雅除了克林以外,谁也没注意。她刚才发现他有些不同,却无法确定不同在哪里。
“莉雅,我们在十分钟内就要结婚了。假如你还穿着那件浴袍,就只好穿着它结婚了。凯恩,我们交换外套吧,我的这件破了。”
“我不认为今天结婚是好主意。”莉雅低声说道。
“十分钟。”克林重复道。
他绷紧的下巴告诉她他不想听借口。她则仍想做最后的尝试。“不。”她说道,表情叛逆。
他弯下身,直到离她的脸仅仅数寸。“是。”
她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克林很满意她终于妥协,于是给了她结结实实的一吻,然后他转身走向门口。
“他们毁了她的结婚礼服,克林。”
洁玉告诉他这个消息,莉雅放声哭泣。每个人都相信她是为礼服而难过,但那并不是她心烦的真正原因;她明白克林与平常有什么不同了。
“你剪了头发。”
她愤怒的口吻使克林大吃一惊。他转身看见她脸上滚滚而下的泪水,立刻想要去安慰她,他一朝她走去,她就往后退,他只得停步好让她站在原地。他不想让她意外踩到玻璃,也不想让她惊慌,而她看来却似乎就要那样子。
莉雅刚经历了一场炼狱似的折磨,再加上他认为大部分的新娘在婚礼当天都会经历的紧张和不安,所以她现在的行为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克林明白如果不先让她镇静下来,是绝对无法使她下楼结婚的。他决定如果此刻她想谈论他的头发,而非针对真正使她心烦气躁的原因,他也会顺着她。
“是的,”他说道,语气尽可能地温和。“你不高兴吗?”
她的声音愤怒地颤抖着。“事实上,那使我愤怒。”
她可以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并不明白自己那么气他的原因,他显然忘了她问他为什么留那么长的头发时,他告诉她的理由。
自由。是的,那是他给她的答案。她还记得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及肩的长发能提醒他自己是个自由人。
莉雅的目光转向他的脚。“你何不铐上脚镣呢,克林?”
“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克林无法控制他的怒气。“她是为她的礼服心烦。”凯恩插上一句。
“请你别趟这浑水。”莉雅命令道。
凯恩闻言扬起眉毛。此刻莉雅表现得正像一位公主,而且好象对待她的臣下一样地对待凯恩,而且十分悲惨。
“喔,老天,瞧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双臂交叉在胸前,瞪着他片刻才转向他哥哥。
“请原谅我对你的无礼。我通常不会让任何人察觉到我心情不佳,但那个男人使我忘记院长的金玉良言了。要不是他把头发剪短,我也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哪个男人?”凯恩咧嘴笑着重复道。
“什么金玉良言?”洁玉好奇的问道。
“难道那件结婚礼服不是你心烦的真正原因吗?”
“尊严和礼仪。”莉雅向洁玉解释道,而后转向克林。
“不,不是为了那礼服。”
她声明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命令自己镇静下来。克林就是那么感觉迟钝,她想道,而且他还正打算放弃他的自由。“噢,算了。是的,当然我是为礼服烦心。你母亲会更难过。为了那蕾丝她已经付一大笔钱。如果她发现礼服被毁了,会使她伤心透顶的。”
“那么你是在担心我母亲的感觉吗?”克林问,试着弄懂问题的所在。
“我不是已经说我的确如此了吗?克林,在这种时刻你怎还笑得出来?我没衣服可穿了。”
“那当然……”
她不让他说完。“答应我绝不告诉你母亲,”莉雅要求道。“我要你的保证,克林。
假如她发现的话,她的婚礼就毁了。”
“是你的婚礼,莉雅,不是她的。”
她不想听道理。“答应我。”
克林叹口气。“我不会跟她说。”他没说他母亲看到她没穿那件礼服,还是会注意的,她还没想到那点,而他也不想提醒她。
她要凯恩和洁玉也保证。三人迅速的同意使莉雅镇定了下来。克林对她古怪的行为只有摇头。他抓住她的肩把她拉近自己,然后吻她。接着他放开她走出房间,他哥哥跟在后面。
“她似乎有点紧张,是不是?”克林问凯恩。
他哥哥忍不住笑起来。“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他涩声答道。“你的新娘被粗暴地挟持,而她很明白地表示她不想嫁给你,而她的结婚礼服又给撕成碎片。不,我无法想像她为什么紧张。”
克林肩膀下垂。“今天真是难捱。”他喃喃说道。
“它只会变好的。”凯恩预测道,向上帝祈祷他是对的。
两兄弟不发一语地来到门厅。他们在下楼时交换了外套,它几乎完全合身,因为克林这几年来肩部的肌肉发达不少,已经和他哥哥的一样结实。
克林注意到来宾已群集在大厅,正欲举步进去,突然又转向凯恩。“你错了。”
“事情不会好转吗?”
克林摇头:“你说莉雅不想嫁给我。你错了,她想的。”
凯恩微笑。“那么你知道她爱你了?”
他的话是对事实的陈述,但克林把它当做是问题。“不,她还没爱上我,但她会的。五年后,等我有了财富,她就会明白她的选择没有错。”
凯恩无法相信他的弟弟竟会如此愚钝。“她已经拥有财富了。克林。她需要的是……”
“结婚,”克林替他说完。“那些人在这儿干什么?”
他当然是刻意转移话题。此刻克林并不想陷入一场关于莉雅的动机的激辩中,也不想思考自己娶她的理由。
婚礼在一小时后举行。威廉郡公爵护送他的被监护人走入大厅。克林和他哥哥一同站在牧师前面,等待新娘上前来,要保持镇定真是辛苦万分。
自己的激动不安令他愕然,因为他向来自信是个永远能控制自己的人。没有什么能使他心乱的,他提醒自己。该死,他叹口气承认此刻自己真的慌了手脚。这种完全有违他本性的感觉使他不知该如何应付。
在莉雅走入他生命的那天以前,光是想到婚姻就会使他脸色发白。然而此时他的激动则是为着相反的理由。他想把事情赶快完成,以免又节外生枝。
他仍然可能失去她。
“看在上帝的分上,克林。这是婚礼,不是葬礼。别皱眉了。”
克林没心情听他哥哥的话,他全副心思都放在所有可能出岔的事情上。
不久,莉雅步入客厅。她挽着他父亲的手臂,但克林根本没注意到他,他的目光集中在他的新娘身上。她愈是接近,他就更镇静了一些。满足感使他不再杞人忧天。当她走到他身旁时,他的眉宇也跟着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