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公婆互望一眼,就由老公公接招了,“瞧你,高中毕业后就没换过的长发都剪成中规中举的小西装头,还穿西装打领带慎重无比。”
拜托,他只是想体面一些,才好容易混过大户人家那种以貌取人的门房管家的第一层关卡好不好?难不成爷爷奶奶认定他此去想求亲吗?
“所以?”尔翔哼哈两声。
“如果你被挡在赫家大门外,我们两老就持拜帖登门,帮你求上一求。”
他会被挡在大门外?还需要烦驾老人家出面?
笑断人家的肠子了,不过就去找个女人,还需大费周章全家出动吗?爷爷奶奶硬轧进来,这跟旧时代里头家长们互相拜会,说定儿女亲家的戏码有啥差别?
拜托,他哪有要娶亲的意思。不过就是打定主意要把她带回来同居三个月,至于方法,偷、拐、抢、骗哪一招能用就用哪招啰!
“哈哈!”尔翔又哼哼两声。“我自己的事我习惯自己来。”
“用得着爷爷奶奶的地方别客气喔!”陆奶奶仍然说。
尔翔看见不远处的天主教堂了,那么顺着这条山红银杏遍布的美丽小路再开两分钟,天爱的家,一幢红门朱瓦白墙的三层楼房就会到了……那个姓高的警官是这么告诉他的。
和那男人一番密谈之后,他明了住进饭店那天,天爱确实在闪高警官,这部分天爱没有瞎编故事。他很有反省能力的脑子马上就勾了不同的版本…...
也许他对天爱的气愤埋怨不是很有道理,也许她有所顾虑,才留下寥寥数语不告而别……也或许……瞧,他已经开始在找理由帮她开脱罪行了。
无论如何,这次见到她,他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这个让他“要死不活”的女人,对他到底是什么心态?
他都开口说要留她三个月了,不然她还想怎样?
“天爱。”
尔翔蓦地叫出声,那个踏下教堂前阶,丰姿端秀的女人好像……是天爱,“没错,真的是她。”
一件膝长的淡粉色大翻领的风衣外套,腰部束了小花带,简单绑打个蝴蝶结,长发自然披散,一如她婉约清素的高雅风格。
他将车子靠在小路边,连引擎火都没熄,人就冲了出去。太好了,不必去碰大户人家门房管家的脸色了!
“天爱。”他喊着。
踢踢跶跶的脚步声跑近,赫天爱瞪大了眼张大嘴,仿佛见到了鬼一样,香奈儿手提包掉到地上,胸口扑通扑通狂跳。
“尔翔?你……你……”她怎么也你不完一句话。
他快啄粉嫩芳唇一记,“好,总算合上了。”
天,她的味道就像记忆中一样甘美。
“你怎么来了?”食指轻触着唇,颤抖地停留在那儿,留恋不肯离开了。
天,她好想念他的亲吻啊!
尔翔捧住朝思暮想的小脸蛋,脸上表情不自主从微笑,大笑、灿笑。这一刻,他有一种压抑不了的冲动,如果偷拐抢骗都没效,只有套上婚姻才能把她绑回去陪他,那么,教堂进在咫呎,他会抓住她冲进去找神父在神坛前发誓的。
“你怎么来了?”天爱见他只有傻笑,轻声又问了一次。
“喔!这真是个好问题。”尔翔恢复吊儿郎当神采飞扬的模样了。“我在玩飞行伞,正好降落在这附近。我因为必须来勘查下一只广告片的外景,所以来这附近。我在学开小飞机,正好坠机在这附近。你相信那一个?”
“呵呵呵!”她被逗得叽哩咕噜笑。居然还能听到尔翔式的回答,她不是在作梦吧?
天爱情不自禁地扑进他怀中,幽柔说着,“我宁可你告诉我,你因为想我想得受不了才来找我的。”
“我是的!”他爽快承认了。
她的眼睛瞪得两倍大。真的假的?
“我去找你说过的那个家里开银行的高小开,跟他条件交换,让他放过你,我就让我爷爷的娱乐集团倾全力捧红他的女朋友,所以我才知道你住在这里。”
“你这样大费周章……你找我做什么?”天爱眨眨眼,眼眶发热了。
“我……”
尔翔才说一个字,就听见一个甜嫩的童音一路喊过来,“妈咪,妈咪。”
妈咪?他的下巴掉了。
天爱抛开尔翔,转身小跑几步,抱起一个甩着两把小马尾,摇摇摆摆迎过来的七、八十公分高女娃娃兵。
“臻臻,”天爱对着小女娃红扑扑的粉颊亲下去。
小女娃也喷了天爱满脸口水,埋在天爱的颈窝中撒娇,“妈咪,我等你好久好久了耶!”
“小宝贝,妈咪刚刚走去教堂坐了一会儿,才没有坐司机伯伯的车子直接回家去。”
天爱是一个约莫两岁的女娃的妈妈?尔翔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天爱小姐,”这时又走上前来一个奶妈模样的中年妇女,“臻臻小姐一直吵,所以我只好带她出来等你。她想知道你今天又去看过医生后,医生有没有说你会给她生个弟弟还是妹妹?”
“朱太太。”天爱紧张的捂住妇女的嘴,惊慌地转过头望着尔翔。
他没听到,没听到……谁知小臻臻火上添油了,“我要妹妹,妹妹……”
小女娃蹭下地,朝天爱依然扁平的肚子拍呀拍的。
天爱的肚子里有一个小贝比?尔翔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他的小天爱,让他挂心了一个多月娇柔可亲的小天爱,让他兴起走进结婚礼堂疯狂想法的小天爱,居然给他脚边站一个,肚子里又怀一个孩子?
九月的山区平空劈来一记惊雷,尔翔被伏击得双腿发软、脸色发青,几乎无法感受脉搏心跳了。
她脚边那个奶娃娃,眉眼鼻嘴跟天爱有五分像,是她的女儿不会错了。
在饭店中的第二天,他就开始使用小雨衣了,她、怎、会、怀、孕?
尔翔嘘出一口长气,柔到不能再柔地低问,“你,怀了我的孩子吗?”
一连串的意外出现了,天爱还来不及走出第一个诧异,马上又来个震惊,她知道她处理得糟糕透了。
“尔翔,我……”怎么跟他说呀?当时撒了个谎,骗他处女血不过是未全完了的生理期,结果竟变得如此不可收拾了。
“点头或是摇头。”他两个大步欺向前,拽过她捂住朱太太的那一只手。
“你这人怎么这样?放开天爱小姐。”朱太太叫着。
“放开,放开。”小臻臻推着、打着男人粗壮的大腿。
尔翔拖着天爱跑开,对那双大小抛去凶狠的一眼,“谁都不许跟来。”
天爱望着满脸阴蛰的男人,眉眼内敛,唇片抿的死紧,她整颗心都冰凉了。臻臻的事还好说,肚子这一个却会判她死刑啊!
“快呀!”尔翔捏紧她纤细的手腕。整个人仿佛填满一桶炸药,只怕轻轻一触就会爆裂开来。
泪水滴滴答答奔下,天爱勇敢地点头了。
炸弹引爆。
“安全期内我怎么可能让你怀孕?除非你骗我……”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做爱时的那种怪异感,那不是生理期,破裂的根本是处女膜。他的黑眸眯紧成一条缝,迸出魔鬼般讽笑,“你故意怀孕的,你想拿这个孩子来威胁我?”
世界上的女人都用这个笨方式来拴住花花公子,尔翔也想当然耳了。
“不是的。”头拼命摇泪拼命墬。
“不是?你都已经有女儿了,怎还会是处女?我懂了,全都懂了,那层处女膜是人工再造的,你以此附加价值来取信男人,好骗得男人对你死心踏地。”
尔翔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天爱震骇住了。
冷厉而笑,面容狰狞,颈动脉几乎要跳出脖子了。会闹会笑还把她宠上天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一面!。她从没见过尔翔如此恐怖的样子啊!
当日奋不顾身爱他,今日落得如此下场,骄傲豪性的男人不可能原谅她的欺瞒了。可是,怀孕,真的不在计划中啊。
“尔翔,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没想伤害你的啊!”她小小声地辩白。
“闭嘴。”
她的下巴挂满一排晶莹珠泪,粒粒美得像他西装口袋中的那条一直送不出去的珍珠项炼。她好苍白好无助好可怜,眼里写着爱情燃尽的哀艳。他差一点就心软了……
去她的,去她的小孩,即使她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也别想让怀孕那个愚不可及的理由绑住他。男性的原则不可能不讲不管的。
尔翔掏出红绒布盒,大手一收捏得歪七扭八,将之愤然摔到天爱身上。
“我不要‘贿赂’你。”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喊出来,“今生今世,我再也不见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亏他刚刚还疯狂地兴起结婚的念头,天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愚蠢的男人吗?出来玩了半辈子,最后沉迷一个居心叵测的女玩家,怜爱她入心髓。陆尔翔,你这下子真的摔了飞机,烧得尸骨无存了。
“尔翔……别走啊!请你听我说……”
不顾她一声声悲切呼喊,他掉头就走。
陆家老太爷老奶奶,兴高采烈的跟出来,原本不想错过珍贵镜头,此时两人却变成两尊石膏像,错愕傻立在车子旁边动也不能动。
尔翔爱上的女人除了有两个未婚夫,还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她又怀着尔翔的小孩……两颗老脑袋怎么也算不出来这是怎样的一笔糊涂帐。
“尔翔?”老奶奶忧心忡忡喊着跳进驾驶座的孙子。
“别问。”他摆手制止。
老人家应该什么都听到了,该死的,他的自尊自负自傲、面子里子什么都不剩了。
“可是……”老爷爷也想跟进。
“不要,谁也不准再在我耳朵边嘀咕任何馊主意。”挫败又愤怒的男人捶了方向盘好几下。“快上车。”
“喔!”上车上车。
灰蓝的BMW出租汽车急速驰下蜿蜒的山路,扬起阵阵尘灰烟嚣。
谁说瑞士山明水秀风景如画,是人间的天堂?
错了,错了,尔翔只感觉,他才从死亡的地狱中走过…….
眼前------
惨澹澹的天空中,云朵是灰黑,两旁的路树是凋蔽,连空气都混浊得让他快窒息了。
按下车窗,任萧凉山风划入,翻起九月初秋的惆怅伤感……
第九章
“匡当。”电话甩上。
哇靠!他刚刚做了什么?
尔翔两眼瞪着电话机座。他居然在心烦虑乱的夜里打电话去零二零四发泄闷气。这下子他跟爷爷奶奶口中的只会赌气的三岁小孩真的没啥两样了。
“滴铃铃------”突然间,铃音轻轻地歌唱。
三更半夜的还有人记得他?这人早点打来就好了,他也不用跑上色情电话丢人现眼了。
“喂?”沉沉一应。
没回音。
是恶作剧电话?“不出声我挂了。”
“尔翔……”娇娇怯怯的低唤。
咚铿!他手中的无线话筒震掉了。
天爱?她怎会知道他家的专线号码?
回一句打错了?挂掉电话?拔掉插线?他像全身爬满虱子一样,在屋子里乱绕,猛抓后颈头发……喔!长发为她剪,没得抓了。
挣扎后,他一把抓起话筒破口大骂,“你这个女人还打电话来!你想问候我死了没有…...”
那头的她赶紧接口,“尔翔,我让你骂,你骂完后别急着挂电话,听听我说一些话好不好?”
喝!又是那种摧毁他冷硬意志力的柔滴滴软绵绵嗓腔。
这女人,去当零二零四小姐绝对百分满点,“你想讨骂我就得提供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三更半夜的大爷我还想睡回笼觉。”
天晓得,让她这么一闹,他铁失眠到天明了。
“对不起,吵到你了。高大哥一直到今天才回我电话,我刚拿到你的号码……”
“他敢让你来烦我?”尔翔火爆跳起来。
“不不不,不能怪他。”小心翼翼陪不是,“那不然,我等你睡醒了再打来……”
“免了,我明天就申请换电话号码。你爽快点说话行不行?”口气又臭又冲。
他肯听下去了!她的腔调整个轻快起来,“那么,我烦你了喔!”
“说重点,我给你一分钟。”她准想用眼泪攻势哀求他,哼!老套啦!
天爱幽吁一口气,一分钟哪够。不过,谢天谢地,尔翔没挂她电话。
“那天在教堂前和你分手后,我知道我深深地伤害你了。每每回想到你离去时的表情,我就难过得受不了。我必须做些什么,以求能减轻你的怅恨啊!”
说到底,她打电来还是为了他好?什么狗屁逻辑呀?
“我不该让你误以为我曾经有过男人,我欺骗了你,只因为我爱你。”
她……说什么?“你好胆再给我说一次!”这女人真不知死活。
“我爱你。”鼻音浓浓。
她还真的不怕死又说了一次?“没关系,你敢说,我就敢听。”但绝不信她只字片语。
“尔翔,当你老不正经的占我便宜,死皮赖脸逼我作饭,对我油嘴滑舌捉弄不休的时候,我已经深受你吸引了。”
“小姐,正常女人会很厌恶占人便宜、死皮赖脸、油嘴滑舌的男人!”哼,敢把他说得那么不堪,这女人真的很欠修理。
“可是我就是喜欢上了你的皮你的坏你的不正经啊!”
呃!全身好像被电了一下,有点轻飘飘。“笨蛋。”
“你对我这个笨蛋可很好很好呢!”
那他不就是比她更笨?否则怎会对一个笨蛋好到不像话?尔翔干脆把嘴巴封起来了。
“你从李宁手中救下我的那一晚,我才明了我有多爱你。爱上你,我变得很贪心,想拥有你这个情人,想纪念我的爱情,纪念我爱你的心情,所以我只能骗你,否则我就没有旅馆中那六天了。”
那六天,宛如一种永远不会醒的酒,让他至今犹然如痴如醉,午夜梦回魂牵梦萦,只有她的娇声倩影徘徊。他恨透了这种无力感。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害我?”他暴怒狂喊。
“因为我自私,我的第一个男人一定要是你呀!”
她说得很动听,哀怨的声音好不动人,但漏洞很大。“第一个?你确定你的记忆没出错?”
“臻臻是我姊姊的女儿啊!”天爱大声哭了出来。
“你有姊姊?”尔翔大感讶异。他们在一起的那六日,她为何从没说过?
“她叫臻爱,离家三年了,连妈妈去世她也没回来,我一直以为她不爱我们了,所以我从不主动触及任何有关她的记忆。
那个黄昏,你跑出饭店房间买‘贿赂品’,我碰巧读到她给我的一封e-mail,她将她的故事源源本本告诉我,我才知道她有满腹苦衷,我这一向都误会她了。
信的最后那段,她说她活不了了,她的女儿臻臻将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别无选择之下,她已将女儿送回瑞士家中给妈妈照顾了。妈妈……她已经不在了啊!
姊姊希望我能多关爱臻臻,弥补她女儿幼小心灵失去母亲的创伤。姊姊这是托孤于我,我怎能不回去?我不知爸爸能不能接受突然冒出来的小孙女,即使我才逃离那个家,然而为了姊姊,我怎能不回去?即使爸爸有可能再把我送入一个婚姻,我也必须回去啊!我不能辜负姊姊所托,我必须代替妈妈、姊姊抚养臻臻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