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氤氲的热气之中,整个人都放松了,他不由得怀疑起他爹的用意。
因为被他爹强逼,再加上连夜赶路,使他没有时间去细想这其中的古怪之处,现下他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疑虑。
为什么爹非得要他见连玉钗一面呢?就算爹想见她,大可派任何人来接,不一定非他不可啊?
而连伯父也很奇怪,他后娘和弟弟先前的所作所为,害得连玉钗闺誉尽失,照理说,他见到他应该狠狠地把他赶出去,不该将他奉为贵宾一样地招待。
难不成……他爹和连伯父到现在还不死心。硬要将他和连玉钗凑成一对?
哼!他们实在太天真了!他早就有毁婚的打算,是不可能改变心意的。
一个完好的闺女他都不要了,更遑论是一个失贞又发疯的女人。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所以他一点也不想让别人乱点鸳鸯谱。
温暖的热气令关允阡昏昏欲睡,他的头靠着浴桶舒服的进入梦乡。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有人闯入房间的声音使他惊醒,他火速地起身,勾起屏风上的衣服披在身上。
“咦?人呢?”
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逃不过关允阡的耳,他将来人的喃喃自语听得一清二楚。
由声音判断,此人应该是一名女子。
他不动声色地躲在屏风后,等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连玉钗一推开门却什么人也没见到,屋里空无一人。
她在心中暗想,该不会走错房间了吧?可是她要来之前已经打听好了,关允阡的确是住在松竹苑没错。
四处梭巡了下,她发现床上放了一个包袱。
这个应该是关允阡的包袱,他不在房里,大概是出去了。
连玉钗在脑中不停地分析,得到了这样的结沦。
哼!关允阡不在房里最好,她就先躲起来,等他一回房,再出其不意地现身,保证他会吓得屁滚尿流。
躲哪里好呢?
连玉钗看了看房内的摆设,最后选择身旁的屏风。
就躲在屏风后头好了!
一打定主意。连玉钗就往屏风移动。
由轻巧的脚步声听来。来人应该是一名练家子。关允阡举起手,打算先下手为强。
见到她的背影,他的手立即落下,就在要打中她身子之前,他发觉有异,及时停下手上的动作。
这个女人头发凌乱,再加上她走路的样子,完全不像会功夫的人。
他没料到她走路轻巧是因为身子瘦小,再加上她刻意蹑手蹑脚,也难怪他会误判她有功夫底子。
幸好他及时停手,否则这一掌要是打中她,她一身细小的骨架恐怕会断成好几截。
连玉钗一退到屏风之后,身子却无法再后退,她以为自己撞到东西,好奇的偏过头。
当她一回头,一名头发正滴着水珠的男子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瞧。
“啊——”她吓得发出尖叫,赶紧转过身子,倒退了好几步。
由于地上湿滑,她不小心滑了一跤,立即跌了个四脚朝天,嘴里还发出痛苦的呻吟。
“啊……”痛死了!
见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关允阡好心地上前要扶起她。
他一靠近,坐在地上的她来不及站起来逃开,只得用爬的逃离他的碰触。
见状,关允阡不悦地蹙眉。
他是好心想要帮她,既然她不领情,那他也不必白费力气了。
“滚出去!”他气愤地大吼。
这么愚蠢又笨手笨脚的婢女,他不希罕她的服侍。
听见他愤怒的声音,连玉钗不但没有恐惧,反而镇定住先前受到惊吓的情绪。
这里是关允阡住的房间,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不就是关允阡?可是,他怎么和先前的样子不同呢?
咦!而且,他还非常眼熟……他不就是之前自己在街上撞到的那个男人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谁?
连玉钗有满腹的疑问,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人来替她解答。
这个男人会在关允阡的房里,想必他和关允阡的关系匪浅。既然他是关允阡的人,那她在他的面前也不能露出马脚,让他识破她装疯的事。
“相公!”她朝他飞奔而去,打算一把抱住他。
刚刚吓到她的新仇,再加上那日撞伤她的旧怨,现在要一并讨回来,她若不吓得他哭爹喊娘,就无法消除满腹的怒气。
见她朝他扑来,他一个旋身躲过,害她重心不稳又跌在地上。
可恶!连玉钗此刻已经气红了眼。
“相公,不要躲我嘛!”她娇嗔地说。
她这般沉鱼落雁的面貌,完全没有挑起关允阡半点疼惜之情,他只觉得恶心想吐。
胡乱认相公,这女人分明就是疯婆子。
连玉钗再度扑向他,不过这一次她已有准备,她打算在他闪开时,及时停住不让自己再跌倒。
不过很可惜,她忘了考虑地上的水。
她的脚突地打滑,无法使自己停下来,当她撞上大浴桶才停了下来,可是上半身却不慎跌人装满水的大浴桶。
水不停地自她的口鼻灌入,她想要呼救却喊不出任何声音。反而多喝了好几口水。
她不停地在水中挥舞双手,除了洒了一地的水之外,根本就没有任何帮助。
虽然她是个疯子,他还是不忍见她就这么淹死。
关允阡好心地上前,一把将她由浴桶内捞起。
“咳咳咳——”一获救之后,连玉钗攀住他的身子,不停地咳着。
男女授受不亲,他本该立即推开她,可他却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顺气。
连玉钗现下只想大口大口的呼吸,根本没想到什么礼教,连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忘得一干二净。
室内有一对衣衫不整的孤男寡女相拥,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们之间有暧昧不明的关系.
“你们这是做什么?”突地,连晋南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关允阡心中一惊,立即推开连玉钗。
“我……”想要解释现在的情况,但是千头万绪,他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下子,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连玉钗被他这么一推,又跌到地上,她身上的衣裳更湿了。
“小姐!”甜儿过去想要扶起她。
可是,连玉钗不肯起来,反而像个孩子一般地嚎啕大哭,双脚还不停地猛踢。
她这么一踢,溅得众人一身湿。
“玉钗,你这是做什么?”连晋南不悦地质问。
堂堂一个千金小姐像个孩子般地使性子,也不怕让人笑话。
“呜……”连晋南这一喊,连玉钗哭得更凶。“相公不要我、你不要我,大家都不要我了!呜……”
“你在说什么?”连晋南头疼极了。
见状,甜儿知道连玉钗此刻是在装疯。
“小姐,姑爷和老爷都没有不要你啊!你不要哭了,再哭下去就会像丑八怪,这样就真的没有人敢要你了。”
听了甜儿说的话,在场的人除了关允阡之外都了然于心。
玉钗既然又故意装疯卖傻,那他就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甜儿,将小姐带下去梳洗。”连晋南故意将连玉钗和甜儿支开。
“是,老爷。”甜儿顺从地扶起连玉钗。
“相公,我要相公!”连玉钗不肯离去,坚持要抱着关允阡。
关允阡的右手被连玉钗勾着,他为难地望着傻眼的众人。
连玉钗在打什么鬼主意连晋南可是一清二楚,他偏偏不让她如愿,他得在她面前将她一军,好让她知道姜还是老的辣。
“允阡,这就是玉钗。如你所看到的,她就是这样疯疯癫癫。只要一见到人就紧抱着不放,硬说那人是她的相公。”
连晋南的解释关允阡可以理解,但是他无法忍受她这样缠着他不放。
“虽然你和玉钗有婚约、虽然你们衣衫不整地在房里相拥,但是我也不敢要求你一定得娶她,毕竟这么一个傻女,是没有人愿意接受的.这件婚事要履行与否全由你做主,我们连家不敢有任何意见。”
“世伯……”关允阡不敢直说不管连玉钗有没有发疯,他都不想娶她为妻。
“既然你爹想要见见我家玉钗,我就让你带回去,不过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护送我的宝贝女儿,不得有任何闪失。”
“谢谢世伯!”关允阡现下只想快点完成他爹交托的事。
见爹亲轻易地就将自己交给关允阡,甚至没有问她的意见,连玉钗就有满肚子的气,可是又碍于她是个疯子不能发作。
好啊!爹竟敢这样算计她,等她回来,她铁定会找他算帐。
哼!去就去,她才不怕去金陵一趟,反正她会要关家付出代价,不把关家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她绝不罢休!
第五章
马车摇摇晃晃的,摇得车内的连玉钗两眼发昏,大呼受不了。
她从未出过远门,纵使马车行驶的速度已经减慢、纵使马车内铺设的软垫已经加厚,但娇生惯养的她仍是禁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
“我好难过喔!我要休息、我要休息……”她有气无力地说。
她觉得好累,连说个活也要装疯,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
“小姐,你忍耐点,再过一会儿就能休息了。”她们才刚休息过,现下走不了几里路又要休息,甜儿怕关允阡会发火。
这几日,为了连玉钗,他们走走停停,拖慢了好几日的行程,关允阡已经明显地不耐了,只是碍于现下是他请她去金陵,他才拼命地忍注满睦怒火,不敢发作。
“我要休息……”连玉钗不停地吵闹。
早知道出远门是这么难受,打死她都不会顺从爹的计谋。
每天坐在马车内东摇西晃,摇得她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整个人都快累昏了,根本无法享受第一次出远门的快活,更加无心去欣赏马车外的美景。
原本以为自己会像被放出笼子的小鸟一样快乐,可是没想到,关太久的鸟儿不但无法展翅高飞,反而还累得苦不堪言。
她就像一只关太久的小鸟,没有预期的快乐。只有全身上上下下的疼痛及不舒服。
才出门不过三日,连玉钗已经后悔了。
拗不过连玉钗的坚持,甜儿只好对在外头驾车的关允阡说:“关公子,我家小姐人不舒服。可不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甜儿觉得自己好为难,一边是自家小姐,一边是老爷视为座上宾的贵客,她两方都不能得罪,却又无法不得罪。
关允阡像是没有听见甜儿的话一般,没有任何响应。
她们方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可是他不打算停下来,因为他已经失去走走停停的耐心了。
这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过才坐一会儿马车就大喊吃不消,也不想想她坐的可是豪华马车,有些人连一般马车都坐不起,得靠两条腿走路,与别人相较,她的命比他们好上几百倍。
他越来越坚信自己没娶她是对的。自己想要的是一个能与他同甘共苦、遨游天下的女子,而不是这种碍手碍脚、软弱无用的千金小姐。
“关公子,请你停一下车,我家小姐已经撑不下去了。”
车外仍是一片静默,关允阡没有停下车的意愿。
“关公子,我家小姐想要休息,你就行行好停一下,让我家小姐喘口气吧!”面对关允阡铁青的面容,随行的小厮畏畏缩缩地开口。
本来驾车的人应该是他,可关允阡嫌他驾车速度太慢,硬是抢下驾车的工作。
他们都明白关允阡受不了这样走走停停,可要不是小姐无法忍受这样的颠簸,他们也不愿停下来。
连玉钗知道关允阡是故意不理会,并非没有听见甜儿的请求。
她撑着虚弱的身子爬到门旁,打开马车上与他相隔的那道薄门。
“停车!”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
关允阡仍旧不理会她,专心地驾着马车。
他越是不理睬,连五钗越是气恼。
今天是他求她去见他爹,现下他如愿了,却这样对待她,不但罔顾她的不适,还恶意地不理会她。
她可是众人捧在手心的宝贝,何时受过这样糟蹋啊?
怒火一发不可收拾,连玉钗也懒得请求他,她踏出车外抢过他手中的缰绳,打算让马儿停下脚步。
“小姐,小心啊!”为了保护连玉钗,小厮阻止她突如其来的举动。
“你做什么?”她的举动令关允阡隐忍许久的怒火爆发了。
“你欺负我,我要回家。”她着实后悔走这一程。
“不可能!”他断然地拒绝。
爹的心愿尚未完成,他不可能就这样放她回
他的亲人就只剩下爹而已,除了爹之外他不在乎任何人,当事情与爹有关时,他当然以爹为重。
趁着关允阡与连玉钗对峙之际,小厮自作主张地停下马车。
马车一停,连玉钗的头就不再晕了。精神也好多了。
“你这个人太坏了,我不要你当我的相公,我要回家。不跟你走了!”连玉钗使了个眼色,要小厮掉头。
“由不得你!”关允阡抢过缰绳,马车的操控权回到他手上。
“你……”
连玉钗才起了个头,就因为马车继续前进而说不出活来。
“小姐,小心点!”马车摇摇晃晃的,甜儿生怕连玉钗一个不小心会被晃出马车外。
扶着车门,连玉钗的身子也随着马车晃来晃去,
关允阡一点也不怜惜她,他现下只想赶路。
前方就是渡船头,再赶一下路就能搭上船,那他们不出三日就能到达金陵城了。
连玉钗根本不知他心中的打算,她现在只想休息,让自己好过一点。
“我要回去!”既然说什么他都不听,那她从现在开始就一直吵,吵到他受不了送她回家为止。
关允阡仍旧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我要回家!”
他认为她的疯病正在发作,自己不能将一个疯子的话信以为真。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连玉钗索性在他的耳边不停地大吼着。
终于,关允阡受不了她的吵闹。
明知她神智不清、明知她身子不适,可是,他就是忍受不了她在自己耳边嚷个不停。
“你现下需要的不是回家,而是好好地休息。”他咬牙切齿地说。
正当连玉钗庆幸他愿意停车让她休息时,却发现他眼中露出异样的光彩。
他想要做什么?
当连玉钗还不明白他的意图时,他已经行动了。
关允阡朝连玉钗的肩颈劈了下,她感到后颈一阵疼痛,接着眼前一暗,她全身无力地往下滑。
她知道关允阡将她打昏,却无法阻止自己渐渐失去意识。
“小姐!”甜儿接住她的身子。“关公子,你怎么能打昏我家小姐?”
他不理会甜儿的质问,不发一语地将门关上,让她们在里头休息,而他则加快了马儿的速度。
“驾� �
众人虽然不赞同关允阡的作法,却敢怒不敢言。
他们不约而同地担心,生怕连玉钗醒来后会有一场大风暴。
河面上的微风吹来,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可是才赶至渡船头的关允阡没有心情享受让微风轻拂的闲情逸致。
他打开身后的门,进去里头抱起仍在昏睡中的连玉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