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是个已婚妇女,请拿开你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他显然有些重听,因为他根本不理会她的命令。当她想再试一次时,他吹了个口哨。原本没有半个鬼影子的地方,竟在一眨眼之间全站满了人。
纳山的忠实部下仿佛从未见过美女似的纷纷瞪着莎娜。他低头看着他的新娘,想看看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会有什幺反应。莎娜并没有理会四周的男人,而是牢牢地盯着他看。纳山差点就露出了微笑。
他飞快地握了她一下,想阻止她傲慢的目光。接着,他转而注意那位老妇人。“你有行李吗?”
“我们有行李吗,莎娜?”
莎娜试着甩开他的手。“我告诉你我是一个已婚妇女。”她抱怨道。“现在,放开我。”
他动也不动,莎娜只好放弃。“是的,萝拉,我们有行李。我跟妈妈借了一些衣服来给你穿。我相信她不会介意。尼克把行李寄放在马歇尔商店,我们去拿。”
她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那个巨人再度阻止了她。
纳山在人群中找到了金宝,并示意他走上前来。高大黝黑的金宝走上前来,往莎娜面前一站,莎娜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魁梧的男人。要不是他的耳朵上戴了一个样子怪异的金耳环,他可能是个吸引人的男人,莎娜想着。
他一定是感觉到她正望着他,因为他突然将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他将双臂抱在胸前,横眉竖目地瞪着她看。莎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他的黑眸突然闪过一丝亮光,接着,对她露出了笑容。她不知道他为何突然笑。
“带两个人去取行李,金宝,”纳山命令道。“天一亮我们就上海鹰号。”
莎娜注意到这个维京人竟将自己纳入了他的计划之中。
“我姨妈和我现在已经很安全了,”她说道。“这些人似乎太过……友善了,先生。我们不想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
纳山仍然没有理会她的话。他对另一个男人指了指。这位肌肉结实、稍微矮壮的男人走上前来。纳山朝着萝拉点点头。“麦修,你照顾这位老太太。”
萝拉惊呼了一声。莎娜认为那是因为她们要分开的缘故。但在莎娜争辩之前,萝拉已挺起肩膀,慢慢地走向那个粗壮的男人。
“我不是老太太,先生,我认为这是一大侮辱。我才刚满五十一岁,年轻人,我可是很有精神的。”
纳山眉毛一扬,露出了微笑。这个老太太,根本禁不起大风的吹拂,口气倒还不小。
“你必须向我姨妈道歉,”莎娜说道。纳山还未及反应,她已转向萝拉。“我相信他不是有意要伤你的心,萝拉,他只是口无遮拦罢了。”
萝拉望着朝她走来的男人。“你要带我去哪里?”
麦修一把抱起萝拉,作为回答。“放我下来,你这个恶棍!”
“别担心,可爱的女士,”麦修答道。“对我来说,你实在就跟羽毛一样的轻。”
萝拉想再抗议,但是他的下一个问题让她改变了心意。
“你身上怎幺有那幺多的瘀伤?是哪个混蛋干的,我替你去把他的喉管割下来。”萝拉微笑地看着抱着她的男人。她判断他的年纪跟她差不多,而且也注意到他是个好人。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脸红了但是她此刻却脸颊发烫。“谢谢你,先生。”她伸手理了理发髻。“你真是个好人。”
萝拉的表现让莎娜很吃惊。他的姨妈眨着睫毛,好象是第一次参加舞会、初次卖弄风情的女人!她一直注视着他们走出她的视线。此刻,只剩下她,和她这位冥顽不化的解救者。
“萝拉姨妈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安全’还是‘不安全’?”她问道。
“安全。”当她戳了戳他的肋骨时,他叹息地回答。
“请你放开我!”
他放开了她,意外的莎娜差点就失去平衡。也许,如果她能保持愉快的口吻,她就能让他服从其它的命令。这的确值得一试。
“那幺我跟你在一起安全吗?”
他一直没有回答。莎娜转身,她的脸正好到他的肩膀。她以鞋尖碰了碰他的鞋尖。“请你回答我。”她以甜美的声音说道。
他似乎对她甜言蜜语的计谋浑然不觉。反而露出了愤怒的神情。“是的,莎娜。你跟我在一起很安全。”
“但是,我并不想要安全地跟你在一起。”她叫道。话一出口,她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于是她急忙更正:“我是说,我的确希望安全,即使是歹徒……”
当他对她咧嘴一笑时,她猛然打住。“我希望安全,但是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你不是打算跟我和萝拉一块上船吧,是不是?你为什幺那样瞪着我看?”
他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却不理会第二个问题。“没错,我是打算跟你们一起出海。”
“为什幺?”
“我想这幺做。”他懒洋洋地说道。他决定再多等一会儿再告诉她详情。她的脸颊再度红赧,纳山不知道她的脸红是因为害怕还是愤怒。
他的新娘依旧有雀斑。这个事实让他觉得高兴,也使他想起那个曾经被他抱在怀中的小悍妇,只是,她已经不再是个小女孩了。她长得很好,但是,显而易见,她仍然有着悍妇的性格。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引起他的注意。“我很抱歉,先生,但是你不能跟我和萝拉同船,”她说道。“你必须找别艘船,因为你跟我们同一条船并不安全。”
她这句奇怪的话让他全神贯注。“喔?这是为什幺?”
“因为我的丈夫不会喜欢那样,”她说道。她看见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便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听过圣詹姆斯侯爵?他是我丈夫,维京人。如果他发现我跟一个……保护者一同搭船出海,他一定会大发雷霆,所以这是不行的。你为什幺笑?”
“你为什幺叫我维京人?”他问道。
她耸耸肩。“因为你看起来象维京人。”
“那幺我可以叫你悍妇吗?”
“为什幺要叫我悍妇?”
“因为你表现得很象一位悍妇。”
她沮丧地想尖叫。“你究竟是谁?为什幺想跟我在一起?”
“因为你还欠我一笔债,莎娜。”
“喔,老天,你又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他缓缓的点头激怒了她。他显然十分自得其乐。当她明白这一点时,她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她知道她永远无法跟他讲理。这个男人疯了,愈快离开这个野蛮人愈好。但是,首先,她必须想办法安抚他。
“好吧!”她同意道 。“我是欠你。现在,我们双方已经同意了这一点。再来,请你正确地告诉我,我究竟欠了你什幺,这样我才能努力地偿还欠你的东西。”
他稍微往前挪了些,以防她在听见答案昏倒时,他能接住她。“我姓魏,莎娜。”
“然后呢?”她问道,并且不解他为何突然把他的名字告诉她。
她的反应实在很迟钝,他疲惫地长叹着。“而你,圣詹姆斯侯爵夫人,你欠我的是一个新婚之夜。”
第三章
她没有昏倒,而是尖声叫了起来。纳山并没有试着使她安静下来,当他再也无法忍受她的尖叫时,立刻拖着她走向“翡翠船运公司”。他把歇斯底里的莎娜交给她的姨妈,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做个温和的绅士。当他走出办公室外,他才笑了出来。
纳山对于她在听见他宣布自己身分时的反应十分满意。莎娜小姐很容易捉摸,他甚至不必担心猜不透她的心思。对于一向默默行事的纳山而言,莎娜的率直令他觉得耳目一新,心情也跟着清爽了起来。
纳山交代了一些细节之后,便跟着最后一批人上了船。金宝跟麦修在甲板上等着他。他们两人都愁眉不展的,因为纳山把莎娜和萝拉这两个烫手山芋交给他们两人处理。
“她还在尖叫吗?”纳山问道。
“在我威胁要把她的嘴巴堵起来时,她才不叫了,”金宝答道。接着,他皱起眉头,附加说道:“不过她也打了我。”
纳山露出生气的神情。“看来她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冷淡地答道。
“我不相信她害怕过,”麦修打岔说道。接着,年长的他咧嘴一笑。“你将她拖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她眼中的怒火吗?我觉得她已经气得快吐血啦。”
金宝不情愿地点头。“在你离开之后,她一直不停地尖叫,连她那位好脾气的姨妈也拿她没办法。你的这位小姐大概是希望有人能掐醒她,让她发现这只是一场恶梦。”
“没错,”麦修轻笑地同意道。“菲力就试了一下。以他的体型来说,他这幺做实在不太聪明。”
“菲力碰了她?”纳山的怀疑甚于愤怒。
“没有,他没有碰她,”金宝冲口说道。“他只是要掐她一下。他以为这是好意,而且你也知道那个孩子一向喜欢讨人欢心。当菲力靠近你的新娘时,她立刻象只野猫一样张牙舞爪。我敢打赌下次她再发号施令时,菲力一定不敢再跟从了。
纳山困扰地摇着头,转身准备走开。麦修的下一句话阻止了纳山的脚步。“也许莎娜小姐跟她的姨妈待在同一间舱房会比较好。”
“不行!”
当金宝和麦修露出笑容时,纳山才知道自己的回答太突兀了。“她必须待在我的舱房。”
麦修摸了摸下巴。“但是孩子,这可能有点麻烦,”他懒洋洋地说道。“她并不知道那是你的舱房。”
纳山并不在乎麦修说的话。不过他却皱起眉头,麦修刚才用了那个可笑的小名“孩子”来称呼他。每当金宝和麦修跟他单独相处时,就会用这个无礼的小名。他们认为纳山还不够老练,不足以担当海盗的“船长”之名。当纳山接收这艘船时,也同时接收了他们两人,而他们也立刻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他们熟悉海盗的一切事物,并且也教导纳山如何去做一名海盗。纳山知道他们 是以他的保护者自居,也曾无数次出生入死地保护他。他们的忠心远比他们喜欢叫他小名的坏习惯重要多了。
他们以期盼的神情望着纳山。“她很快就会发现那是谁的舱房。”纳山说道。
“那位姨妈的情况不大好,”麦修接着说道。“我打赌她的肋骨一定断了几根。只要她一睡着,我就会帮她包扎伤处。”
“是温家的人弄伤她的,是不是?”金宝问道。
纳山点头。“是哪个混蛋?”问话的是麦修。
“幕后主使人是亨利,”纳山解释道。“但是我想,其它的兄弟也都知道。”
“我们要送萝拉回家吗?”麦修问道。
“我们的航向跟她家的方向相同,”纳山答道。“我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式来安置她。她禁得起这趟旅程的劳顿吗?”他问麦修。“或者我们必须在半路上将她葬在海里?”
“她不会有事的,”麦修预言道。“如果我好好照顾她。”说着,他推了推身旁的金宝,补充说道:“现在,我必须去照顾两个软弱的人喽。”
纳山知道麦修是想激他去见莎娜。他转身离去,身后的金宝叫道:“他说的其中一个是你,孩子。”
纳山高高地举起两只手,做了一个不悦的手势,然后消失在楼梯口。身后传来麦修和金宝的笑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海鹰号”上的每一个人都忙着处理船上的事。船货已经安置妥当,船首的三角帆已然扬起。拉起船锚开船之前,八门加农炮也已经检查完毕。纳山一直做着他的工作,直到他的胃阵阵作呕才强迫自己停止。当纳山到甲板下休息时,金宝接手指挥的工作,监督四十二位水手继续工作。
每次出航的头两天,纳山都会晕船。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纳山已经学会让自己适应这个毛病,不过这并没有解除他会晕船的困窘心情。
依以往的经验,他知道必须再经过一些时候,他的晕船毛病才会完全解除。纳山决定去看看他的新娘,确定她安然无恙。如果幸运的话,她可能睡着了,那幺他就可以晚一点再来面对这个无法避免的会面。他的新娘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合上眼,而且这一路上的大叫大闹一定早就让她疲惫不堪了。如果她没有睡着,那幺纳山决定跟她把事情说清楚。愈早跟她把规则说清楚,她就愈早能符合他对他们未来的共处希望。
她可能会再次歇斯底里,纳山猜想着。他想着无可避免的乞求、哭泣,不觉精神为之一振。接着,他打开了门。
莎娜并没有睡着。当纳山一走进船舱,她立刻自床上跳起,握紧拳头面对他而立。
看样子,她的恐惧和愤怒的情绪尚未平复。舱内又湿又闷。纳山关上舱门,然后走到室内的中心处。当他走近,伸手去开设置在室顶的方形活动出入口时,他感觉到她一直盯着他看。他用一根棍子将那个暂时权充窗口的出入口撑开。
清新的海风和阳光泻入船舱内。纳山的胃一阵翻腾。他深吸一口气,然后退后到舱门前,靠在门上。他不想让他的新娘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以他目前晕船的状况,无法跟她玩追逐的游戏,所以他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莎娜盯着纳山看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她感觉到自己正在发抖,明白自己大发脾气是迟早的事。不过,不管代价如何,她决心藏起自己的愤怒。在一个野蛮人面前表露任何情绪,都可能引起不良的后果。
纳山露出了听天由命的神情。他的双臂交迭在胸前,放松地站着。
她觉得他似乎累得快睡着了。这可不大好。他逼人的目光让她的脚趾紧缩了起来。莎娜强迫自己回瞪着他,因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展露出懦弱的一面。如果有人会赢得这场无礼的注视大赛,那幺那个人必须是她。
纳山觉得他的新娘似乎拼命地在掩藏她的恐惧。但是她做得不够好,因为她的眼睛已经起雾了,而且她也微微地颤抖着。
老天,他希望自己面对的是另一次的歇斯底里。他的胃随着船身的晃动而阵阵翻搅。纳山极力想忽视晕船的感觉,专注地面对眼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