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娜会去的,”克林预测道,“温伯爵不敢冒犯公爵夫人的命令,她特别嘱咐要莎娜参加今天的宴会,”
“她用了什幺理由来说明温伯爵?”
“我不知道,”克林答道。“时间不多了,纳山。”
“该死!”纳山抱怨着,然后离开了窗口。“走吧。”
克林很会把握胜利的时机。趁纳山改变心意以前,他已经走出了门外。
在路上,他回头问纳山:“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如何知道谁是莎娜?”
“我相信你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他嘲讽地说道。
“没错,”克林以愉悦地口吻反驳他,“我妹妹贝嘉已经答应今天下午会一直跟莎娜小姐在一起。不过我还是在各方面都做了布置,以防有失。”
他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纳山询问他,他才继续说道:“如果贝嘉被别人拉走了我还安排了另外三个妹妹接手。所以,老小子,你真该多表现一下你对这件事的关心才对。”
“这根本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克林不同意纳山的说法,但他不再说话。他们一直到花园前面,才停住了马。花园的树将他们隐藏得很好,而且他们能清楚地看见公爵夫人的花园内所有的宾客。
“十分钟,克林。十分钟后我就要走了。”
“没问题,”克林安抚着他。他转头,看见纳山沉着一张脸。“你知道吗,纳山?她也许会愿意跟你一起走,如果你能――”
“你是建议再写一封信给她?”纳山问道。一想到这个荒谬的建议,他不禁扬起了眉毛。“上次我就听了你的建议,结果发生了什幺事,你该记得吧?”
“我知道,”克林说道,“但是事情也许有了改变。上次也许是误会,她父亲很可能――”
“误会?”纳山觉得不可思议地说道,“我在星期五送了一封信过去,我在信上写得很清楚,克林。”
“我知道。”克林说道,“你告诉他们你会在隔周的星期一去接你的新娘。”
“你觉得我应该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收拾行李?”
克林露齿而笑。“我的确是这幺想的,不是吗?就我的绅士观点来说,我从没有想过她会逃跑。不过她的动作可真够快的,还是吗?”
“是的,她是很快。”纳山的语气中隐含着笑意。
“你本来可以去把她追回来的。”
“为什幺要把她追回来?我的手下跟踪她,我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只是决定多等一些时候。”
“暂缓执行?”
纳山低声笑了起来。“她只是一个女人,克林。不过,没错,这也算是一种暂缓执行。”
“但是事实上并不是这个原因,不是吗?你知道只要你一去接她,她就会有危险。纳山,你不必承认,但是你是以你的方式在保护莎娜,我说的没错吧?”
“你才说我不必承认,”纳山反驳道,“干幺还问?”
“愿上帝保佑你们两人。未来的这一年是你们两个的痛苦时期,整个世界都会想要毁灭你们.”
纳山耸耸肩,“我会保护她。”
“我相信你会。”
纳山摇摇头。“那个傻女人逃跑时所搭的船竟然是我们的船。你不认为很讽刺吗?”
“也不尽然,”克林答道,“她不知道那是你的船。是你坚持要当个隐身在幕后的合伙人,记得吗?”
“不这幺做,根本不会有顾客上门。你知道圣詹姆斯的人并不受上流社会欢迎,我们太粗鲁了。”他的笑容告诉他的朋友,他认为这个特质很有趣。
“我到现在还是很纳闷,”克林转移话题说道,“你派了人跟踪莎娜小姐――同时也是保护她――但是你却从来没问过你的手下,她到底长什幺模样。”
“你也没问。”纳山反驳道。
克林耸耸肩,将注意力移向树下的宾客。“你大概是认为这个婚约不值得你做这样的牺牲。毕竟,他……”他的声音在看见他的妹妹朝他们走来时,渐渐消失,有一个女人与他妹妹同行。“贝嘉在那里,”他说道,“这小傻瓜如果能往左边移一点……”他的话还没说完。克林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老天……那位会是莎娜小姐吗?”
纳山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怀疑自己此时是否还能说话。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眼前的一切占满了。
她十分迷人。纳山只能摇摇头。不,她不可能是他的新娘。这位笑容羞怯的温柔淑女太漂亮、太有女人味了。而且,该死的,她的身材纤细,根本不象温家的女人。然而,从她身上,他还能隐约看见当年他抱在怀中那个四岁小女孩的模样。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正是他的莎娜小姐。
她那头凌乱金色鬈发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她的发长及肩,依然鬈曲,但是却变成深褐色。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她的肤色很白。不知道她的鼻梁上是否还有雀斑?从她只及克林妹妹的眼部判断,她的身高只及普通的高度。然而,她的身材却不是普通的身材,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姣好圆熟。
“看看那些年轻小伙子,”克林说道。“他们就象是鲨鱼捕食猎物一样地围成圆圈。你的新娘显然是他们的目标,纳山。”他附加说道:“该死!他们实在不该纠缠一个已婚的女人。但是,我实在不能责备他们。我的天哪,她真是漂亮。”
纳山专注地看着那些殷勤的男人尾随他的新娘。他很想打碎那些纨绔子弟的浮夸笑脸。他们竟敢碰属于他的东西!
对于自己这种不合逻辑的反应,他不禁摇了摇头。
“你那位迷人的岳父大人来了,”克林说道,“老天!我还不知道他是弓形腿。看看他是如何地监视她的女儿,他显然不想让他的珍珠离开他的视线。”
纳山深吸了口气。“走吧,克林,我看够了。”
纳山的语气完全没有透露出他的情绪。克林转头看着他。“怎幺样?”
“什幺怎幺样?”
“该死!纳山,告诉我你的感觉。”
“什幺感觉?”
“莎娜小姐,”克林坚持道。“你对她有什幺感觉?”
“你想听实话,克林?”
他的朋友迅速地点了头。
纳山缓缓地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容。“她绝对可以从窗子出去。”
第二章
时间不多了。莎娜必须离开英格兰。每个人可能都会认为她是再次逃跑。他们会开始笑她胆小怯弱。被人中伤是件痛苦的事,但是她仍然决心完成她的计划。莎娜已经别无选择。她曾经写了两封信给圣詹姆斯侯爵,希望他能助她一臂之力。然而,她法律上的丈夫却没有给她任何回音。她不敢再联络他。时间所剩不多。萝拉姨妈已濒临危险,而莎娜是唯一能够――或者该说是唯一愿意――救她的人。
如果社交圈相信她是逃婚,就让他们这幺想吧!
莎娜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去年春天,莎娜的母亲要求莎娜到萝拉姨妈所住的岛上去探望萝拉,莎娜立刻就同意了。当时,由于她的母亲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收到萝拉的只字片纸,所以她母亲担心地生了一场病。事实上,莎娜关心母亲,也关心姨妈。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她的姨妈不会忘记写信给她们。不可能的,姨妈每个月寄来的信件从来不曾间断过。
不过莎娜和她母亲都明白温家的男人不会相信这个令莎娜突然离家的理由。因此,她们撒了谎,说莎娜是要到美洲的殖民地去探望她的大姐莉莲和姐夫及小外甥。
莎娜曾想过要把真正的理由告诉父亲,但即使她父亲是温家兄弟中最理性的一个,他仍然姓温,也跟他的兄弟一样,不喜欢萝拉。
温家的男人排斥萝拉是因为她嫁给了身分地位不如她的男人。温家的男人认为她让他们丢尽了脸。他们经常露出“以牙还牙”的神情。复仇对他们而言是神圣的,即使是处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不仅永远无法忘记他们的屈辱,甚至永远也不原谅她。
莎娜若早点发现这个事实,她也不会让萝拉到英格兰来。但是她真的相信时间已经软化了她那些叔父们的态度,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两姊妹不仅无法愉快的重聚,莎娜的母亲甚至不曾跟萝拉说过话。更有甚者莎娜和她的姨妈下船不到一个小时,她的姨妈就失踪了。
莎娜担心极了。采取行动的时间终于到来,她的神经已经绷紧到要尖叫的地步。她的恐惧纠缠在她的心中,动摇着她的决心。她一向习惯让别人照顾她,现在情况正好相反,莎娜必须独力完成这件事。她向上帝祈祷,希望自己禁得起这场挑战。萝拉的生命全都操在她的手中。
过去这两个星期对莎娜而言,简直就是一场恶梦。每次听见敲门声,她都会以为是那些长辈来通知她说他们已经找到了萝拉的尸体。最后,当她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焦虑时,她的忠仆,尼克及时发现了萝拉姨妈的行踪。原来萝拉姨妈被亨利叔叔关在他伦敦宅邸的阁楼里,目的是想取得萝拉的监护权。然后,她会被送到最近的精神病院去,而她所拥有的丰厚遗产和继承权将由温家的男人瓜分。
“残忍的吸血虫!”莎娜怒道,颤抖的双手锁上皮包的环扣。她告诉自己,发抖是因为愤怒而非害怕,。每当她想起姨妈可能遭遇的恐怖经历,她就会勃然大怒。
她镇静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她的皮包走向打开的窗户。她将行李箱丢到地上。 “这是最后一箱了,尼克。在他们回来之前,我们必须快点行动。”
仆人拿起她最后一件行李,快步走向等待中的出租马车。莎娜关上窗子,吹熄蜡烛,然后爬上床。
她的父母和姊姊琳达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听见走廊传来的脚步声,莎娜立刻翻身,闭上眼睛,假装入睡。没多久,她听见开门的声音,知道是她的父亲来查房,以确定她在床上。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门才再度关上。
莎娜又等了二十分钟,直到全家都睡着了,才翻身起床,拿出她预先藏在床底下的东西。在这趟旅行中,她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她又没有黑色的衣服,所以她穿上了那件深蓝色的外出服,这件衣服的领口有点低,只是她没有时间担心这个问题。而且,她的斗篷会遮掩住这个缺点。她紧张得无心梳理头发,只好用一条发带将及肩的长发扎在脑后。
她将写给母亲的信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再把阳伞、白手套和手提袋包入斗篷里。她将这些东西丢出窗外,然后爬到窗台上。
她想要抓住的树枝不仅离她有两英尺远,而且还是位于她下方三、四英尺的地方。莎娜迅速地做了祷告,然后挪到窗台的边缘。她坐在窗台上,等待自己鼓起足够的勇气往下跳。接着,她害怕地呻吟了一声,并且离开了窗台。
纳山无法相信他所看见的。他正想爬过那棵大树时,窗子突然开了,还掉下了许多女人的东西。一把阳伞打中了他的肩膀。他躲开其它的东西,然后闪身躲在阴暗处。明亮的月光让他看见莎娜正爬上窗台。他确信她会摔断脖子,正想出声示警时,她却突然往下跳。他跑上前去想接住她。
莎娜抓到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保住了她的小命。她口中喃喃祷告着,阻止自己叫出声音来。她等着树枝不再摇晃得那幺厉害时,才小心地往树干移动。
“喔,上帝,上帝,上帝!”她不住地念道,她的衣衫缠住了一根树枝,当她的脚终于落地时,她的衣衫已是一片凌乱。
她拉好衣服,吐出了一口急喘的叹息。“好了,”她喃喃地说道。“这一切并不真的那幺恐怖。”
天哪,她竟然开始欺骗自己。她跪在地上,捡起她的东西,然后戴上白手套,更浪费时间去拍掉斗篷上的灰尘。接着,她披上斗篷,将手提袋绑在腰上,把阳伞夹在腋下,然后朝着屋子前面走去。
然而,她突然停下脚步,确信自己听见了身后有声音。但是,当她转身时,除了树木和阴影之外,什幺也没有看见。也许她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尼克呢?”她自言自语道。尼克应该在门廊旁边的阴暗处等她的。他答应要送她到亨利叔叔的宅邸去。一定有什幺事阻碍了他。莎娜又等了十分钟,才接受了尼克不会回来接她的事实。她不敢再等下去,怕被其它人发现。自从她两个星期前回到伦敦后,她父亲养成了每天夜里一定到她房里去巡视的习惯。要是被他发现她逃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只能靠自己,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加速。她挺起肩膀,朝她的目的地前进。
亨利叔叔的宅邸离这里只有三个街区,她不必花太多时间就能到达那里。此外,现在是半夜,街上一定很安静。恶棍也需要睡觉,不是吗?上帝,希望真是如此。想着,她急急忙忙地跑上大街。如果有人想拦阻她,她会用她的手枪来自卫。她决心要尽快救出萝拉姨妈,使她脱离亨利叔叔虐待狂的监督。
莎娜快速地奔跑着,直到下腹部隐隐作痛才慢下脚步。当她明白自己已经安全时,立刻松了一口气。今晚的街上根本看不见任何人影,她放心地微笑着。
纳山跟在她后面,在他捉住他的新娘之前,他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另一方面,他却为了她竟想再次逃离他而生气。不过他立刻就排除了这个愚蠢的想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想在今晚绑架她的计划。
她要去哪里?他在心中思索着这个问题,然后继续跟踪她。
她的确勇敢。这个想法让他吃惊,他怎会承认温家的人也有优点?虽然如此,她已经表现出她真正的勇气。当她跳下窗台时,他听见了她害怕的叫声。她跳下去抓住了树枝,然后低声祈祷地下来。这一幕情景令他不觉莞尔。当她的裙子被树枝缠住时,他清楚地看见她姣好修长的腿。他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想笑的冲动。
她显然一直未曾注意到他的存在。纳山无法相信她竟然如此天真。如果她肯回头,一定会看见他。但是她始终没有回头。他的新娘转了弯,以快速的脚步通过一条阴暗的巷子,然后才放慢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