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山不情愿地拉开他的妻子。她瘫痪在他身上,令他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接着,她注意到有一群陌生人正在看着她。她的热情立刻消退。“你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她轻声对纳山说道。
“我可不是唯一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的人。”他答道。
她不理会他的话。“我正要去见你的生意合伙人,希望你不要让我分心。”
在他反驳之前,她已经转身。她整理了头发,然后微笑地看着金宝和麦修。“你们两个要跟我们一起去吗?”
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莎娜挽着金宝的手臂。“你可以护送我去。你也一样,麦修。”麦修也伸出手臂。“我迫不及待地想见纳山的朋友。他一定是个很能忍受我丈夫的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当他们三人继续往前走时,纳山只好闪开,让他们过去。他跟在他们后面,并且皱眉地看着他妻子专横地占去了大部分的人行道。
“对了,”他听见莎娜说道。“不论你们做了什幺,请不要在克林面前提起他的跛脚,他对这个问题很敏感的。”
“我以为你还没有见过他。”金宝说道。
“我是还没见过他,”莎娜答道。“但是纳山已经警告我了。当面对朋友的心情时,我的丈夫显然是个非常体贴的人。如果他对我也能体贴一点,我会很感激的。”
“别再设法激怒我。”纳山自后面说道。他推开金宝,抓住他妻子的手,拉着她往前走。
克林坐在办公桌后面,处理一堆文件。当莎娜和纳山一走进办公室,他立刻站起来。
纳山的朋友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而且她没多久便发现他的个性也同样的迷人。他有着好看又真诚的笑容。在他淡褐色的眼眸中有一抹恶作剧的光采。他很英俊,但是并没有纳山那幺英俊。克林也没有纳山的高大和肌肉。莎娜当然也必须抬头看他,但是却不像纳山站在她面前时,她必须仰着脖子。
她认为这样盯着他看太无礼了,所以她立刻屈膝行礼。
“我终于可以见到新娘了,”克林说道。“比起我上次从远处看你,莎娜,你近看更漂亮了。”
赞美的话说完之后,克林直接站到她面前。他优雅地向她行礼,然后举起她的手,吻了一下。他的风度令她印象深刻。
纳山可不以为然。“老天!克林,你不必演戏了。她不会感动的。”
“不,我很感动。”莎娜说道。,
“他也感动了我,”金宝低声笑道。“我从来没见过‘海豚’表现得如此美妙,”他推了推麦修的肋骨。“你呢?”
“我也没见过。”麦修答道。
克林没有放开莎娜的手。莎娜并不介意,但是纳山显然很在意。“放开她,克林。”他粗声说道。
“除非你做个正式的介绍。”克林说道。他对莎娜眨眨眼。当莎娜睑红时,他差点笑了出来。
纳山的妻子不仅漂亮,也很迷人。纳山了解他的好运吗?
克林想问纳山这个问题,但是他随即决定由自己去发现答案。“怎幺样?”他说道。
纳山长叹了一口气。他靠着窗框,双臂交抱在胸前,然后说道:“太太,见见克林。克林,见见我太太。现在,克林,在我揍你之前快放开她!”
他的威胁让莎娜害怕,克林却哈哈大笑。“我真不懂你为何不喜欢我握着你太太的手。”他懒洋洋地说道。他没有放开莎娜,但是他的目光却直盯着纳山。他认为纳山看起来很不自在。莎娜的话使克林转头看着她。“纳山什幺事都不喜欢的,先生。”
“他喜欢你吗?”
在纳山命令克林停止揶揄之前,她点了头。“喔,是的,他很喜欢我。”她认真地说道。她想抽回她的手,但是克林却紧握住她的手。“先生,你是故意想惹纳山生气吗?”
他缓缓点了头。
“那幺我相信我们两人很像,”莎娜说道。“我也常惹他生气。”克林仰头大笑。莎娜不知道她说的话会那幺好笑。
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她立刻将双手紧握在背后,以防他又握住她的手。纳山注意到这个举动,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克林酸溜溜地说道:“你根本不需要缓刑,”他告诉纳山。“早一点一定比晚一点好!”
“别提了!”纳山命令道。他知道克林指的是他上次说的,想要到最后没办法的时候再去接他的新娘这档子事。
“先生,我们以前见过吗?”莎娜问道。“你刚才提到了从远处看……”
他摇头。“我在某个下午见过你,但是,啊呀,我根本没有机会在你面前露面。我当时是在执行一个任务,是决定某样东西是否能穿越窗子的任务。”
“我生气了,克林。”纳山抱怨道。
克林的笑容显示他很愉快,不过他也认为玩笑已经开够了。“我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莎娜小姐,这样你就可以坐下来,把这次航行的经过告诉我。”
“那不是个快乐的故事,‘海豚’,”金宝打岔说道。由于没有别的椅子可以坐,所以他靠着墙,目光直盯着莎娜。“我们发生了一个接一个的不幸,不是吗?”
莎娜优雅地耸肩。“我倒认为这是一次愉快的航行,”她说道。“事实上,这是一次太平无事的航行。金宝,当你不同意别人的话时,用鼻子哼气是很不礼貌的。”
“太平无事吗,莎娜?”麦修问道,并对着克林微笑。“敌人不时地接踵而至。”
“是吗?”莎娜问道。“喔,你说的一定是那些可怕的海盗。”
“他们只是不幸事件中的一小部分。”麦修说道。
莎娜转向克林。“海盗攻击我们的船,但是我们很快就赶走他们了。至于其它的航程。我觉得非常平静。你不同意吗,纳山?”
“不同意。”
她对他皱着眉头,表明她不喜欢他的答案。
“你忘了你的阳伞。”他提醒她。
克林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幺。“你们在说些什幺呀?”
“莎娜的阳伞是我们最大的敌人,”麦修解释道。“她有三把……或者四把?我记不得了,我想忘了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回忆。一想起来就令人发抖。”
“有人愿意解释一下吗?”克林问道。
“那些事都不重要,”莎娜冲口说道。她不打算让她的员工把她所犯下的轻微罪行当成脏布一样地拿出来公然洗净。“麦修只是跟你开玩笑,是不是,纳山?”
她丈夫注意到她担忧的眼神。“没错,”他叹息地同意。“他只是在开玩笑。”
克林注意到莎娜松了一大口气,所以他不再追问。他会等到跟纳山单独相处时,再问他阳伞的故事。
他把椅子上的文件移走,快速地放在柜子上。然后回去坐在他的位子上,把双腿搁在办公桌上。
莎娜仔细地看着她,注意到他的脚根本没有跛。“纳山,克林并没有——”
“莎娜!”
“请你不要在你的朋友面前对我吼叫。”她命令道。
“我没有什幺?”克林问道。
莎娜坐下,调整了她裙子上的皱褶,然后对克林微笑。她可以感觉到纳山皱起了眉头。“你没有乖戾的脾气,”她说道。“我无法想象你跟纳山竟然会是好朋友。你跟我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样,先生。”
克林咧嘴而笑。“我是这个合伙公司的文明人,”他告诉她。“你是不是这幺认为?”
“我当然不敢表示同意,因为那样是对我的丈夫不忠实,”她答道。她对纳山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但是你一定注意到我也没有表示不同意。”
克林注意到的不仅是这件事。他还注意到纳山的目光似乎一直无法离开他的妻子。在他的眼中有一抹温暖的光采是克林从未见过的。
“你不必叫我‘先生’,”克林告诉莎娜。“请叫我克林,或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叫我‘海豚’。”一抹恶作剧的神情浮现在他眼眸中。他瞥了纳山一眼,然后问道:“我该叫你什幺呢,莎娜小姐?毕竟,你现在已经是这个公司的一分子了。纳山有没有用一些也许我也可以使用的特殊小名来称呼你?”
纳山认为这个问题很荒谬。他特别不喜欢克林对他太太那种谄媚的模样。他当然完全相信他的朋友。纳山不允许自己太在乎他自己的太太,至少,不能让自己产生嫉妒的心情。但是奇怪的是,他却很生气。“克林,我叫她‘太太’,”他说道。“你不能这幺叫她。”
克林靠在椅背上。“我想是不行,”他懒洋洋地说道。“可惜你没有给她其它的小名。”
“譬如说?””莎挪问道。
“譬如‘甜心’,或者‘亲爱的’,或者甚至——”
“该死,克林,”纳山打断他。“你可以停止这个游戏了吗?”
莎娜挺起肩膀,皱眉地看着她丈夫。纳山认为她的皱眉是因为他用了咒骂的话。他差点就道了歉,不过他还是没说。
“不,克林,他永远都不会用任何呢称来叫我。”莎娜说道,显得很生气的样子。纳山翻了白眼。
“即使我用了昵称叫她,”纳山说道。“你也不能用。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伙伴,克林,你都不能叫我的太太‘甜心’。”
“这会困扰你吗?”克林故作无辜状地刺探。
这就是他的目的,纳山想着,他想知道我有多在乎莎娜。他对他的朋友摇摇头,同时,瞪了一眼,让克林知道不要再问下去。
“纳山跟我说话的时候是会用一个特殊的昵称叫我,”莎娜的话吸引了纳山的注意。“我允许你现在可以用。”
“喔?”克林问道。他看见纳山吃惊的神情,变得更加好奇。“是什幺呢?”“该死!莎娜。”
克林不确定自己是否没听错。“你是说?”
“纳山一向叫我‘该死,莎娜’。是不是呀,亲爱的?”她问她的丈夫。“克林,你也可以——”
纳山非常自然地冲口说道:“该死,莎娜,别逼我。我……”
这时,连他也不由得跟着其它人一块大笑。接着,麦修提醒他们,他们有生意要做,最好赶快去做好。
玩笑的时刻结束。莎娜静坐在一旁,听着克林把公司的活动告诉纳山。当克林提到他们多了五个到印度的合约时,她不禁微笑了起来。
“纳山,那是不是表示我们……”
“不,我们还不够富有。”
她看起来很沮丧。
“我们会富有的,等你——”
“我知道我的职责是什幺,”她冲口说道。“你不必在我的员工面前解释。”
纳山微笑,克林则摇头。“你的职责为什幺会使我们富有?”
从莎娜脸红的情形看来,克林认为那是一件私人的事。他想起了纳山说过,如果莎娜给纳山生了一个继承人,纳山才能获得国王的礼物。看见莎娜那幺不自在,克林决定不再提这件事。
“拜托你们,”麦修嘀咕地说道。“别再闲扯了。我想尽快开始,克林。在这个礼拜结束之前,我有一些私事要处理。”
“你要去别的地方吗?”克林问道。
“喔,老天!麦修,你没有把萝拉的事告诉克林?”莎娜插口说道。
“谁是萝拉?”
她高兴地解释一切。直到她说完,她才发现自己说得太详细了。“克林,我不能再多说关于速成婚礼的事了,因为那会有损我姨妈的名声。”
“莎娜,你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他了。”纳山讽刺地说道。
从克林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门外的街景。莎娜开始解释她为什幺没有真的说出她姨妈当时不寻常的处境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对街。有五个男人骑着马护送着那辆马车。
克林认得马车边门的标志。那是温家的纹章。他朝纳山微微点头,然后再将注意力转回莎娜身上。
纳山立刻对金宝和麦修示意,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外。
莎娜没有注意他们。她决心要说服克林,让他知道她的姨妈是个高尚的女人,如果她姨妈不是全心全意地爱着麦修,她绝不会这幺热切地跟麦修扯上关系。她也希望他答应不在她姨妈面前重复她冲口说出有关她姨妈的那些字句。
他一答应了之后,她立刻转身想看看她丈夫在做什幺。克林藉着问她另一个问题而阻止了她。“莎娜,你觉得我们的办公室如何?”
“我不想伤你的心,克林,但是我认为这里很简陋。不过这里也可以变得非常迷人。我们只需要在墙上挂一幅画,然后挂上窗帘。我很乐意接受这项任务。你不觉得粉红色是很可爱的颜色吗?”
“不,”他和颜悦色的说道,让她不觉得受到冒犯。但是当他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手枪时,她变得很不自在。“粉红色是女人的颜色,”克林说道。”我们是男人,我们喜欢阴沉又丑陋的颜色。”
他的笑容告诉她,他只是在开玩笑。而且,她理智地相信,虽然她并不了解他,但是他显然不会因为不喜欢她提议的颜色就开枪射她。纳山不会允许他射她的。
但是,她丈夫呢?莎娜站起来,开始朝门口走去。她看见纳山站在对街,金宝和麦修各自站在他的旁边。他们三人挡住了马车的门。莎娜看不见车门上的纹章,只听见金宝的吼叫声。“他们在说些什幺啊?你知道吗,克林?”
“过来坐下,莎娜,等纳山回到这里。”
她正要回头,金宝移了位置,她立刻看见了纹章。“那是我父亲的马车,”她吃惊地叫道。“他怎幺这幺快就知道我们回伦敦了?”
克林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冲出门外。他把手枪塞入口袋,追着她出去。
她在路边迟疑着,胃部突然紧缩,喔,上帝!她希望她父亲跟纳山能和好相处。其它的人又是谁呢?
“别自寻烦恼了。”她对自己说道。她深吸了一口气,提起裙摆,跑到对面去。她的父亲正好跨下马车。很多人都认为温伯爵是个体面的绅士。他的头发虽然灰白,但是仍然浓密,而且他的腹部也仍然很结实。他有着莎娜的棕色眼眸,不过这是他们父女俩唯一相似的地方。他有鹰钩鼻,紧闭的双唇薄得就好象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