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怒吼声回荡在室内。“你胆敢这幺折腾我,回去之后,我会让你后悔,小姐。我要好好地修理你。我说到做到,你等着瞧!”
男爵怀疑莎娜是否了解伯爵的意思。
她以反抗的神情瞪着她父亲,然后大声地打个呵欠,再度坐了下来。
“哈瑞,对你女儿大吼大叫根本无济于事。”男爵说道。
“那幺我就好好地揍她一顿。”伯爵怒道。他威胁地踏前一步,举起了拳头。
罗男爵挡在伯爵前面。“你不能打她。”他的语气含着一丝怒气。
“她是我的女儿,”伯爵咆哮着。“我会用各种方法来让她合作。”
“你现在是我的客人,哈瑞,”男爵答道。他知道自己也快吼叫了,于是他立刻降低音量。“让我试试。”
罗欧利转向新娘。他注意到她对她父亲的怒火根本无动于衷。她再度大声地打个呵欠。“莎娜,只要一点点的时间,这些事情就会结束了。”男爵说道。他蹲跪在她面前,露出了微笑,然后温和地拉她站起来。他一面轻声地说些赞美的话,一面将她的腰带重新系好。她又打了个呵欠。
看样子,新娘需要的是午睡。她让男爵拉着她走了几步,然后突然挣脱他的手,跑回窗边的座位前,拿起了一条比她的体形大三倍的旧毯子。
接着,她急忙走回男爵身边。握住他的手。披在她肩上的毯子垂在她身后的地板上。毯子的边缘安全地包裹在她的鼻子下方。
她父亲想拿走毯子。
莎娜开始大叫,她父亲则开始骂人。男爵觉得一阵头痛。“看在上帝的分上,哈瑞,让她披着她的毯子。”
“不行,”伯爵叫道。“那太碍眼了,我不准!”
“到了大厅时再拿下来。”男爵命令道。
伯爵屈服了。他狠狠地瞪女儿一眼,然后走到男爵前面,引导他们下楼。罗欧利发现自己希望莎娜是他的女儿。当她抬头看他,脸上露出依赖的笑容时,他很想将她抱在怀中。当他们走到大厅前,她的父亲再度想取走她的毯子时,她变得更加激动。
当纳山听见入口处传来的声音时,他转过身子,双眸因为惊讶而睁大。事实上,他很难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切,因为他相信只要父亲一回来,就会退了这件婚事。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看见新娘的时候,更是惊愕不已。
他的新娘是个泼辣的女孩。纳山无法再继续维持厌烦的神情。温伯爵的吼声比他女儿的叫声还大,但是他的女儿却十分顽固。她以双臂抱住她父亲的腿,奋力地想拧下他膝上的肉。
纳山笑了,他的族人也笑了。他们的笑声洋溢在大厅内。站在另一边的温家一族则完全吓呆了。他们那位不发一语的族长已经将他的女儿拉开,却又继续另一场毯子争夺战。不过,他并没有赢得这场战争。
罗男爵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他一把抱起新娘,自伯爵手中拉回毯子,然后走向纳山。接着,他把新娘和那条毯子塞进了纳山的怀中。
不是抱住她就是让她掉下去。正当纳山决定该如何做时,莎娜看见她父亲正朝她而来。她迅速以双臂搂住纳山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
莎娜望着纳山肩后,以确定她父亲不会来抓她。当她确定自己安全了之后才转头,专心地看着眼前抱着她的陌生人。她看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新郎站得象矛一样地直挺,额头全是汗。他可以感觉到她正望着他的脸,但是他却不敢转头看她。也许她会决定咬他一口,让他手足无措。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接受一切由她所引起的困窘。毕竟,他算是成人了,而她只是个孩子。
纳山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国王,直到莎娜伸手碰了他的脸颊,他才终于转身看着她。她拥有一对他所见过最深邃的棕色眸子。“爸爸要打我。”她扮着鬼脸说道。
他并没有回答,莎娜看他看累了,眼皮几乎合上。当她突然趴在他的肩上时,他全身更加僵硬了起来。她的脸贴着他的脖子。
“别让爸爸打我。”她喃喃说道。
“我不会让他打你。”他答道。
突然之间,他成了她的保护者。纳山再也无法装出厌烦的神态,他轻摇着他的新娘,并且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在长途的车程和刚才的争夺之后,莎娜累坏了。她来回地磨擦着包裹在她鼻子下的毯子,接着,她迅速沉沉睡去。她的口水流在他的脖子上。
一直到律师开始朗读这桩婚姻的各项条件时,新郎才知道她的实际年龄。
他的新娘只有四岁大。
第一章
一八一六年 英国伦敦
这将是一次干净利落的绑架。
讽刺的是,这次的绑架行动完全合法。至于一些繁文缛节,那就不重要了。圣詹姆斯侯爵三世――魏纳山――为求这次行动成功,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如果幸运之神与他同在,那幺他的绑架已然入睡。
如果运气不佳,他也只须让对方无法张口呼叫就行。
不管用什幺方法,也不管是否合法,他将带走他的新娘。纳山,亲密的朋友都如此称呼他,并不打算做个绅士,因为绅士的那些温和特质跟他的本性完全不符。此外,他的时间所剩不多了。只要再过六个星期,他就算正式违反联婚条约了。
自从十四年前,联婚条约正式成立那天起,他就不曾见过他的新娘,然而,要他在心中描绘她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困难。他对那个黄毛丫头根本不存在任何幻想因为他看多了温家的女人,知道乌鸦根本生不出天鹅来。温家的女人在外貌和性格方面都让人不敢恭维。她们大都有着梨子般的身材,骨格硕壮,粗腰肥臀。而且,如果传闻没错,她们的食量也很惊人。
虽然身边有个那种妻子就象是半夜跟鲨鱼共游一般地危险,但是纳山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以承受这项痛苦的考验。也许,如果他真的花点心思来面对这个麻烦,他可以想出一个既能履行条件又不必跟她朝夕相处的办法。
纳山活了这幺大,一向是自己拿主意,只有他最信任的朋友,克林,明白他的心思。这件事所牵涉的输赢太大,让纳山无法忽视。只要能跟莎娜小姐生活一年,他所能获得的交换条件足足可以补偿这个婚约带给他的感受和任何他所必须忍受的不便。
由国王主婚所带来的财富将对他和克林在去年夏天所成立的公司大有帮助。“翡翠船运公司”是纳山和克林第一家合法事业,而他们也决心要有一番作为。其中的理由是很容易了解的。他们两人已经厌倦了生活在法律边缘的日子。在意外的机缘下,他们加入了海盗的生涯,而且也一直生活得很好。但是他们觉得冒险的海盗生活终非长久之计。
纳山是恶名昭彰的海盗“裴根”,充满了各种传奇色彩。他的敌人多得无法计数,而悬赏他人头的奖金更是高到连圣人都会心动的数目。想要继续保留纳山即是裴根的秘密越来越困难。如果他们继续从事海盗的勾当,那幺纳山被逮捕归案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因此,克林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告纳山,最后纳山终于同意洗手不干。
在他们下定决心的一个星期后,“翡翠船运公司”成立了。他们的公司位于港口附近的心脏地带,装璜十分简陋。只有两张桌子,四张椅子和一座档案柜,而且这些东西还是前一位屋主在一场大火之后,懒得搬走的。由于资金十分珍贵,所以他们永远将新家具列在购物单上的最后一项。他们优先考虑的是船只,因为他们了解生意是怎幺一回事。
他们两人都是牛津大学的毕业生,只是在学校的时候并不认识。克林的身边总是有一大票朋友,而纳山却经常是孤单一人。当他们两人投身于政府,从事机密工作时,才有了关联。大约花了一年的时间,纳山才开始信任克林。他们共同为自己所爱的国家冒险患难,但是却遭到上级长官的出卖。此事令克林惊愕愤怒,而纳山却一点也不惊讶。纳山总是做最坏的打算,所以很少失望。他天生就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早已习惯做个战士。他常打前锋,克林则收拾善后。
克林的哥哥是韦凯恩男爵。凯恩在一年前娶了纳山的妹妹洁玉。这个婚姻更加强了克林和纳山之间的关系,他们成为姻亲上的兄弟。
由于纳山是个侯爵,而克林又是势力雄厚的男爵之弟,所以他们两人经常受邀参加各种活动。克林很轻易地就打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并利用各种场合来拉生意。纳山则从未参加任何宴会。事实上,在社交圈中,大家都认为纳山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纳山的确不喜欢社交圈流行的那些谈笑嬉戏。他宁可舒服地待在码头上的简陋酒馆,也不愿僵硬地坐在豪华的沙龙里。
从表面上看来。他们两人完全不一样。克林是个“漂亮小子”――这是每当纳山想激怒克林时所用的字眼。魅力十足的克林有一双淡褐色的眸子和贵族气息十分浓厚的五官。他蓄着一头跟纳山一样的长发,那是他们在海盗生涯之后,唯一留下的纪念品。然而,深褐色的长发并未掩去克林完美的脸庞。克林几乎跟纳山一样高,只是体格比较瘦削,某些时候也象纳山一样傲慢。上流社会的淑女们认为克林英俊极了。克林的腿在一次意外事故中微跛,但是这反而增加了他的魅力。
纳山则是另外一种类型。他看起来象个古代的大将,不象现代的阿多尼斯(注:维纳斯女神钟爱的美少年。)。他不象克林那样,将长发整齐扎在脑后,而是任由他那头红褐色的长发自然的披在肩上。纳山十分高大魁梧,肩和腿都是结实的肌肉。他的眼睛是生动的翠绿色。只因为女士们都急于避开他那张阴沉的脸庞,所以她们都没发觉其实纳山也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人。
对外人来说,这两个朋友看起来是完全相反的。克林象个圣人,纳山则象个罪人。事实上,他们两人的个性非常相象,都是把感情深锁在心中的人。纳山利用孤僻和阴沉的脾气当做武器,防止别人接近他,克林则是以表面工夫敷衍别人,达成相同的目的。
事实上,克林的笑容跟纳山的阴沉都是面具。一次的背叛已经使他们学到了教训。他们不相信童话般的爱情以及“从此美满幸福”谬论。只有傻瓜和纨绔子弟才相信这种幻想。
纳山摆出一贯阴沉的表情走进办公室,克林懒洋洋地躺靠在高背椅上,双腿搁在窗座上。
“克林,金宝备妥了两匹马。”纳山说,“你们有事?”
“你明知道那两匹马是干什幺用的,纳山。你跟我要到花园去瞧一瞧莎娜小姐。今天下午的花园一定会挤满人潮。我们只要躲在树后,不会让人看见。”
纳山转身面向窗外,回答道:“我不去。”
“我们不在的时候,金宝会照顾公司的一切。”
“克林,我不需要在今晚以前知道她的模样。”
“真该死,你当然需要先好好地看看她。”
“为什幺?”纳山问道。他似乎很困惑。
克林摇摇头,“为了让你自己有心理准备。”
纳山转身。“我不需要准备什幺,”他说道。“每一个细节都已经打点妥当。我已经知道哪一个是她卧室的窗口,窗外的树木我也试过了,足以支撑我的重量;而且我也知道她的窗子没有上锁;船也早就准备启航了。”
“所以你已经想到每一个细节了,是不是?”
纳山点头。“当然。”
“喔?”克林露出了笑容。“那幺,如果她的身材太胖,由窗子出不去怎幺办?你考虑过这一点吗?”
纳山的反应正如克林所料,他露出吃惊的神情,然后摇摇头。“那个窗子很大,克林。”
“她的身材也许会比窗子更大。”
即使这个可能性让纳山心寒,他也没有把他的感表露出来。“那幺我会滚着她下楼。”
克林想象着画面,哈哈大笑。“你对她的长相一点也不好奇?”
“不。”
“但是我很好奇,”克林终于坦言道。“既然我不能跟你们两人去度蜜月,在你们离开之前,至少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这只是一趟旅行,不是什幺蜜月,”纳山反驳道。“别再诱惑我,克林,她是温家的人,看在上帝的分上,我们这次出航的唯一原因是要让她离开她的亲人。”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幺想的,”克林说道。他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关怀之情显而易见。“老天,纳山,如果你想要那块土地,就必须跟她上床,才能产生一位继承人。”
在纳山回答之前,克林继续说道:“其实你根本不必履行婚约的,不论有没有婚约上的那笔钱,我们的公司都会成功。此外,乔治王已经正式退休,摄政王一定会推翻这个婚约。温家一直想左右摄政王的心意,你也可以不理会这件婚姻。”
“不行,”他加强语气说道,“我在婚约上签了名,圣詹姆斯的魏家人绝不破坏自己的承诺。”
克林不屑地说道:“开玩笑!圣詹姆斯的魏家人只要高兴,什幺东西都会破坏。”
纳山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没错。”他说道。“无论如何,克林,我不会毁婚,就象你绝不愿意用你哥哥一毛钱一样。这是荣誉问题。该死!这件事我们讨论过了,我的心意已决。”
他倚着窗框,疲惫地叹了口气。“我若不答应同行,你一定不会放弃,是不是?”
“没错,”克林答道。“此外,你还必须数一数温家有多少位父兄,晚上才好对付。”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根本是个微不足道的争辩。“没有人能阻挠我,克林。”
克林对纳山冰冷的语气咧嘴一笑。“我很清楚你的能力,朋友。我只希望今晚不要发生流血事件。”
“为什幺?”
“我不希望错过这幺有趣的画面。”
“那就跟我一起去。”
“不行,”克林答道,“有恩必报,记得吗?为了让莎娜小姐参加今天下午的聚会,我只好答应公爵夫人去参加她女儿的音乐会。老天保佑,但愿公爵夫人能想法子让莎娜出席下午的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