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接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位安慰女儿的父亲。他拥着莎娜,笨拙地拍着她的背。
“好了,莎娜,事情并没有那幺糟,”金宝安慰她说道。“你不可能知道那不是个炉床。”
“连白痴都知道那不是炉床。”她叫道。
他们两人彼此点了头。接着,麦修说道“我也许也会认为那是个炉床。”
纳山站在门口,他无法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两个他所共事过、最冷酷、无情的海盗现在竟然像个保母一样。要不是他专注地想着火灾的损害,他一定会大笑不止。此时,他皱起了眉头。
“在你将我太太的背部拍成瘀青之前,你最好先去找人来清理一下。”纳山对麦修说道。接着,他转向金宝说:“木板被烧穿了,金宝。把破洞补起来,麦修,你再不放开我太太……”
他不必说完,因为当他走到莎娜身旁时,麦修已经往门口走去。“如果我的太太必须有人安慰,那个人也该是我。”
他将莎娜拉入怀中,把她的脸压在他的胸膛上。金宝一直到走出舱房才敢露出笑容。他关上房门,然后才哈哈大笑。
纳山继续抱着莎娜几分钟,他的怒火又上升了。“老天,太太,你还没哭够啊?”
她在他的衬衫上擦拭着她的脸,才松开他。“我也努力不哭,但是有时候我实在无能为力。”
“看来的确如此。”他说道。
他拉她走到床边,推她坐在床上,然后才告诉她每个水手最大的恐惧:失火。他将双手放在身后,一边说教,一边在房内踱步。他的话很平静,也很合逻辑。
她看着他踱步,却愈来愈大声的发牢骚。在他训话的期间,她明白自己真的很爱他。他一直想对她好,因此只是在那里责备他自己、金宝和麦修。因为他觉得这场火的起因是因为他们没有跟她解释船上的生活,
她想投入他的怀中,告诉他她其实一直爱着他,而且这种感觉愈来愈……鲜活,愈来愈真实。她感觉平静又满足。就像是旅程结束,终于回到家的感觉一样。
纳山要求她回答才使她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她的精神不集中只让他有些生气,所以莎娜认为他已经习惯她了。只有上帝知道她也逐渐习惯了他的缺点。他是个惯于咆哮的男人。啊,当他对她吼叫时,简直有雷霆万钧的声势。但是萝拉说对了。在他的面具下,他真是个善良的好人。
纳山终于训完了话。他还要她答应在船进港以前不会再碰船上的任何东西。她立刻就应允了。
纳山满意地离开舱房。接下来的时间,莎娜一直在擦洗着那一片乱七八糟的火灾现场。在她换了床单,并洗了澡之后,她已经筋疲力竭了。但是她决心等她丈夫回来。她想躺在他的怀中入睡。她拿出画板的炭笔,坐在桌子前,画着她的丈夫的素描。画纸似乎不够大,无法画下他硕大的身躯。她微笑地想着,他只是一个男人,她的男人。她画得非常像,但是她拒绝在他的脸上画出他的皱眉。她也捕捉住他那一贯的维京人站姿:强而有力的双腿分开而立,双手放在腰后。他的头发披散在颈间。她希望自己有色笔,能画出他红褐色的头发和绿色的双眸。也许当他们抵达萝拉的家时,她可以去买些绘画的用具来画她的丈夫。纳山回到船舱时已经半夜了。莎娜像只小猫似的缩在椅子上,沉沉地睡着。她的长发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脸,看起来十分有女人味。
他不知道自己注视着她有多久。老天,有她在身边的感觉真是太好了。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如此满足。但是他也承认这是一个危险的反应,因为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把一个女人看得比他的行李还重要。
她只是使他达到目的的方法而已,就是这样。
纳山脱下衣服,洗了澡,再走回桌子旁。他看见她的画板,轻轻地自她的手中拿起来。他好奇地看着她的画。一共有十或十二张完成的画,每一张画的都是他。
他不知该如何反应。她画得很好,完全捕捉了他的体形和力量。但是她实在太爱幻想了,因为每一张画中的他都带着微笑。
莎娜真是个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萝拉跟他说过,莎娜的脑袋瓜里经常都是如云雾般的幻想。看来萝拉说得一点也不夸张.
是的,他的妻子是个傻气的梦想家。但是他仍然站在那里,失神地看着一张特别的画。她画得不对,但是仍然令他十分着迷。
画中的他是背对着画面站在甲板上,注视着西下的落日。看起来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画的。他的双手握着舵轮,赤着脚,光着上半身。唯一看得见的侧面画出了他的笑容。
他的背上没有伤痕。
是她忘了他背上的伤痕,还是她不想在她的作品中加入那些痕迹?纳山并没有思考太久。他本来就有伤痕,而她最好该死地接受事实。他摇头甩掉这个可笑的反应,然后抱起莎娜,将她放在床上。
纳山打开活板门,让房内的烟味能散去,才在她身边躺下来。
她立刻翻到他身边,贴着他的身躯。“纳山?”
“干什幺?”他故意厉声说道,让她知道他不想和她说话。
但是她并不理会他的反应。她更加挨近他,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她以手指玩弄着他的胸毛,最后他只好用他自己的手履盖在她的手上。“别这样。”他命令道。
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你觉得我为什幺这幺难以适应船上的生活?”她细声问道。
他耸耸肩。要不是他抱着她,他的耸肩一定会将她顶到墙边去。
“你认为是不是因为我不习惯管理一艘船舰呢?”
他翻了翻白眼。“你不必管理我的舰艇,”他答道“因为那是我的工作。”
“但是作为你的妻子,我应该——”
“睡觉。”
“帮你。”她同时说完了她的话。
她吻着他的脖子。“等我们着陆后,我会做得更好,纳山。我可以管理一座大宅邸,而且——”
“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不必再重复你的能耐。”
她的身子僵硬了一会儿,才又放松。他认为她一定是决定要服从他的话。这女人终于准备睡觉了。
“纳山?”
他早该知道她不会如此听话的。“又有什幺事?”“你忘了吻我道晚安。”
老天!她真会惹人生气。纳山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但除非照她的话做,否则他休想睡觉。他的太太是个意志坚定的女人,也是个麻烦人物。在此时此刻,他实在很想思索她是否有其它优点。她就像骡子一样顽固,也像一个老婆婆一样的唠叨,而这只是她所有缺点中的两项而已。
不过他还是吻了她,一个快速的吻,希望她不再喋喋不休。但是她的味道尝起来实在太甜美了,所以他又吻了一次。他用了舌头,她也一样.这是个十分具有挑逗性的吻。
她紧贴着他。她的柔软和女人味让他无法抗拒,也使得他必须跟她做爱。不过她仍然有些微的抗拒。他命令她脱下睡衣,并且转身去点蜡烛时,她请求他不要点亮蜡烛。他拒绝了她的要求,因为他想看她。她立刻脸红地拉起毯子盖在身上。
他拉开了毯子,并且消除她的羞涩感。没多久,她就变得大胆,并且用手和唇抚触他身上的每一部分,直到他全身滚烫,充满饥渴的欲望。
老天,她是他碰过最不可思议的女人。她的反应一向都很诚实,也完全信赖。这令他担心,因为她从不保留。
他想缓缓地采取攻势,但是她却让他无法温柔。她的指甲造成刺痛令他疯狂,而她的呻吟也让他失去了自制力。
他们做爱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之中,而且还有一股祥和宁静的感觉。
他想离开她,但是她紧紧地抱着他的腰,不放开他。因此,他决定再等一会儿,等她稍微平静下来再说。她的心跳像鼓声,他自己的心跳也一样。
他感觉到肩上有湿润的冰凉感,知道她又哭了,这使他觉得高兴。莎娜在获得满足之后总是会哭,也会失声叫着他的名字。她告诉他,那是喜悦的泪水,因为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满足的幸福。
他知道自己也一样。这个认知又再次令他担心。
“我爱你,纳山。”
这句话吓坏了他。他的反应就好象被抽了一鞭似的,他的身体冷却了下来。她放开他,让他翻身。接着,她发现自己正看着他的背。
她等着他感谢她对他的爱。过了很久,她才知道他什幺也不打算说的事实——他的鼾声帮她下了结论。
她很想哭,不过她没哭。她专心地找一些值得感谢他的事,至少他跟她做爱之后没有离开,她认为自己应该感激他,但是,事实上,她不是真的很感激。
她在颤抖。她转身离开纳山的温暖怀抱,拉起毯子。她跟纳山背对背而睡。
她觉得很孤单,很脆弱,而这全是他的错。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要不是她有义务该全心全意地爱他,她会恨他。天哪,他不仅冷酷无情,而且顽固异常,天知道她多幺需要他说出充满爱意的话语。但是他却拒绝告诉她。
他应该是爱她的吧?莎哪想着这个令人担忧的问题。接着,纳山翻身,再度将她拉入怀中。沉睡的他粗鲁地抱着她,他的肩膀压住了她的头发,下巴摩擦着她的头顶。她觉得这是一个深情的举动,所以她突然不再介意他忘了告诉她,他爱她这件事。
她闭上眼睛,试着入睡。她告诉自己,纳山是真的爱她,只是他有点难以接受他的心已经知道的……也就是从他们第一次上床后就一直晓得的真相。
只要给他时间,她的丈夫就会明白了。因为他的性情比较古怪,所以他要比一般人的丈夫还要花更多时间来接受这些。“我真的爱你,纳山。”她在他的颈间说道。
睡梦中的他以粗嗄却温柔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宝贝,我知道。”
她仍然无法入睡。接下来的一小时,她一直想着要让纳山明白有她做妻子是多幺幸运的方法。
但是赢得他的心的方法却不能经由他的胃,因为他已不打算吃她煮的任何东西。这个男人天生就有不信任别人的性格,而她煮的汤已经破坏了他的胃口。
她终于想到一个计划,决定经由他的手下来进行。如果她能对水手们证明她的价值,纳山不就会开始明白她有多棒吗?想让那些水手们相信她是一位心地善良又忠诚的女主人,应该不是一件难事。没错,他们是有迷信的心理,但是男人就是男人。总而言之,温柔的话语和亲切的表现一定能赢得他们的忠诚。
如果她真的花心思在这个问题上,她一定可以在一个星期以内找到好方法来赢得他们的心。
第九章
到了周末,他们全都在颈间挂上大蒜,全部避开莎娜小姐的灾祸。
整整七天,她试着挽回他们的信心。当她明白他们为何挂了大蒜后,她生气得放弃了努力。
当他们瞪着她看时,她也不再跑回她的舱房。她假装自己什幺也没看见。她不想让他们知道是他们让她难过。她极力保持平静的外表,并忍住泪水。
只有纳山和萝拉知道她真实的感受,因为她一直不断地告诉他们两人,她的感情受到了伤害。纳山尽量不去理这种情形;萝拉则尽力安抚她的甥女。
问题是,不论发生了什幺芝麻小事,不管肇因为何,他们都认为是莎娜的关系。他们觉得莎娜被诅咒了,就是这样。柴斯的手上长了一个疣,他立刻归咎于莎娜,只因为他在走过甲板时,曾不小心碰到了莎娜的手。
她如何跟这种白痴的观念理论呢?莎娜几乎每两天就会跟纳山提及这个问题,而纳山从来都是答非所问。他的同情心简直可以媲美山羊。
到了隔周的星期一,莎娜认为她的生活不会再比此刻更凄惨了。但是她没有想到海盗偏偏在这个时凑上一脚。他们在星期二早上攻击海鹰号。
当天是个晴朗、宁静的一天。麦修陪着萝拉至甲板上走了一会儿。萝拉挽着麦修的手臂,两人不时地喁喁低语,并且好象孩子一般地大笑着。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们两人变得非常亲近。莎娜认为麦修跟萝拉一样,已经深为对方着迷。麦修时常露出笑容,而萝拉则不时地脸红。
当莎娜在甲板上散着步时,金宝走在她的身边。他们不允许莎娜独自行动。莎娜相信这是因为她的员工对她很不满。她把她的想法告诉金宝。金宝摇了摇头。
“那也许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说道,“事实上是船长不希望再有任何的损伤情形发生,莎娜。所以日夜都会有人跟随着你。”
“喔,这真是一大侮辱,”她叫道。“只因为我犯了一些小错,我的员工们就认为我是一个女巫,而我的丈夫也怪我惹是生非?金宝,要不要我提醒你,自从着火的事件以后,根本没再发生任何事情,而且已经持续七天了。他们应该恢复理智了吧?”
“没再发生任何事?”金宝重复说道。“你一定是在开玩笑,莎娜。你忘了唐顿的不幸了吗?”
莎娜不悦地看了他一眼。“他并没有溺死,金宝。”
金宝的眼珠子朝上一翻。“他是没有溺死,”他同意道。“不过也差不多了。”
“我向他道过歉了。”
“啊,是的,”金宝说道。“但是肯里和泰勒呢?”
“他们怎幺了?”她假装忘记了那些事。
“两天前,你愚蠢地踢倒大炮的润滑油,害他们两人滑倒。”他提醒她。
“你不能怪我,当我拿布要去擦掉那些油的时候,他们已经冲过去了。如果他们不是急于想避开我,他们自然会停下脚步,那幺我就会警告他们润滑油的事。所以你瞧,这些全都该怪他们迷信心理的作崇。”
有人大声喊叫有一艘船正在接近当中,也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在一眨眼的时间内,甲板上已经到处都是跑向自己岗位的水手。
莎娜不明白这是怎幺一回事。在金宝解释之前,纳山大声地喊叫着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