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澈故意捉弄她,拿了自己的T恤给她,不到三十秒就听见她破口大骂的声音,“喂,搞什么?”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深蓝色的衣服,这件上面还有一艘帆船呢!”
汤琪瑶把衣服从缝隙中丢了出来。“去你的帆船头啦,你的衣服像几百年没洗一样,味道难闻死了,快把我的拿来啦!”
殷之澈靠在浴室门的另一边,开玩笑地说:“求我。”
浴室里沉默了好几秒,没听见她半点声音,他正感到奇怪,浴室门却突然被猛力撞开,殷之澈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撞得连退好几步。
他正想责怪她出手这么猛,但一将眼光移到仅里着浴巾的汤琪瑶脸上,却看见她含着泪光瞪着他。
“休想我会求你任何事,我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求任何人,我只靠我自己,只相信我自己。”她哽咽颤抖的说。
殷之澈愣住,那只是句无心的玩笑话,只是想逗逗她;没想到伤了她的心。伤人心的方法有很多种,蓄意的不会令人难过,但无心的却令他不知所措。就好像踩到一颗地雷,但粉身碎骨的却是别人。
两人对峙,殷之澈无言以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抚她,只是凝视着她的眼眸。
汤琪瑶气得浑身发抖,但其中有部分的原因竟然是害怕,她恨死这两个字——“求我”!
以前于中恺老是用这两个字回应她、命令她。
她握紧拳头,颤抖着声音说:“别以为我借住你的房子,你就可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请你记得那是你欠我的,我只是要你偿还。我没有要你照顾我,也没有要你花心思在我身上,我更没有要你关心我,我不是你的亲人,更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殷之澈可以确定,她受的伤一定很重,重到连自我疗伤的能力都失去了,重到连防御的能力都出了破绽。
这就是她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他并不想知道答案,但却被她的哀伤影响,殷之澈的心开始翻搅,就像头一次在海报上看见她,莫名的痛楚淹没了他。
“对不起……”
久久只能说出这几个字,但她并不领情,反而激动地动手捶打起他的胸膛。
“你以为说对不起就没事了?你以为任何事只要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烟消云散?你以为对不起有多大的功用?你以为……”
他的心好疼,虽然汤琪瑶的每一掌都打在他的身上,但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哀号、她的哭诉……深深地让他感到心痛。是谁让她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是谁重重地伤了她的心?
殷之澈难过的开日,“我从来就没有以为过什么。”
话一说完,他用力地将她的身子揽向自己,将她拥在怀里,双手紧紧地圈住,什么都不想,只想让她别再难过。
“别再折磨自己了,我看了心好痛……”
他的层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
一切都发生得非常快,不到两秒钟。
汤琪瑶整个人傻住了,她用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去分辨吻她的人是谁。自从与于中恺分手后,她再也没让其他的男人靠近,更别提亲吻。
但这个人却……
她完全无法思考,只是感觉着这个吻,轻轻柔柔,没有半点侵略的意味。他的唇只是温柔地碰着地的,当她不自觉地微微开启了唇瓣,他的舌灵活地触动着她的。
汤琪瑶以为自己快晕过去了,但是没有,尽管她闭起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唇一直都没有离开,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
直到门铃响起。
两人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苏醒,双唇不舍的分开。
门铃如催命般响着,让汤琪瑶回到现实。她推开殷之澈还停在她腰间的手,紧抓着快掉落的浴巾,慌乱让她忘记先查看来人是谁,汤琪瑶只想尽快让门铃声消失,她将门开了一道小维。
一见到来者,令她更加错愕。
满身酒意的于中恺衣衫不整地出现在门前,用着奇怪的眼神瞄了她全身上下。汤琪瑶根本不想见这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立刻将门关上,却被他硬是用手臂顶住。
“藏了男人是吗?我以为你很清高,在你那张自命不凡的脸下,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请你离开,不然我要叫警卫了。”
于中恺冷冷一笑,眼神吓人,“哼,想威胁我?我不是被人吓大的。Tiffany,你说你不接受男人我可以接受,但你拒绝了我却和另一个男人在房里私会。怎么?瞧你一身湿淋淋的,刚和男人上了床吧?”
“我没有和男人私会,请你放尊重一点。再说那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你再不放手离开,我要报警了!”
“饭店到处都是我的眼线,你几天没回来我都知道,想瞒我……哼,你以为我是二愣子、凯子,随便两三句就唬得过去?”
她眯起眼、咬着牙,“你在监视我?你这卑鄙的小人!”
汤琪瑶用力地推挤着门,死命地想将他赶出去。
她不懂为什么他要像梦魇般追着她?更不懂上天到底在安排什么,为什么还要她面对他?这世界到底有没有公理啊!
他们的对话殷之澈隐约听到一些但并不清楚,当他看见汤琪瑶方寸大乱,正准备走过来帮助她时,却听见汤琪瑶对着他大喊:“走开!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帮忙!”
接着,门“砰”了一声,因为疼痛,于中恺放弃松了手,汤琪瑶立刻将门上了锁,背对着门低头喘气。
于中恺在门外大骂了一句:“婊子!”
然后狠狠地踢了下门之后就没声音了。
汤琪瑶立刻冲回电话旁,拨了服务台的电话。“我的门口有个喝醉了的疯子,麻烦你们赶走。”
她不知道情况会变得如此难堪,早知这样,她就不会来台湾,宁愿放弃纽约舞蹈团的工作,至少她可以不必面对这些。
沮丧地倒坐在床旁的地毯上,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将脸埋入两腿之间,咬着牙,愤恨地痛哭。
殷之澈什么话也没说,他知道现在她需要的是发泄与安慰。他跪在汤琪瑶的身旁,轻轻将她的肩膀揽向自己的胸膛,温柔地哄着她。汤琪瑶没有抗拒,此刻的她脆弱得只想有个依靠,有个倾诉的对象。
长久以来她将自己伪装得很坚强,她总是笑脸迎人,不将内心的痛苦表现出来,但她终究是累了。
人不可能永远坚强一辈子的。
她如暴风雨中的小船,投入了殷之澈安全温暖的怀抱,开始无助地放声大哭。
***
殷心筠盯着空了一半的衣橱,不知道发呆了多久。
自从中恺搬离后,她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看着原本搁着他东西的位置,对着空无一物的景象发愣。
常常恍恍惚惚的过了一天,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以前她曾向朋友自夸,对于爱情,她绝对可以好聚好散、不强求,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人的心又不是铁打的,共同的记忆怎么可能说抛就抛?
想到此,又忍不住激动地落泪。她早该看开的,爱情若无两情相悦,就算硬把对方留在身边,也不会快乐的。
殷心筠抹去泪水,强迫自己在镜前笑一笑,准备继续将中恺未带走的东西收进箱子里,却听见好像有人在楼下门外喊着她的名宇。
会是中恺吗?是他想到她的好,所以又回来了吗?
她兴奋地冲下了楼,将门打开,果然看见中恺。
于中恺被饭店警卫驱离,心有不甘,满腹的恨意无处发泄,坐上计程车后才发现身无分文,于是他想到了殷心筠。
“嗨,我来看你,如果不介意,帮我付车资。”
殷心筠哪会介意,见到中恺出现,以为他回心转意,高兴都还来不及。尤其是一进了门,中恺迫不及待地紧搂住她,将她按倒在地上,激情地抚摸着她的身体。
“好想你。”
他在她耳旁轻吐着气,殷心筠的相思之苦在一瞬间全被欢愉取代。她知道自己是擅于等候的女人,只要她愿意等,中恺最后都会回到她的身边的。
两人欲爆发的欲望在褪去衣衫赤裸相见后,如澎湃的浪潮狂烈地席卷而来,只要中恺还要她,殷心筠愿意全心全意地将自己奉献出去。她让他尽情地在她的身上发泄,以为中恺的热烈做爱都是因为爱她的缘故。
然而当激情结束,殷心筠正想靠过去躺在他的胸前,告诉他这阵子她有多想他,却发现中恺缓缓闭上眼睡去,嘴唇微微地蠕动着,仿佛在说着什么。殷心筠凑过身子仔细听,竟听见他口中的喃喃白语都只是一个人的名字——“Tiffany……”
第六章
汤琪瑶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当激情退去,她脑子完全清醒之后,才意识到极力克制的事还是发生了。
天啊,她做了什么?
此刻她和殷之澈两个人赤裸地躺在床上,还可以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和呼吸,这不是梦,不是梦啊,汤琪瑶狠狠地指了自己好几下。
他温柔地亲吻了下她的脸颊,“想什么?”
汤琪瑶抬起头注视着他,殷之澈的温柔双眼让她乱了心,她不想说谎,但又不想伤他。
幽幽地叹了口气,她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
“事情怎么会……我没有想过会这样……”
“我也没有想过,但很自然的就发生了。”他体贴地轻声哄道:“或许是命中注定的,我们原本就不该逃避。”
“不!不是命中注定,没有命中注定的事,这原本可以避免的,可以不发生的,可是我……”
“你后悔了?”
原来她并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殷之澈相当难过,仿佛自己是趁人之危占了她的便宜。
汤琪瑶没有回答,但从她颤抖的身躯、失错的惶恐表情中,殷之澈知道答案。
“你放心,我会负起一切的责任。”
“不!”她摇头激动地说,“我不要你负任何的责任,如果你真的觉得对我有所愧疚,那么……请把今天的事忘了,当作没有发生过。”
多么残忍的话!
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敞开心胸准备接纳一个女人,她却狠狠地将它敲碎。当作没有发生过……她以为忘掉这一切很容易吗?他不相信自己忘得掉,也不相信她可以若无其事。
“你怎么能要我这么做?你知道我——”
汤琪瑶双手合掌地哀求着,“求求你,别说了,我只知道这一切都不该发生的,我不属于这块土地,很快就要离开,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我怎么能要求你负责?而且这件事情错在我啊!”
殷之澈沉默着,他还能说什么呢?
或许如汤琪瑶说的,他们都太冲动,这只是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他不该幻想他们之间有进展的可能,毕竟他们是相隔千万里的人啊!
“好,如你所愿,就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殷之澈说完便迅速地将衣服穿上,再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房间里待上一分钟。“我会请人将你放在我那里的东西送过来。”
“不用,我自己去拿。”她说得很小声,但字字清楚。
“随便你吧!”
一直到离开,殷之澈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很想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什么?当她说不需要他负责的时候,他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感到遗憾难过呢?
说自己不在意他,是骗人的谎话。
当汤琪瑶确定殷之澈真的离开后,内心的愁苦一波波地涌了上来。她的心是矛盾的、是复杂的、是难以形容的。
有一部分的她希望殷之澈能反驳她的说法,紧拥着她说:“不行,我不能没有你,我已经爱上你,希望能和你共度后半辈子。”
但还有另一部分的她却是希望殷之澈真的离开,深怕太过于沉重的感情包袱,会让她跌人深渊永不复生。
一个于中恺已经让她够惨的。
但是……为什么心会如此的痛呢?
汤琪瑶觉得呼吸都被堵塞住了,连喘一口气都感到疼痛。她躺回床上,被单上还留有殷之澈的味道,汤琪瑶抓起它,紧紧地缠在怀中,眼泪无法抑制地落了下来。
***
演出前一个小时,汤琪瑶的眼皮一直跳,用食指压了一会儿仍无法制止,不祥的兆头闪过她的脑海,她不自觉地发起抖来,向其他团员要了根烟,披了件外套离开后台休息室。
然而殷心筠却找到了她。
“能拨出一点时间给我吗?”
殷心筠的双眼浮肿,满脸愁容,看得出来受了不少折磨。汤琪瑶点点头,不准备避开,她恨的是于中恺而不是殷心筠。
“要谈什么?”她吐了口烟。
“中恺。”
她大叹口气,“我想也是,不然还能谈什么呢?但是心筠,我不想谈,我只能认真的告诉你,我没有任何接受他的打算。”
“是因为我吗?”
汤琪瑶抬起头望见殷心筠可怜兮兮的模样,黑眼圈、苍白的脸,大概很久没睡好觉,刚才还听说她已辞去传播公司的工作。
真是傻女人!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还没那么伟大,如果我真对他有好感,会不计一切抢过来,根本就不在乎他是否还有其他女人。”
殷心筠的心情很复杂,真不知道听见汤琪瑶的回答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昨天……中恺回去找我。”
“噢?”
“但是他脑海中只有你的名字,连和我在……”接下来的话,殷心筠实在说不出口,忍不住掩面啜泣。
“他不值得你去爱,他根本不是人,只是一个禽兽,你懂吗?披着人皮但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对他付出一切,但他永远不在意,甚至根本不能了解,他只想追求造不可及,或是无法得到手的东西。”想起过去的遭遇,汤琪瑶不屑地说,“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只当成是垃圾。”
“其实他不像你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只不过我毕竟不是能与他共度一生的人。你知道,在找寻真爱的过程中,难免会错认了对象。当真正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之后,他的爱当然会移转。”
“这是什么鬼理论?!根本就没有真爱这回事,两个人的结合不过是互取所需,一个要身体,一个要金钱,或者身体和金钱都需要。”
殷心筠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能相倍有真爱的存在?Tiffany,他没有你说的那么坏,他只是自私,为追寻爱而自私。”
汤琪瑶冷哼一声不以为然,“这套说辞是他强雇人你脑子的吗?他强迫你接受这样的观念,还告诉你爱是自私的,那你呢?你为什么不自私?还硬把自己所爱的人推向别人?”
殷心筠没有回答,她明明知道自己这么做是很愚蠢的,同时也不会快乐,但当她看见中恺痛苦的眼神,就没办法思考太多,她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中恺能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