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用棉被把耳朵捂得更紧。
“嗯,你干嘛这样躲我?”贾黛玉丝毫不死心,她上身趴在洞口,“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我对小男生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心情很好,想找你说说话,顺便向你道歉……”
隆起的棉被动也不动。
“喂,白兔眼,你真的睡着了啊?我在跟你道歉耶,我贾黛玉可是很难得向人这样低声下气,要不是看在……”
有了,她看见棉被微微在抖动。
“你在听,我知道你听见了,喂,你接受我的道歉是吧!”
其实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那回事。
闷在被窝里窃笑的韦梭罗实在忍不住,他掀开棉被,“你刚说你叫什么?贾黛玉?呵呵……这个名字配你的人,实在是大爆笑。”
“怎么?谁规定不能用黛玉这两个字?我老爸喜欢,本姑奶奶就可以用,而且也用了三十年。”
韦梭罗张大嘴巴,“天,你……三十岁了?”
他只觉得她不像和他同年龄的女人一样,但却没料到是三十岁,啊,他还没跟这样岁数的女人谈过话,更何况还拥有整屋子卡通造形家具的女人。
“怎么?”贾黛玉讨厌他那张吃惊的脸,顺手拿了个印有加菲猫的皮球,瞄准了他的头,“本姑奶奶不能三十岁吗?”
皮球击中韦梭罗额头的那一瞬间,贾黛玉的电话响了。
她接起电话,眼神仍盯着那个洞。
“喂。”
“啊,你在家啊!你老妈还说这个时间你不可能在家,但我打赌你一定会在,因为你是我女儿,和我心有灵犀。”
完蛋,是老爸,贾黛玉扶着额头面露难色,按惯例,老爸来电通常都没啥好事。
她摸了摸鼻子,“好了,老爸,有话就直说吧,我知道你打电话来不是要聊天的。”
“我就说嘛!你最懂老爸的心。是这样的,下星期有个聚会,你和老爸一起去。”
“咦?干嘛?你们那些退休老男人的聚会为什么要拖我下水?桥牌我又不会,高尔夫会要我的命,麻将搓牌声音我受不了,你要我去?怪怪,老爸,你安什么心啊?”
贾父得意地笑着,“早就知道瞒不过你的,但你老妈要我不能说,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看出破绽,所以,我还是说实话好了。”
“好吧,说啊,我现在心情很好,什么都影响不了我的。”
“呵呵,那太好了。是这样的,黛玉,那个聚会其实是一场相亲,主角是你,但我和你妈都会出席的。”
“啊?”贾黛玉差点晕倒。
“乖女儿,你知道我和你妈对你的婚姻大事都很着急,刚好呢,爸爸以前生意往来的一家公司董事长,正好也要替他儿子物色对象,我见过这孩子,一表人才,这么好的对象,当然不能让别人抢走,所以我当场就和对方约好见面时间,我知道……”
贾黛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生平最讨厌就是相亲这种事,老爸的话她再也听不下去,对着话筒大喊:“停!”
“黛玉,你同意了?”
“我脑袋坏了才会同意,老爸,就算你找了十辆坦克车拉我去,我也抵死不从。”
“你……你为什么都不能体会父母的苦心?我好不容易把你养得这么大,进棺材前最希望的就是看到你有个好归宿,可是你老是让我和你妈担心,真不知道你脑袋瓜在想什么。”
“老爸……”
“唉、唉、唉,小孩长大了就是这样,算了,你不想去我也不强迫,我只好向韦老板说抱歉,唉,实在是……”
啊?韦老板?
贾黛玉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她抓紧话筒,急促地问着:“老爸,你刚说对方姓什么来着?”
“姓什么又不重要,你已经说不去了。”
贾黛玉想起月老说过的话,只要缘分时机到了,自然就会和韦歌德相见。
“你刚说他姓韦,是不是韦小宝的韦?老爸!”
“是啊,人家是韦氏企业的董事长,他们愿意和我们结亲家,算是我们高攀喔!啊,说再多也没有用,反正你一点兴趣也没有。唉,我不说了,我要挂电话了。”
贾黛玉一听父亲要挂电话,急急忙忙喊着:“等一下!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就算你反悔不让我去,我死也要去。”
贾父迟疑了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突然改变心意?”
“你不是希望我去吗?我不想让你没面子嘛!瞧,我对你多好,我才不让你有说我是不肖女的机会呢!”
贾黛玉吐了吐舌头,笑意满面。
好耶,她真正的春天总算要来了!没想到月老还真灵验!
就在贾黛玉接电话的同时,隔壁韦梭罗的电话也响了。
他一手揉着刚被球击中的额头,嘴里咒骂着,另一只手接起电话。
“小罗,论文准备的怎么样?”
是哥哥。
韦梭罗转身坐在沙发上,将话筒夹在脖子与肩膀问,两只手用力地揉着额头。
“还好,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下星期有空吗?”
他皱了皱眉,只要哥哥要求,韦梭罗从不拒绝。
“当然有,要做什么?”
“爸妈帮我安排了相亲,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什么!”过于惊讶,以致于他从沙发上摔下来,话筒也掉在地上。
“小罗,小罗,怎么了?还好吗?”
哥在搞什么啊?难道他不知道莎岗对他有意思,竟然还要去相亲,他到底把莎岗当成什么?韦梭罗原本以为哥哥喜欢莎岗,所以他才放弃退出的。
拾起话筒,韦梭罗的眼神移到桌上的相框,里面有张少女的相片,绑着两条麻花辫,充满笑意的凤眼和小嘴,双颊有着浅浅的酒窝。
“没什么,哥,你为什么突然想相亲?”
“喔,只是父亲提起,反正我工作忙,也没什么时间交女朋友,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去相亲或许是最快、最好的方法。”
韦梭罗很想直接问他,对莎岗有什么想法,但又想起莎岗要他保密,不准说出她喜欢哥哥的事,他只好又把话吞了回去。
“是吗?”
“我年纪也不小了。”
“哥,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你的身边已经有人爱慕你很久了?”他试探地问。
韦歌德大笑,“怎么可能?我朋友都说我是最不懂情调、最不会讨女人欢心了,怎么会有女人喜欢我,小罗,你太抬举我了。坦白说,工作压力这么大,我也没太多心思去想儿女情长的事。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下星期回家一趟,我还需要你这个智多星帮帮我呢,看看能不能给对方好印象。”
这个忙他要帮吗?
韦梭罗不敢正面回应,只简单地说:“我会回去的。”
星期六韦梭罗回家拿换洗的衣物,一进门,母亲就冲着他笑,笑容却有些诡异。
“怎么了?妈,你的脸颊是怎么回事?抽筋呀?牌打得不过瘾吗?”
母亲不但笑容满面,还不停对他眨眼,“莎岗来了,她来找你,我让她进你的房间里等。”
“噢!”
一提到莎岗两个字,韦梭罗便手足无措。
母亲喜孜孜地笑,意有所指地说:“连我都不确定你今天会不会回家,但是莎岗知道……”
啊,完了,母亲一定乱猜想,他今天回家也不过是临时起意,有堂课老师请假。
“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根本没有……只是……因为我想……”韦梭罗急着解释,但话语却七零八落的。
母亲表现得很了解似的,“你年纪也不小了,交女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我又不会怪你。再说,莎岗是我和你爸从小看她长大的,她父母和我们也很熟,都是好朋友,如果你真的和莎岗在一起,我们可高兴都来不及了。”
韦梭罗尴尬不安,双颊涨红,“妈,我和莎岗不是你想的那样,别胡说了!”
他无法解释清楚,干脆丢下好奇的母亲直接上楼。
莎岗一见到他,红眼眶马上又泛出眼泪。
“小罗,我该怎么办?我听我妈说歌德哥哥要去相亲,是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他提起?”
泪眼汪汪的莎岗让韦梭罗见了好心疼,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呵护。
“是的,他告诉我了,父亲确实帮他安排相亲。”
莎岗焦急地说:“那我怎么办?如果歌德哥哥喜欢上相亲的对象,我……”
他咬着唇,想轻拍她柔弱颤抖的肩膀,但手才稍稍举起,却因多虑与迟疑又收了回去。
“或许……你应该告诉他,让他知道。”
莎岗抬头注视着他,如白瓷般的脸蛋,现在却泪如雨下,泛红的眼眶,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我应该主动告诉他吗?可是我怕……我好怕,万一他拒绝了我,我会受不了。小罗,你知道我从小就爱他,好爱他,除了他之外,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别的男人……”莎岗焦急地拉着他的手问:“小罗,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韦梭罗好矛盾,他应该自私地极力隐瞒莎岗对哥哥的感情,还是宁愿自己受伤而促成他们呢?
他沉默地注视着莎岗的脸,一语不发。
毕竟他的心胸仍不够宽大,也没有完全准备好将莎岗让给哥哥。
韦歌德尽量放轻脚步上楼,免得打扰到梭罗与莎岗。
他一回来就被母亲拉到一旁,要他别上楼去打扰这一对正开始热恋的小两口。但是他并没有照母亲的意思做,反而说:“我一定得上楼去拿个重要的东西。”
哪有什么重要东西,韦歌德只是心里怪怪的,得上楼瞧瞧才会心安。
当他蹑足经过梭罗的房门口,门没有关拢,晕黄的灯光从门缝泄出来,韦歌德正好瞄到相互注视的两人,而莎岗的手还亲密地挽着梭罗的手臂。
当下,韦歌德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但却又替弟弟梭罗感到欣喜。
他们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不但年龄相仿,就连外貌也很登对。
他们从小就常常玩在一起,梭罗总是特别照顾莎岗,只要有哪个邻居小孩欺负她,他总是头一个出面打抱不平。
歌德和他们相差足足有七岁,当他上小学的时候,梭罗、莎岗才出生。他总是很难打进他们的圈子,莎岗会在梭罗的面前哭泣,但在他面前却从不掉眼泪,尽管他明明知道她受了委屈。
莎岗总是对他笑着。不论心情好坏,她永远都像朵向日葵,在他面前绽放着笑脸。
她应该只是把他当成大哥,就像梭罗一样。韦歌德低声叹了口气,轻悄悄地离开。
第四章
怎么会是这个家伙?
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韦梭罗靠在窗旁注视着哥哥的相亲对象,进来的人居然是住在隔壁的那个顾人怨。尽管她今天特意装扮,深蓝色的小礼服更加突显她雪白的肌肤,五官明亮动人,盘起来的长发让她远离了疯婆子的形象。他不得不承认,打扮后的她,还算是个漂亮宝贝,但这并不会让他产生好感。
他对她的印象早在她把墙壁撞出一个破洞时,已经幻灭了。
韦梭罗不自觉地摸了摸曾被球打到的额头。
她不可能永远都保持这种淑女形象,铁定会露出马脚,话多的女人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
韦梭罗原本还有些担心会被对方认出,但那家伙带着虚伪的笑脸从他身旁经过,望着他的眼神就如初识的陌生人,韦梭罗这才松了口气。
这也难怪她会认不出他来。
今天的韦梭罗是韦氏企业的二公子,和平时那个躲在屋子里写论文的白兔眼,有着天壤之别。
一头乱发经过抹油后变成服服帖帖的西装头,地摊货的衬衫变成三宅一生的西装,再加上因眼痛而戴上的褐色眼镜,那个眼中只有卡通图案的女人,怎么有足够的智慧认出他来呢!
韦梭罗推了推镜框,在冷静的表情掩饰下,心里开始盘算着一些他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做的事情。
破坏这场相亲。
好吧,为了莎岗,还有韦氏的名誉。
这女人肯定只会带来灾害,他才不想叫她大嫂,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不想给她。
五星级饭店的房间里,双方人马相对默默坐着,韦父还没出现。
贾家出席三个人,贾父、贾母和女主角贾黛玉。
韦家也全员出动,除了正赶往现场的韦父外,还有韦母、韦歌德和韦梭罗。
“歌德的父亲有事耽搁,稍后就到了,请见谅。”韦母致歉。
贾父说:“没关系,没关系,韦董事长能抽空前来,我们已感到很荣幸了。”
韦母客气地说:“啊,快别这么说,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再怎么忙也一定要来,真是抱歉,先用点瓜子吧。”
贾母也说:“喔,大家请用,请用。”
不一会儿,在双方母亲的坚持下,每个人的桌前,很快就出现一小堆瓜子壳。
侍者连连进来倒了好几次的茶水。
“今天的天气真是不错。”
“是啊,难得一见的阳光,是个好兆头。”
贾母试图打破沉默,韦母也热烈地回应,于是气氛慢慢地热闹起来,但男女主角仍很矜持。
韦歌德冷静优雅地端坐着,时而露出礼貌性的笑容,时而与身旁的弟弟交谈,并没有主动说话。
贾黛玉也保持沉默,但绝非个性使然。
事前已经被再三警告过要表现出淑女风范的贾黛玉,拼命地压抑想开口说话的念头,五分钟过去,她连喘口气都战战兢兢的。
再者,向朋友借来这套所费不赀的衣服,让她全身紧绷得像木乃伊。
都是老妈说什么要穿有腰身的,因为男人喜欢女人有细腰,害得她硬是穿上小一号的束腰,五脏六腑大概都移位了。
平常习惯披头散发,老妈又说像个疯婆子,逼着她起了个大早上美容院,把头发像蛇般盘绕在头顶上,刚好把秃掉的地方遮了起来。
脖子凉飕飕的,害得她一上车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要不是这是她与白马王子命中注定必须见面的场合,不然,就算给她十个最爱的卡啦鸡腿堡,她也绝不会答应相亲的。
冷气在头顶上吹着,四周是贴着粉红花系的壁纸,雕了花的椅子还没坐热,菜也还没点,桌上除了每个人的茶杯外,就是一支支的手机。
贾黛玉不禁想起西部电影,牛仔谈判的时候,不也是把腰间的手枪掏出来放在桌上吗?
啊,还真是传神!
他们的确是在谈判,不过不是生死的谈判,而是婚姻的谈判。
这也满像签署合约的场景,有人被卖,而有人买了。当然,她自认为是买方,眼前的美男子可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
贾黛玉故作文静,但心里头却不停地窃笑,还不时偷瞄坐在对面的韦歌德。果然神似她的偶像福山雅治,和相片不太一样,整个人文静多了,还带点忧郁的气质。
他看来不像多话的人,贾黛玉什么都不怕,就怕比她话还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