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如果有,我一定会记得,尤其是来自律师事务所的文件。”
“妳想必了解收件人的那家律师事务所,有多么急于拿到那些机密文件。我可不可以立刻开车去医院找那位秘书拿那些文件?她叫什么名字?”
“苗爱莲,但她不会给你,除非我告诉她没关系。”
“妳可不可以现在打电话给她?艾迪已经取回那个原本要给妳的包裹,正在前来这里的途中。我很想在今天把这件事办完。妳可以用我的行动电话打。”
他靠近把电话递给她。米雪可以闻到他的刮胡水味。他搽了很多,但掩盖不了汗臭。
瞧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难怪他一身臭汗。他不停回头瞥向球场,好像以为球会突然飞向他。她拨电话到医院,等秘书来接电话。
“他把他们迷住了,对不对?”她在等待时间。
“什么?”
“教练。他使球员全神贯注听他说话,我注意到你在看他们。”
“哦,是的。”
秘书接起急诊室的电话,以一贯的不耐烦语气说:“苗爱莲。”
“妳好,爱莲。我是雷医师。妳有重要的事情在忙吗?”
“我随时都有重要的事情在忙,医师,妳剩下两份病历没做,邮件也没有处理。妳的收件箱爆满了,医师。现在高不高兴打电话来?找我什么事?”
“我把所有的病历都做完了。”她辩道。“如果莫斐想打我的小报告,告诉他我会扒了他的皮。”
“别激动,医师。莫斐也在休假。找我什么事?”她再问一遍。
米雪说明送错包裹的事。“妳记不记得星期一下午五点左右代我签收了一个包裹?”
“此时此刻,我连昨天晚餐吃什么都记不起来。我只记得星期一急诊室又忙又乱,车祸伤患不停地送来,走道上挤满了受伤学童的家长。我不记得有签收什么包裹,但记不记得都一样。如果有,我会在妳的衣物柜上贴字条告诉妳。我本来会放进妳的衣物柜里,但妳还是没有告诉我,妳的暗码锁暗码。”
“抱歉。”她说。“我老是忘了。妳知不知道包裹现在在哪里?”
“我得找找。不是在我桌子上,就是在妳的衣物柜顶上。找到时妳要我怎么处理?”
“把它交给快捷快递的投递员。他马上就到。”
“好。我会待到六点,但逾时不候。今晚是教会的桥牌之夜,轮到我主办,得在六点半前赶去布置。”
“我会叫他务必在六点前赶到。谢了,爱莲。”
她按下结束通话键,把电话还给范良时,注意到塞奥穿过球场朝他们走来。范良似乎也在注意塞奥。“她怎么说?包裹在不在她手上?”他问米雪,但眼睛一直盯着塞奥。
“别紧张。艾迪不会丢饭碗的,爱莲会在医院待到六点,她很乐意交换包裹。”
他连一句谢谢也没说就唐突地离开。他拉低帽檐,跑下楼梯,一直把脸背着球场。米雪在他跑进通往更衣室的走道时大喊:“不客气。”
他没有听到她的话。急于在被人看清长相前离开,他狂奔地穿过更衣室,越过户外停车场,冲向他的车子。他弯着腰靠在车门,一边喘大气,一边伸手去抓门把。他听到背后有声音,半蹲着猛地转身。
他瞪大了双眼。“你那样鬼鬼祟祟地接近我做什么?你在跟踪我吗?”
“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非做不可的事。”他辩道。“其他人都在坐以待毙。医师不会再见到我。何况,这个险冒得很值得。我知道包裹在哪里了,我现在就要去拿。”
“你很清楚你不可以和目标有互动,医师现在知道你的长相了。你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其他人不会喜欢的。”
☆ ☆ ☆
塞奥在回米雪家的一路上都很安静。他们两个都又黏又热,想先洗个澡再去“天鹅酒吧”。他提议要带她去豪华一点的餐厅,但她已经答应父亲帮忙顾吧枱。“天鹅酒吧”在星期三晚上的生意原本就比较好,再加上钓鱼大赛即将在周六举行,所以今晚势必高朋满座。
“妳哥哥不能帮忙妳爸爸吗?”他问。
“蓝柏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出现了。”
“他经常失踪吗?”
“爸爸需要他时,他就会出现。”
“但他怎么知道妳爸爸需要他,他打电话给他吗?”
她微笑。“蓝柏没有电话,有也不会接。他通常在星期五上午出现,看爸爸有什么事需要他做。蓝柏从不在平日到酒吧帮忙。”
“万一妳爸爸遇到麻烦呢?万一他突然生病呢?”
“蓝柏自然会知道出事了。”
“特异功能?”
“他就是会知道。”
“听来妳哥哥那个人怪怪的。”
“他不怪。”她辩护道。“他只是与众不同。”
“妳的大哥也是与众不同吗?”
“就你的标准而言,瑞敏跟一般人并无不同。”
他们沈默了几分钟。米雪注意到他在皱眉头而打破沈默。“你在想什么?”
“今天在球场上一个男孩老是被自己的脚给绊倒。”
“他怎么了?”
“他穿的是他哥哥的球鞋。”
“你在想你该怎么做。”
“球队需要新装备。康磊要去找圣克莱队的教练商量,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举重训练室借给我们的球队使用。在锻炼好体力和肌力之前,他们都不该上场,否则很容易受伤。”
“你把他们叫做‘我们的’球队。”
“我没有。”
“你有。我听得一清二楚。”
他改变话题。“那个投递员找妳有什么事?”
“在医院那边送错了包裹,我叫他去找急诊室秘书了。”
他点头,再度改变话题。“妳认为钓鱼大赛的奖金会累积到多少?”
“不知道今年会有多少人参加。一艘船两个人,一个人五十美元……去年有七十多人报名……”
“假设今年有八十人报名,那么奖金就有四千美元。”
“在这里可不是小数目。”
“四千美元可以买很多球鞋。”
“听来你都计划好了。”
“对,但计划的关键是获胜。”他把车停在她的车道上。
她大笑。“说的也是。那我爸爸呢?有二千美元会是他的。”
“他会乐捐出来。妳爸爸很好说话。”他跟着她走向前门。“但我说过,计划的关键是赢得钓鱼大赛。”
“没办法把球队需要的东西直接买来很令你难受,对不对?”
“对。”他承认。“我知道那样会惹火他们的父母。他们会觉得我在践踏他们的自尊,对不对?”
“对。不断地替小男孩买昂贵的栅栏,替足球队买各种装备,你很快就会破产的。”
“没有小孩子应该担心后院有鳄鱼。”
她在进门后转身,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踮起脚亲吻他。
“那是为了什么?”他在她走开时问。
她回头微笑一下说:“我为什么吻你?简单。我吻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心肠软。”
他的反应像是她刚刚侮辱了他似的。“我的心肠一点也不软。”
“你担心令那个穿哥哥鞋子的男孩难堪,对不对?”
“我没有说过我担心。”
她微笑。“是没有说,但你担心,对不对?”
“对,但是──”
“你……心肠软。”
“我赚很多钱,米雪,那可不是因为我心肠软。”
他每前进一步,她就退后一步。
“我不在乎你赚多少钱。你骗过了波士顿所有的人,对不对?他们八成以为你是铁石心肠的检察官。”
“我是铁石心肠的检察官,而且引以为傲。”
“你关心强旭,所以买栅栏给他。你知道那表示你怎样吗?”
“不准说。”他警告。
“心肠软。”
他摇头。“不。我知道妳吻我的真正原因,宝贝。”
他在她退入书房时将她拦腰抱住,她娇笑着任他把她拉到身上。他的胸膛像砖墙。温暖的砖墙。
他低下头,直到两人的唇即将碰触。“要不要我告诉妳,妳为什么吻我?”
“我屏息以待。”
“很简单,妳要我。”
他以为她会反驳,但也不失望听到她说:“你说对时,就是说对了。”
“妳知道还有什么吗?”
“什么?”她往后倾身,以便注视他。
“妳很想把我弄到手。”他把她拉近。
她用拇指勾住他的裤腰。“我已经把你弄到手了。你真的需要改善一下你的自负。我注意到你在女人面前毫无自信。真的很可悲……但是……”
“但是什么?”他问,用下巴磨蹭她的脸颊。
“你还是心肠软。”她对他耳语,然后轻轻咬住他的耳垂拉扯。
他呻吟一声。“我让妳见识一下什么叫心肠软。”
他抬起她的脸,他的唇饥渴地落在她的唇上。那个吻湿热狂野,令人心荡神摇。
她任凭他摆布,心甘情愿让他夺走她的思考能力。他继续吻她,他的味道诱惑着她继续靠近。
他抚摸她的手臂、背部和颈部,他的碰触令她春心荡漾,她希望他永远不要停。
“不要。”她在他退开一秒后说。
他们都在颤抖。“不要怎样?”他嗄声问。
他气喘吁吁。她很得意那是她的杰作,但接着发现自己也是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怎样?”他追问,俯身再度亲吻她,但这次只是轻啄一下她的唇。
“不知道。”
“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她的前额抵着他的胸膛,点头时头顶撞到他的下巴。
“说到手……”
“怎样?”
他亲吻她的头顶。“妳也许该把手拿开了。”
“什么?”
“妳的手。”他沙哑地说。
她惊叫一声。“天呀!”
她花了五秒钟才把手从他的牛仔裤里抽出来。她双颊火烫地转身走开,上楼梯时听到他的笑声。
她抓起浴袍走进浴室,脱掉衣服,跨进浴缸里,拉浴帘时竟把它扯破了。
“第一个理由,”她咕哝。“他会伤妳的心。”
第七章
塞奥和米雪在差一刻七点时抵达“天鹅酒吧”。停车场里已经停满了车,他注意到没有一辆车是崭新的,有些看起来早该进废车场。但他在宝文镇学到一件事,镇民凑合着使用他们现有的东西。
“你在想什么?”她问。
“在这里讨生活有多么辛苦。”他回答。“但妳知道吗?我没有听到任何人抱怨。”
“你不会听到的。他们的自尊心太强。”
“我有没有说过妳今晚看来很漂亮?”他问。
“这身旧衣服?”
这身“旧衣服”是她花了二十分钟才选出的一件蓝白格子、尖领、露肩洋装。她还花了二十分钟费心弄卷头发和化了淡妆。
“有人赞美妳时,妳应该说谢谢。妳今晚穿这身‘旧衣服’看来很漂亮。”他重复。
“你很喜欢取笑我,对不对?”
“嗯哼。”
漂亮不是他看到她下楼时的感觉。他想过用惊艳来形容,但更贴切的字眼是优雅。
那个赞美会把她乐坏了,他心想。他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诗情画意起来?
“取笑别人是不厚道的。”
塞奥替她拉开门,但在看墙上的布告时又挡住门口。
“难怪今晚这么挤,今晚是啤酒无限畅饮之夜。”
她微笑。“每天都是啤酒无限畅饮,只要你每杯都付钱和不开车,本地人都知道。”
“什么东西这么香,我们进去。天啊,希望不是辣的。”
“今天是星期三,所以菜色是炸鲶鱼和薯条,我相信你的动脉会很喜欢。”
“我吃定了。”
他们迂回来到吧台,塞奥被拦下的次数比米雪还多。几个男人和女人在他经过时,想要和他握手或拍他的肩膀,他们似乎都想谈足球。
唯一拦下她的男子想要讨论他的痔疮。
她的父亲在储藏室旁的吧台尽头和费康磊及李亚廷聚在一起密谈。康磊在说话,杰可皱眉倾听,不时点头,没有注意到她走向他。
厨子阿芒在厨房工作,他的弟弟迈伦在照管吧台。
“爸爸骗迈伦来帮他。”她说。“我猜我暂时没事。”
“妳爸爸在向我们招手。”
他们终于抵达吧台尽头,杰可掀起台面快步走向米雪。
“塞奥,你自己倒杯啤酒到吧台坐,我跟我女儿私下说句话。”
父亲的眼神显示她做了令他不高兴的事,她跟着他进入储藏室。“怎么了,爸爸?”
“他要走了,米克。男生们和我商量过了,我们不能让他走。宝文镇需要布塞奥,妳想必看得出来。今晚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专程来跟他说话的。”
“他们想要免费的法律咨询?”
“有些是。”他承认。“其他则是为了糖厂的事和即将来临的球季。”
“爸爸,你期望我怎么样?他住在波士顿,他不能通勤。”
“那还用说。”搭飞机往返宝文镇这个愚蠢的想法使他咧嘴而笑。
“那么,怎样?”
“我们认为妳只要肯下工夫,就可以使他改变心意。”
“怎么下工夫?”她恼怒地双手插腰,做好心理准备。凭她对父亲的了解,他想出的任何建议都会令人绝倒。
“摆出欢迎光临的门垫。”
“那是什么意思?”
“康磊和我想出了一个好计划,亚廷也认为可能行得通。康磊告诉我说塞奥提过妳希望他住我家。”
“没错。”
“那种待客之道有多慇懃,米克?”
不知何故,父亲总是有办法使她转攻为守。“我现在对他很好。真的。”
“妳有煮秋葵汤给他喝过吗?”
“没有,但是──”
“太好了?”他说。“康磊的老婆明天早上会走私一整锅她的秋葵汤到妳家,妳可以把它冒充是妳煮的。”
“那是欺骗。”她指出。接着她领悟到父亲的言外之意。“慢着,我以为你喜欢我的秋葵汤。”
他置若罔闻地继续说:“柠檬蛋糕呢?妳还没有做给他吃过吧?”
“还没有。”她朝他走近一步。“我警告你,爸爸。如果你再说‘太好了’,我再也不请你到我家吃饭了。”
“小乖,现在不是神经过敏的时候。危机当前,我们只有几天的时间使他改变心意。”
“无论我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他的心意。”
“有这种消极的心态,当然改变不了。”
看到父亲如此热中,她实在不忍心浇他的冷水。“只不过──”
他打断她的话。“美玲刚走。”
“亚廷的老婆?”
“对。她的巧克力蛋糕好吃极了,她今晚回去就要烤一个。蛋糕会在明天中午以前出现在妳的厨房。”
她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而塞奥会认为是我做的?我哪来的时间烤蛋糕?我今天整天都跟他在一起,明天我要去诊所开始整理病历。”
“不,妳不了解我们的苦心。美玲会留下一张欢迎卡,让他知道大家都很亲切。冯家蓉要做她拿手的烟熏鸡胸肉和马铃薯沙拉,她也会留下一张欢迎卡。岱尔的老婆不想被忽略,她会送一锅自己种的新鲜青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