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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旅店 page 3 作者:凯西·迈克尔

  “噢,没关系的,对吗?”埃玛琳婶婶边说边朝莫莉欢喜地笑着,‘‘在这样的暴风雪天里,没有什么地方比埃玛琳旅店的新婚套房更舒服暖和的了,壁炉里的樱桃木噼里啪啦吐着火苗,你只要蜷在床上,静静听着海浪轻拍海岸。亲爱的,你这会儿就上楼去,如果火没有着,就把开关打开,是燃气的。是阿尔伯特让我把两个壁炉都改装了,一个在门厅里,——个在新婚套房里,而且很容易用。你洗澡时让浴室的门开着,这样你一会儿就会热得像块儿烤面包。你能上楼吗?行不行啊?”她又追问了一句,满脸关切,似乎莫莉只要说一声不能上楼,她就会马上流下同情的眼泪。

  莫莉双手按着安乐椅的扶手试图站起来,把重量放在右脚,终于慢慢站起来了,“你看,差不多和正常人一样好了。”她撒了个谎,朝前迈步时试着不要磨碎步,虽然透过皮肤,踝骨还是钻心地痛,莫莉还是不愿喊痛,要装给老奶奶看看。实际上感觉难受极了,简直就是进退两难。“我的行李——”

  “行李一会儿就送上来,只要我一看见特比莎,把那个可怕的怪叫的东西从她耳朵上扯下来,让她安静一会儿,我就叫她马上给你扛上去,当然是行李,不是她的耳朵。”埃玛琳婶婶说完,格格地又笑了起来,“你这会儿只要挺过去就没事儿了,亲爱的,别担心,小病小灾一会儿就好了。埃玛琳婶婶还为你们俩安排了一个妙极了的情人节周末计划呢!”

  莫莉刚迈了两步,正打算沿着墙边的旋转楼梯向左拐,听到这话,不禁犹豫了一下“两个人?咦,可是您看,这里只有——”

  那个叫做埃玛琳·惠普尔的好巫婆摆了摆她戴着戒指的双手,示意莫莉快走,不要靠着受伤的脚脖子站在那里。“亲爱的,我们以后会谈这事的,你现在只管走,上楼在热浴缸里多泡一会儿,要叫我说,亲爱的,你看起来真像一只掉到水塘里的小猫,而且如果你不马上做点什么,你会得该死的重感冒的。特比莎会把你的行李直接拿上楼来。”

  莫莉只好不再说什么,乖乖地服从,一边上楼去,一边想着老奶奶的唠叨,就像每次听到自己的妈妈那同样的只属于母亲的语言一样:你会得该死的重感冒的!这话就像是一位母亲的责骂,虽然严厉,却差不多总是对的,诸如戴上顶帽子吧,不然你会耳朵痛的;别跑了,年轻的姑娘,不然你会跌跟斗的;别十五岁前就剃汗毛,否则剃一根长两根,还更黑更粗。

  随之而来的,另一种“母亲主义”再度浮现脑海,赶也赶不走:“不跟蒂姆再谈一次就让他走出你的生活吗?小姑娘,如果不试一试解决问题,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妈妈”,莫莉嘟囔着,有点儿气喘吁吁,正在宽而不高的楼梯上费力地抬脚朝上迈步时,听到埃玛琳·惠普尔喊自己,她停了下来。那位好巫婆似的奶奶一阵风上了楼梯,交给她新婚套房的钥匙。

  莫莉接过来,放在手掌心瞧了一眼这把老式的钥匙,黄铜般闪闪发光,小巧的底部齿间隙缝很大,像是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磨损,但是钥匙另一端的图案设计却使莫莉嘴边浮现一丝辛酸的苦笑。

  钥匙的顶部形成一个金色的心形,非常美丽可爱,正和新婚套房相配。

  强忍住自怜的泪水,莫莉继续往上挪。

  第二章

  终于到了。尽管走廊长而曲折,但莫莉不会走错的。怎么会错呢?她根本不可能看不到装饰着走廊的一颗颗镶布边的红色牛皮纸心形。套房的门上用手绘的图案拼出的“新婚套房”几个金边闪烁的花体字母,同样让人难以忘怀。

  她可以要求住另外一间房的,她也应该住别的房间,不过为时已晚。

  莫莉把钥匙插进门锁孔里转了一下,推门进了屋。

  她的目光落到了在这间大房间另一端的小室内的大床上,热辣辣的泪水刺痛了莫莉的眼。床肯定是用那种坚固的樱桃木做成,床垫离地三或四英尺以上,床边还有个供上下床搁脚用的小小的樱桃木脚凳,放在一块有针绣花边的花团锦簇的小地毯上。

  四根柱子支起的床帐垂下来,四边有白色的流苏,几乎垂到地板上的白色床幔也是同样质地,厚厚的褶边堆雪般层层叠叠。

  在雕有图案的床头高高地堆起足有一打,甚或更多的色彩鲜艳的花被子。床头上还悬挂着一个大大的、差不多是裸体的小丘比特,这小爱神浑身金光闪烁,正弯弓搭箭,冲着她微笑。

  简直是在讥讽她。

  蒂姆本应该在这里,看到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给他起个绰号,然后两人开怀大笑,直笑得直不起腰来……然后,可以在床上尽享蜜一般的温柔时光。

  当莫莉泪水充盈的目光从那张硕大的木床挪开打量其他地方时,似乎有一种真正的家制玫瑰花瓣的香味飘过来。

  那是巨型红玫瑰的香气,花朵大得像瓜,一朵朵散落在贴有乳白色墙纸的墙上;远处墙边有一张大大的写字台,大理石桌面,木制的前脸能看到原木的结疤。

  桌上一张闪光如镜的托盘里,放着十几瓶形状各异、妙不可言的香水瓶,那里边装的很可能是有色彩的水,因为莫莉从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绿色或是蓝色的香水;桌子两端还立着一对水晶玻璃台灯,灯上垂着透明的水晶饰物,樱桃木框的大镜子清晰地映出它们的影像。

  房间最远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一面独立的六英尺高椭圆形活动镜子,可以随便转动方向。蒂姆大概能叫出它的名字,是个穿衣镜?也许是,也许不是,到底叫什么呢,莫莉总想刨根问底。

  至少她知道靠近窗户的墙边那张柜子叫什么——高脚柜,安妮王后式,她相信是这么叫的.她特别欣赏那缕短而粗大的深绿色流苏,想必是惠普尔夫人从顶部中间的抽屉里挂下来的。

  她或许不是很喜欢高脚柜顶部的那件陶器————个一英尺高的古董罐子,而形状则是希腊酒神巴克斯,这一点她能肯定,或许是生育之神?这她可说不好。是的,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

  莫莉不禁笑起来:惠普尔夫人,你可真让人不好意思。

  在悬挂着双重白色玻璃纱窗帘的窗前立着一辆老式的柳条编的马车,车里有个像活人那样大小的婴儿洋娃娃,脸是瓷的,身上穿着一件莫莉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洗礼用长袍。她瘸着腿走过屋子中央的大型花地毯(这样的花地毯有大小各异的四五块,散落在屋子各处),却发现在那个装饰华丽的壁炉里,煤气火苗已经熊熊燃烧,把那个洋娃娃粉红色的脸蛋照得亮亮的。

  我的天,埃玛琳婶婶简直是一位伟大而多情的情人!

  莫莉揉了揉她那双易于伤感流泪的眼睛——至少过去的三周是这样——转身又看了一眼那写字台,发现它的两侧都有门,一侧肯定是壁柜,另一侧是浴室。

  难道浴室的门是通向两个房间的吗?难道她是与另—位客人共用浴室吗?因为她听到了哗哗的流水声,而且里面正洗澡的那位还边洗边唱。唱得太糟了,全跑调了,简直就像蒂姆用他那杀鸡般的嗓子哼唱他那愚蠢的、自我谱曲的乡村音乐时一样。

  莫莉叹门气,甩了鞋,踢到一边,开始解外衣的扣子她太乏了,筋疲力尽,只要行李—到,她就要翻出那瓶玫瑰盐,泡进那个美好的热浴缸,那个牛仔刚洗完淋浴后浴室里想必是暖暖和和的了。

  当她解到第三个纽扣时,浴室里的水龙头关了,她把外衣扔在堆满了东西的扶手椅上,而正当她拉开牛仔裤的拉链时,浴室门打开了。

  就在她身旁。

  “……她离开我,独自一人站着,站着,站在那边田埂上。”

  莫莉听到这歌词儿,猛然意识到这声音,迅速拉好拉链。

  她张望着,同时急忙去拉脱了一半的外衣袖子,想重新穿上,正在找着,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已经走进了屋,用一条毛巾拼命擦干他的湿脑袋,另一条大浴巾松松地缠在腰间,“我现在真孤独,真孤独,……我要跳下第九街桥——”

  “蒂莫西·菲茨杰拉德。”莫莉大声吼着,发现自己穿错了袖子,把外套又给弄开了,于是她光脚站在她的前未婚夫面前,身穿牛仔裤和薄薄的蕾丝胸罩,幸好有外衣搭在前胸,“你怎么可以这样!”

  蒂姆闻听此言,停止擦头,把毛巾从右手放到左手里,瞪大双眼,他看到了她,“是你,莫莉?”

  “是的,蒂姆,是莫莉!”她吼着,又翻开外衣找那只对的袖口,两只胳膊轮流伸进不同的袖口,“别担心,我马上离开。”

  他咧着嘴笑起来,真讨厌,笑得就像那只愚蠢的柴郡猫,嘴咧得那么大,还带嘲讽的味道。“莫莉,不要那样说话,你把扣子全扣错了,而且你还没穿鞋,我可不是故意挑你的小毛病。”

  莫莉低头看看外衣,一个个把扣错的扣子解开,又重新一个个扣上,一边小声嘟嚷着,“他显然和从前一样,快活得像只云雀,笑啊,唱啊,哼他那些糟透了的歌儿,我得赶快离开这儿!”

  蒂姆从她而前走过,胸前没擦掉的水珠儿还湿漉漉地发着光,他拨开被风吹起的玻璃纱窗帘,朝外张望,“你现在喜欢在冰雪风暴中开车了,莫莉?老天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三周内变得这么快,为什么?我可是记得有一次你甚至不敢从结冰比这薄得多的街道上穿过——”

  “闭嘴,蒂姆,闭嘴好不好!”莫莉大声命令着,拎起鞋,一屁股坐到堆满了东西的椅子上开始穿它们,左脚没事,右脚呢?嗯,那可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她的脚也许没有骨折,但是肿得老高,根本无法穿进那双平底鞋里,她必须从行李中翻出那双旅行鞋来。

  她的行李呢!有个叫特比莎的马上会把行李拿上来的。咦,不行,她的行李可不能和蒂姆的放在同一个房间里,绝对不行,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行。

  不过,此刻她需要它,行李还在楼下,她却在这里,在楼上,和蒂莫西·菲茨杰拉德在一起,在新婚套房里;她差点下意识地去看床头的那个斤比特,因为她觉得这会儿它已不只是嘲笑,简直是张着小小的金翅膀,笑得弯了腰,几乎把它那个小金脑袋也笑掉了。

  她把鞋抓在手里,瞄准了蒂姆的脑袋,打算—下子扔过去完事,可结果却是轻轻地简直是温文尔雅地放下了鞋,一屁股坐回到椅子里,肩膀猛地靠在椅背上。

  这会儿蒂姆已经放下窗帘,又—次穿过房间,回到她的面前。“我恨你,蒂莫西·菲茨杰拉德,”莫莉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拒绝正眼看他的脸,却可以看到他那双直直的腿上附着的水滴,透过眼睫毛看到他那肌肉匀称的胸膛

  呼吸时的平稳起落,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想象那一方浴巾下掩藏的身躯,“我真的恨透了你!”

  “那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莫莉。”他边语气平和但带着嘲讽意味回答,边转身走到壁橱跟前,打开柜门,拖出一只箱子,扔到床上,并着手扯开拉链。

  “不许把箱子放床上!”她不想跟他说话,可是又担心他弄坏了这个缕空绣花床幔,想必这是埃玛琳婶婶的心爱之物,“你会毁了那个床幔的,你这个蠢货。”

  蒂姆看了看床幔,提起箱子放在地上,“亲爱的,当你说得对的时候,你确实是对的。此外,你担心的恐怕是,如果我们损坏了东西,大概是要赔钱的,”他又补了后面这一句。说话时他那双棕色的眼睛眯缝起来,闪着光,也许他刚好回忆起以往与她吵架的情景和原因。他用一只手护住腰间的浴巾,“好了,现在,布赖恩特小姐,你愿意转过身去一会儿吗,否则我该询问你是否愿意购票观看伟大的脱衣表演了。”

  莫莉气愤地哼着,发出一种蔑视的鼻音,此刻,简直又像是三周以前他们之间最后一次争吵前即将开战的气氛了,好吧,她准备好了迎战。“你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我以前没见过,蒂姆,除非你又买了什么新玩意儿?”她讥讽地说完话,眼瞅着那块要命的浴巾要掉在地上了,她赶紧转过头去。她确实很生气,但她心里也清楚,自己不是那种无动于衷的人,只要她看—看裸体的蒂姆,只要瞅一眼那与自己曾经非常亲密的身体,她知道自己多么想念他,她可能会改主意的,会对他说在坎昆呆三周的费用…—点儿也不贵,没准儿一个月的蜜月还嫌太短呢。

  她听到了腿仲进牛仔裤的窸窣声,拉链的滑动声,这才转过脸来。他的上半身还是光着的,那宽阔的肩膀似乎在吸引她的欣赏,而那蓬松地耷在前额上的浅棕色长发更令人爱慕。他咧嘴冲着她笑,棕色的双眼中隐约含着一丝哀愁,她真渴望靠近他。

  “你很喜欢这样做,是吗?”她责问道。

  “你真会下结沦,”他轻快地答道,一边从皮箱中拉出一件蓝色长袖细棉布衫穿上,“我就猜到你宁可一人独自来这里,也不愿让这预付了周末费用的房子空着,这可是在占便宜啊,莫莉·布赖恩特。”

  莫莉盯着窗户,听着夹了冰粒的雨敲打窗格玻璃的声音,“这应该不是你来这里的原因吧?”她一面反唇相讥,一面心中暗暗祈祷惠普尔夫人能刚好剩有一间小空房留给她度周末,任何地方都行,阁楼里,地下室里,哪怕是屋檐下,只要不是在这里,不是在这间屋里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就行,只有那样,她才不必为了做紧张快速却又软弱无力的辩解而担心。

  “你要听实话吗,莫莉?我不傲慢,我可以跟你说实话;那是因为电话。”蒂姆说着,从她面前走过,回到浴室,很快又出来了,拿着梳子,去梳他那乱蓬蓬的湿头发,“我来这里是躲电话,每次电话铃响时,我都希望会是你,但每次不是我母亲,就是我兄弟,或是我父亲,具体是谁来电话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们都说同样一件事。”

  莫莉转动着眼珠,心中浮起一丝怜悯之情,因为她其实并不真的恨蒂莫西。她爱他,只不过她不能和一个与自己有着截然不同的原则,又处处与她作对的男人结婚。她想起母亲的唠叨,“别让那个可爱的小伙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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