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掩住心里的发噱,伪装出一脸的无辜。“为什么要叫人来打我?”
田馨一骂起人,精神就来了。“你不知道你讲那句话时那种调调,Maggie说你酷,我觉得你根本就是欠揍!”说着,还用手指头在纪远赤裸裸的胸肌上戳了两下。
“你好凶喔!”纪远装出害怕的表情。
“怎么啦?后悔和我假结婚,后悔要我的爱、我的心了是吧?!”田馨嘿嘿而笑,很得意地说。“可惜,来不及了。”她举起右手,亮出方才在教堂里,他为她戴上的钻戒。
他怎么可能后悔?和她结婚并照顾她一辈子是他既定的大计划,也是他一生中最美丽的一件事。
纪远耸耸肩,摊摊手,无意狡辩,即使说了她也不会懂,他的人生从高中毕业典礼那天起,就没有后悔两个字了。
田馨又兜到他面前来,瞅着他的脸猛看,研究着他的五官,一会儿才说:“叹,老实说你现在可爱多了,大学时期的你好冷漠喔,说出来的话都会冻死人呢,你是不是练过寒冰掌啊?!”
纪远想起了那时的自己,白天是大学生,夜里是要勇斗狠抢地盘的角头老大,除了冷漠,他找不到第二张表情。
“我的寒冰掌是在高中典礼那一天被迫练成的——”那可怕的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那天发生了一件事,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田馨好奇了,寒冰掌也有速成的吗?“什么事?”
忧郁的纪远又出现了,深锁的眉,紧抿的唇,痛苦的脸,幽幽地叹口气。“不说也罢!”当天的受害人,不只他一个,哀伤的往事,说了她也不好过。
忽然电话铃声响遍屋内,田馨冲过去拿起话筒,喂了老半天,才发现不是电话铃声,却见纪远从地上捡起那件西装外套,从内袋里取出手机。
“搞什么飞机嘛!”田馨白了他一眼。
手机那端传来急促的声音。“老大,竹连帮的二当家祥哥带了一海票人来店里,说要见你,看他的样子来者不善。”
纪远不动声色。“好,我知道了。”
田馨调皮地贴在他的手机旁想偷听。“女朋友打来查勤了?!”像纪远那样又帅又有钱的男人,女朋友起码有一缸子吧!瞧他听电话时谨慎小心的神态,就怕被她偷听了,心里有点酸酸的。
纪远不正面回答,倒是提醒她。“明天对你不是很重要吗?还不赶快去洗澡睡觉。”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急忙向浴室走去,准备洗去一身的疲惫,今天过得真是既忙碌又紧张,紧绷的神经一松弛下来,才觉得好累。走到浴室门口的田馨,想到什么似地又走回客厅来,询问纪远一件事。
“喂,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浴室在那边?”
背对着田馨的纪远,正在为刚才那通电话伤神,情绪一时有点紊乱。
田馨见他不言不语,又兜到他面前,直盯着他。“该不会又要说这间房子是你的吧?!”她故意睁眼说瞎话给纪远听,请他别讲出太烂的理由来。
纪远一时大意,就被精明的她给逮个正着,娶了这么聪颖的老婆,他有空得好好研究一下驭妻术。
“这间房子不是我的,但是这栋大楼是我的营造公司盖的,里面的格局,我了若指掌。”
田馨皱起眉头,不想相信又不行。“你到底是谁?”他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如此富有?
纪远按住她的双肩,很认真地说:“一个值得你去爱的男人。”他不希望她乱想。“快去洗澡吧!”
她不确定这个像谜样的男人是不是值得她去爱,但是她感觉得到纪远似乎满喜欢她的——唉呀,该不是在那个好冷的夏天午后,他就对她一见钟情了吧?!
田馨边想边向浴室走去,每走几步就要回头偷瞄一下纪远,心里就更肯定一见钟情的猜测。
? ? ?
田馨洗好澡后,穿着粉色的丝质睡袍走出来,特意要秀给纪远看看刚出浴的美人,有多清新纯美,就算没迷昏人,最少也要迷得他心中小鹿乱撞。
借机要到厨房喝水时,顺便经过客厅,咦?!纪远呢?怎没在客厅?又绕到厨房去找,也不见人影,火速奔到客房看看,还是没人,难道他走了?为了顾及她的名声,所以不愿留下来过夜?啊,没想到他真是个绅士。
打个呵欠,好困了,折腾了一夜,再不赶快睡觉,明天餐会迟到就前功尽弃了。
睡眼朦胧地走回只点了一盏晕黄小灯的卧房,呈大字型地趴倒在床,今晚不用数羊就可以入睡了。
咦?!什么东西在她的手心里起伏着,蹦、蹦、蹦的,好像是心跳声,怎么她的床会呼吸呢?呵呵,她一定是睡着了,在做梦。翻过身去,抱住隆起的棉被,咦?怎么棉被也在呼吸?好怪异的梦!别管它了,快睡吧!
当她拉过棉被来盖住身体时,却拉到一条手臂,棉被居然长出手来。田馨整个人被吓醒来,扭开床头灯,睁眼一看,啊!纪远睡死在她的床上了!
田馨作势张开嘴准备大声喊醒他时,忽然又停住,想一想,一整晚他都舍命陪她东奔西跑的,也够累了,还是别吵他,床就让给他睡吧。
她俯身过去端详纪远的睡容,好安详啊,怎么连在睡觉时,眉头还是紧紧蹙着的,究竟是有什么事烦着他呢?想起刚才他说,高中毕业典礼时发生了一件事,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是那件事令他苦恼吗?到底是什么事能把一个原该是阳光少年的脸庞折磨成一张忧郁的愁容?唉!田馨轻轻一叹,低下身去,在他的额上蜻蜓点水地吻一下,很温柔地说声:“晚安。”
今晚她就睡沙发喽!走到卧房门口时,又想一想,觉得不安全,兜回衣橱前,回头再看一眼,确定纪远仍在熟睡状态,不会偷看她更衣,然后快速地换上牛仔裤和一件套头毛衣,把自己包得密不透气,穿这样睡觉,她才安心,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沾上沙发,不到三秒钟,她就呈昏睡状态了,今晚出奇地好入眠,不像以前,总要数羊数到嘴巴酸了,眼睛还是瞪着天花板。能这样好好地睡一觉,真幸福!如果每天晚上都这样该有多好。
确定田馨已经进入深沉的熟睡之后,纪远从床上一跃而起,看着田馨把自己包得像粽子的模样,真是好气又好笑!
穿这么多衣服睡觉怎能睡得舒服呢?先将她抱回床上,再帮她脱去牛仔裤和套头毛衣,抚触到那一身光滑的肌肤,玲珑有致的身躯,纪远压抑住心中的欲念。什么时候才能抱住她的身体一同入眠呢?
“我的甜心,别让我等太久了!”
怕她光着身体太久会着凉了,纪远也只好不舍地替她穿上原先那件丝质睡袍,美丽的女人,外在的衣物只是一种点缀,不会掩住她的光芒。
他很想就这样坐在她的身旁陪她一夜,而不是像以往那样隔着一层萤光幕看她入睡,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她、碰触她,甚至亲吻她,是他等了十一年才换来的,这么珍贵的时光,他怎么舍得睡着呢?刚才在她床上只是装睡,让她也早点入眠,因为他要趁她睡着的时间赶去解决帮里的纷争,所以不能彻夜陪伴着她,唉,有些事最好永远别让她知道。
第六章
“你就是天地盟的盟主,‘战神’第二代!?”竹连帮的堂主祥哥头一回和他照面,挑衅意味很浓。他的冷眼发出两道寒光,反击回去,军爷常说,他的眼神凌厉而威严,很慑人。
祥哥下意识地退了两步,许是被他的目光震住了。“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在黑帮,他是现任天地盟的盟主,承袭父亲的名号“战神”,也承袭了父姓,叫战远,田馨嘴里的纪远,是从母姓的他,正常生活里的他。
原来是竹连帮的人在他的酒店里喝酒闹事,欺凌店里的舞小姐,被围场子的弟兄们出面劝阻时,双方起了冲突,他的得力助手也是店里的头儿李方,气愤地上前桶了闹事的人一刀,中了要害,奄奄一息,刚才被送去急诊室了,李方也是那位被欺凌的舞小姐的男人,在他看来,男人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战爷,这件事你要怎么解决?”竹连帮的人手里拿着开山刀,个个磨刀霍霍,军爷以前曾跟他提过这个叫祥哥的人,说他是竹连帮里出了名的疯狗,谁惹了他,都会沾一身臭,说他根本就是黑社会里的恶棍,难怪连足智多谋的军爷出面也解决不了。
大概是他一直没有作出反应,那个叫祥哥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叫你一声‘战爷’是给你那个要死不活的父亲面子,年轻人!”看不起他年纪轻轻就当上天地盟的盟主。“如果你不会解决就别学人当角头老大。”那家伙脸一横。“来人啊,把那个家伙抓过来,一刀还一刀。”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看来事情是谈不下去了,能文争就不必武斗了,但是即便要斗,他也不要弟兄们受伤,他们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
竹连帮的人要强行掳走李方,双方备战的人马,一触即发。
“住手!”他铿锵有力地大喝一声。如果任由双方打斗,场面将会不可收拾,谁死谁伤他都不想看到,最重要的他答应田馨明天要陪她出席餐会,最平和而又能摆平对方怒火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
他从军爷手中抢走一把利得发亮的弯刀,朝自己的左臂上猛划一刀,当场衣破、皮开、肉绽,血流如注,现场的弟兄们惊呼地大喊:“老大——?!”
他的左臂忽地僵麻如木,好像脱离了他的身体,冷着脸,面容镇定地问道:“一刀还一刀,这样解决你满意吗?”
竹连帮的祥哥被战远自残的手法所吓,这个少年仔疯了,这么恐怖的方式亏他做得出来,换了他才不那么傻呢,他手下的兄弟何其多,死一个算得了什么?
“少年仔,你这么护着手下,迟早会惹祸上身的。”不过,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小伙子的气魄,难怪天地盟在他接手以后,声势如日中天,比起他父亲战神,甚至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有人拿来止血带为战远止血,其实那只手臂已经没什么知觉了,但是他却毫不在意,冷冷地瞟着祥哥。“天地盟的每个人都是我的弟兄、我的家人,保护家人是身为大哥的义务。”
天地盟所有的人又不约而同地齐喊一声:“老大——”个个眼眶发红,内心感动。
那个祥哥回头看一眼自己的人,低眉垂眼,气势转弱,已遭战远那几句话所伤,仗还没打就不战而败了。心里起了戒心,如果不尽早想个法子拉这小子下台,依那种照顾兄弟的方法,他的人早晚会被吸收过去,绝不能再让那小子坐大了。
再环视天地盟的人,个个同仇敌忾地怒瞪着他,暗自盘算着这时候不宜硬干。
“哼,如果我的人在医院里有什么闪失,我不管你多有种,照样得赔一条命来。”恶虎虎地吆喝一声。“走!”竹连帮的人才不甘不愿地离开天地盟的地盘。
军爷见敌人已退,一边高高地拉起战远受伤的手臂,一边急呼:“快叫救护车!”现场有几个兄弟,就有几支手机在拨一一九。
“不必叫救护车了。”战远此时的声音比起方才和竹连帮的人对阵时,虚弱很多。
虽是男儿膝下有黄金,但李方却当着众家兄弟面前,跪了下来。“老大,你把我交给竹连帮的人就好了,何苦替我受罪!”声泪俱下,看着战远手臂上汩汩而出的鲜血,那比割在他身上还痛。
军爷忧心忡忡地皱着脸皮说:“战爷如果把你交给竹连帮的人,你还能活命吗?”看一眼战远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的脸色。“战爷是用他自己的手臂换你的一条命。”
战远用那只没受伤的右手将好弟兄李方拉起来。“今天的我,换成是你,也会这样做的。”
李方握住战远的手,激动的情绪,久久不能平息。“老大,我李方这条命从今天起是你的了。”
“医生来了。”几个弟兄簇拥着那位专看“黑道大哥”的名医进来。
“好长的口子!战爷。”那位名医是他父亲的旧识了,看诊看出来的交情。“你的伤势不轻,最好跟我回一趟医院。”
战远摇摇头。“没时间了。”天快亮了,他还得赶回田馨那儿,以眷属的身份,陪她出席餐会,她是那么的重视那件事。“陈医师,你先帮我缝几针,这样我的手活动时比较不痛。”
陈医师马上警告他。“你的手绝对不能乱动!这一刀砍得很深,伤及骨头,有裂开的现象,所以不但不能乱动,而且需要用木板固定住,否则整只手会废掉的。”
那么就让它废掉吧,他是绝不会放弃任何可以和田馨相处的机会。
? ? ?
闹钟催人醒的高音频率铃铃铃地响入云霄,却遭迟睡又赖床的田馨一记无情的巴掌打落了地,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连蚂蚁也叫不醒。
算一算,这已经是第十八个被田馨“分尸”的可怜闹钟,死状其惨无比地断裂成好几块,散落在床旁边的地板上,而杀“钟”凶手田馨约莫又赖床了十分钟后,才霍地弹起来,眼睛一张开,急惶惶地要看时间,却找不到她的闹钟。
“一定是纪远半夜醒来,怕早上爬不起,所以偷偷到客厅的沙发旁拿走她的闹钟。”太过分了,虽然来者是客,但是卧房已经让他睡了,没理由连闹钟都要占为己用吧。
她气冲冲地走出去,打算要向侵占了她的闺房和闹钟的纪远兴师问罪。
怒气冲天地打开了房门。“纪——”还没念完人名,就被眼睛看到的景象吓住了嘴。
“咦?!我刚才不是从客厅走过来的吗?”揉揉惺忪的睡眼,用力地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她明明是走进了卧房的。“怎么还是客厅?”
不对哦!她又以同样的步伐同样的速度,倒走回去刚才来的地方,用后脚跟踹开那房门,一、二、三,回头,她看到的应该是——“客厅!”糟了,真的很不对!
“怎么客厅变成卧房了?!”坐下来想一想,昨晚纪远趁她洗澡时,占用了她的床,所以她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拿了闹钟到客厅的沙发上睡觉。“那怎么会醒来时,人变成在卧房呢?”挤眉弄眼又咬牙切齿地把五官纠在一起,齐动脑想清楚。
忽地豁然开朗。“啊——难道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喜欢纪远,晚上睡觉时就会梦见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梦得厉害一点,就变成了梦游,太可怕了,连睡着了都还会想去亲近纪远,难道自己真的不小心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