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陈子扬有莫名其妙的敌意,跟对警卫小陈一样。」这两个人还约好一起姓「陈」,真是无巧不成书。
他顿了下。『没有。』
「没有才怪。」唔……又有虐童案,不晓得世上怎有那么多不负责任,偏又要将小孩生下来的父母。
『那是因为我在乎。』哎~~尊严荡然无存啊!
「意思就是你一点都不信任我。」她就不在乎吗?不在乎怎会跟他「和」这么久?连郝萝娑缠着他。她都没废话一句,这男人不懂彼此都该有私人空间吗?
大笨蛋一枚!
『在乎跟信任有什么关系?』
「不是喝多了醋就能表现出你的在乎,如果你信任我,就该相信我不会跟其他男人乱来,可你用的方式却是找人盯我,跟防小偷有什么不同?」总之她姑奶奶就是不爽,怎样!
『我是怕男人对妳乱来。』冤枉喔大人~~一个女人再怎么强悍,哪抵得过男人的力道?万一对方心存恶念,他可不敢想象那种下场。
「喂!你未免对我太有信心了吧?」皱皱鼻子,心情稍好。「我可不认为自己是美女级的女人。」
自杀?现在人抗压性真差,动不动就有自杀的案子上头条;不过没什么创意就是了,不是跳海就是跳楼,再不然烧炭、上吊,好像没什么推陈出新的死法。
『妳在我心里是最美的。』他难得说了句好听话,自己说得都脸红了。
「肉麻当有趣喔?」心底泛起一抹甜,她嘴硬地揶揄一句。
『我只说真心话。』
突然他那边传来「嘟、嘟……」的插拨声,他低咒一声,不得不向她说声抱歉。
『南,地主约了我用餐,时间差不多了,我……』
「OK,你去吧,再联络。」她挂上电话,终于能专心看新闻了。
政经相关新闻吸引不了她,正想转台之际,萤幕底下跑马灯般的字幕陡地攫住她的目光,她仔细看着,毛骨悚然的不安跃上心头!
XX社区今天下午惊传女尸命案,死者吴XX陈尸六楼新居,颈部一刀深及颈动脉为致命伤,法医预估死亡时间约两天左右,原计划下个月步入礼堂,未料喜事变丧事……
XX社区不就是他们昨天才完工的大楼吗?法医预估死亡时间约两天左右,那不就表示……他们昨天在有死人的地方工作,却浑然不知?!
她由座位上跳了起来,连忙转到另一频道的新闻台。
好奇心人人皆有,一旦触及到和自己有关的点,即使只有一小点,都会将那好奇扩展成无限,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件新闻的来龙去脉,手上的遥控器转个不停。
有了有了,咦?镜头里的那个警卫不是小陈吗?连他都上电视了,真新鲜!
「请问死者的交友状况是否复杂,平常往来她家的都有哪些人?」记者全挤在小陈面前,一个个伸长手臂,就怕收不到他的音。
「抱歉,除了吴小姐的未婚夫之外,没见过其他人来找过她。」小陈哭丧着脸,生平第一回上电视,竟是为了这种事,真教他欲哭无泪。
「那能请问一下吴小姐的未婚夫……」
记者跟着追问,但傅雁南的心思已然不在新闻画面上了。
六楼。姓吴……陡地,巧遇陈子扬及吴小姐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她全身立刻不由自主地窜起寒意。
这位吴小姐,不会正巧是她认识的那位吴小姐吧?那时她和大狮遇到他们的确是在六楼没错,那么,她的未婚夫不就是……陈子扬?!
「根据警方表示,死者死状与日前发生的虐尸命案状况相当类似,两起命案有绝对的地缘关系……根据种种迹象显示,陈姓未婚夫涉嫌重大,目前警、万正循线侦查!」
不是吧?陈姓未婚夫涉嫌重大?!她今天才和涉嫌重大的嫌疑犯吃过饭耶!
她的脸色瞬息万变,两只手没敢放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这频道一换新闻,她立即转到另一个频道观看相关讯息,然后懊恼地发现,每个新闻台对这件案子的播报都大同小异。
「阿南。」
「啊~~」突然有道阴森森的女音呼唤她,吓得她丢开手上的遥控器放声大叫。
「啊妳速起肖啊喔?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刚进门的傅妈妈手上还挂着菜篮,一见女儿尖嚷着抱头鼠窜,恼火地上前赏她一记爆栗!
「妈?」双眼终于对准焦距,傅雁南不很确定地伸手,触碰母亲温暖的脸颊。
「不速偶,难道速鬼?」傅妈妈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一把拨开她冰冷的手。
「啊!别提那个字啦!」她猛地一阵哆嗉,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吴小姐的脸庞。
「厚!妳速『头壳啪企』秀?」看多了八点档「台湾龙卷风」,傅妈妈不觉学了几句剧中人的口头禅,骂起人来挺溜的。「妳阿爸快回来了,来帮忙拣菜啦!没准时相饭,妳阿爸又要碎碎念了!」
「喔。」她连忙关掉电视,接过老妈递过来的菜篮,乖乖地跟着走进厨房。
「妳说大『输』企上海喔?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肥来?」傅妈妈操着不太标准的国语,边刮鱼鳞边问,一片片透明的鱼鳞乱飞,让傅雁南在一旁拣个菜还得忙着左右闪躲。
「没说捏。」一边闪避如雪片乱飞的鱼鳞,脑子里还思索着适才由电视里看到的命案新闻,又得分心接收老妈的问题,她觉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啊他不在台湾,妳怎么还一天到晚往外跑?」不是老板休息,员工跟着放假吗?怎么她看到的不是这样?
「我手上还有案子在做啊!」现在麻烦了,陈子扬如果真的牵涉其中,那王小慧这件Case做是不做?伤脑筋啊!
傅妈妈不爽了,扬了扬手上的菜刀。「妳那么大声做什么?我是妳娘捏!」
「……」算娘厉害!手上有刀,女儿不敢不从。「妈,妳好像在骂脏话。」
「什么脏话?妳娘长这么大,从来没讲过脏话。」一刀劈向那条肥嫩的鱼,鱼身一分为二,家里人口不多,半条吃一餐将将好。
凝了眼老妈俐落的刀法,刚刚新闻中的那句「颈部一刀深及颈动脉为致命伤」回荡耳边,傅雁南额上沁出冷汗,不自觉摸摸脖子——
第八章
第二天,依照约定开始王小慧家的整建工程,先将最繁复的储藏室规划出来,利用设置电梯多出来的角落,以木板钉出储藏室的空间,然后量好隔板大小开始切割刨光,光是这个动作便花费一个上午的时间。
「小蔡,你昨天有没有看新闻?」趁着王小慧外出为他们张罗便当,傅雁南忙抓住空档问道。
那则新闻让她整个晚上都睡不安稳,一早顶着两个黑眼圈上工,刚和小蔡碰面的时候,还把小蔡狠狠地吓一大跳。
碍于王小慧和陈子扬的关系,她着实不好意思大剌剌地当着王小慧的面,「离间」她和陈子扬间青梅竹马的情谊,只能趁她不在时偷偷拿出来跟小蔡讨论。
「每天新闻那么多,妳说哪一条?」站在窗边哈着烟,小蔡漫不经心地反问。
「就是我们之前做的那个社区,一位姓吴的小姐陈尸新居那个啊!」她神经兮兮地凑到他身边,紧张的程度足以媲美保密防谍。
「陈尸新居……耶?!妳说那是我们做的那个社区?前天完工的那个?」他是有看到那个新闻,却没注意到出事社区的地点,经傅雁南这么一提,他由脚底开始发麻,怪声怪调地嚷嚷起来。
「你小声点啦!」傅雁南一张小脸差点没皱成苦瓜,懊恼地拍打他的手臂。「是啊,记者还访问到警卫小陈耶,你都没注意到吗?」这家伙看新闻难道只听不看喏?不然怎会没看到小陈那张吓到发白的死人脸?
小蔡的眼瞬间瞪得犹如凸眼金鱼一般大。「哇靠!连小陈都上镜了喔?」
基本上,「靠」跟「哇靠」是不同程度的「发语词」——
前者是不论正在吃饭或撇条,只要有开口的机会,就极可能在不知不觉间,将之加诸在句子之前或之后,说来如呼吸般自然、睡眠般自在。
后者就不一样了,就字面上来分析,光那个「哇」字,就增加不少补强的惊叹效果,所以两者在程度上有绝对的不同,他可是很讲究的哟!
「而且警方还说,死者的未婚夫涉嫌重大……」一想到这个她就头皮发麻、眼皮直跳,内心不安极了。
「厚!别想那么多啦,反正那个社区我们做完了嘛!以后少到那里去就行了,管谁去涉嫌重大?」想法单纯的小蔡虽然心里有点毛,却大而化之地选择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死者的未婚夫是谁吗?」傅雁南瞪着他,那双眼有着惊恐。
「阿猫阿狗吧?」靠!调查是警方的工作,他知道那么多干么?又不是吃饱没事干!嗟~~
「阿你的大头啦!」猛地跳起来赏他一记拳头,傅雁南实在对这些臭男人没辙。「是陈子扬啦!我们去整修他厨房的那个!」
「靠!很痛耶!」小蔡痛得蹲在地上,她的低吼通过他的耳膜,光速般穿透他的中枢神经,他两眼一泡泪,惊惶地抬起头。「妳说那个很哈妳的陈子扬喔?他是赚犯?!」
「嘿啦!」差点再赏他一拳,傅雁南抚额轻叹。
小蔡脸色一黑,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哇咧!这是什么世界?不该发生的全发生了不说,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他周遭,真是他妈的衰!
「怕了厚?」扬起一抹冷笑,她感觉心里在低泣。
「怕、怕啥?」小蔡逞强地挺了挺胸,即使依旧面有菜菜子。「他的案子我们做完啦,跟他又没什么交情更没牵扯,说来说去还是没我们的事。」
「你以为我们现在做的是……」
「欸!妳不会又说这件案子是陈子扬介绍的吧?骗鬼啦!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小蔡嗤之以鼻,顺口之下竞将事实猜得准确。
傅雁南定定地望着他,那眼神有着可笑、无措,还有……悲悯?!
「不、不会吧?」他的气势泄得一干二净,全身忍不住抖瑟。「妳疯了!那种人介绍的案子妳也敢接?!妳是活腻了是不?」惊极反怒,他跳起来破口大骂。
「我哪知道?我也是昨晚看电视才知道的啊!」如果可以,她也想反悔,可是都签约了,这下不做完绝对会拆了公司的招牌,她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况且现在也还不能证明陈子扬就是凶手啊!你那么凶干么?」
「我凶?我没掐死妳算妳好运!」呜……好想哭喔~~
「你们在聊什么?那么热闹。」王小慧推门而入,在门外便听见两人在里头大小声,她不禁好奇地探问。
「啊?没事!我快饿死了!」虽然小蔡很怕死,但幸好他的反应也够快,眼尖地发现王小慧手上拎着两个便当,脸色一转,立刻换上一副饿死鬼投胎的馋相。
他……颜面神经麻痹吗?怎能转换得如此迅速?
傅雁南心中颇有微词,却也因为他的反应而轻松不少,继而笑了出来。「对啊,我们快饿死了。」
「那快快快,快来吃饭。」王小慧在摆满整修工具的桌上清出一个区块,铺上报纸梭将便当摆上,热情地招呼道。
「陈子扬跟这女人什么关系?」在经过傅雁南身边时,小蔡以气音咬着牙问。
「青梅竹马。」她同样回以气音,然后从容地越过已经变成蜡像的「标本」。「谢谢妳喔小慧,还麻烦妳帮我们买便当,真不好意思。」
王小慧摇了摇头。「别客气,我还得感谢你们帮我赶工呢!」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相较于吃便当,她还宁可睡场好觉,毕竟昨晚都没怎么睡。
不过……陈子扬到哪去了?想必警方一定出动很多人力在找他吧?
她的眼飘啊飘的,飘到王小慧身上,不晓得她会不会知道?
「小慧,陈先生今天怎么没陪妳?」她吞了口白饭,试探性地问道。
王小慧怔愣了下,随即垂下眼睑。「他有他的工作啊!而且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他也没义务无时无刻陪着我。」
「可惜耶,我觉得可以一起长大的缘分不多,你们的外型又这么登对……」她瞇起眼,努力想看清王小慧的眼神,却怎么都看不清楚。「妳没想过倒追他喔?」
「妳就别笑我了,傅小姐。」王小慧连脸都低垂下来。「就拿我跟傅小姐来说好了,他可能还比较欣赏傅小姐这类型的女人,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嗯嗯,妳这话倒是说对了。」小蔡不知何时凑到她们身边,大嘴巴地插起话来。「我还记得陈先生第一次看到阿南,就说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他应该挺喜欢阿南的才对。」
傅雁南翻了个大白眼。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陈年的老话需要提那么多次吗?她是在试图打探陈子扬的消息,他这「白目蔡」插什么嘴?虽然她可以预期陈子扬可能躲都来不及了,不可能大白天地到处乱晃,但她就是好奇嘛!
「嗯。」王小慧戳着手,始终低着头,轻应一声。
「呃……小慧,妳别听他乱讲啦!等等饭后,我们要休息一下喔!」算了,这个话题接不下去了,索性争取些许福利,她感到有些困了。
「我知道,等会儿我要出去办点事,你们尽管休息没关系。」或许是话题不再敏感,王小慧终于抬起头,拿那双看起来有点隐晦的单凤眼正视他们。
「我们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大约一个小时到一个半小时就够了。」这是这一行的不成文习惯,几乎每个工作团队都是这样,不需要太好的床位,只消几块木板或地板上铺件衣服即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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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施呈勳到上海,每天在吃过晚餐之后,总会打电话回台湾和傅雁南「热线妳和我」,通常都是没话找话讲,随随便便都可以混掉三、四十分钟。
下个月拿到帐单时,应该会捧心狂嚎吧?傅雁南心想。
『今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晚上傅雁南接到施呈勳的电话时,他劈头就问。
「没有啊,哪有什么特别的事。」一整天工作下来还算顺利,她也没任何地方感到不妥,除了眼皮到现在仍跳个不停之外,一切安好。
『没有吗?』他提出质疑。
这两天不在她身边,说不出所以然的,心头就是惴惴不安地跳,老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但台湾方面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过来,害他强烈质疑,是不是那几个家伙混得太凶?
「没有啦,你在怀疑什么?」难道他在那边也看得到那则新闻?不太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