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家出入小心点,尽量不要落单。」拧起眉凝了她一眼,他的眉心深陷一条凹痕。「尤其是妳,阿南,妳是女孩子,更是要特别小心。」
「大狮,你是说那个……女子虐杀的案子喔?」小蔡霍地想起这些天沸沸扬扬的新闻报导,一名女子在自家被虐杀,死状凄惨,地点好像就在这个社区附近。「被凌虐得不成人形,又遭到凶残性侵的那个?」他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描述得更清楚些。
傅雁南瞪大了眼望着小蔡,随后以惊疑的眼神询问施呈勳。
「咳!」施呈勳清清喉管,责备地睨了小蔡一眼。「总之大家出入注意些,阿南,不论要去哪儿都要找个人陪同,即使去买饮料也不能轻忽,知道吗?」
这种事……知道有用吗?
谁保证不落单就不会被攻击?
又有谁能保证,只要两个人以上就一定抗拒得了对方?
傅雁南脚底一阵寒,抽搐的嘴角再也扯不出上扬的弧度——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每天接我上下班。」结束一天的工作,憋了好几天的傅雁南终于忍不住了,在车子甫开始滑动后便发起牢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管他劳什子的虐杀事件,那根本不关我的事!」
两人充其量不过是工作伙伴的关系,只因她是全公司里唯一「性别特异份子」,就劳烦他大老板化身为司机一职,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于情于理都有点说不过去。
况且大男人粗犷得紧,往往他们认为好笑有趣的笑话,听在她耳里全走了样,什么「老婆要顾好,不能让她受到半点损伤」、「惊某大丈夫」、「听某嘴大富贵」之类,还不时以暧昧的眼神瞧她,瞧得她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向施呈勳抗议。
她知道他关心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讨厌他的「温馨接送情」,但气氛就是有说不出的诡异,教她难以平静面对。
「我顺路。」没有太多解释,他只是淡淡地丢出三个字。
「顺路个屁!」两人的住所根本一南一北,公司正好在中间,而工地则是随机,接到哪里的案子便往哪里去。「从你家绕到我家再去工地,至少得多花二十分钟。」她并不是路痴,精准地抓出他所浪费的时间。
施呈勳看向窗外,肩膀及背部可疑地颤动起来。
「大狮,你在笑吗?」她说得这么严肃,这男人竟还有本事笑得出来?真是太可耻了!她不敢置信地瞇了瞇眼。
「呃,没。」三十秒后,他不得不将视线调回前方道路,但嘴角可疑地抽搐着,连带地牵动他的落腮胡。「阿南,我不得不说妳很适应我们男人的说话方式,而且适应得很彻底。」
意思是她说话越来越粗鲁就对了?傅雁南懊恼地蹙起眉。
「基本上妳跟我争这个没有用,既然妳到我公司上班,又让我跟妳父母这么熟,说句坦白话,我们之间已经不只是工作伙伴的关系这么简单,多关照妳的安全实属必然,妳就别再闹别扭了。」他就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争议,一点都没有。
「欸!又不是我故意让你跟我爸妈变熟,那可不是我愿意的!」她不悦地嘟起嘴。
「妳的意思是,不欢迎我到妳家?」挑起眉,他的脸色变得难看。
「你、你别胡乱解释好吗?」这跟那可是完全不同意思……哎哟!她也说不清楚啦!烦捏!「总之我认为你不必花时间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小孩子,会自己照头自己,况且我们在这里工作也快半个月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你怎么会认为真有危险?」
「能解释一下妳为何这样别扭吗?」轻叹一口,他发现女人真是难懂的生物。「我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在浪费时间,而且一旦遇到歹徒,妳以为妳能抵挡多久?」睐了眼她细瘦的手腕,他又浅叹一口。
「……」傅雁南沉默半晌,最后受不了他的执拗而作罢。「算了,既然你爱在那边送来送去,我就只好配合喽!」
「嗯哼。」算她听话,他差点没揉揉她的发,称赞她「乖」。
他摆在仪表板上的手机霍地响起,基于开车下使用手机的安全考量,他直接下达指令。「接电话。」
傅雁南没好气地帮他接了电话,才刚按下通话钮,甚至连一声「喂」都来不及说出口,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达令,有没有想我啊?』
「对不起,请问找哪位?」她感到一阵刺耳,不怎么和善地瞪了施呈勳一眼。
施呈勳挑起眉,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愠恼。
『妳是谁?』未料对方听见她的声音,先声夺人。『妳为什么接我达令的电话?他人呢?』
「麻烦妳等一下。」没好气地将电话丢给他,她的眼像要烧起来似的。
「谁啊?」哪个笨蛋挑这个时间打电话来?万一害他被警察开了红单,绝对要对方负责到底。
「你的『达令』。」望着窗外,傅雁南的声音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靠!我哪来的达令?」施呈勳不悦地拿起电话,冒着被开红单的危险,非得查明那个造谣者是谁?「喂……郝小姐?我已经说不再接妳的案子了,再见……不,不见!」
一听见他挂电话,傅雁南又有话说了。「你懂不懂礼貌啊?这样挂人电话?」
「郝萝娑,妳见过的,跟那女人没什么话好说。」根本是来乱的好吗?嗟~~
「我看你跟任何女人都没什么话好说!」很奇怪,跟着他工作这段日子以来,倒是不曾见过什么莺莺燕燕跟他有所接触,这男人……自闭吗?都三十几岁了,难道不打算找个对象安定下来?
「对啊。只有妳例外。」他不以为忤,笑嘻嘻地回了句。
「跟、跟我有什么关系?」莫名其妙,扯上她干么?
「说来也真惨,我老弟都有女朋友了,我却到现在还孤家寡人一个,妳说我可不可怜?」他霍然唉声叹气起来。
「哪里可怜?」有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何不利用时间去追女人?简直脑袋打结。「有喜欢的女人就去追啊!在这里哭嚎有个屁用?」
「呵,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喜欢人家,人家未必喜欢我。」搔搔下巴的落腮胡,他笑得像只打着坏心眼的狐狸。
「你没听过烈女怕缠郎吗?只要拚了命去追,总有一天她会被感动的。」她咬咬牙,感觉口腔里一阵酸,令她怀疑自己最近是否患了蛀牙,不然牙龈怎会酸疼得难受?
「是这样吗?」他发出低沉的笑声,霍地转头凝着她。「那妳呢?假如是妳遇上了缠郎,也会被感动吗?」
「啊?」怎么又扯到她身上了?傅雁南不由得整个人贴到车门边,惊恐的眼仿佛他的头上长了一对角。
施呈勳将车停到路边,右臂搭上她的椅背,整个人贴靠过去。「我说妳要是遇上纠缠不休的男人,会被他感动吗?」
「这……要看他讨不讨人厌啊?」鼻端充斥着他的男人味,那把漂亮的落腮胡在她眼前张牙舞爪,她却没直视他眼睛的勇气。「讨厌、讨厌的话,再缠都没用,一样被三振出局!」
「喔。」那他得小心,别当个让她讨厌的男人。「我呢?妳讨厌我吗?」
「不……呃,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的问题,怎会问到我这里来了?」她甩甩头,努力让自己的理智回到脑袋,上一瞬间她差点控制不住麻痒的双手,直想抚上他毛茸性感的落腮胡。
太不可思议!太惊险了!她一定得冷静点,才下会做出让自己都觉得丢脸的事。
「因为我觉得先确认对方对我的讨厌度,对我较为有利。」他咧开嘴,状似认真地答道。
「什、什么?!」他去确定他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除非……除非他拿自己当对象,不过,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请你别乱开玩笑!」
「我很认真。」对于感情的事,他从不开玩笑,对她也一样。
「为什么是我?」她的声音变得尖细,间杂着尖锐的抽气。
「为什么不是妳?」他顽皮地回问一句。
从来不曾认真思考过伴侣的问题,有趣的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他接触的女人也不少,但能让他不致感到不耐烦的,到目前为止,却只有傅雁南能让他忍受这么久,而且相处愉快,这样的女人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我……」施呈勳的问题问倒她了。
对啊,为什么不会是她?虽然她的工作特殊了点,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秀气,但她自认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好女人,所以施呈勳会看上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她扬起嘴角,突然觉得那也不是太难接受的事实。
「所以,妳觉得怎样?」他润润干燥的唇,从不知道自己也会有如此窘迫的时刻。
「什么怎样?」她拉回思绪,瞪他。
「我让妳讨厌了吗?」他再靠近一吋,发现她没再后退——事实上她也无路可退,而他满意这个距离,若能再靠近点更好。
沉默两秒,她坦言。「不讨厌。」
「那,就这样喽?」额角沁出些许汗水,他忍住将车内冷气调大的冲动,执意得到她的回复。
「……喔。」
他挑起眉,当她答应了,缓缓将脸凑靠过去,陡地察觉她瑟缩了下。
「怎了?」他以为她答题让两人有进一步交往的机会,问题是,她现在的逃躲是怎么回事?
「你的胡子……」她低着头,肩膀微微颤动。
「胡子弄疼妳了?」头一回,他发现蓄着胡子是这般麻烦的事,嗓音透着再明显不过的沮丧。「该死!早该剃了它!」
「噗~~」傅雁南被他懊恼的神情逗得忍不住喷笑出声。
「靠!我以为妳在哭,结果妳竟然在笑?!」他攒起眉心。相对于她的愉悦,他的心情很「Blue」。「我发誓,明天妳就看不到它们了。」
「哇哈哈~~」记得刚才还有人说她别扭,现在看来,到底是谁在别扭?实在太好笑了,她极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
「还笑?!」搔搔扎人的胡子,他好心地给她一次反省的机会。「收起妳的笑,不然我保证,待会儿让妳笑不出来。」他佯装凶狠地瞠大眼眸,足以媲美古图里的钟馗。
「别以为你瞪大眼睛,我就会怕你。」实在太让人心情愉快了,他绝对是个制造生活乐趣的活宝。
瞪着她嚣张的狂笑,施呈勳的自制力绷断了,该是让她体验他的权威!他可不是说笑的,绝对要让她笑不出来!
伸手攫住她因笑而颤动的下巴,他不由分说地凑上那把像毛刷般的胡子——
他吻了她,并且扎得她哀声四起,大快人心!
第四章
一大早,施呈勳就贡献给所有工作伙伴最大的娱乐和笑点,因为他终于将那把鬃毛刷似的落腮胡给剃了,露出他刚毅的下巴,让整个人看起来更有精神,却也足足让大伙儿笑了三十分钟,直到他忍不住出声低咒。
「靠!不过是剃个胡子,有这么好笑吗?」或许大家认为他蓄落腮胡较有个性吧?不然怎会笑得这么夸张?
「不止好笑,还很吓人。」在接送过程就已经笑到不行的傅雁南忍不住调侃他。
「吓人是不至于啦,只是不太习惯。」康A讪笑,在预备钉制书桌的木板上,仔细画上丈量好的尺寸,等会儿要刨锯开来组装,半点马虎不得。
「哪是?我爸早上看到他。一张嘴张得老大,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嘴巴也合不起来,不是被他吓到是什么?」将厨具摆到正确位置,傅雁南拿起「矽利康」,准备黏合厨具与墙面的缝隙。
小蔡夸张地抱着肚子狂笑,异想天开地举出另一个可能。「是喔?那妳老爸万一看到大狮穿裙子,不就给他疯……痛!」
「这里不是苏格兰,男人不穿裙子。」施呈勳没好气地赏他一记爆栗,结实地发出一声「扣」,让他抱头鼠窜兼哀嚎。「别闹了,进度上掌握得还不错,不过接下来还有好几个工地要做,所以大家多加把劲。」
「好!」
「没问题!」
马达答答声轰得人头昏脑胀,间杂着刨削木板的嘎吱声,装潢中的屋子里,很快便进入「热闹非凡」的状态。
傅雁南刚完成厨房部分,才转到主卧房准备帮忙施呈勳装置衣柜,腰间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喂,哪位?」傅雁南手上举着铁锤,毫不客气地敲打在半成品的衣柜上,耳边的杂音让她听不清电话那头陈子扬传来的声音,但她一点都不以为意。「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帮我们介绍客户是很欢迎,但其他的我就没兴趣了。」
『那还不简单,我多的是朋友随时准备整修住家,妳出来跟我吃顿饭,保证三、五件Case马上到妳手上。』陈子扬似乎是个不懂「放弃」两字怎么写的男人,打从那日见过傅雁南之后,三天两头便拨电话给她。
「那可就谢谢啦!不过生意上的事,还是找我们家大狮谈才是,他是老板嘛,你说是不是?」虽然她的心头在低咒,声调却不曾泄漏半点情绪;她朝施呈勳勾勾手,待他走过来时将电话塞给他。「找你的!」
「哪位?」施呈勳莫名其妙地睐她一眼,拿起手机贴靠耳边,等半天对方却没回应。「谁啊?又不讲话。」
「陈子扬啊!」她蹙起双眉,接回手机听了下,发现陈子扬已经将电话挂了,她不以为意地将手机收回口袋。「神经兮兮的,说要给我们介绍客户,我把电话转给你,他偏又把电话挂了,真不晓得他在想什么,简直是神经病!」
「他该不会真的想追妳吧?」他的声音闷闷的,好像嘴里含了颗卤蛋。
「干么?」干么阴阳怪气的?她又没做什么。
「可能、应该、大概吧?」小蔡是这么说的啊,不过那是他单方面的感觉,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扯上她又有什么用?傅雁南回给他一句很不确定的答案。
「什么叫做可能、应该、大概吧?妳好歹也尊重人家的感觉。」施呈勳又好气又牙笑,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要我尊重他喔?」傅雁南睐他一眼,嘴角泛起可疑的诡笑。「那有什么问题,改天他要是打电话给我,约我去哪我就去,约我做啥我就配合,这样总可以了吧?」
「……妳没原则的吗?」他快疯了,拿起铁锤准备将衣柜的门把装上,却让她恼得失去准头,一榔头全没防备地往大拇指上使劲一敲。「啊~~」痛啊!
「大狮!」傅雁南跳了起来,火速抓起他的拇指检视。「天啊!你搞屁啊?肿起来了耶!」还以很快的速度变红、转紫,看来伤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