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愤的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他送的生日礼物,她一直珍惜的戴在脖子上舍不得拿下来,这一刻却成了炙热的烙铁贴在她肌肤上。
被强力拉扯的链子磨破了她的皮肤,而她甚至不感觉到疼。
「我成全你!」
将项链丢还给他,抓起皮包,苏沐芸不顾一切的拉开车门冲出车外,幸好正值下班时间,车子走动缓慢,踉跄了下,她惊险穿过车阵,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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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泪水模糊了苏沐芸的视线,她甚至看不到该往哪里跨出下一步,只能盲目的往前跑。
车子、人影、纷纷议论与惊呼--什么她都不在乎了,恨不得一直跑到自己没有知觉,让那些难堪、不甘与心痛的感觉全都离她而去,直到她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
「妳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她带着几分不信,努力的睁大泪眼,眼前果然是一张她绝不会认错的脸孔。
是费豫!
她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她彷佛失去理智似的,歇斯底里的对着他哭喊起来。
「你是来嘲笑我的对不对?嘲笑我如你所愿,终于被男朋友给甩了!」她用力抹去泪水,声音却哽在喉咙再也吐不出来。
她被男朋友甩了?费豫蹙紧眉头,摇摇头。 「我只是正巧经过,没有刻意要来嘲笑谁。」
他从来没看过苏沐芸这个样子--
那个总是优雅美丽、骄傲好强的苏沐芸,此刻却模样狼狈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哭泣,愤怒的假面具下隐藏着不愿让人窥见的脆弱。
第一次,他被女人的眼泪拧痛了心,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抱入怀中,吻去她的眼泪,抚慰她的心碎--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他,竟会为女人不舍……
不过他明白在这个时候,他的任何举动都会被视为挑衅与恶意,就像一只负伤的骄傲狮子,绝不会在人前舔舐伤口、痛苦哀鸣,对于任何想伸出援手的善意,只会被狠狠反咬一口。
这辈子,苏沐芸最不愿意的,就是在费豫面前示弱,却偏偏在她最糟糕悲惨、最狼狈可怜时,被他给撞个正着,难道这就是老天对她的眷顾?她自嘲的笑着。
瞪着他冷静自制的俊脸,她从没觉得如此羞辱、难堪过,好像尊严被人丢在脚下践踏似的。
「别哭,只是一个男人而已,没什么好在意的。」他粗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向善于甜言蜜语、说尽天底下最动听的情话,但偏偏面对这个女人的心碎与眼泪,他却笨拙得不知该用什么话安慰她。
他在安慰她?苏沐芸楞了楞,一股羞辱的感觉涌上来。
连他也在同情她、可怜她是个被男朋友甩了的女人?
他的同情比狠狠嘲笑她一顿,更叫她羞辱、难堪!
她比谁都清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花心风流、浪荡轻佻、堪比眼镜蛇还要恶毒的嘴,还有一颗从不在乎女人心碎的铁石心肠。
真正的他,根本不是眼前这种体贴温柔的样子,这只是他的伪装,等着随时露出真面目恶意嘲笑她。
「不要你管!」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要笑就笑吧,不必装出一副大善人的嘴脸,我不希罕你的同情、更不屑你施舍的怜悯!」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他蹙起眉。「如果找我发泄会让妳心里好过一点,我并不介意。」
「你以为你是谁?慈悲的化身?救赎的天使?你真的那么行,何不去安慰那些被你伤透心的女人,不要来管我的闲事!」
她恨然说道,感觉自己幸福平静的世界,好像在一夕之间被彻底摧毁,而这个男人,却还残忍的来践踏她的尊严。
她连想要一个人安静的、保有尊严的哭泣,都还得受到他的打扰吗?
她不是不能接受樊子靖不爱她,而是无法相信从小到大一路顺遂的她,怎么会在感情这件事上失败?
她懊恼、不甘,无法接受自己失败的事实,生平第一次遭受挫折,竟让她几乎崩溃,明明不想示弱,眼泪却拚命流个不停。
终于,她像是被抽光气力似的,无力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小艾所说的,失恋的滋味?
她紧紧咬住自己的手,拒绝让自己哭出声来,不想让仅存最后的一点尊严在费豫面前崩塌。
费豫知道他此刻绝对不受欢迎,最好早点离开别多管闲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蜷缩在地上的小小人儿,悲伤心碎的身影让他只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拥进怀中。
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还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已经被他拉起牢牢圈进怀里。
温暖的胸膛像是她此刻的庇护所,全然的接纳、包容她的悲愤、心碎与不甘。
泪湿的脸庞抵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她紧紧咬住唇,克制着不愿哭出声来。
正想挣扎出他的怀抱,他却突然执起她的手,长指温柔轻抚着她手上两排泛着青紫的齿印。
一股酸楚漫天扩散开来,泪水来势汹汹,完全抵挡不住。不管了,反正她的尊严已经彻底被击垮了,她还在乎什么面子?
她终于彻底崩溃,钻进他怀中放声大哭,就像个孩子。
无视于路人异样的眼光,也不管自己正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边,费豫抱着她,任由她滚烫的泪水放肆的渗进衬衫下,微微灼痛了他的皮肤。
第一次,他心里酝酿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怀里的人儿好小,好像只要用力一点就会被他揉碎似的。
明明是这么个骄傲好强,不轻易认输的女人,但奇妙的是,他竟有种想保护她的冲动。
苏沐芸的哭声渐歇,一条淡蓝色的手帕递到面前,她狼狈的接过手帕,抹去满脸的鼻涕、眼泪。
「省着点用,我只有这条手帕。」
毫无预兆的,她竟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逗笑了。
苏沐芸不敢置信--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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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一笑,宛如雨后天际的一抹彩虹,虽然绚丽,却如此短暂。
费豫甚至来不及捕捉那抹在泪痕中乍现的美丽,就已经消逝无踪。
憾然望着她敛起笑的清冷脸蛋,像是全然不沾染一丝情绪,平静却无心。
她的发乱了、脸上的妆糊了,哭红的眼还悬着泪光,审视女人讲求完美的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她丑,只想好好将她抱进怀里抚慰。
初秋的夜风吹来凉意,他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苏沐芸缓缓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眸底。
带着他气息的温暖,骤然牢牢包围住她,像为身处冰冷绝境中的她送来一丝暖意。
「我送妳回去吧!」费豫平静的说道。
「不要!」她不想回家,此刻她无法面对任何人。
静静凝望她半晌,他突然拉起她。
「走吧,我带妳四处走走!」
她从泪眼中看他一眼,掩饰不住错愕。
这个擅长玩爱情游戏、让女人心碎的花花公子,竟然说要带她去走走?
她若聪明,就该立刻转头就走,离这个肯定比樊子靖还要残忍无情的花花公子远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想反抗,任由他牵起她往车子走。
她现在还在乎什么呢?
她还有什么可以损失?感情?骄傲?还是尊严?反正她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能叫她害怕失去的?
默默上了车,费豫转动方向盘将车驶进车道中,一路往她不知道的前方行进。
「妳等我一下!」突然间,车子在路旁停了下来,丢下一句,他径自下车,修长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药局里。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多了几样东西。
「妳脖子受伤了。」费豫倾过身,小心翻开她的衣领检视。
这道约十公分长的伤口看得出是经过粗糙、细长的物品磨伤,雪白细嫩的肌肤上,留下被磨破皮的细细痕迹,已经微微渗出血。
「可能会有点疼,忍耐一下。」他细心提醒,拿出优碘倒在棉棒上,小心的替她上药。
「疼吗?」看她没有半点反应,他有点不放心问道。
摇摇头,苏沐芸只感觉到他倾身靠拢过来的巨大压迫感,以及他身上独有的好闻气息。
这么近的距离,苏沐芸可以感受到他的温柔与小心翼翼,脸上认真专注的表情让人着迷,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跟印象中那个狂妄自大、轻佻邪恶的花花公子似乎是截然不同的人。
突然间,她的心无来由的震了下。
在最脆弱的这一刻,他的体贴与温柔,彷佛触动了她心底的某一处,让她有种莫名的悸动,一种不该出现在他们之间的感觉。
赶紧收回目光,她努力调匀呼吸,把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统统逐出脑海。
她在想些什么啊?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费豫--那个声名狼藉、只会让女人心碎的花花公子,她怎会以为在他身上感觉到真心的温柔?
仔细上完优碘,收好几样药品,他突然开口。「这是被项链划伤的是不?妳把项链硬扯下来。」
一句话,叫她的心又震了下。
她没说话,心里却有种被硬扯开来的痛楚与难堪。要是他再多问些什么,她一定会立刻甩门而去,但出乎意料的,费豫不再开口,只是轻叹了一声。
那声轻叹,彷佛包含了了解、心疼与不舍。
她的泪几乎又掉下来,在这脆弱的一刻,她已经承受不了太多刺激,狠狠咬住唇。「够了,我该回去了!」她遽然拉开彼此的距离,疏冷说道。
看着她防备压抑的表情,费豫知道她又把自己藏进坚强冷静的面具下。
这就是苏沐芸,一个总是那么骄傲好强的女人,连费豫都忍不住对她的固执摇头。
「好吧,我送妳回去!」叹口气,他坐回驾驶座,重新将车子开上路。
一路上,两人各自沉默,握着那条被泪水沾湿的手帕,苏沐芸始终低着头,看似已经恢复平静。
但,一颗斗大的晶莹泪滴,却突然落在她的手背上,一颗、两颗、三颗……
说好不再哭、绝不在费豫面前显露脆弱,但泪水却像是与她作对似的,不听使唤的滚出眼眶。
突然,一张面纸递到她面前,她狼狈接过,及时拦截两颗即将落下的泪。
车上的气氛异常僵滞,一段路彷佛永无止境,原本壁垒分明的两人,此刻却变得暧昧模糊起来,她甚至不知道之后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费豫。
她在等,等着他说出一句嘲讽轻佻的话,就立刻下车走人,让彼此清楚划开界线,今晚所欠他的,也全一笔勾消--
但,他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善解人意的适时递来面纸。
这男人,到底想做什么?到底有多少种面貌?
明明是那么游戏人间、用情不专的人,为何可以有那么体贴温柔的一面?
一堆问号挤在她伤心又紊乱的脑袋里,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想其他事情。
总算,这段长路到了尽头,熟悉的大门前,晕黄的灯光安定了她的心绪。
车子在门前停下,她拿起皮包,低低道了声谢,立刻侧身准备下车。
「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世界上,总会有个真正懂妳的人出现。」
刚拉开车门,背后突然传来一句。
苏沐芸停住动作,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这是那个看似轻佻放荡,总是没半刻正经的费豫?
她不明白为什么,但,心却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熨得她心口暖暖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给她安慰的人会是费豫,这个根本不该是扮演了解、安慰角色的男人。
怀着复杂的情绪,她近乎仓皇的匆匆逃下车。
第八章
苏沐芸明显消沉了。
往日那个美丽自信、神采奕奕的苏沐芸,如今变得郁郁寡欢,看起来憔悴得令人不忍。
表面上她看来依然坚强平静,一如往常的认真工作,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件事给她的打击有多大。
她太骄傲、自尊心太强,她不是不接受失败,只是无法接受,毕竟从小到大,她始终是那样顺遂,从没遇过半点挫折,幸福跟成功似乎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忙碌的苏氏夫妇,甚至也没有发现女儿眉眼间的落寞,当然也不可能发现她的不对劲。
而失恋这件事她也没打算让父母知道,一方面是母亲始终不赞成她跟樊子靖的交往,这件事铁定会让母亲借机说教;另一方面,她已经习惯把自己最优秀出色的表现拿到父母面前,这种不光彩的失败,她没脸说。
然而只要一空闲下来,苏沐芸总会想到自己被抛弃的事实。
她不是输不起,只是,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完全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或许,她是错了,错在对自己太有自信、太有把握,从小被掌声与赞美培养出来的优越感,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去应付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她一向那么骄傲、好面子,樊子靖给她的或许不是心碎,而是难堪与挫败。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宁愿放弃家世、条件远远胜过另一个女人的她,而选择一个平凡的女人引
她想不透、也不懂这是为什么?
这个解不开的心结,让她唯有借着不停的工作、不让脑子停下来,才能暂时遗忘。
「总监还不下班?」
叶晴替她送来各部门的工作进度,看她仍埋首桌前不忘问了句。
「我今天要加班。」苏沐芸抬起头,明显消瘦不少的脸庞,漂亮依旧,却多了几分令人怜惜的落寞。
点点头,叶晴欲言又止,但踌躇半晌后,终究还是道了声再见关门离去。
听见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苏沐芸抬起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好半晌,一种莫名的寂寞涌上心头。
突然间,她彷佛又回到小时候,父母忙着在外工作,她每天都得目送父母的背影离开、听门合上、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世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随着年龄日益增长,她的生活圈大了、忙着考试、忙着规画未来,她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
没想到,这个打击好像又把那个磨练得坚强独立、自主能干的她打回原形。
甩去脑中纷乱的思绪,她看着一桌待办的工作叹了口气,继续埋首庞杂的工作里。
窗外夜幕逐渐笼罩,她依然专心于工作,就连错过了晚餐时间都浑然不觉。
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剩下她偶尔敲打键盘时的清脆声响,突然间,门外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沉稳而缓慢的脚步,在这个静谧的夜晚时刻,听来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停下动作,苏沐芸转头警戒的看着大门,听着脚步声逐渐朝这里走来--
她开始紧张起来,这么晚了,四下无人,警卫在楼下,就算她现在打电话也不见得有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