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姨说你要回来参加婚礼,太好了!我很想你喔,是真的!虽然你爱管我、骂我,可是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来祝福我,要来喔!一定一定要来喔!
嗯……我和原槭分手了,在结婚前一个月,虽然是他提的,但是我却答应了。他说我应该知道是为什么要分开,但其实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他,我明明很喜欢他啊!书禹,我好难过,不能邀你来参加婚礼,对不起……
看到这里,他有股冲动想去找她、安慰她,但却突然想起,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信了。
我觉得,我有点懂原槭说的话了,他说是因为你。
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借口,但又好像不是,好像真的是因为你啊……
你还记得你刚搬来的时候吗?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一脸呆滞的模样,我当时得意地想,你一定是被可爱的我迷住了,结果隔了好久之后,你居然说:“你的眼睛是不是假的?”
从小被人当公主哄到大的我,觉得那是我毕生的耻辱(八百年前的事还能记到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据。)但是经过许多年之后,我开始在想,你那时真正想讲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小时候那条路你还记得吗?那是我们的游乐场。因为我野,所以你老是得看着我,我说要弄个秘密基地,所以再高的树我都爬上去看,你虽不愿意,却还是跟着我爬上爬下的,我妈都说我把你带成野猴子了呢!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么危险的举动,为什么我都没受伤呢?因为你总是在我身躯一晃、或是脚一滑时抓了我一把,小猴子的身后永远都有一只比较大的猴子跟着。
你走了以后,我在那条路上走着,虽然原槭在我身边,但我却觉得莫名的孤单;天气明明很热,我却觉得心有些凉凉的,这是为什么呢?
大学联考填志愿卡的时候,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想以你这种一丝不苟的个性,一定会选法律系,因为法律条文的规范一定深得你心。可是我却猜错了,你竞选了商科,居然想当尔虞我诈的商人!结果让我错失了四年和你朝夕相处的机会。
小黄被你带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时我们的关系并不像以前那么好,但是我却觉得我看到了以前的你——那个好宠我的大哥哥,只因为我的一句话,就冒着风雨替我带它回家,因为你怕我自己深夜还跑去,最后还搞到自己得了重感
冒。对了,你还特别开灯让我看到,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又不像你一样是石头脑,连这种事都想不通。
喂,书禹,所谓的浪漫到底是什么呢?是我大学无数男朋友们送的鲜花?还是那些甜言蜜语、那些创意的举动?
从小到大一直在灌输你浪漫观念的我,其实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你的浪漫,从此再也无法接受别人的浪漫。我的胃口被你养习了,太过世俗的浪漫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真的触动我的心的,是无言的付出和关心所流露出来的浪漫和关怀。
我接下来想讲的话你可不要被吓到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因为相处得太久,所以反而搞不清楚了吧,连我对你的感情都被表像掩盖住了,直到此刻才在心中破茧而出。
我喜欢你,殷书禹。也许更可以说是爱吧,早在原槭之前。
书禹,我的手好酸啦!你让我写了这么多东西,看你要怎么补偿我?
你欠了我这么多东西,可是我的要求不多喔,如果可以的话,只要一个你来抵还就好了。
这是我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如果你因此而有什么感触的话,就快点回来吧!我都已经写得这么露骨。这么不浪漫了,麻烦你回来的时候一定要浪漫一点来找我,当作我没写过这些话啊…….日澄
***
如果不是这里的话,他也没办法了。
她说的游乐场。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只是小狗屋,已经不是小朋友的她,应该完全不会考虑那个藏身之处……她就在这条路上,这条路上有哪里可以躲呢?
他深吸一口气。
“董——日——澄——”
路上三两的行人纷纷看着举止怪异的他。
“董——日——澄——我来找你了——”
“我知道你听得到,为了回报你写得手酸,我决定喊破我的喉咙——
对——不——起——是我的迟钝害你等了这么久!是我的迟钝让你想尽办法设计我!是我的迟钝让你负气离去!也是我的迟钝让我这么久才可以大声说出——我——爱——你——”
“我都已经说得这么露骨。这么不顾形象了——”
不远处的树上突然摔下一颗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是橡实。
这棵树,并不是橡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刚搬到这里时,妈跟我说要去跟邻居打招呼。我问她说邻居是什么,妈说邻居就是住在隔壁房子的人。妈在旁边和昭姨说话的时候,我看到站在昭姨身后的你,一个好漂亮的小洋娃娃,眼睛大大圆圆、闪闪亮亮的,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那时想说的其实是——“你的眼睛漂亮得不像是真的,是假的吗?有假的钻石会这么灿烂夺目吗?”但是我讲错话了,洋娃娃踩了我一脚便负气离去。”
橡实又敲在他头上,他小心捡起,收进口袋里。
“回去之后,我怒气冲冲地跟妈说你不是人,结果被母亲骂了一顿。
但是我生气过后,心里想的却是——即使你踩了我一脚,你也不像是人,反倒像是个天使——一个只因为我说错话而受伤的天使,一个我从此以后想好好保护的天使。”
他感觉又有东西从树上落下,轻触到他脸颊,他以为是橡实,但那触感又太过轻柔。
他拂去滴落在他脸上的水珠,仰首看着树上不停落泪的人儿。
“要下来了吗?”
“我、我每天都爬到这树上来等你,等你来找、找我,你怎么会
这么慢?”
“对不起,你知道石头要花多一点时间不像你那么聪明。”
“你、你和原槭学了甜言蜜语吗?我不是说我不、不爱听吗?”她擦掉脸上的泪,努力不让自己再抽泣。
“你也说过要浪漫一点来找你啊!要我上去抱你下来吗?”
“不。不用,我自己爬下来就好。”
“你跳下来吧。”
“咦?”她听错了吗?“跳下来会压死你的。”
“你这么不信任我吗?”他张开双臂潮她微笑。
她看着他俊逸带着书卷气的脸庞,不是严肃的线条,而是柔和的温笑。
她闭上双眼,往下一跳——
片刻的下坠感后,她跌人一个宽阔的胸膛中,感觉他踉跄后退了几步,抱着她靠在旁边的树干上。
“有受伤吗?”他担心地问。
“没有。”她逞强地别开头。
“但是我受伤了,脚好痛,让我休息一下好吗?”他耍赖地就这样抱着她,靠在树干上。
“大学那年填志愿卡的时候,我苦恼了很久,文法商中较为理想又适合我的是法,但是选了法,我和天使见面的机会就会变少,于是我想隔壁顽皮令人头痛的天使会选什么呢?依她的个性,一定会选投机取巧就可以赚大钱的商吧?文科虽多了几分浪漫的气息,但是崇尚浪漫的天使却不是写得出浪漫诗词歌赋的人,对吧?”
这么贬低她?她埋在他胸前不想理他。
“但是我却没想到,我填了工管系后,隔壁的天使竟如她顽劣难搞的个性,填了法律系。于是我错失四年和她朝夕相处的机会,当然,其中有两年是我自己太笨,跑去美国而错失的。”
“你讲话很没诚意,真的有道歉的决心吗?”她仍是不肯抬头,暗暗把顽劣难搞这些形容词记在心底。
“当然有!我不知道我还能做到什么样程度的浪漫,也许结婚之后有人可以教我,让我进步神速。”他紧抱着她,享受她的温暖。
“臭美咧!你以为婚纱挑好了我就会嫁吗?”
“我会念到你想嫁。”从小到大,这一招最有效。
“省省你的口水吧!”等了这么多年,不用他念,她也会缠着要嫁给他的。
“起风了。”
一阵风吹过两人身旁,垂吊在树上的叶子顺势飘落了几片,但随之而来的,却是飞舞着一片粉红。
路过的行人纷纷大声惊呼。
“这是什么啊?花瓣吗?”
“妈妈,好漂亮喔!”
“老伴,这是什么雨啊?”
“咦?这是……”她接住飘到她脸上的一片花瓣。“樱花花瓣?”哪里来的樱花啊?
“漂亮吗?粉红色的樱花雨。”
漂亮得几乎要让她感动落泪了……“就如同这里的树不是橡树一样,我想,也应该不是樱树吧?”
虽然漂亮,不过到底是从哪里飘来的?
“特别拜托原槭从日本空运过来的,几个小时前采的,新鲜度可还满意?”
“还不错。”她眉开眼笑地圈住他的颈项。“原槭很辛苦吧?”还得要洒下这些东西。
“这算是他对我们的一点心意。”趁其不备,他突然抱起她,慢慢地开始转圈。
“咦?咦?啊啊——”
她尖叫着、笑闹着,旋转的景物和纷纷落下的粉色花瓣间,她看见他笑着对她说:
“在没有樱花树的这里,我送你一场浪漫又梦幻的樱花雨。”
***
好几个月后的某一天,君悦大饭店的某一处。
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穿着打扮怪异的女子。
“对我这么好,一从美国处理完事情回来就请我吃饭,我好感动!”
谷砚笑看对面的两人,满意的看着盘里的精致食物。
“你帮了我和日澄这么多忙,当然要请你吃顿好的。”殷书禹挂着无害的笑容服镜下藏着精光。
“那怎么不请原槭呢?他也有功啊!”
“他的功另外算。”原槭罪不至此,况且这场晚宴可是为了谷砚而精心设计的。
“这样啊……”她不甚在意地继续用餐。“书禹,你们现在是打算台湾、美国两地跑吗?”
“目前大部分的时间应该还是待在那里,不过日澄就比较不一定。”
“怎么说?”言下之意是他们要当候鸟型的夫妻吗?
“我不可能老是在美国陪书禹啊,那多无聊!”她在美国等于是失业,那还不如偶尔回来台湾看竹竹赚外快。“我应该会有事没事就跑回台湾吧。等书禹跟上头协调好,搞不好他也可以回来台湾分公司呢。”
“真是辛苦你们了。”一直低头享用美食的她抬起头来,突然发现对面的两位动都没动桌上的菜肴。“你们怎么不吃啊?”
“我们怕等一下吃不完。”很想帮忙她的董日澄碍于殷书禹在旁边,只能给她小小的暗示。
“吃不完?怎么可能?”餐点以精致路线为主,每一样的分量都不多,怎么可能吃不完?而且……“你们夫妻俩只吃一份?”
“我在节食。”董日澄又挤眉弄眼了一次,差点被殷书禹抓到。
终于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的谷砚怀疑自己踏人豪华的鸿门宴了。“殷书禹,你想了什么鬼招要来整我?”
“你疑心病太重了。”他一副大好人的样子温笑着。
不成,鸿门宴她吃不起。“不好意思,谢谢招待,先告辞了。”
“咦?我才刚来,你就要走了?”一面操着英文的人墙,突然堵在她面前。
谷砚抬头仰望绝对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高大巨人。
这男人一头诡异的紫蓝色头发,还带着一副墨镜,说多诡异就有多诡异。“麻烦你让开。”
“你不记得我了?”男人似乎很讶异的样子。
“这位先生……我们有在哪里见过吗?”
“你不认得我啦?Yen。”他将墨镜拿下,含笑看着她。
Y……Yen?她的寒毛直竖。
全天下会这么叫她的人只有……“Ry……Ryo?”
“Yen!好久不见!”男人突然紧抱住正想开溜的她,让她动弹不得。
“殷书禹,你卑鄙!”动弹不得的她冷汗直流地痛骂正欲离去的好友。
他很讶异地指着一桌美食。“会吗?我好歹也请你吃晚餐了啊!久别重逢,好好庆祝啊!”
男人满足地抱着谷砚,不让她挣脱.还腾出一只手和他说再见。
“殷,多谢啦!”
“书禹,你的室友和谷砚到底有什么关系啊?”她从来没看过谷砚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呢!
“Ryo和我是同期的留学生,谷砚当初临时改变主意不跟我去美国,让我觉得很奇怪,后来凑巧认识了Ryo,才知道应该是因为他也要去美国,所以谷砚才临阵脱逃。”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怎样他是不清楚不过Ryo是他在美国唯一的朋友,他说想见谷砚他当然
义不容辞,顺便还可以一报谷砚之前混人董、殷两家,还乱教日澄恶整他的仇。
“喔……”男人的报复心真可怕,居然还特地从美国找帮手回来啊!
“大饭店没指望了,我们现在要回家吃自己吗?”
“嗯……”他想了想,释出笑意。“我想吃浪漫料理。”
“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么没营养的东西。”
“被我老婆传染的啊!”
“这东西可能要等很久喔……”她靠在他的肩上,享受他的气息。
“我想搞不好我已经等超过十年了……”
“等这么久了啊?”她很惊讶。“好吧,那你再等几分钟,我让快递把浪漫送给你……”
街上许多依偎的身影走过,片片的幸福花瓣也不断的散落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