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六年,最后却在前男友家等到他。
她忽然觉得多年的等待实在是很没价值,不过也因为这样,她决定把自己的浪漫和现实作个折衷,既然这种偶发的浪漫这么难发生,那么多加一点人为的因素促使它发生也未尝不可。
她虽然崇尚浪漫,但不是白痴,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和小说一样的巧合和美丽的偶遇啊?与其在那里守株待兔,作自己的春秋大梦,还不如先在树上挂个红罗卜,等兔子一头撞上来,再开心地的接收它,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啦啦啦啦啦……她很快乐地骑上她的小绵羊,现在只要等兔子自己把竹竹送上她家来就好了,这样她也不用烦恼该怎么找他了,呵呵,她真是聪明!
啦……啊!歌声突然停止,小绵羊也跟着煞车,她的脸色突然转白。
董日澄,搞了半天你还是个笨蛋!
她忘记把她家的地址给他了啦!
***
她忘记把她家的地址给他了。
他遇到毕生最大的困难与烦恼,除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小家伙的一切事情外,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个叫竹竹的孩子还给日澄。他在原槭家等了一天一夜,原械没有回来,日澄也没有回来;而且原械干净的家被他和竹竹彻底毁灭,可怕到连他这个无法忍受脏乱的人都放弃动手整理,只想逃离。
不知道原槭回来后闻到满屋子的大便味、尿骚味、牛奶味和痱子粉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会不会很冲动地想把他给砍了?
书禹抱着竹竹,站在久违了的家门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之所以回来,是因为想直接问昭姨日澄的住址,听说日澄在大学毕业之后就搬离家里,在外面自己租房子住了。他刚听到时还万分惊讶,倒不是惊讶昭姨肯让她搬出去,而是惊讶日澄想搬出去,依她这么懒散的个性,他还以为她会一辈子都窝在家里让昭姨、伯父养她呢。
但是如果要拜访昭姨,就得先回家一趟,不然要是让妈发现他回来台湾第一个找的居然是昭姨而不是她,肯定又会哭得伤心欲
绝的。
他没拿钥匙开门,反而按了门铃,与其让妈责怪他回来没通知她,倒不如假装这是一个惊喜。
“来了!”一张不是他母亲的女性脸孔出现在他面前。
两人对望了三秒钟,大门砰地又关上。
殷书禹脸上的青筋在抽动,为什么那鸟窝头女人会在他家?
他用钥匙开了门,才一踏进门,殷母就欢欣雀跃地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他。
“书禹,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殷书禹笑着回拥母亲,“回来了怎么没先通知我们一声,我们好去机场接你啊!”
“想给你们一个惊喜。”虽然他很想跟母亲好好聊聊,但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妈,刚才那个女人呢?”
“咦?女人?哪来的女人?”殷母一脸惊讶。
他第一次发现,其实他母亲还挺会演戏的,“刚才来替我开门的,那个叫作谷砚的女人。”真是见鬼的阴魂不散!谷砚那家伙什么时候和他家勾搭上了?假日还跑来拜访?
“你看错了吧?没有这个人啊!”殷母干笑着。
“妈,竹竹先交给你。”殷书禹没有一间间的去找,而是直接放话,“谷砚,我给你三秒钟,你就算现在不出来,明天上班我们照样见得到面,所以你最好是现在就赶快出来,省得浪费我的时间,”
他气定神闲的站着等,果然不到半分钟,谷砚就乖乖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嗯,呵呵,那你们两个慢慢聊,妈先去隔壁。”见事迹败露的殷母赶紧开溜。
“妈,你先等一下,我有事情要问你们两个。”殷书禹一语将殷母定住,她只好乖乖坐回客厅沙发。
“谷小姐,请问你在我家做什么?”他决定先把谷现解决。
“你干嘛一脸杀气!我是因为你出国了、日澄又搬出去,怕伯母会寂寞,所以才来陪陪她的。”谷砚毫无心虚的表情,笑容甜美又委屈地看着他。
“你当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殷书禹才不吃她那一套。“你会有这么好心的话,那魔鬼都叫大使了!”
“书禹,你怎么这么说谷观!她是真的怕我寂寞所以才过来陪我的。”殷母连忙为谷砚辩解。
“妈,既然你开口了,那我就顺便问一下。”他打定主意,既然来了,就干脆把事情一次全部都弄清楚。“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日澄和原槭分手的事?还有,是谁告诉他们说我会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的?”锐利的眼神扫过两个女人,使之纷纷别开头。
“那个啊……是因为……”殷母支支吾吾。
“殷姨,没关系,我来跟他说好了。”见殷母那么为难,谷砚决定自己说清楚。反正早就知道再瞒也瞒不了多久,就算让书禹知道了他也不能怎么样,顶多就是她逃出台湾以躲避他的追杀而已嘛!被人追杀的生涯听起来也不错,满让她心动的。
“所以是你在搞鬼?”他真是太小看她了,难怪她最后会反悔不和他一起去美国,果然是因为留在台湾有更好玩的事情——就是趁他不在可以恶搞他家和他的生活。
“讲搞鬼多难听,我可是为了你好。”
“那就麻烦你解释一下,这样哪里对我好?”
“那也没办法,谁叫有人一逃就逃到美国去,对付那种不愿意接受事实的人呢,我们就只能对他下猛药,这样成效会比较快一点,所以我才会和伯父伯母串通好,瞒住你们双方一些事。”只可惜她还是错估了殷书禹的顽石性,竟拖了这么多年才回来。
“你处心积虑地隔开我和日澄,这就叫作下猛药?”如果他早知道日澄和原槭分手了,搞不好他四年前就会飞回台湾了!
“那当然!如果你没想清楚就回来的话,那事情还不是会这么拖着,搞不好日澄还会因为你的拖泥带水而感到厌烦,最后决定干脆抛弃你,回到原槭身边。所以这不是为你好是什么?”
“讲清楚。”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到底在暗示什么?
“好,我再讲清楚一点,我相信你已经发现自己对日澄的感情绝不寻常,也相信你在美国的时候已经搞清楚你对她的感情了。但光是这样还不够,就算你明白了,但若没下定决心,那回台湾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你还是不会做任何事。所以与其让你这样莽莽撞撞地回来,还不如继续放你在美国好好地想清楚,懂了吗?”
有点摸着头绪的他开始低喃,“你是说……下定决心……下定和日澄在一起的决心吗?”
“不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和她在一起的决心,不管她身边站的是你的挚友。或者是她的已婚身分、更或者是她的孩子,如果没有这种决心的话,当初提早弃权离开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回来见她——这算是对她,也是对你自己的一个交代。”
她的一番话打醒了他,他的确从来没有想对自己的心意作一个交代,因为没有勇气。
日澄和他像是感情很好的兄妹。虽然他早已不把她当妹妹,但他却觉得她仍把他当哥哥。所以很有可能像谷现说的那样,就算他回来台湾,也可能只是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陪她走过和原槭分手的痛苦,然后什么都不会做,因为他摆脱不了以前的身分,那个总是守护着她。看照着她的兄长身分。
他,跨不出那一步。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想通了所以回来,或者是因为其它原因,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得做出决定了。”她一反之前的严肃,惬意休闲地半躺在他家的沙发上。“反正人家现在单身中,你放手去追也不会有什么关系。”
“但是有可能……却有可能因为这样,再也回不到以前的关系。”
他终于迟疑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如果成功了,当然很好;但是如果失败了呢?他会不会连待在日澄身边的权利都丧失掉?他和日澄会因为他的表白而尴尬,然后渐渐疏离吗?
“你顾虑得太多了!凡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没有丢掉一些东西,怎么会有多的空间再放其它东西呢?”
她佣懒的从沙发上坐起,给了他一个鼓励的微笑。
“你知道吗?邻居的大哥哥,也是很多少女心中恋慕的对象喔!”
***
傍晚,夕阳的颜色渐渐消退,残留在天际的已不是鲜艳的红,而是一种由蓝及灰所组成的渐层色,渐渐地愈来愈深,宣告着夜晚即将来临。
书禹在自己的公寓内,费心的打点各种东西,准备迎接客人的到来。
昨天离开时,他问了谷砚最后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要骗日澄和原槭他会回来台湾参加婚礼?谷砚是这么回答他的:
“总不能让他们两个就这样真的结婚吧?我怕你回来台湾的时候会哭倒在他们家门口。”她很无力地继续说:“其实我和伯母那时候都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差点以为他们结婚结定了,不得已才想说干脆再搬出你的名字,看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想到还真的被我们蒙到了,这两个人就因为你而分了。”这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吧,不过也好在有董日澄潜藏的心意和原槭敏锐的观察力。
“蒙到?”那是说如果没蒙到,他可能就真的要哭倒在他们家门口了?
“哎呀,总是要冒一点险的嘛!而且结果OK那就行啦,何必在意那么多。”她话锋一转,又转回主题上。“你该知道的事现在都知道啦,那想通了没?”
“可能,大致上。”需要想的事情太多,他现在还需要再回去好好地整理一下。
“既然搞懂了那就去追啊!猪头!”
于是他顶着猪头的名号,决定邀请日澄来他家吃饭,当然竹竹就托给董叔带,因为只有在家工作的董叔有空,昭姨说她才没空理日澄带的那些小朋友们。
昭姨还顺便告诉他,原来日澄在作快递之余,有时候还会兼当保母来赚外快,这真是他作梦都没想到的事,像小公主般的日澄在毕业后竟选择这两种职业!
总之,昭姨给了他日澄的电话,他打了,日澄也很高兴地接受了邀请,虽然背景的车阵声让他有点听不清楚她最后说的是yes还是NO。
然后,他花了一天,绞尽脑汁地想要弄出一顿浪漫至极的晚餐,最后还是只弄出蜡烛和一束鲜花这种毫无新意的烛光晚餐。
浪漫这种事他实在没办法,麻烦的是他却喜欢上极度迷恋浪漫的女孩子。
他叹了口气,将最后一道餐点端上桌时,正好听到等待许久的电铃声响起。
“快递!”笑得很开心的日澄提着大包小包的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却只是楞楞地看着她。“你带这么多东西来干嘛?”
“换穿的衣服和一大堆有的没的啊!让你来准备的话,我怕你会把气氛整个搞砸了。”太了解他所以不抱太大期望的她只好靠自己。“石头禹,你不帮我拿,也不请我进去吗?”
他闻言才提起她手中那堆袋子。“我是被你吓到才忘记的,你干嘛带换穿的衣服?”
“我穿着工作服耶!好歹也要换一下衣服吧,不然和我一起吃饭的你可能会很难过。”她进了门,开始在那堆袋子中翻东找西。
“不会,我觉得你这样也很好看。”他认真端详后说。
董日澄奇异地转头回望他。“你真的是殷书禹吗?”
“当然是。”这是什么鬼问题?
“你现在已经会讲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了?”她调教了他这么多年都没用,结果他才不过去了美国六年就有这种成绩?
“我是说真的!”受不了!对她,他才不会交际应酬。
“喔。”她还是有点不相信的样子。“反正我要换衣服,你无所谓我自己可受不了。厕所在哪里?”
“左手边走进去第一间。”
殷书禹无聊地开始随手翻看她提来的大包小包,发现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装饰品,有花,是艳丽的玫瑰花,和他摆在桌上的那种淡雅的小花完全不同。花的下面全部都是玫瑰花瓣,装满了整个袋子,让他不禁怀疑她是否打算饭后要在他家的浴缸用玫瑰花瓣泡澡;另外还有华丽花纹且蕾丝边的餐巾布。精致的瓷器餐具……也太讲究了吧!羽毛?紫蓝色的超级梦幻羽毛?黑胶唱片……他家哪来的唱片机可以放这种古老的黑胶唱片啊……
他开始烦恼等一下日澄究竟会把他家搞成什么鬼样子……
“晦!”换好衣服的她从浴室走出来。“你在找什么?我的袋子里不会有让你感兴趣的东西的。”
他闻声抬眼,将多年不见的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一遍。
她换上无领、开口宽大的白色毛衣,纤细的颈项及线条美好的锁骨展露无遗;黑白相间的格子长裙,旁边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着,摇曳生姿;头发柔顺地随意散着,不再是她以前一头长发的样子,及肩的微卷栗色头发,成熟中又带点俏丽。
他这才发现,日澄变了好多,时间并不如他以为的那般不存在,它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但却是美好的痕迹。
“啊!”日澄突然一声惊叫,吓回他的注意力及视线。
“怎么了?”有蟑螂吗?
“糟糕!我居然完全忘记了!”她抓起钥匙匆匆忙忙地冲出门。
看着她近似逃走的慌忙举动,他挑眉。
现在是怎样?临时反悔就想抽腿走人吗?好歹他也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跟主人打声招呼再走也是一种礼貌吧?
他气闷地将她来不及关上的大门关好,坐在沙发上等着她回来。
五分钟……十分钟……三十分钟……
殷书禹认命地开始收拾碗筷,一点想吃饭的心情都没了,满腹怨气无处可发,只好用力地搓洗碗盘。
好吧,他知道她很任性,也知道她很我行我素,或许有时候还会少几根筋,但这次也未免太超过了!什么东西都没拿就冲出去,完全忘记他的存在似,而且已经快一个小时了都还没回来,如果有事或要晚一点过来不会先打通电话给他吗?她一个人在外面又身无分文的,难道不知道他会担心吗?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殷书禹颓丧地蹲在洗碗槽前。
太好了,他又将自己陷人以前那种爱管东管西、又爱操心的老妈子性格里了,再不改过来的话,就算他有心想追求,日澄也不会愿意和一个比她亲妈管得还多的人在一起吧?
可是她这么久都还没回来,该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