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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夫娘子 page 3 作者:梵容

  无论她如何努力,都越不过他心里那道藩篱,在他眼中,她始终是害他沦为质子的汉人公主。

  兰心公主绞着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仲诚走进房里时,发现气氛有些冷凝,他了然的眼神划过公主与郁干狂,若无其事地问:

  “郁干将军无恙否?”

  “承蒙关心,郁干狂没事。”他还是一派的疏离。

  李仲诚直接切人正题:“郁干将军两度遭到伏击,可知何人所为?”

  “郁于狂不知。”

  他却不相信,追问:“能重伤将军的,普天之下只怕没有几人除非——”让他不及防备或有心相让?

  郁于狂冷眼一瞥,“这是郁干狂的私事,与他人无关。”

  “契丹质子在皇城之外遇袭,李某身为左翊卫府上将军、负有守卫京京畿重责,岂会无关?”

  郁于狂敛起怒眉。论起来李将军不过是二品官阶、却敢在此咄咄逼人地追问于他,全怪这该死的质子身分!

  兰心公主知道质子的身分是郁干狂最大的耻辱,她出声援和场面,“郁于大哥既然说不知道,就别再多问了吧。”

  公主既已说情,李仲诚只好说:

  “郁干将军可以不说,李某不能不查,得罪之处还请将军海涵。”

  郁于狂冷冷坐回榻上闭目养息,送客之意甚为明显。

  李仲诚见状走出房外,兰心公主也跟着离开。走到门外时正巧遇见班袭,她殷殷交代:

  “郁干大哥的伤势就有劳班公子了。”

  “在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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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干狂凝神调息,真气在胸腹间运行无碍,短短数日,不仅刀伤渐愈、就连功力也未减反增!

  想起班袭,他看似文弱,可医术确实非凡!聪颖傅学的他常让人不由得想与之亲近,几日相处谈话下来.甚至屡有相识恨晚之感;他的举止动作斯文却不扭捏,生得一副好样貌却又不显骄矜,真是难得的好儿郎!

  “郁于兄在想事情?”徐离踱进院里,但见他凝神望着手中酒杯,便开口问道。

  竟会因为想着班袭,而连有人靠近都丝毫未觉?郁干狂压下心中讶异,伸手示意,“徐氏兄请坐。”

  “郁于兄气色好多了,班袭的医术委实高明!”

  他自然的称呼“班袭”,让郁于狂斟酒的动作稍领,这举动没逃过徐离的眼。

  “徐离见有事?”

  口气稍稍有些冷淡,是为了那声“班袭”?徐离若无其事的望了望房里,“班袭不在?”

  郁干狂眉头微皱,他们的交情好到可以口口声声称名道姓?

  “班公子去药室了,徐氏兄找他有事?”

  看来有人不高兴了呢!徐离轻吸口酒,慢条斯理的说:

  “没事,只是我们耽搁了两天,该护送香香公主往田王府作客了,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想跟班袭辞行一番。”

  又是“班袭”!郁于狂毫不掩饰的拢起眉头。

  聪明人是知道适可而止的,而他向来不笨。徐离轻轻岔开话题。

  “郁于兄来中原数年了,对未来可有打算?”

  郁于狂举杯狂饮,浙洒的说:“我是质子,与你自愿人朝三年不同,何来打算之说?”

  英雄惺惺相借,他对昔日昂然的红海青屈为质子也颇感遗憾,“郁于兄无须气短,来日重返大漠,雄鹰依然能展翅翱翔。”

  “承徐离兄好言,郁干狂领受了,干杯!”

  “干!”

  酒过三巡,意兴做酣。

  “如果你还在契丹,两年前就下会有契丹人侵回纥的战事了。”徐离轻笑,“不过倘若你还在契丹,咱们此刻该是卧毡帐、饮奶酒、大咬羊肉了。”

  “人生际会本就难料,倘若徐离兄没来中土一遭,又怎会认识香香公主?”郁干狂对他们之间的情愫也看在眼里。

  情字总是陷在局中者迷!徐离不置可否地说:

  “那么郁于见呢?可有遇见不枉来到中土一遭的人儿?”

  郁干狂正欲饮酒,听到他这话,酒液里竟泛出一张脸孔,是貌似女子的班袭!他微笑不语,将漾出心事的酒饮落喉间。

  很难解释这种感觉,他在他心里好象不只是救命恩人,仿佛还有着更深的感觉。

  相识不过数日,他竟似对班袭有着深刻的感情。

  感情……这个字眼用在两个男人身上该是突兀的,但他却觉得再自然不过了。

  徐离知道他并非对班袭无意,心里也替他们这对圣人高兴,不过就不知他是否已看出她是女妆乔扮了。

  他试探:“祝郁干兄与心上人早日共结连理。”

  “哈哈哈!”郁干狂快意于杯,“徐兄说笑了,他是男子。”

  “男子?”徐离愕然,他还看不出班袭是女的?

  “人生得遇知己,男女又有何别。”班袭的性别在不拘小节的他眼里从不是问题?

  他本是昂扬于北漠的雄鹰,屈居于质子是为顾全大局——契丹与汉人的平和——除了这点,没有什么世俗规范制得了他。

  “郁于兄此言差矣。”徐离有意提点:“朋友感情再好,也只能对月高酌,终究不如男女情爱来得深切。”

  朋友感情再好,也不敌男女情爱吗?郁于狂凝住嘴旁的笑纹,深深思索着:那么,自己对班袭是哪种感觉?

  “喝吧。咱们今晚不醉不归。”徐离劝酒,话不必说透,轻点一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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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袭发现郁于狂只有在他面前会自在些,面对其它人、甚至是他随侍已久的兰心公主,总是疏疏离离的模样。

  相处越久,越心疼他的处境。如果不是当今皇帝的下诏制衡,他还是悠游于契丹的王子,不必沦为空有将军之名、无领兵之权的武散官。

  他都已经如此认命了,那么,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呢?

  “你在想什么?”郁干狂坐到他身边问。

  “没想什么呀!”

  他上身前倾,伸出一只大拿包住捣药的手,“这药已经让你给捣烂了。”

  两人的身体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都闻得到他身上的气味。

  班袭必须承认,逐渐恢复体力、神清气爽的他,显得傲岸而挺拔,使达的脸庞更令人着迷.难怪兰心会对他如此倾心了;她没有察觉自己似乎对兰心公主有些莫名的在意。

  他身上如出一股好闻的味道,是什么味呢?郁于托正眉思索……淡淡的,香香的,不仔细闻还闻不出来,闻着了却深深被这味儿吸引——如他本人,温文无害、让人情不自禁地欣赏。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在交握的双手上,她的手让他的厚实大掌包裹,更显得娇小,这样的情境酝酿出一股暖昧的氛围。

  班袭心中一窒,抽回自己的手,强词夺理:“这驱瘀血的药本来就要捣成泥才好敷用。”

  郁干狂望着自己的手,对于她的抽离,心里竟有些遗憾。徐离说得没错,倘若他是女的多好!

  他藏起心里的谈谈变化,不急不徐地说;“你从未将这味药捣得这么烂。在想什么?”

  他的观察力真敏锐!知道他非得问出答案不可,班袭索性直接托出。

  “我在想……谁想要你的命?”

  郁于狂自嘲:“对汉人来说,我是深具威胁的大漠雄鹰,即使箍为质子、除去翅膀依然不足以除患;对某些人而言,我是王储之一。有人想杀我,并不突然。”

  班袭定定望着他,“朝廷原本有意还你皇家国姓,只要你答应了,便能安抚朝中大臣对你是否忠诚的疑虑;无论客藩与人附,多的是乐于俯首称臣、以求得皇帝赐下尊贵姓氏的人,你独独不从,为什么?”她接着问,“而王储的身分只会对其它的王储有所威胁,不是吗?”

  郁于狂眼底闪过被看透的错愕,只一下下,满满的笑意便染上他的眼。

  “你果然聪明伶俐。”这褒奖让班袭脸儿微红,令他的脸庞看来比世间任何美女都惑乱人心!郁干狂血脉一热,压下心里唐突的想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宁可从耶律改为母姓‘郁干’,也不愿意为了安汉人皇帝的心而冠上他的姓氏,我是契丹人,生死皆然。士可杀、不可辱。”

  班袭赞赏的点头,“这才是大漠雄鹰!”她谈谈追问:“那么另一派利客就来自契丹罗?”

  郁于狂对他眼中的赞同很是满意,班袭虽文弱,见解却不同凡人!

  他首度松口,“如果我没错认,那个人是我异母兄长,也就是契丹人王子——耶律阿古纳。”

  班袭没想到居然是他!脑里飞快闪过风姨资料里记载的;耶律阿古纳为人奸诡,当初便是他设计陷害郁于狂为质子的。

  再望向他时,班袭心里满是不平,他为契丹出生人死,东驱高丽而西赶东突厥、南抗回纥北战靳公……奠定了契丹今日的强盛,却遭忌于同父兄长,不但屈居质子数载,如今甚至还要暗杀他!?

  “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她的声音紧紧的,因着浓浓的心疼。

  他无须说出口,眼底的心疼已重重击人他的心里。多年以来孤独承受的一切,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得到抚平.以往郁干狂以为自己

  潇洒地不在乎,然而,从班袭的眸子,他终于发现,有人能懂得感觉真温暖。

  士为知己者死,他,值得他付出所有。

  他牢牢的锁着她的视线,幽深的瞳仁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情,丰沛的叫人深深成醉。她觉得理智正一点点消失,仿佛……仿佛再这么望着他,就会失了心。

  但她竟移不开目光,移不开这双满溢热情的琥珀瞳仁。

  “咳!”兰心公主站在门边轻咳。

  郁干狂恋恋难离地将眼神由班袭脸上移开,起身,颔首,“公主。”

  班袭狼狈的拉开视线,假装拍拍身上的灰尘,整理好情绪后跟着站起:

  “班袭见过公主。”

  兰心公主走到他们面前,娥眉轻皱,来回注视着他们。虽然短暂,但她绝对没有看错他们方才的眼波交缠,他们双目望着对方,好象天地之间只有彼此一般,这般强烈的凝视让她不由得心慌!

  “公主有事吗?”郁干狂问道,声音里有淡淡的不悦。

  郁干大哥不高兴?因为她打断了他们吗?

  兰心公主压下满腹不安,解释:“宫里来了许多名贵药材,请班公子过去瞧瞧合不合用。”

  班袭颔首,“在下这就过去看看。”她轻轻跟郁干狂点头致意,便往外走了,但她依旧感觉得到背后那道灼热的眼光,她有些心慌,遂加快脚步离去。

  兰心公主忧心地望着郁干狂,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班袭,眼里漾着一种让她不安的情感!

  “郁干大哥!”她轻喊。

  郁干狂望着她,也不说话,还是冷冷淡淡的表情。

  他眼里的淡然让兰心有点难过,为什么他从来不用看班公子的眼神看她呢?心里酸酸的,嘴上还是做了回答。

  “太子哥哥知道你受了伤,让人带了药藏局的珍贵藏药过来。”

  郁干狂皱起眉,“这事已经传到东宫去了?”

  “不是我说的!”

  兰心知道他不想闹开,引发朝中诸臣不必要的揣想,遂赶紧说明:“我想是李将军上奏给杜相爷,才会辗转传到太子哥哥耳中。”

  她伸出手想安抚他,让他一闪身给避开了。

  他还是谨守分际、视她为不可攀的公主……

  兰心公主收起心里的失落,拉开微笑。

  “你放心,太子哥哥不打算惊动在离宫的父皇,事情不会闹大的。”

  “谢过公主。”郁干狂有礼而疏离的道谢。

  房里顿时陷入难堪的冷漠,还是跟往常一样,她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找话说,好象他们之间永远只有公主与随从的关系。

  连这声“郁于大哥”,都是她厚颜硬叫的。

  为什么班公子才跟他相识数日,却能带出他别的情绪?难道只因为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公平!她没学过医术,但愿意为了他去求遍天下名医呀?

  他还是一径的昂藏立着,似乎真的不打算开口了。她多希望他能用望着班公子的眼神来望着自己啊!

  兰心公主绞着手指,咬着下唇,说:

  “郁干大哥,你觉得……在你眼中……我与班公子谁比较重要?”

  郁干狂谈谈的说:“保护公主安危是朝廷派下的任务,郁于狂自当以身护卫。”

  兰心追问:“那班公子呢?”

  想到了他,郁干狂嘴角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是朋友,一生的朋友。”

  他说“朋友”的口气甜蜜的像恋人!

  兰心不服,“班公子是男人呐!”

  郁干狂笑得自在,蛮不在乎地说:“我知道。”

  班袭不是女人确实可惜,不过无妨,他可以拿他当比兄弟更亲的挚友、一辈子的好伙伴!

  他知道?兰心公主松了口气。想来是她多虑了,两个男人再要好,也只限于金兰之交。郁于大哥向来寡言、不交朋友的,难得跟班公子如此契合,这才引起了她的胡思乱想。

  “郁于大哥多休息。”

  “公主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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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袭审视药藏局送来的一味味藏药,一向她最有兴趣的药材,此刻却没能吸引她太多注意,心思不由得飞到他身上。

  他知晓兰心公主的心意吗?

  班袭越想着,随手掬起一把五味子,向来平静的心竟泛起酸、苦、甘、辛、等乱七八糟的味儿。

  一开始是心疼他的遭遇,她虽然淡情,却素来心软,见不得雄鹰折翼。

  接着,他无畏迎敌的气概更令她佩服不已,这男人不是不怕死,而是真坦然哪?

  还有他磊落的胸襟,明知加害者却不肯言破、不愿报复的气度……这才是真英雄!

  想起对他钟心已久的兰心,心里有些微酸,班袭一愣,拿起手中的五味子端详,暗笑自己多想,许是嗅着五味子的酸,才恍然以为心里泛酸吧!

  兰心公主走进药室,见班袭抬眉询问,便随手比了比他正在整理的药材,说:“这些药材还合用吗?”

  “药藏局藏药之丰富令班袭大开眼界。相信郁干将军很快就能恢复以往英姿。”

  “本宫刚刚听待医大加赞扬班公子的医术。”兰心公主继续不着边际的聊着。

  “老侍医谬赞,班袭愧不敢当。”班袭礼貌的回答。

  接着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班袭始终微笑等着她开口,看来这公主有话想用自己说吧。

  兰心公主暗暗吐气,试探地说:“这些日子以来,班公子想必看出我的心事。”

  “班袭愿闻其详。”

  兰心公主豁出去了,班袭是郁于大哥唯一认定的“朋友”,有了他的支持,相信更能让郁于大哥打开心结接纳她!

  “郁于大哥认定你是他的朋友,会听得进你的劝,你帮我告诉他,我不在乎他是契丹人、也不在乎他沦为质子,只要他愿意,我还可以请求父皇让他回契丹,只要郁于大哥不要顾忌我们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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