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子民不确定地问:“骆先生,你是在叫我吗?”那句“民民”把她吓得满身疙瘩直冒,这简直亲昵得过了火。
“当然是叫你喽,亲爱的!你逃避我太久了,今日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呢?”骆展朋温柔深情地说,黝黑的眸子却闪着诡谲。
汪子民被他的话吓得头皮发麻。“先生,开玩笑也要有一定限度,你根本就是胡言乱语,连今天我只见过你两次面,我们之间连交情都谈不上。”她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气我出国没先告诉你,可是你不能因这件事就抹煞掉我对你的爱。”骆展朋站起来,走到她身旁握起她的手;汪子民愣愣地望着他,一时忘记要甩掉他的手。“民民,没有你陪伴的日子,我有多空虚,你知道吗?”他似真似假地说。
史嘉凤见骆展朋深情款款地对汪子民呢喃,句句都是爱,她气得快冒烟了,心里直咒骂着。
骆母和柯素云惊讶地看着骆展朋温柔的表情,那是多年来,骆展朋第一次对异性的温柔对待。
汪子民听他温柔的低语,愈听愈气,他说的肉麻话和她一点也不相干。哼!骆展朋,你真是太可恶了,竟敢如此开我玩笑、捉弄我!汪子民愈想愈气。
她气极地大力甩掉他的手。“骆先生,请你放尊重点,我根本不认识你!”她的下巴一扬,挑战地看着他。
她的表白更加深别人的误会,所有的人都认为是小俩口在闹别扭,吵过就好了。
骆展朋瞄到史嘉凤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表情,他得意地对自己一笑,更决心贯彻他的计谋。
他瞅着汪子民生气的俏模样,一颗心微微一动。骆展朋的手无声无息地搂住汪子民的腰,她倒抽一口气,转头怒视他。“请你放手!”伸手去拍他的手,想掰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钳得更紧。
当汪子民在挣扎之际,骆展朋又冒出更令人错愕的话语!
“史小姐,谢谢你把民民带来给我,我找她好久了。妈、表姨,我要和民民结婚,不然,如果她再次离开我,我的生命将不再有意义。”他低沉温柔的嗓音,带着感伤的语调,令人十分动容。
所有的人都不敢置信地站起来,瞅着骆展朋和汪子民,气氛仿佛僵住了。
汪子民实在忍无可忍了,骆展朋太过份了,原本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令他难堪,可是——他太得寸进尺了。
汪子民弯起手肘,大力向他肚子一撞!
“噢——”骆展朋痛得大叫一声,并松开手。
她又用力在他的脚上一踹,他又大叫一声,跛着脚,往后踉跄了三步,他的脸微微扭曲。
“民民,会痛耶!你要谋杀亲夫吗?”
汪子民的反击是大家都料想不到的激烈,骆母更是目瞪口呆地盯着她,从没有女人敢这样对展朋!
“哼,你神经病!有病就要看医生,不理你了!”汪子民骂完,不给他机会地就往外走,走出这家令她气得直冒火的餐厅。
史嘉凤见汪子民的背影在转眼之间就消失了,她也无心待在这里了,她起身告辞,头也不回地离开。
骆展朋仍旧不痛不痒地坐在原位,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可是他的双眸透露的讯息却不像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的眼眸燃烧着不知名的火焰!
“素云,我很抱歉……”骆母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表姊,你什么都不用说,也毋须道歉。我相信我的眼睛和直觉。”柯素云笑得很诡异。“我相信不久后,就能听到展朋的喜讯了。”汪子民这女孩已燃起骆展朋心中的爱人。
骆展朋闻言挑高眉。“哦,表姨,你为何如此肯定?”
柯素云笑笑,卖弄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她正经地看着他们母子。“我先走一步,去安慰嘉凤一下。”
她向他们挥挥手,随即也离去了。
骆母转向儿子。“你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妈,原先我只是想利用子民来保护自己,我对史小姐的印象不好,我也明了像史小姐这种女孩很积极,一定会对我纠缠不清的,不如今晚就断绝这种无谓的麻烦,所以喽……”
“哇,儿子,到今天我才发现你的演戏细胞很丰富,唱作俱佳,那些爱的表白,深情的模样,连我都被你骗了!”骆母饶有深意地瞅着他。
“妈,我也不明了我自己,那些话很自然地就从我口中溜出来了。”骆展朋也不明白今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烦躁地用手指去抓自己的头发。“妈,不要再问我了,等我理清自己的思绪之后,再告诉你,好吗?”他央求道。
骆母慈爱地笑笑。“当然好,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我发现今晚你封闭的心再次苏醒了,而那女孩正是唤醒你的心的和煦春风。”
***
内湖,别墅内,施家三兄弟群聚一堂。平常兄弟难得在一起晚餐,一则因为医院事务繁忙,时间都不一定,相聚时间就减少了;另一方面,三兄弟中的两个已各自成家,平日也大都为自己家庭忙碌着,只剩施亚蒙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施家二老最为关心的就是么儿的婚事,今日相聚一堂,最主要的目的是介绍媳妇的妹妹和亚蒙认识。
施亚德、金玫怡夫妇陪着小妹金晓宁聊天。
金晓宁和姊姊聊天时,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伫立在落地窗前的施亚蒙,她忍不住地问:“姊,亚蒙是不是不欢迎我呢?不然,他为何都不理我?”她对他是一见钟情。
金玫怡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不会啦,他就是这个样子!”
“他有没有要好的女朋友?”金晓宁小声地问。
施亚德有趣地看着他的小姨子。“你放心,亚蒙至今还是活会,我很怀疑有女人能撼动得了他那颗冰冷的心!”他学她小声地说:“或许你可以对他施展你的魅力喔!”
金晓宁脸都红了。“姊夫,你讨厌啦!”
施亚德和金玫怡见她那副窘状,不觉哈哈大笑。
“晓宁,你姊夫说的也没错,亚蒙那冷峻的个性,总是令人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是一位难以捉摸的人,所以你要自求多福,不要强求。”金玫怡警告她妹妹。她见过太多主动追求施亚蒙的女人都铩羽而归,只落得抱着一颗破碎的心的下场。
“姊,你放心。”金晓宁保证地说:“我不会那么傻,如果他真的和我无缘,我也绝不会强求的。”
她的话令施亚德夫妇俩松了一口气,但愿她真能做到这一点。
施亚名、杨玉梅夫妇也加入他们的聊天阵容。
杨玉梅碰碰金玫怡的手肘,示意她望向施亚蒙的方向。“大嫂,我那位堂妹没希望了。”
她们见杨玉梅的堂妹主动去搭讪,没两分钟的时间就转向施家二老,陪他们聊天,以挽回她的颜面。
“唉,这个亚蒙,我真的是无法了解他!”施亚名说出他的心声。“三兄弟中,就属他的外表最出色,各方面才华也优异于我们,可是他的性格也最是怪异,深沉难懂。”
“我也有同感。”施亚德也同意他的形容。
杨玉梅、金玫怡两人交换眼色,心知就是由于这些特点,使得女人更想抓住他的心,更激起她们驯服他的欲望。于是,就像飞娥扑火般勇往直前,终至伤痕累累,却还无法赢得施亚蒙硬如铁石的心。
“大嫂,我们到游戏间去陪孩子吧,等下爸爸又要讨论医学方面的事,我可不想听。”
金玫怡会心一笑。“也好,暂时不要想医院的事,去陪我那对宝见儿女。”
“我也一起去。”金晓宁也站起来,偕同他们上楼。
金晓宁打算明天再邀施亚蒙,那时胜算应该会大一些。
***
林雁走到施亚蒙身旁。“亚蒙,今晚你怎么都不说话,有什么事吗?”
“没有啊!妈,今晚的夜色真美。”他收回视线,把眼光放在她脸上。“妈,你相信命运吗?”
林雁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儿子。太稀奇了!凡事讲求科学的儿子居然会问她:你相信命运吗?
施亚蒙从她脸上就看出她的想法。“妈,我知道此刻你心里的疑惑,我从前或许不相信命运这回事,可是今天,我真的相信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的想法会改变呢?”
“也许我也被命运安排了吧!”他说得很玄。
林雁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唉,她这个深奥得教人难懂的儿子的脸上平静得令人无法洞悉他的想法。她放弃想猜他心事的欲望,自小,她就从来猜不透他的心事。
“亚蒙,你觉得她们怎样?”林雁暗示他。
“妈,她们是大嫂和二嫂的妹妹呀,就如同是我妹妹一样。”施亚蒙笑着搂她的肩膀。“不要想太多,才不会自寻烦恼!”
“你——我真是服了你!”林雁对施亚蒙一点办法也没有。“你是一只脱了缰的野马,谁能治得了你?”
“也许有人哦!”他神秘兮兮地逗他母亲。
“哼,我才不上当哩!”
施亚蒙的心中却有着另一个声音出现——真的有这个人,而在命运的安排下,他们邂逅了。
***
汪子民气呼呼地回到住处,“碰”地一声,用力甩上门。
这剧烈的响声引起宋莹儿的侧目。“怎么了?吃了炸药似的!”她放下手中的杂志,仔细端详一脸忿怒的汪子民,瞧她一脸悻悻然的样子,看来,是有人踩到汪子民的尾巴了!
汪子民把皮包往桌上一扔,整个人躺在沙发上,气愤地说着:“太可恶了!太可恶了!”她吹胡子瞪眼睛地瞪着天花板。
宋莹儿走到她身边,俯视她一会儿,又抬头望着天花板,喃喃地说:“天花板不可恶啊,还满新的!”她调侃汪子民。
汪子民翻翻白眼,宋莹儿真像她的开心果,她天真的模样配上无辜的辞汇,逗得她直想笑,连气都消一半了。
汪子民坐正身体,拉宋莹儿坐在她身侧。“莹儿,你不知道今晚我有多倒楣,遇到骆展朋那个疯子!”她忿忿不平地说。
“咦,他是小雯的哥哥呀,你怎么说他是疯子呢?”宋莹儿被汪子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哼!如果他不是疯子,就不会说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汪子民一讲到他,一股无名火便从心中直冒出来!她站起来,在室内不停地踱着步,恨恨地说:“你知道吗?今晚是他和我一位同事相亲……”她把今晚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宋莹儿。
宋莹儿听得两眼闪闪发亮,最后噗哧地笑出声,她咯咯娇笑着,还直拍着手。“哇,好精采哦!”那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令汪子民又好气又好笑。
汪子民又坐回原位,伸手拉了宋莹儿的长发一下。“你这不知愁的家伙,还敢笑我,人心险恶,你不知道吗?”她的脸随即垮下来。“明天一定不好过了!我一想起史嘉凤那充满恨意、鄙夷的眼光,我就直打哆嗦!唉,真是祸从天降!”
“这又不是你的错,你可以告诉她这是误会嘛!”宋莹儿推推她的肩膀。“不要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嘛!”
汪子民凝睇着宋莹儿。她实在是太纯真了,根本不适合这尔虞我诈的社会,这只能怪她的家人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她对宋莹儿真是又怜又爱,宋莹儿这种性情,在这功利的社会下是很容易受到伤害的。
汪子民伸手揽住宋莹儿的肩膀,两颗头颅靠在一起。“莹儿,我们不要再提它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
宋莹儿十分识趣地不再提它,她体贴地引开话题。“子民,明天是周末了,我们去淡水玩。”
“好啊,可是冬天的淡水很冷耶!”
“我想去那边素描,我喜欢淡水的风景,尤其是红毛城的古迹,那幢优美的建筑物和庭园,令我心生向往。”宋莹儿双手合掌,指尖支着下颔,水灵灵的大眼净是梦幻的神采。“我可以想像那荷兰人打开百叶窗眺望夕阳余晖下淡水河美丽的情景,波光鳞鳞……哇!”她轻轻摇晃着头,仿佛美景即在眼前。
“莹儿,那是从前的美景。还好现在淡水河改善许多了,要不然,换做前几年,淡水河的污染程度,只能用一个‘臭’字来形容,我看你站在河边欣赏夕阳余晖时,一定是掩着鼻、叉着腰的丑样子。”汪子民泼她冷水。
“干嘛想这些呢?反正淡水河现在清澈许多了,美景也恢复了。”宋莹儿反驳她。“而且,河堤又可以赏鸟,有多好啊!”
“我不和你辩了。”汪子民感到饥肠辘辘。气消了,肚子自然又饿了。“哎呀,我肚子好饿,我晚上还没吃饭呢!”
“好可怜,刚好我帮你留了一碗牛肉面。”宋莹儿跑去端面,半晌,她才出来。
“喏,给你,我已经热过了!”
汪子民喜孜孜地吃着面。“莹儿,你真是细心体贴,谢谢你。”
“不用谢了,出外人,彼此照顾嘛!”
翌日,宋莹儿背着她的画具来到仁爱路,她喜爱这里,那整排的木棉花都开了,艳红硕大的花朵令经过的路人都不自禁抬起头欣赏它们的美丽。
宋莹儿注视着木棉花,心想大自然实在太奇妙了,光秃秃的枝丫却开满了花朵,春天来临时,花朵掉落,又开始长出翠绿的叶片,造物者真是太神奇了。
路人行经过宋莹儿身旁时,都不自禁慢下脚步,欣赏伫立在树下长发飘逸的女孩,乌黑亮丽的长发随风飘动,嘴角漾着动人的笑靥,连花朵都要失色了。
施硕荣、林雁夫妇一下车就被眼前的女孩所吸引。
“咦,太太,你看那位女孩!”施硕荣轻拍林雁的肩膀。“很少有女孩子愿意停下脚步,欣赏周遭的美景。”
林雁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咦,这位女孩她好眼熟!
“太太,你怎么了?”施硕荣见他老婆忽然静止不动。“被那位小女孩迷住了吗?”他调侃她。
“硕荣,这位女孩的身影我很眼熟,我一定见过她!”
林雁语毕,刚好宋莹儿转身和他们面对面。林雁一眼就认出她。
“噢,硕荣,她是宋莹儿。”林雁能再见到她真是太高兴了,她走向宋莹儿。“莹儿,你还记得我吗?”
宋莹儿被她的喊叫吓了一跳,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她。一会儿,她的唇边泛起美丽的笑容。“哦,我记起来了,是施伯母,对不对?”她把散在脸颊边的发丝掠向耳后。
“你怎么会在这里呢?”林雁瞄她身上背着的画具。“今天在这里工作?”
“不是啦,我在等我的室友,今天休假。”宋莹儿看林雁的背后站着位老绅士,慈祥的脸庞带着一分威严,他大约快七十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