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齐!”她吃痛得用力拨开他的嘴,只见他一脸“你活该”的表情,不见半丝怜借,胸口一闷,委屈不过地红了眼眶。“你食人族啊!”
“痛吗?”他很故意的问。
“你让我咬咬看痛不痛啊!”
“很好,就是会痛才咬!咬了不痛哪是处罚?”
“你——”眼泪开始在她眼眶里打转了。
“哭?你敢让眼泪掉一滴下来试试看!”他冷血地警告。他可不像那些妻奴似的丈夫般,会轻易被妻子的眼泪给唬得团团转,尤其是当她有意拿眼泪来撒娇以扭转劣势时。
抿起了被咬得红滟滟的双唇,怀着满腹委屈,江茱萸强忍着眼眶里的灼热,当真不敢让泪滴下,怕他又咬人。
满意的看她听话的模样,吕方齐这才松开了钳制住她的双臂,脸上的威胁狰狞瞬间被温柔的微笑取代。“别一脸好像我欺负了你的样子,我这也是为你好啊!”
悻悻然地拍开他环在她腰间的大手,她埋怨道:“你每次都这样!”不过埋怨归埋怨,她还是转身关掉DVD。“吃饭了吗?”
“还没。”他跟在她身后走出视听室,进入了厨房。“本来许幸要帮我到地下室拿便当,但她一想到中午那碗什锦面,便打消了主意,要我自个儿回家吃。”
江茱萸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幸姊大概再也不会点什锦面了。”
“我也是。”
“你也是?”她可惊讶了。“你也吃了什锦面?”
他撇嘴冷笑道:“怎么,我不能吃什锦面吗?”
“不是……可是,你不是早知道那面没味道的吗?怎么还吃?”
若非今早他突来的惰性不肯准时起床,连带也任性的抱她一起赖床,以至于两人都没时间准备便当,她也不用到公司楼下买面吃。
为了她的特殊体质,他一早到公司,便立刻下餐厅,佯装探视餐厅工作情况地找大厨聊天,顺便乘机说服大厨拿什锦面当不添加化学调味料的试验品。怎知大厨是个道地的老实人,不但听话地不用化学调味料,甚至自动将高汤、盐巴也减量,搞得原本是餐厅招牌的什锦面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怖料理。怎知他这始作俑者竟也点了什锦面当午餐!
“家里还有菜吗?”有意避谈这话题,他凑上前去看她在冰箱里找他晚餐的食材。
“剩下不多了。”好不容易找出了半颗高丽菜与一包牛肉丝,她询问道:“吃炒面好吗?”
根据婚前的协议,两人的晚餐由她负责,而午餐的便当则交给较早起的他,至于早餐,那就两人一起准备了。
“嗯!”在她关上冰箱前乘机拿出了一瓶果汁,他边松开领带,边走到餐桌前坐下。
望着她忙着切切弄弄的背影,他突然开口,“茱萸!”
“干嘛?”她回头应道。
“你在公司里工作得怎样?”
他的问题让她愣了下,卸下了眼镜后的晶亮眼眸里闪过一抹警惕。“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听到了什么吗?她不由得怀疑。
虽然她已经要求许幸与简峤贵不要把她在公司里的处境告诉他,但还是不能保证他不会听到来自其他人的闲言闲语,毕竟她今天中午才亲自体会到公司里八卦流传的夸张程度。
对她眼里的小心视而不见,他看似轻松地笑了笑,“我想都工作了两个月,你应该体会够上班族的生活了吧!准备放弃了吗?”
看他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样子,且听到他只是一如以往的劝退,她登时松了一口气。“还没呢!”回头两三下炒好牛肉炒面,她利落的装好盘端到他面前,“吃吧!”
望着这盘只有他一人份的炒面,他挑高了左眉。“你的呢?”
“我的?”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瞅着她满是问号的明眸,“你该不会忘了你也还没吃吧!”
“啊!”她这才想到自己的确是为了看电影,而把那碗本来拿来当作晚餐的白面给搁在一旁,忘得一干二净了。
“去拿碗跟筷子来!”太过清楚她偶尔的傻气,他有些无奈的吩咐道。
这个小女人的精明冷静只有在外人面前才出现,而他这个为人丈夫的,就仅能看到她的迷糊少根筋了。
看着他手上早已拿了一副筷子,她不解的问道:“你不是有筷子了吗?怎么又要一双?”
“再拿一只是给你的!”他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哦!”她被瞪得有些无辜,赶紧听话的去拿碗筷,随后在他的指示下,乖乖坐到他身边。
他替她盛好一整碗的面。“吃吧!不够的话,晚一点我再带你去逛夜市。”
“真的?”她眼睛一亮。
瞧她高兴的样子!他虽没将眼底宠溺表现出来,但笑容里却多了几许深刻的柔情。“快吃吧!”近来因为连续加班的关系,他已经有两个多星期没好好陪她,她虽然没说,但却掩饰不住眼里透露的寂寞。总算今天提早回来,让他能多陪陪她,好乘机减少她日渐累积的闺怨。
她越来越依赖他了!侧头看她满心欢喜的吃着面,他有点讶异的发现。
似乎连她自己也没自觉到……这是不是表示,她终于爱上他了呢?
最好是这样!
当初若不是他的威胁利诱,那时对他又恨又怕的茱萸是绝对不肯答应为了帮他躲避奶奶和父亲的逼婚而嫁给他的。
江茱萸一抬头,就瞧见他直瞅着她愣愣地发呆。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白皙脸庞染上一抹绯红。“阿齐,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回过神来,为她不自觉的娇羞露齿一笑。
真的没想到三年前的一时兴起,竟让他得到了这块宝……
第四章
三年前
暮秋的阳明山充斥着寒凉的氛围,尤其是在这夕阳西下的时刻,更显得凄清。
一栋豪华别墅深锁的大门前,站着一名打扮入时的都会仕女与一个拎着大行李包、学生模样的少女。
“幸姊,这工作真的是包吃包住,一个月三万块?”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江茱萸再次向介绍这工作给她的研究所学姊许幸确定。
一个月三万,不用付房租、饭钱,这样再扣掉一千块车钱和三千块的零用钱,那她至少还有两万六千块可以寄回家……
“当然!”许幸笑着保证道:“放心吧!幸姊我不会坑骗你的。”
笑看着这个人称冰山校花的十九岁小学妹满脸的怀疑,许幸边掏出钥匙来开门,边解释道:“吕家的老管家半个月前因为年纪大,被儿子接回南部养老去了,本来我是打算找个菲佣来当管家的,怎知方齐抵死反对,没办法我只好找台佣了!正好你又刚丢了家教工作、没了宿舍,想想咱们的交情,这种钱多事少、又包吃住的好工作,我不介绍给你,那要介绍给谁?”
走进敞开的大门,江茱萸为眼前所及的一整片杂乱且微枯的韩国草坪轻皱起秀眉。
这个家的主人显然真的急需要一名管家。
说来也真是流年不顺,前天才因为家教的学生家中经济出了状况,无法再负担家教费用,让她临时失去了生活费的来源,昨天又遭房东先生性骚扰,在又怕又气的情况下,她也只有毅然决然地搬出宿舍,流亡到幸姊家投宿。
哪知幸姊正好受朋友所托在找管家,无家可住的她就这样雀屏中选了。
“你放心住在这儿,方齐的为人我可以为他背书,他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正人君子,而且好相处得很。”由于清楚江茱萸上次被房东那不要脸色狼骚扰的不愉快经验,因此许幸一再保证道。“而且如果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好好教训他!”
这个小学妹可是她去年回大学母校进修会计所硕士时认识的,当时在迎新舞会上,她们正好都是因为出众的外表而倍受瞩目,可是也都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而独坐角落。事实上,她之所以会婉拒所有邀舞,完全是因为她的他严禁她在学校里“招蜂引蝶”,可是茱萸就不同了!从她面无表情的漠然里,隐约可见她的不自在,似乎每一次旁人的邀约、搭讪对她而言都是莫名其妙的骚扰。
哪来这么孤僻特殊的小女孩?当时旁观的许幸不禁好奇,也跟着上前去找她说话。而那一次的攀谈,遂成了日后两人结识、深交的楔子。
“嗯!”江茱萸回了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不像对待其他人般的冷漠防备,江茱萸是打从心底喜欢这个对她真心相待的学姊。
笑着带领略显拘谨的江茱萸进了屋子,许幸回头继续解说:“你的工作主要是将宅子的环境整理好,准备好每天的早餐、晚餐,或洗一些不用送洗的衣物就行了……”她忙着逐项说明,因而忽略了江茱萸自进屋以后,脸上浮现出的明显警戒。
屋子里有其他人!江茱萸肯定地环顾四周,试着想找出那道凝聚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
她对环境四周变化敏感度并不高,但那道视线却强烈得让她想刻意忽略都嫌困难。
“怎么了?”许幸迟钝地发现到她的紧绷。
“屋子里有人在看着这边。”
“人?在哪儿?”许幸顺着她的目光,也把屋内环顾了一遍。突然间教她想起了今天既然是假日,那么吕方齐这位屋主很有可能也待在家里。这么说来,茱萸口中的偷窥客,就很有可能是……“吕方齐学弟!请你别再偷偷摸摸躲在暗处看人了!快出来!我带了你日后的小管家来。”
整个屋子在她的喊话过后,持续沉静了好一会儿。
“我是站在日光室门口看你们,应该不算是暗处吧!”低沉而富磁性的嗓音自她们右前方日光室虚掩的门后传来。
完全没道理的,江茱萸在听见那声音的瞬间,竟出现了短暂的失神状态。等到她回过神来,就只听到带有取笑意味的末句。
忽然间,她心中萌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冲动,让她急切地想见那嗓音的主人一面。
是什么样的男人竟会拥有如此特殊的浑厚嗓音?
有生以来第一次,她对一个陌生的男人产生了好奇心。
许幸等了片刻,终于认定他是不会出来见客了,这才有些不甘愿地带江茱萸前往日光室。
“吕少爷!您老这是在给咱们的茱萸小妹来个下马威是吧?”她边走边讽刺地喊道。
她们一走到日光室门口,那扇木门竟像生了眼睛似地自个儿打开了!
当门打开时,首先映入江茱萸眼帘的,是一副穿着白色V字领线杉、宽广挺拔的男人胸膛。
她有些惊讶,也有些不习惯。身高一百七十一公分的她很少能遇上教她得仰首以对的高大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显然是其中之一。
莫名的,两人身高差距上的劣势让她产生了些许压迫感,有些局促的抬起头来——
她很难不对眼前这笑容满面的男人皱眉头。
这倒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堪入目,相反的,他很帅,一种白净斯文的帅,衬得他本身气质更显儒雅清朗,但她就是克制不住乍见这男人时心底蓬勃冒出的排斥感。
对她明显写在脸上的负面情绪,吕方齐心中微感讶异,但脸上仍是一派从容笑意。
“你就是茱萸?”他笑得可亲。
她不喜欢他的笑!江茱萸诧异的发现自己竟会有种想抹去他笑容的冲动。
“你好!”她礼貌性的问好,双脚却不受控制的退后了一步。
看来这小女生防御心挺强的嘛!她下意识的举动让吕方齐觉得有趣极了。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了某件重要的事,转头对许幸吩咐道:“刚刚大贵打电话来,说他忘了带第十四号蓝图,希望我找人帮他传真过去,你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当然可以。”许幸不太放心的看看江茱萸,“不过……”
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噙着笑保证道:“我不会欺负她的!”
“幸姊,你去吧!不用担心我。”不想让她为难,江茱萸露出要她放心的微笑。
“那好吧!”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许幸点点头,“我事情办好会再过来看看的。”说完她便快步离开了吕家大宅。
许幸前脚一走,吕方齐立即取下了平光眼镜。
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在人前取下了这副装饰用的眼镜。
由于即使他的表情、举手投足都可以伪装得完美无瑕,但眼神却是他唯一的缺点——笑意永远达不到他眼底。因此一副具有遮掩效果的眼镜便成了他随身的必备工具。
敛起了作为表面功夫用的笑容,不再彬彬有礼、不再亲切温和,俊逸依旧的脸孔散发出浓重的霸气,嘴角常挂的斯文笑容也被深刻的嘲讽取代。
见他瞬间的改变,江茱萸登时警戒了起来,防备的瞪大了双眼盯着他。
或许她不该随便让许幸离开。她有些后悔地想。
虽说许幸信誓旦旦地保证他绝对是个正人君子,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尤其在发现他可能有的双面人格后,这样的可能性更是大增。
“怕我吗?”他斜倚着门框,双手抱胸,勾起了一抹嘲弄的微笑,俯视着这个今他感到有趣的小女生。
从刚才一见到他开始,她脸上的排斥防备让他不得不怀疑,不像其他人只看得到他表面的温和可亲,她似乎可以看穿他良善外表下的本性。
江茱萸用力的摇摇头,莫名的就是不愿在他眼前示弱。
她有种直觉,若是一旦在他面前示弱,很可能立即会被他生吞活剥!
她的否认让吕方齐挑了挑眉,眼中的兴味更浓了。
他睨向她脚边的大行李包,“来吧!我带你去你房间吧!”说完他站直了身子,侧身越过堵在门边的江茱萸,也不管她有没有跟上的跨步往楼梯走去。
望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江茱萸迟疑了下,不过最后还是迈开脚步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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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齐是全世界最恶劣的男人!
在吕家大宅工作到第三天,江茱萸便开始感到后悔莫及了。
“我从来不喝蓝山咖啡的。”吕方齐满脸嫌恶地瞪着她刚端放在书桌上的蓝山咖啡。
江茱萸闻言,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硬生生地克制住临界的怒火,她缓缓伸出已经气得微颤的手端回那杯香味四溢的蓝山。
这已经是第五杯被他嫌弃的咖啡了!
不要库卡、不要曼特宁、不要圣多斯、不要牙买加、不要蓝山,他到底要哪种咖啡豆?她气得在心里尖叫。为什么他不天天加班?他不是鸿洲集团的总裁特别助理吗?为什么他会空闲到无班可加,待在家里以折磨她为乐?
极度的愤怒让她忽略了自己情绪的异常激动。显然吕方齐的无理取闹已经让她失去了对人事物一贯的冷静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