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发一语的亚彤,直摇着头示意没事,仲夏不信,没事会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双手捧起她那深藏于双膝的脸,非常担心、烦恼,他皱起眉问:“好好的怎么发起愁了?”
“都写在脸上了吗?”
“清清楚楚,烦什么?”
“那张支票。”
闻言,仲夏黯然退了开,撩起她的裙摆,拉出她的双腿,继续上药的工作。“我没兴趣听。”再三的当面谈她那负心郎林世美,他很嫉妒、很讨厌,也很不是滋味,可是又不忍对脆弱的她生气,只好表现出意兴闯珊的模样。
“可是我只能跟你谈,只有你能帮我。”神经大条的亚彤,不懂他心态上的转变。仍是一头热的说出心中的话。
“凡是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事,我都没兴趣,你也最好别再提了,不然我会生气的,你知道下场会怎样。”
听他那番虽是平淡,却警告意味强的话,亚彤觉得莫名其妙,早先都能哄她、任她哭,即使摔东西也不加以责备,怎么顷刻间态度就变了,似乎真的要生起气来了?
“我要谈的是钱的事。”但她非弄清楚目前的财务状况不可。
“谁的?”
“你的,我欠的,没了工作,一时间我可能无法还清,所以要找你谈。”
仲夏认定她指的钱,是昨晚饭店世美给的那张支票,因此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经她这么一解释,他顿时恍然大悟了,是他单方面的误会,释然的道:“损坏物品的赔偿,清单还未列,所以我也不清楚索价多少,这部分可以先按下不谈;昨晚的置装费,就当是我送你的,免了,还有什么要谈?”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亚彤心想,又变了,这会儿笑了,表演现实世界的变脸吗?随他去,她还有话要问。“那租金可以让我缓一缓,直到找着工作吗?”
“亚彤,你是不是没钱在身,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只是预防,工作仍无下落,会付不出钱来。”就算真的没钱,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嘴。
“你就安安心心的住下去,这里很欢迎你的,房租可以不用给,女朋友有难总不能不接济吧!”
接济?乍听之下,亚彤感触很深,她真的穷到得靠人接济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会介意的。”她已有些哽咽。
“什么事需要我后悔?”亚彤那没头没脑的话,仲夏弄不明白。
“我很穷。没钱,如果你换掉我另找女朋友,我不会介意的。”
傻丫头就是傻丫头,说了几次还是听不懂。仲夏故意不出声的继续手上的工作,亚彤以为他是真的后悔了,失望的垂着头。脚踝处紧绷带的手,见状不客气的用力一拉,引来她一阵疼痛的大叫:“哎呀!”
“好了,很痛?”收拾药品的仲夏,明知故问着手抚隐隐作痛脚踝的亚彤。
“非常痛。”痛得她的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说错话的惩罚,换不换女朋友我自有主见,不准你替我做主,我会介意的。”是真的在心里头的介意,不只是嘴巴说说的而已。
“仲夏!”她忍着脚痛靠着他的胸膛,却忍不了涌出的感动泪水。
“别再钻牛角尖了。”疼惜的心,爱伶的手,顺着怀中人的秀发安慰。“不然下次我就拿把大钳子来拔牛角,痛得你哇哇叫,”
“你好坏,我现在已经很痛了,痛得泪水都掉下来了,你还威胁我。”
“是痛的泪珠,不是感动的泪珠吗?”
“臭美!”
“是啊!昨晚没洗澡,今晨没刷牙洗脸,你若再不换下这身衣裳,好好盥洗一下,就真的会臭死了。”
“说我臭,真是讨厌!”她轻推着他。
“实话实说,优良美德,除了诚实,我还有服务精神。”
话甫落下,仲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抱起亚彤,来不及反应的她,只有睁着眼吃惊的份。
“你干什么?”她大惊道。
“送你去浴室啊!让你见识我体贴的美德啊!”他转身离开床边说着。
“可是我还没拿替换的衣服,你先放我下来。”
一听,诡异的笑容爬上了仲夏的脸。“浴室有浴袍,不然光着身子也可以,我无所谓,统统无所谓。”他开心的捡着她原先丧气的话来说。
裸体?亚彤不禁红起脸,嗔道:“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宁愿睡马路。也不要住你这位花花公子的桃色公馆了。”
“我可舍不得,不闹你了。”他收起玩笑嘴脸,穿过走道,在浴室将她放下。“你好好洗个澡,我回家一趟拿点东西,顺便带吃的东西过来。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没有,随便都可以,你方便就好,”
“小心伤口,别弄湿了,我走了。”
第八章
“野丫头去哪儿?”下了班不直接回家而转过来小公馆的仲夏,出声叫住正打他眼前经过的人。
“去巷子里的自助餐店吃饭,你怎么来了?今天是星期五吗?”她明明记得是星期四,该不会是自己弄错了吧?也不对。她刚刚才从学校上完课回来,绝不会弄错的。
“若是你的行事历将我贴上星期五情人的标签,我奉劝你快点拿掉。”站定之后,关心她伤势的仲夏问:“伤好多了没?”
“早好了,只剩下疤痕而已,你还没跟我说你今天过来的原因。”是他自己说过星期五才有空过来的,今日却突然来访。让她有些不自在。
“想你、念你,构不构成好理由?”仲夏扯扯披挂在亚彤肩上的麻花辫子戏谑着,眼底却是无比的深情。
“抹了糖浆的嘴,不可靠。”明明恶心的话,听在耳里却不觉得肉麻。
“那这个可靠了吧!”他手上拿的是两张时下有名的恐怖片的票。
“可是我要去吃饭,肚子饿了。”
“吃饭跟看电影又不冲突,现在我们先下楼夫换衣服,接着去祭五脏庙,然后再去看电影。”他转着她的身往回走的说。
“好是好,但我明大要考试,课本都还没翻……”
仲夏不让她讲完好有退却的路。“小考小玩,大考大玩,电梯来了。”电梯门一开,他便揽着她的腰进入,让她无法退缩。
“但是……”亚彤根本就不想看灵异、怪谈之类的恐怖电影,她怕晚上会有鬼魅找上门,睡不着觉。“我们还是不要去了,我真的得抱佛脚以求关关顺利。”
“是不能误了你的功课,大不了我牺牲一点,看完电影回来陪你一块温书。”
“不能下次再请吗?”出了电梯门,亚彤实在是不想走,但仲夏依然叉着腰,硬是让她不得不动。
“不去就不去,算我不知好歹,拿热脸去贴你的冷面。”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看,我就陪你去,算是尽做你女朋友的义务。”挂名的也该做得像样,亚彤是这么想的,但是她的一句“义务”,惹来了仲夏的轩然大波。
“用不着勉强自己,唐仰夏的女朋友头衔,你爱做就做,不爱做就扔了它。”女人?义务?哼!快乐开始,快乐结局,是他追求女人的原则,不情愿的女朋友,他宁愿不要,纵使是心有难割舍。“我忘了你仍在哀悼情伤。”
“老天爷变脸,都还有气象报告。”他却没有,脸一翻,人就走了。
“明天不晓得会不会来?他看起来不像小心眼的人。应该会吧?”亚彤念念有词的走进阳台,身子趴在栏杆上俯视,内心冀望能捕捉到仲夏那带着怒气离去的影子。
“难怪他们都说我傻,这里那么高,向下看房子都缩小了,人自然也缩小了,哪看得清,而且他是开车来的,车库的出口还在远处,天色也有些暗了,怎么可能会找著他的身影?”亚彤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明天向他道歉吧!但是如果他明天没来呢?那怎么办?”亚彤歪着头想,一个人想不够,她敲起了乖乖的狗屋屋顶说着:“叩叩叩!乖乖桑在家吗?”不见狗影,她再敲。“叩叩叩!乖乖桑快出来,妈咪有事找你,”
三催四请下,乖乖总算现身了,它斜眼看了一下吵人安眠的主子,甩都不甩的前突后翘的伸展自己的四肢。
“乖乖,好久不见,妈咪抱抱。”亚彤不管它运动做完了没,迳自将它搂在胸前逗弄一翻。“乖!”
“我们来玩猜谜游戏好不好?你猜他明天会不会来?”她抓起乖乖让它的脸对着自己,望着它自问自答。“应该会吧!人棒了,果然是我养的狗,跟我心中所想的一样。”
“可是万一他不来呢?或者他仍生着气来呢?乖乖你说我该怎么办?”
满脑子的唐仲夏,害得亚彤了无心思看画,肚子也还饿着呢!
老规矩,拿了张纸,写上大大的“唐仲夏”,再加上无数个小“唐仲夏”。
“你呀你,真该死,没事发脾气,弄得人家心烦意乱。”亚彤对着纸张轻轻骂道。
“小气鬼唐仲夏,没风度的唐仲夏,走就走,还弄得人家心糟糟的,无法念下书,讨厌鬼的唐仲夏,唐仲夏……唐仲夏……”念玩一长串的唐仲夏,烦躁到极点的亚彤,“啊!”大喊一声,站了起来,挫败的说:“去道歉好了。”
出了门,亚彤便不停的在心中打着向仲夏道歉的草稿。“‘唐仲夏,我郑重向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不好,诚意是有了,但太过慎重了,不过是一场电影。”
“‘对不起啦!唐仲夏,下次我一定听你的,今天纯粹是因为我怕晚上会睡不着,所以不敢去看,你不要生气啦!’东拉西扯的太轻浮了,不够庄重,也有些恶心,而且漏了自己怕看恐怖片的底,不好,再想想。”
“‘对不起仲夏!不然我现在陪你去看电影,好不好?’肯定是不好,都过了开演时间了,决定了,就简简单单的说:‘仲夏,今晚真是对不起,枉费了你的好意,好抱歉!’语气中肯,诚意十足,庄重不肉麻,就是你了。”
到电话亭的路上,亚彤一直复诵着她选定的致歉辞,“仲夏,今晚真是对不起,枉费了你的好意,好抱歉!”
进了话亭,十元硬币一投,她先试着拨仲夏的手机号码,迟迟未有人接听,她再改拔唐家的号码,结果一听是念岑来接听,她便开心的天南地北聊了起来,完全将仲夏的事抛诸脑后了。
两人正聊得高兴,仲夏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四处翻找着间,“大嫂,面纸放哪去?”
“亚彤你先等一下。”她掩着话筒说:“你车上不是有吗?”她从身上先掏了包。
“谢谢!”他忙擤一擤鼻涕。“刚刚在路上喷嚏一直打,给我用完了,下次我一定要多放一盒。”
“预防胜于治疗,揪出真凶才是上策,不理你了,亚彤在等我。”她拿起话筒继续与亚彤通话。
“电话那头是亚彤?”仲夏连忙问,念岑点点头。“她是不是找我的?”
藉着话筒亚彤听见了他的声音,问念岑:“是仲夏吗?”
“是啊,你有话要跟他请?”念岑边同她说话,边以狐疑的眼神盯着一旁猴急听电话的仲夏,不知他俩卖得是何种膏药?
“喏,给你。”
“喂,亚彤,是我。”一接过话筒,他改以优闲的态度说着。明明很急却硬装成不在乎,念岑厌恶的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有话跟我讲?不出声话可是不会出口的喔!”
摆明了欺负人,他话甫说完,项上人头便挨了念岑一击,她警告他。“自重一点。”
“是亚彤不吭声,怎能怪我?”仲夏自认倒楣的摸着头顶喊冤。
听了仲夏责备的声音,停顿了好久的亚彤,终于开口了。“我……”之前演练好久的台词,与念岑一聊之后全忘了,她不知该如何启齿?慌张之际,头一抬,公共电话的萤幕显示着“数字”,接着开始闪烁了。“我没钱了,仲……”电话被切断了。
没钱了,她带下来的十块钱用完了,结果却是一句道歉的话都没出口,看来是她打错了算盘,十块钱不够她说“对不起”三个字。
“亚彤,喂、喂……喂,丁亚彤!”仲夏不信她挂线了,猛对着话筒喊。
“别喂了,一定是没钱了,断线了,活该你废话一大堆。”其实说的最多是念岑。
“大嫂,你应该早点叫我听的,”挂上了话筒他抱怨着。
“亚彤又没说要找你,况且你也是刚回来,我叫空气来听啊!”见仲夏臭着一张脸,念岑也无心逗他了。“吃饭没?糖果有留你的饭。”
“吃饱了。”
“和亚彤一块儿吃的?”她是凭他急着接电话猜的。
“被两个女人气的。”一个眼前不敢得罪的嫂子,一个是挂他电话的野丫头,真不知他是不是风流债大多。老天爷让这两个女人来折磨他?
尽管仲夏一肚子火,他还是去厨房将留下的饭菜,送进微波炉加热,为的不是自己的肚皮,而是小公馆里喊没钱了的野丫头。
“不是饱了吗?干嘛热饭菜?气消了?”念岑望着他的动作间。
“喂亚彤的,挂电话前她只说了句‘我没钱了。”
念岑以兴味的眼神盯着盛着饭的手,打趣的说:“有可能是钱被公共电话吃光了。”因为仲夏回来之前她们已讲了好一会儿了,只不过她没说出来而已。
“那丫头丢了工作,连房租都快付不起了,也有可能是真的没钱了,若是还有钱她不会傻到连投币都不会吧!挂了这么久了,电话不再响起,八成是没大多钱在身边了。”
“既然紧张,何不送上手机给她,免得电话故障了,打公共电话谈情说爱还得因零钱不足而分段,多杀风景!仲夏,你很在乎……亚彤?”
她那种投石问路的语气,聪明的仲夏岂会听不出?“不用拐弯抹角了,你干干脆脆的问,我就爽爽快快的回答,有问题问吧!”
“你动了真情?何时带回家里来?吻她了?还是更进一步……”既然仲夏摆出了有问必答牌,念岑自然是毫不念叔嫂情,准备发出攻势牌,尖锐的逼问。
“没吻,其他的时候未到,无可奉告。”本就无意告知念岑他与亚彤的发展近况,他以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应付过去。
“不会吧!凭你泡女人的功力,一天之内准‘稳当当’了,你和亚彤认识都不止一个月了,亲嘴都没,更甭说下一阶段了,我本以为可以套出一大堆内幕,结果却是……唉!无趣!没啥好问了。”念岑由一脸的兴趣盎然转为兴味索然。
“是你自动弃权的,我可是要送吃的过去给那丫头了喔!” ’
“如果她天天等你喂,不消多久便饿得皮包骨了,下次干脆直接带她回来家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