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匣里龙吟4 page 2 作者:铁勒(绿痕)

  袁天印的反应,先是为他那期待的模样顿愕了一番,随后,深感欣慰地笑了。

  “的确是。”

  夜色静静在低声交谈的人语中流淌,偶尔,室中响起酒杯轻碰交撞之声,也会偶尔传来翻阅摺子的响,在虫鸣已息,天色将明的时分,与玄玉彻夜长谈了夜的袁天印,叮咛玄玉快点歇息后,揉着酸疼的颈项走向房门。

  “师傅。”在他一掌将推抵门扉时,玄玉蓦地叫他。

  袁天印不明所以地回过身来,看着一整晚始终都埋藏着心事而不告诉他的玄玉。

  “我很庆幸,在众多皇子中,你所收之徒是我而不是他人。”

  他怔了怔,随后笑开来,“王爷,你太低估你自个儿了。”

  玄玉仅只是挑高一眉。

  “是我该庆幸,我挑对了人。”袁天印慢吞吞扫视了在他眼中,宛如一头深具危险性的白虎的玄玉一眼,而后,开心地更正,“我更庆幸的是,我不是你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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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一片沸腾。

  益州大捷的消息,早已传遍长安城街头巷尾的每一处,这日,执金吾奉旨大开三面城门,恭迎返京军伍阵列入城,率师凯归的晋王尔岱与大将军石寅,胯下所策之战马方踏入长安外郭城,所到之处家家户户推门开窗、贺迎欢叫声不断,莫不欢庆晋王荣返,在他二人身后整齐陈列的大军,光明铠甲在日光下闪烁生辉,束束白光挥城中映亮,有若新雪。

  自建羽皇帝登基御极后,长安城,已很久未曾这般热闹了。

  在向圣上呈上益州叛贼所书之降书,禀奏完益州之役详情,与此役军员的功过后,出了宫的尔岱,先行返回已有好阵子未归的晋王府。

  拒绝了登府祝贺的朝中王公大臣,稍事梳洗后的尔岱,此刻站在厅中,环视着大厅里堆积如山的贺礼。众多贺礼中,有些,是众朝目派私家奴仆、或亲自送至府上,有些,是那些不太与他有交集的皇亲们,在风闻了消息后赶送而来的。

  信步绕过充塞了各式以红纸包裹,或是以大喜之色漆染了的礼匣,来到了厅堂上的礼架前,尔岱的双眼,—一划过摆放在上头的三项由其他皇子所赠的贺礼。

  “这些礼,谁最先送到?”他弹弹指,冷漠地问向身后。

  “回王爷,太子最先。”府里的管家躬身敬禀,“齐王玄玉与宣王凤翔之礼,则是在王爷抵京时同时送达。”

  尔岱听了后,只是冷眼瞧着架上三种式样皆差不差的礼盒。

  太子身为皇子之长、一国储君,所赠之礼自是不寒酸;素来以俭约出名的凤翔,虽说在贺礼上并未像在其他方面一样寒伧,但看来也不过于隆重;至于玄玉所赠之礼,则是采中庸之道,规规矩矩,既给足了面子却也不招摇。太子身在长安,占尽风流,礼最先到,自是理所兰然,而玄玉与凤翔之礼,则是达得不早也不晚,在他两脚再度踏上长安时即刻奉上,时辰捡得极为恰当。

  这群太懂得做人,也太会作戏给朝中众臣看的皇兄们可………

  他再将目光缓缓流转至礼架上,双眼静定在那空了一处的空格上,而后颇为反感地微拧起眉心。

  “信王的礼呢?”

  管家频擦着一头大汗,“回王爷,未到……”所有该到的礼皆到了,就属信王德龄的礼迟迟未到,为此,他还特地差人在府外候着,就怕没收到礼弄出什么误会来。

  “信王自扬州返京了吗?”暗自在心底记下一笔的尔岱,大抵也可以估算出德龄在得知他班师回朝后有何反应,现下,他就只等着看德龄返京后,脸上的表情是何等模样。

  “尚未返京。但信王已派人传话,预计今晚可返抵长安。”

  尔岱轻扯嘴角,“哼。”

  眼见主子心情不佳,带家忙不迭再问。

  “王爷,今晚太子摆宴东宫,王爷去是不去?”今晚若是一去,少不了得与信王德龄碰头,届时……希望场面别弄得太僵才好。

  然而尔岱却扬眉而笑,“当然去。”就因德龄不得不予太子一个面子,因此他更是要去,若是错过了此等挫挫德龄锐气的机会,岂不可惜?

  “是……”深知他们兄弟间不睦的管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在心中祈祷,今晚他们这些兄弟都会看在太子的份上别闹出事来。

  天色不久即暗,一盏盏明亮宫灯,将太子东宫映照得亮如白昼。

  席间所传来的阵阵丝竹之音、歌伶的软哝纤音,久吾沙场的尔岱,怎么也听不惯,而褪去了穿惯的战袍换上了官服后,坐在席间的他也有些不自在。

  举杯再饮下一口太子特意命人寻来为他庆功的美酒,任甘馥浓冽的滋味在舌尖徘徊再三后,他抬起炯目,——扫视过席间众皇兄们脸上的神情。

  稳居席间首位的太子,俨然一副东道主的模样,一摆出长兄的架子,对他招呼甚是周到,言语间,也顺看着席间大臣们的话锋,一并对他吹捧赞扬。坐在席间一隅,皇三兄凤翔,虽是嘴边带笑,但眼神中却一如以往藏着冷冽,脸笑心不笑,在席间不置一词,只是时常举杯与他对饮。

  而治理河南府出尽锋头的皇二兄玄玉,则是面色和悦,神情间带了点欣喜,侧耳聆听着席间众臣讨论着他兵伐益州的功绩,并不时频频颔首,微笑表示赞同。

  至于最晚入席的德龄则是……

  面无表情。

  深感特来与宴真是值回票价的尔岱,不露声色地举杯掩饰着嘴边隐隐泛着的嘲笑。德龄是可以礼不到,但人却不能在今晚席中不到,长久以来与德龄相互争锋却始终谁也占不着谁的好处,然而今日他总算是能站在高处俯首低看德龄,这等滋味,他可是等了好多个年头。

  听石寅说,这些年来被父皇抬派至扬州任总管的德龄,除了讨好地方大臣与那些前朝国戚外,总管住内所诂,不过就是发达地方商道,他最为人诟病的笙歌夜舞的陋习仍是未改,而他到了扬州所干的最有志气的一件事,就是不要脸面地去抢皇二兄玄玉所开凿出来的运河河权。

  兄弟一场,德龄在腹里编排的,他或许无法全盘知晓,但他知道,甚会扮猪吃老虎、总是刻意让人误会的德龄,暗地里,定是瞒着众人在扬州干了某些事,只是时候未到,故而德龄不愿将它彰显出来,以免他将会成了众皇兄将要对付的靶子。

  只是,德龄究竟是背着众人在扬州留了哪一手?他到底是在扬州做了些什么,才让他在席间能显现出不卑不亢的神态?他自恃的是什么?

  不着痕迹端看着尔岱与德龄之间无形的战火,置身事外的凤翔,若有所悟地挑挑眉,更进一杯酒后,再暗暗把眼神转至将一切都看在眼下的太子身上。

  笑意满面的太子灵恩,将四位皇弟的心思估量过一阵后,放任德龄与尔岱之间的你来我往,不动声色地警戒着盯住他的凤翔,但他却惟独摸不透,一整晚都静坐在一旁的玄玉,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在席间热络至一个程度时,太子扬掌朝身后拍了拍,不旋踵,四个身着红纱的女子在厅前鱼贯而出,手执宝剑,在乐师奏越鼓声与吹起笛音时,旋即舞起剑来,在交错的杯光剑影间,位在席间始终都没有出声的玄玉,放眼看向席座间,却忽然觉得,在场的四位皇兄弟们的验孔,变得很模糊。

  受了烛火的照射,自舞伶手中反射的剑光,灿白灿白的,有些刺目,玄玉微眯着眼瞧着,在一厅流泻的音律间,他的耳边所回响着的,却不是厅前所奏的丝竹之声,而是袁天印那夜两目直盯着他,冷冷自口中所问出之话。

  “狠得下心吗?”

  对于这些皇兄弟们,狠得下心吗?

  他想,在今晚过后,面对这个问题,他不会再有犹豫。

  重新将在座四位皇兄弟看过一眼后,玄玉敛去了笑意,大口饮尽杯中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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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夜宴后,自东宫返回信王府的德龄,车舆方抵府门,就见一座官轿也静停在府前,下舆一瞧,大半夜忙府造访者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与他一同与宴的嵇千秋。被圣上指为信王顾臣的嵇千秋,在宴席间将诸皇子间的情况瞧过一回,也对德龄与尔岱之问的情势有了知解后,即使知道这不是与德龄商谈的时辰,但他仍是要前来探一探德龄。

  摒退了服侍的下人,携嵇千秋入了书斋的德龄,边脱去官服的外衫图个舒适,边又再为自己斟了杯酒。

  “嵇先生有话就说吧。”

  “晋王尔岱益州大捷一事,王爷有何看法?”

  德龄凉声轻哼,“匹夫之勇。”

  “纵使是匹夫之勇,但总也是个功劳。”谁理会尔岱骨子里是何等人物?眼下朝中众臣所看见的,是摆放在台面上的功劳,而圣上对尔岱的着眼处,恐怕也是尔岱能够为圣上平定久为隐忧的西南。

  听了觉得有些刺耳的德龄,好整以暇地挑他一眼,“嵇先生此话,是在暗讽本王在扬州待了三年,无半点功亏也无丝毫树业?”

  “下官并无此意。”嵇千秋慢条斯理地拱手朝他一揖,“下官只想知道,王爷还想潜藏多久?”

  “潜藏?”对这一词,德龄虽是觉得顺耳极了,可也不正面去承认。

  “王爷不会是想就这么一直任晋王风光吧?”跟在他身旁三年,自认了解他的嵇千秋,深怀期待地看着他,“不知王爷有何对付晋王的良策?”

  一手把玩着腰间所系玉佩的德龄,信步踱至案旁的柜前,仰首看着这些年来他在扬州所搜集而来的种种古玩与名器,他静瞧着一面由黄金所制、周镶宝石的金钥。

  “在我眼中,尔岱不过是一介勇夫,而勇者,在沙场上虽是无惧,可在官场上却非无敌。”他两眼直视着镜中的自己,“此时他要风要雨,都由着他去,因为他能风光,也只有这么一时了。”

  嵇千秋不解地皱着眉,“此话怎说?”

  不语的德龉只是抬起一掌打开柜上的暗门,暗门一开,只见里头陈放了几具巨大的木箱。

  “这是……”

  德龄笑了笑,走至放置在最外头的木箱前,将沉重的箱盖使劲一揭,映入眼帘的,尽是黄瞪亮眼的……金沙。

  被一整箱金沙震慑得深深倒吸口凉气的嵇千秋,忙不迭地看向其他几口未开箱的箱子,再抬首望着这些年来,一直在扬州暗自积蓄财富的德龄。

  他是知道,德龄避过圣上、太子及长安众官的眼目在扬州利用异姓王的私家财富利中生利,放任异姓王开设私人银铺、高利借贷,或利用漕运走私私盐图利,从中抽取庞大佣金,但他不知,在地方治事上,在沙场征战上皆无功勋的德龄,这些年来隐藏在暗处里的财富,已今非昔比。

  在嵇千秋呆目直望的这个片刻,德龄弯低了身子,伸出一手,任十指在一箱亮眼的金沙上头轻抚拨弄,粒粒清脆有音。

  “西北在前朝之时就已停止岁贡,这些年来,两国互不交好。”他边说边拾起一粒较大的金沙扔向嵇千秋,“依父皇的性子来看,父皇不可能会对这支既不愿归、又不岁贡的化外小族坐视不理。”

  摊掌看着掌中金沙的嵇千秋,在思索了他突然提及之事后,若有所悟地握紧了拳。

  “但下官认为,圣上目前将重心全都搁在南国上,短期内并无征战西北之意。”与南国相较之下,西北不过是个外族小国,要将它纳入版图一事,日后随时皆可。

  早就在暗地里动了手脚的德龄笑得很得意,“西北宰相霍延已,早有归顺我杨国之心,但始终就是缺了那么点时机与动力。”

  “王爷想揽霍延已为己用?”若是如此,那德龄是想替圣上拿下西北,好让自己能够也像尔岱一般占上一份功劳?

  德龄想的可不是那么简单,“我只是要他放把火。”

  “火?”

  “烧毁两国之间和平的战火。”两国若是继续无侵无扰,怎么惹起一番波澜?既是知此,那么就由他来搅乱这一池过于安静的春水。

  甚感不妥的嵇千秋抬起一掌,“但依目前情势来看,圣上派兵南攻已是必然之势,若在此时西北又掀战端,我杨国岂不是得分派出军力以消弭西北之祸?”

  “不错。”他耸耸肩。

  “王爷难不成是……”愈想意是惊愕的嵇千秋,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想借西北一事,将晋王尔岱自南攻之战中踢出局,拉他下马转战西北?”

  德龄眉开眼笑地朝他弹弹指,“你开窍了。”他说过,尔岱只不过是名勇夫,因此匹夫之勇这等事,就让尔岱去就成了,他可不兴去拿个搬不上台面的小国。

  嵇千秋抚着额,“但……”为除内敌而刻意引来外患?这也未免太过于……

  冷眼瞧着他的反应后,德龄猛地一手重重盖上箱盖,轰然一声,震破了一夜的寂静,也让站在他面前的嵇千秋吓出一身冷汗来。

  他冷声低问:“拿下益州之后,不只父皇,就连全朝大臣都对老五刮目相看,若是父皇派兵南攻之时,老五也在南攻之列,那本王何时才能出头?”

  “王爷此计虽是不错,但若要攻南,如此分散我军军力,实属冒险。”嵇千秋虽是深知他的用心,但免不了在私情之外,还是要为大局担心。

  将暗门关上后,德龄回过身来淡道:“攻南大军所缺之兵力,本王将会补上。”

  掩不住眼眉间存疑的嵇千秋,有些不太确定地睨看向一身富家公子气息,成日只沉浸在烂漫奢华的环境里,从没有过任何战历,也不曾涉及过朝政的他。

  他莞尔一笑,“连你也不看好本王?”可以想见,朝干大臣们若是知道了这事后,反应定也是和他差不多。

  “下官不敢……”霎时惊觉自个儿失态的嵇千秋,忙揖身致歉。

  不以为意的德龄出声哼了哼,走至案边自书案上取了本摺子后,转身扔给他。而不明所以的嵇千秋,接稳了摺子后,在他的默许下徐缓地打开摺页,在见着上头所书之人名后,一夜之间连番遭到刺激的嵇千秋,仍是忍不住屏住了气息。

  “温伏枷与……赵奔?”为何……当年投靠于圣上麾下,替圣上击退异姓王定下新江山的朝中旧员大将,会落到他的手中?

  德龄饶有深意地朝他一笑,“有空,记得到扬州伏羲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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