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激奋无比,有的道:”海南实在不像话,是该好好教训他们一顿。”有的道:”要我说大伙儿闯到海南皇宫,割了皇帝老儿的脑袋,吓他们一吓。”有的道:”可我们该怎么办呢?”------
田岗挥挥手让大家安静,道:”大伙儿如此,在下深受感动,但现下有个问题。今日到此的英雄之中,不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前辈英豪,便是身负绝艺的仁人侠士,爱和、大荣两国更是来了朝中大官,有道是蛇无头不行,因此在下想趁各位在此之时,推举一位盟主,带领大伙儿,共干大事。”
此言一出,群情更是激动,诸星、土屋互看一眼,又一齐望向田岗。诸星道:”田岗掌门适才也说了,今日在这里的人均非无名小辈,谁也不服谁,这个武林盟主之位么,当今之世,论德望武功,都能令人信服的,恐怕还没有。不知掌门想怎样推举盟主?”他说话之时潜运内力,虽在几百人的争闹喧嚷声中仍清晰可闻,众人心下一凛,安静下来。
田岗笑道:”这个盟主么,是暂时的,只在战时带着大伙儿冲锋陷阵,好处没有,坏处一大堆,但大伙儿一心为国,争这盟主之位的人必定甚多。正如诸星兄所言,当今之世,德望武功都能令人信服的,真还没有。唉,若是当年炎王不死,以他的本事,海南又怎敢在我们面前兴风作浪?”
大伙儿一阵默然,流川炎待人严厉,手段残酷,自来对他褒贬不一,但他引军直攻海南首都紫金花都,吓死海南太后之事,却着实为近年来受惯海南欺凌的陵南国人出了口恶气。
土屋笑道:”田岗掌门,咱们商议活人的事要紧。”他声音极为特别,显是在修行一种独门内功,高低两种嗓音混合,低的极为低沉,高的却又尖锐过甚,众人一听之下便感胸口烦恶。
田岗也暗吃一惊,心道:”瞧不出这僵尸一般的人物内功倒强。”笑道:”土屋国师说的是。其实在下提到炎王并非无因。”土屋道:”愿闻其详。”田岗道:”炎王虽死,他的子嗣仍在,在下建议拥戴炎王之子为盟主,继承炎王,共抗海南,如何?”
众人又是一阵耸动,诸星道:”炎王有儿子么?怎么从未听人说过?他在哪儿?”田岗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人的目光一齐向流川看去,只有几个浑人却看着田岗,心道:”不会吧,炎王死时才几岁?怎会有这么老的儿子?”
流川料田岗没这么好心,若在几月之前,他定会立刻拒绝;但这两个多月来,他历经磨难,又一直与仙道在一起,耳闻目濡之余,已不如原来那么卤莽。他想:”田岗这么做必有用意,我如拒绝,他还会另想法子算计我;不如将计就计,答应他,先看看他想干什么。”他见众人一齐望着自己,便道:”田岗掌门一番好意,若果真众望所归,我也不会推辞,就怕有人不服。”
田岗笑道:”这倒不怕。令尊过世时曾托我保管两本书,一本为武学秘笈,一本为兵法奇书,流川少侠若答应当盟主,老朽自当献出这两本书来。炎王当年纵横天下靠的便是这两本书,少侠天资聪颖,若得书,便如炎王复生一般,大伙儿怎会不服?”
流川心道:”你口口声声父亲托你保管二书,我倒要看看书是否真在你手上。”他想到在海外荒岛之上仙道曾对他讲过的”天子之剑”与”庶人之剑”,心中好奇,想这《纵横》此刻就在他怀中,田岗手里的多半是一部《天下》,他先助他拿到书,再抢过来,若书中所记的行兵打仗之法果真好玩,他学一学也不妨,学会了还可以向仙道卖弄一下,气气他。
想到此处,点头道:”好,我答应你,带我去取书。”
田岗一番布置,口若悬河,本要骗得流川答应当盟主,他既身负重任,以此去向那人索书,那人自会乖乖交出。他对什么兵法奇书倒不大在乎,只要那本武学秘笈,到时他将兵书留给流川,自己拿走武学秘笈,既不会被众人斥责他以公徇私,又可一尝多年夙愿,练成天下第一的身手,岂不两全?因此一听流川答应,大喜道:”少侠英明,这便跟我走吧。”
忽听诸星道:”田岗掌门,你这也未免太过一相情愿了吧。”田岗早知必会有人不服,道:”愿听诸星兄赐教。”诸星道:”’赐教’二字如何敢当?只是在下想,既是推选武林盟主,当然要大伙儿都心服口服才行,仅凭田岗掌门几句话,这小子一点头,便成了大伙儿的领袖,嘿嘿,在下倒是有些不服。”
群雄本来从不知道炎王有什么儿子,这时见流川枫一来太过年轻貌美,二来态度疏狂,目中无人,心中也不服气,当下纷纷赞同诸星。
流川也不待田岗说话,径自道:”谁不服气,上来一较高下。”他坐在椅中,态度倨傲,轻轻几句话便在群雄中引起轩然大波。两个性子暴躁之人当即跃上前来搦战。
宫城、彩子身在人群中,见田岗突然推举流川为盟主,已觉不妙,待见流川一口答应,又与群雄起了纷争,不自禁地为他担心。宫城悄无声息地走上几步,站到流川附近,心道:”小师弟恃才而骄,小觑了天下英雄,原该受点教训,但他毕竟是我宫城良田的师弟,岂能让他在旁人手里吃亏,折了我白发一门的威风?”
流川见跃上二人均为五十左右的矮个男子,二人一般个头,一般样貌,一般衣着,连兵刃都是一般的雕花薄刃刀,不禁觉得有趣,但瞧他们跃出时的身法,武功也是平常。
二人齐声道:”凭你这娃娃也配当盟主?今日黄风岭快刀双怪亲自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天地高厚。”流川本已伸双手扶住椅子两边扶手,一听之下又恢复身子斜侧,一手支腮的动作,还将一腿架在另一腿之上。快刀双怪互看一眼,不明所以,一人道:”不敢打么?”流川道:”对付你们,坐着还不够么?”
二人面皮紫涨,呼哨一声,齐齐出刀向流川双腿砍去,要逼他站起迎敌。旁观众人均觉这少年如此托大,未免过分;其实流川见他二人个子矮小,又是使刀,料来擅长的是地滚刀之类的刀法,他身材瘦高,站着对付这种专攻下三路的招数反不如坐着便宜,倒非一味托大。
果然快刀双怪在地上翻来滚去,刀刀如风,卷斩他双腿与椅角。流川双脚微动,群雄也不见他使什么招式,便把双怪逼得近闪远避,狼狈不堪。双怪眨眼间砍了七八十刀,连流川的一片裤脚也未碰到,却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反观流川,双脚转动,气定神闲,便似公子哥儿听着小曲点脚合拍一般。群雄中本来大半瞧他不起,不服他当这个盟主,这时见他坐在椅中,便将身手不弱的快刀双怪逼得这般模样,心中均想:”这少年有些门道。”
诸星瞧了半天,道:”流川少侠身手不凡,这两位前辈不是对手,在下来领教一下如何?”
流川见他个子虽然不高,在厅中一站,却气度恢弘,道:”妙极!”他待快刀双怪中一人一刀砍来,脚底使个黏字诀,将刀往一边带过,正好架开另一人的一刀进击,随即用翘起的一脚踏住。快刀双怪猛的抽刀,刀却好似压在千钧巨岩下一般,纹丝不动,二人不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舍弃自己兵刃,仍是一个劲地往回抽,忽觉流川脚下劲力消失得无影无踪,二人为自身之力所弹,向后倒去。流川不容他们使千斤定功夫,双脚外分,在他们肩上轻轻一踢,二人便飞了出去。
众人惊呼声中,诸星忽的后跃,一手一个将二人抓回,二人满面羞惭,低着头退入人丛之中。
流川点头道:”你比他们高明得多,这样打才有趣。”
诸星比流川大了十岁不止,但见他对自己说话毫不客气,倒似长辈对小辈说话一般,而他又显然并非故意轻慢于己,只是性格如此,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抱拳道:”咱们以三百招为限,点到为止。三百招内诸星若不能胜你,爱和从此奉你为盟主,甘供驱策。”他少得异人传艺,数十年来从未遇有能接自己一百招的人,他见流川刚才击退快刀双怪,举重若轻,这才放大限度,定了三百招。流川点头道:”好。”
(九)一日心期千劫在(4)
二人正要动手,忽听厅外一阵狂笑,一人道:”田岗茂一,缩头乌龟,只敢关了门在自己家里摆什么狗熊大宴,岂不叫天下英雄笑掉大牙?”田岗怒道:”谁?是谁胆敢上无极门来撒野、消遣老夫?”
他话音刚落,从厅外走进一伙人来,流川见为首之人正是那日在日月楼上所见的脸上洞仁兄,不禁微觉奇怪,正想不知那泽北荣治来了没,他便跟着一群绿衣人走了进来。两伙人虽是同时到来,但气质氛围给人感觉全不相同,进来后也是分两边站立。
泽北见了流川一喜,正想上前和他打招呼,他身边一个面无表情、颇为严厉的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他只得收回迈出的一脚,向流川眨眨眼,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流川冲他点点头,心道:”果然是个白痴。”
田岗冲脸上洞者道:”阁下是谁?适才出口伤人的便是你么?”
脸上洞者道:”想你孤陋寡闻,也不识得我,今天大爷告诉你:大爷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三浦台村雨是也。站你那边的,是山王派的。我二派奉海南庄王之命,前来参加你这个狗熊大会。庄王说了,陵湘爱大之人皆是坐井观天之辈,不知天下之大,武艺高强之辈所在多有,他们既兴致勃勃开了这个狗熊大会,你们便去抢个盟主玩玩,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武功。”
他此言一出,群雄大怒,纷纷喝骂。三浦台众人见了这等阵势,也略有些心惊。村雨强撑道:”吵什么?乌龟儿子王八蛋,咱们一对一比画个高低,老子要抢盟主,没空和你们罗嗦。”
众人骂得更是起劲,有的便要冲上去将海南人杀个一干二净。山王等见三浦台一见面便口出脏话,全然不顾武林礼节,话语中又净是一番狂意,也感羞惭。
流川忽然冷冷地对村雨道:”阁下是下定决心要当狗熊盟主了,对么?”他内力深厚,语音清冽,众人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原先对流川不满之人尽皆转变了看法。三浦台众不少在日月楼见识过流川身手,敢怒不敢言。山王一方更感羞惭,只有泽北觉得有趣,哈哈哈笑了起来。
泽北身旁面容严肃之人上前向田岗作了个揖,道:”村雨掌门性子豪爽,得罪处还请见谅。在下山王深律一成。敝国四王子实是倾慕贵邦文学武功,听闻田岗掌门在此开英雄大会,便命我等前来,一来观摩各位身手,以获教益;二来互相切磋一番,取长补短,共同倡扬武学。田岗掌门乃天下武林的泰山北斗,想必不会令我等徒劳而返的吧。”
此人言语斯文,但言下之意便与村雨所说一般无二。众人心道:”定是海南听到了我们召开英雄大会抵御他们的风声,特意派遣国内高手前来挑衅,哼,海南有高手,我们这儿便没有么?他们不过二三十人,即使每个人都身负绝艺,咱们这么多人一涌而上,挤也将他们挤死了。”众人有恃无恐,也不如何慌张。
深律也明白众人心中所想,大声道:”我等这次前来纯为较量武功,不拼生死。要拼生死,他日两国战场交锋,还怕没机会么?只是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有人道:”什么战场不战场,我最讨厌海南狗,不管在哪儿见到,一律杀无赦。”又有几人纷纷附和。深律冷笑道:”怪不得皇上总说陵南人无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在下原想:大家武林一脉,较量下功夫也只寻常,这才带着各位师兄师弟们赶来此处,哪知陵南武人全不顾江湖信义,以众凌寡,私报公仇,不知是真不愿与我等公平较量一场呢,还是不敢?”
群雄面面相觑,觉得他所说也并非无理,若在此时将他们诛灭,确实不够光明磊落。
众人商议未定,田岗大声道:”深律公子此言并非无理,只是我等适才刚刚推举了盟主,一切惟盟主之令是从。”群雄一齐向流川望去,有的心中未服,但想大敌当前,不宜先起内讧,这少年若能带领大家顺利过关,自有盟主之才;若是不能,他自己也必羞惭,何须别人出头?
流川巴不得动手,冲深律道:”怎么比?”深律见他不过十几岁年纪,清俊绝伦,脸上尚有稚气,居然是四国武林人士的盟主,颇感讶异,道:”你------你------”流川剑眉微蹙,深律忙道:”三局两胜,如何?”
流川想:”三浦台一众人的武功稀松平常,山王却有些来头。那个泽北自是由我对付,眼前之人看来功夫不弱,若山王中再有两、三人武功与泽北相若,该由谁来对付为好?n,这爱和人、那僵尸、田岗------”粗粗一算,点头道:”依你。”
深律笑道:”盟主好爽快,不会后悔?”流川听他口气,是怕自己不能服众,道:”你们自来取辱,我们有什么可悔?”群雄大声叫好。
泽北见双方商量已定,第一个便要冲上去动手,流川也不甘落后,抢上去便要活动筋骨,田岗将他拉住,道:”盟主,你身系众望,不可轻易涉险,先看看再说。”流川心中恼怒,道:”那你去动手,让我看看。”田岗尴尬地笑笑,并不下场。这时泽北却也被他一个胖师兄拉回,愁眉苦脸地看着地下,似乎要掉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