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大老大老大!」
江金虎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他叫得比较痛.可不可以换另一个人来?
他视线模糊,神志半涣散,隐约感觉他的漂亮老婆来过,但他说不准是何时。
可能是上个月,也可能是一个小时前。
来人笨拙地将他从绑缚中解下来,钻进他左腋下,吃力地将他搀扶起。
痛!他抽了声气。
「阿诺……」
「诺哥来了,一堆兄弟都在外面和叶老猴的人对杀!诺哥要我领着几个兄弟来救你出去。」
两人吃力地步出小房间,江金虎感觉另外几双手臂抢着扶住他。兄弟们了解他好强的个性,没人敢提议要背他或抬他出去。
唔……痛……
「靠……伤啦……」
「对不起、对不起,虎哥,我小心一点。」现在扶他的人身高和他相当,他稍微好走一些。
「什么时候了……」
「老大.你已经失踪两天又十个小时了,再二十分钟就满十一个小时!诺哥是前天下午六点零七分回到台湾的,之后就听到兄弟们和你在路上走散的消息,就派了二十七个人分十二路出门探消息,在昨天晚上十一点确定了你是让叶老猴的人带走,马上在四个小时内。召集来七十一名兄弟……」
「停!」
「啊,是,老大有什么吩咐?」
「没有……不过我想起来你是谁了……」江金虎艰辛地爬着楼梯,叹了口气。
「谢谢老大对我的牢记与栽培,我小方今天才有这个机会能报答老大的知遇之恩!」
「你高兴就好……那天……你怎么没事?」
「那天我一上车就被阿陈那个叛徒注射了一针麻药,昏了过去。也幸好如此,叶老猴以为我已经死了,没有防范,把我和车子丢在路边。我醒来之后,开着车立刻下山找诺哥搬救兵!」小方跟在他身后亢奋地唠叨。
「好……现在帮我一个忙……」
「是!老大,你说!我小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热血小弟慷慨激昂地道。
「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啊?」
总算安静点了。江金虎解脱地叹了口气。
短短一道楼梯仿佛有十哩长,江金虎硬气地不肯呼出声,其实有数度走到一半,都以为自己会厥过去。
该死的叶天行,下手这么重,骨头可能断了好几处……待会儿非加倍还回去不可!
踏上一楼,窗外已经是深夜,客厅内灯光大亮。隐约感觉眼前有些人从他眼前晃过。
「我老婆呢?」江金虎虚弱地问道。
「……」四周一阵无言。
一阵不祥的预感窜进他脑海,他扬高音量。
「梅玉心人呢?」
「……」众小厮面面相觐。
他破口大骂!
「你们全聋了?我问话你们没有一个人听见?」
「呃……虎哥,」小方终于小心翼翼地接腔。「您现在是指定哪一个说话?」
吼!
「我有一天一定会被你们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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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七十二小时以来,第二度在树林里疾奔狂走。
所不同的是,这次不需要装柔弱博同情,不需要惊吓哀哭拖慢任何人的速度。她步履加快,神色镇定,雪肌玉肤泛着透明感,飘飘然不似尘世俗人。
叶天行边逃边咒骂。
「那个江金虎有九条命不成?本来以为十拿九稳,打算多留他一阵子好好玩玩,没想到姓秦的救兵来得这么快!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要手下断他手脚,让他变废人一个!」
两个手下在前方开路,两个在后面警觉护送。
梅玉心与他们保持在五步开外的距离,浸淫着满野星光,素白衣装被月光染上点点银彩,裙襬迤逦流动如云河一般。
叶天行瞇了瞇眼,猛然停下脚步,唾了口唾沫。
「喂,姓梅的,是不是妳通风报信?不然我这个落脚处登记的是别人的名字,秦文诺绝对不会那么快找上这里。」
就因为他太自以为安全,把人手调一部分到外界所知的据点去故布疑阵,本想拖延江金虎的人一些时候,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身旁武力空虚,一夜之间就被人挑了!
若没有内贼,谁会知道他藏在深坑山区?
「你自己不够聪明,斩草忘了除根,又何必问我?」梅玉心神色超然地看他一眼。
叶天行老羞成怒。「我呸,一定是妳吃里扒外!大伙上,把她给我扣下来,我们回头去找江金虎谈条件!我倒要看看,他会花多少钱买回一个出卖他的妻子!」
她的玉容微微一僵。
「嘿!被我说中痛处了吧?江金虎并不知道是妳出卖他,对不对?他还为了保护妳,宁可回头让我的人打个半死,想想看,如果我当着他的面说出事实,他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叶天行狞笑。
她秋眸中寒光一闪。
「叫你们上,听见没有?」叶天行退开一步大喝。
四个手下把枪收回腰间,想一拥而上。
「你们敢无礼?」梅玉心傲然微扬下颚。
打手瞧着她清灵逼人的模样,愣了一愣,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轻侮。
些微的停顿,已足以让她心念电转,十七、八条脱身之道涌进脑中。
路有两条,和叶天行继续合作,或者破局。
若要继续和叶天行合作,她就必须立刻将他安抚下来。
若不再和他合作,那么,她的另一个选择是——
她的另一个选择是——
梅玉心深深看他们一眼,拔腿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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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虎!」有人用力扇他巴掌。
江金虎艰困地睁开眼睛.
地方仍然是叶天行的客厅,身边晃动的人影更多了,看样子他方才昏过去了几分钟。不过最糟的是——
「阿虎,你醒醒,阿虎!」阿诺来了。
「醒了……再打下去,被你打死……」他喘了口气。
胸前灼热与呼吸不顺的感觉略微好一点。有人将他的胸口紧紧缠起来,暂时固定被打断的肋骨,伤处不再因为动作牵引而疼痛难当。
阿诺来了,表示情况控制住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地昏倒。
可是,好像还有人,还有一个人……
他猛然抓住阿诺的手!
「我女人……」
「你自己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有空关心你的女人?!」秦文诺又恼又急。
江金虎用他肿到快看不见的眼睛,表达坚定的立场,执着要求一个答案。
秦文诺叹了口气,软化下来。
「叶天行看苗头不对,挟持嫂子当人质先溜了。兄弟们里里外外找过,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一条通往后山的暗道。」感觉好友的手一紧,秦文诺连忙安抚,「你放心,我已经要兄弟们追上去,叶天行躲不过我们的天罗地网。」
「不能让他……一定要找到……」江金虎艰难开口。
「我知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让小方送你到医院去。」秦文诺拍拍他的手。「等你醒过来时,嫂子一定已经找回来了。」
「不……一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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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
深夜的树林绝对比黄昏的树林更难定上许多,而且身前再没有一道伟健挺拔的身影为她开路,为她挡去刺扎扎的咬人猫。
她发丝散乱,细细娇喘,埋头狂奔。
陡然间,面前一片开阔,她已奔离树林,闯上一条铺着柏油的山间公路。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电影以高转速刷刷刷刷的跳过去,她甚至来不及辨明发生了什么事。
两道强光突然猛投在她身上,她举臂遮住双眼。
一个男人从身后的树丛冲出来,扯住她的手大吼大叫。
强光突然停住,另一个粗咧沙哑的男音也在大吼大叫。
她定立在原位,强光令她眼前昏茫茫的一片。
叶天行突然怒喊,「江金虎!」
「老婆!」
江金虎。
老婆。
江金虎。
老婆。
血液快速在血管中奔流,她耳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叶天行,你放开她!」
她回头望向强光,光的中心点出现一道如长城般坚硬的身肜。
叶天行愤怒地嘶叫,更用力地扯她手臂。
黑色的枪管。一只。两只。三只。左边。右边。
太阳穴剧烈疼痛。她闭上眼睛,面白如雪。
砰砰砰砰砰!
天地俱寂。
她茫然望向倒进草地里的叶天行。他眉中心的孔如黑洞一般,汩汩渗出血流,至死他眼中犹写满不甘心和怨愤。
她神色空白地立在原地。结束了?
「结束了……」一个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抬起头,看进一只肿胀血肉下的灵魂之窗。
江金虎。为什么她不感到意外呢?
他救了她。总是在很危急的时候,他就会出现,然后救了她。
「没事了。」江金虎笨拙地拍拍她背心。「别怕,他不会再伤害妳了。再也没有人动得了妳。」
不会再伤害妳。
没人动得了妳。
我会保护妳。
这辈子妳是我罩的。
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原始而粗犷。
梅玉心鼻间充斥着从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这种刺鼻的味道,却成了天地间最令人安心的气味。
终于,她再无怀疑——
她相信他。
她相信江金虎,真的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那一夜,江金虎在满空星斗下,得到一抹天地间最最美丽的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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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空气中有消毒水的淡淡气息。
江金虎睡了。很沉。
魁梧的躯体塞在单人病床上。
探病的人送来的水果与花,原本堆满了病房,最后房主人被花粉薰到不耐烦了,发了一场脾气,手下收的收、送的送,一时三刻间清得干干净净,病房内终于又恢复朴素感。
他伤得很重。鼻梁断了,右眼被打得差点视网膜剥离,左手腕关节脱臼,右手臂严重挫伤,右小腿骨有裂痕,肋骨断了三根,足堪告慰的是没有内出血,否则他早就蒙主宠召了。
事实上,那一晚江金虎还能站直身走动,医疗团队们已经将它视为奇迹一桩。
另一项奇迹则是他的恢复速度,既快又全面性。主治医师笑着说,他的复原力连蜥蜴都比不上。未来只要经过适当复健,不至于留下太多后遗症。
梅玉心静静坐在床畔,审视他的睡颜,神色温柔。
她已经在心中立誓,这一生跟定了他。
越是性格偏执的人,做一些重大决定往往无迹可循,只要心中的一个点被触碰了,要他们献出性命也无怨无悔,而梅玉心就是这样的人。
没有什么世俗规范、道德对错,一切依凭自己的心意行事。
床上的男子在一个月光灿烂的夜里赢得她的芳心,从此以后,她只在乎他的福祉,除了老父,她的世界里,只会有他一个男人。
至于他的世界……嗯,最后也会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梅玉心轻挑唇角。
叩叩。门口传来轻响。秦文诺自行推开门走进来。
啊,名闻遐迩的军师大人。
今天不是两个人初次相见,但以前的提亲和婚宴上,都是匆匆一瞥。
「阿虎还在睡午觉呢!」她柔声道。
秦文诺顶了下注册商标的眼镜。「我是来找妳聊聊的,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她的笑容稍稍一敛,回眸再看丈夫一眼,确定他没有醒来的迹象。
「请。」她温顺地同意了。
走廊底端的会客室只有他们两人。
秦文诺慢条斯理地揽动咖啡,好一会儿没出声。
她不急不躁,端坐如仪,清丽绝俗的容颜不兴一丝波澜。
「叶先生有没有伤到妳?」
梅玉心没有被他温和的语调,与老好人式的平凡长相骗倒。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磁场和自己太过接近,不会是容易应付的角色。
或许,他也察觉到了吧……她知道自己已经引起秦文诺的疑心。
「只有一些小擦伤而已,不碍事的。」她垂下眼帘。
「我有些小问题想请教嫂子,不会占用妳太多时间的。」他客气地道。「妳说,叶天行把妳和阿虎带到他的巢穴去,最后阿虎被带到地下室用刑,但是叶天行对妳还算待之以礼,并没有为难妳?」
「是的。」
「嫂子妳真幸运,叶天行那人是个鼠辈,以前特别爱在敌人面前欺辱他们的女人。」秦文诺微微一笑。「不过嫂子天女一般的姿容,或许让他自惭形秽也不一定。」
「你别笑话我了。他只是瞧不起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没把我当成威胁而已。」她轻声道。
「叶先生有没有向妳提起任何线索?比如他对阿虎的绑架行动有没有其他的共谋?」
「没有呢!他大部分时间只把我单独关在一个小房间里。」
「他也没有找妳问过话,探听一些跟阿虎有开的消息?」秦文诺紧盯着她。
「有是有,可是他问了几次,发现我一问三不知之后,就没有再继续尝试了。」她楚楚可怜地道。
「阿虎和叶先生确实有些过节,两个人为了瓜分另一位老大的地盘而没谈拢。」秦文诺和颜悦色地说,「这个阿虎啊,最会搞这种飞机,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因为不是第一次,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叶天行为何为了这样一件小事下重手,总想着背后或许有其他原因……所以妳完全不知道叶天行为什么想要置阿虎于死地?」
「这些男人家的事情,阿虎从来不对我多说的。」她轻咬下唇。
秦文诺把眼镜摘下来,慢慢擦了起来。
叶天行对她罕见的礼遇,若说他完全不疑心,那是不可能的。偏生她不是个看惯黑道仇杀的人,那一夜被叶天行追杀的惊惧也不似做假。
一般而言,心中有鬼的人在经历到不寻常的事件,又遭受诘问,最有可能的反应就是心虚。只要一心虚,圆谎的话就会越说越多;而话一多,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然而她没有,她非常沉着。
她有问有答,却巧妙地把所有答案局限在狭小的范围里,既不推卸责任,又摆明了置身事外,竟然让他找不到地方扎针。
秦文诺突然有些佩服起眼前的女人。
或许他小看这个大嫂了,梅玉心若不是心机深沉到滴水不漏,就是她真的如自己所言,彻底的无辜。偏偏叶天行已经挂点,一切死无对证。
会客室里安静了片刻,秦文诺又说:「妳知道阿虎为什么是我们这帮人的老大吗?」
话题的改变让她微微一怔,缓缓摇头。
「坦白说,他一点都不聪明,天生有勇无谋,老是喜欢先亮出拳头再说话。」秦文诺笑着数落。「妳一定想象不到,外表如此威风凛凛的大男人,其实一点心眼也没有;脑子里想一就是一,想二就是二,半点也不会拐弯。人家对他好一点,他就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有些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