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太瘦了,要多吃点。」头一回见她发脾气,他不太安心地再把菜倒给吃得满嘴油的于海峰,藉此证明他绝无二心。
「你是我什么人,你未免管太多了,还不去安抚你天造地设的桃花女。」她是不够「胖」怎样,上围少了人家一个罩杯。
终于找出醋的来源了,原来就在这里。
「我是妳未来的老公当然有权管妳,桃花女是周公的与我无关,我在意的只有一个妳。」他宠溺地将一块羌肉放入她嘴里,不准她多想。
长鬃野山羌是保育类动物,但老板用她老公的名誉发誓那是人工饲养的普通山羌,和保育两个字绝对是八竿子打不着。
只不过牠刚好跑进去野羌区溜达,不想活地让猎人给宰了,整只去皮只剩下肉扛到她的民宿借放,她酌收保管费切下一块大腿肉尝尝味道。
既然老板,也就是镇长这么说,他们也不必挑战她的权威,她说了算。
「把嘴角的蜜抹去,笑得像贼似的。」廖婉玲恼怒的一瞪,但眼中少了一丝火气,没反驳他的角色自称。
「要是个贼就能轻易地偷走妳的心,我也不用绞尽脑汁看用什么方法把妳娶回家。」他应该学山顶洞人一棒子敲昏她,拖走。
瞧他这几天像过五关斩六将的关老爷,被没人性的老板操得他想杀人,一关接一关地重重关卡阻碍他的追妻大计。
「我那么好偷吗?」太瞧不起人了。
死而复活的云中鹤武功全失成为废人,再度被岳如意一脚踢下万丈深渊。
「我……」
云若白面露柔情地抚着她的脸,正想说两句讨好的话,一旁遭到冷落的香雪柔瞧见他脸上柔柔的笑意,心中的妒火隐隐燃烧。
「你对她那么好干什么?她根本配不上你,你不该降低格调将就她。」萤火之光也敢妄想天上明月。
「配不配是我的事,不容妳多言,妳还没有资格支配别人的感情。」他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的小女人。
「她有哪点比我好,你要她不要我。」那种没姿色的女人凭什么得到他的全部关注。
「她的好我知道就好,没必要向妳解释,不要自以为爱我我就一定要爱妳,爱情没有逻辑可言。」爱了就是爱了,他束手就缚。
「你……你爱她?!」唇瓣轻轻地颤抖,大受打击的香雪柔感到难以置信。
「是的,我爱她。」云若白转过头看着他心爱的女人,执起她的手一笑,「我爱妳,小玲,妳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疯子。廖婉玲回他一个眼神。
「你怎么可以爱她?!你是我的……咕噜咕噜……」
「来来来,喝酒喝酒,一醉解千愁,别理那对旷男怨女含情脉脉。」李元修豪迈的将酒灌入香雪柔的嘴。酒入愁肠化做相思泪。哈!她也会吟诗耶!谁敢说她是个粗鄙不堪的暴力女。
「我不……呼噜噜……喝……呼噜噜……」好辣,她喉咙都快烧出洞来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尽管喝,后面还有一箱,喝醉了比较好睡。」钱她会找冤大头收。
「我头好晕……灯怎么在转?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人……你们在笑什么?我……喝……喝光你们的……酒……」
他们没在笑,是香雪柔在笑,而且是张狂,放肆的笑,抛去淑女的包装和人划酒拳,一只脚弓在椅子上抢别人的酒喝,毫无忧虑。
好几只错愕的眼同时投向小口啜酒的李元修,不敢相信她竟然因为人家说了句不中听的话而刻意灌醉她,并将一台V8交给工读生雷丝丝录下她醉酒的丑态。
这、这女人的心也未免太狠了,这么……这么……这么大快人心。
「能问一句妳拍下她要做什么?」未经他人同意私下拍摄是违法的行为。
「嗟,还能干什么,哪天我落魄了刚好拿它来威胁些生活费。」不懂事的一群废物,不懂为自己铺好后路。
嗄!生活费?!
除了失态的香雪柔之外,全场一片鸦雀无声的瞪着她。
许久之后,动了一下的云若白拉起已然吃饱的冤家离开。隔离是必要的手段,一个怪怪的老板已经够了,不必再妖魅丛生。
接着微醺的于海峰也起身,他不知该拿刚醉倒的香雪柔怎么办,想了一下把她扶到屋外吹风,看她会不会自然醒来。
张志明和其他客人看完戏也走了,席上只剩下一对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的夫妻,以及疑惑未解的占卜大师刑魔魔。
「请问妳的『白酒』放多久了?」会不会喝死人?
「不晓得,房子翻修时我在地底挖出来的,瓶底注明一九五○年。」最少有五十四年历史。
「再请问一声,它是白酒吗?」刑魔魔又问。闻起来的味道不像,非常呛鼻。
李元修不屑的一嗤,「外国的白酒算什么,酒精浓度百分之六十五的顶级高梁酒才够味。」
「百……百分之六十五的酒精浓度?!」高梁酒!
她的嘴角微微抽动,看了桌上的空酒瓶一眼,面纱下的脸大惊。
「我……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聊,半夜发生凶杀案千万不要叫醒我,我会多上一道锁用床板顶门。」以免受到牵连。
脚步一歪,她踢到一个空酒瓶差点绊倒。
哇!又有个空酒瓶?!那位值得同情的小姐不就醉死了。
嗝,她也醉了,醉在满室的酒气里。
第八章
「不好了、不好了!爸在高速公路发生意外生命垂危,我们要赶快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神色慌乱的于海峰脑子一片空白,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灵魂般无法思考,满脸忧色不知所措,紧握着银白色手机的手几乎握出汗。
顾不得别人还在睡梦中,蛮牛似地撞开人家的房门,想拉起床上的云若白往外走,浑然不觉他一身赤裸。
人在六神无主的时候,总会自然的忽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床单下隆起的一角露出乌黑的长发,裸露于外的一只细白小脚因畏冷而往内缩。
「什么事说清楚,别慌慌张张像无头苍蝇乱了心,是谁发生意外。」套上长裤未着上衣,云若白态度沉稳地先让他定下心。
「是我爸,他出事了。」他一直以为强横的他会活得长长久久,没那么容易向命运屈服。
什么?!是他!「于伯伯出了什么事?」
他穿衣的速度加快,却有条不紊地先处理手边的事。
「刚才他的助理打电话给我,说他们在南下的高速公路被一辆货车撞向路肩,整个车子扭曲变形,坐在后座的爸爸被夹在中问动弹不得,一度呼吸停止……」
这是害怕吗?
在他得知父亲从未爱过他之后,他居然会害怕他离他们远去,不让他们有机会问他为什么不爱自己的亲生子。
「冷静点,不要往坏处想,蓝为什么打电话给你?他第一个联络的人应该是你大哥。」然后是于海天通知他们才对。
「我没听清楚,好像是联络不上……」还是讯号有杂音?
「拨通电话给你大哥问个明白,弄清楚了才好决定下一步路该怎么走。」商务忙碌的人不会关机,每一通电话都是商机。
急昏头的于海峰已经没了头绪,按照他的指示拨了个号码出去,在等待回音的过程中只有短短几秒钟,他却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
当手机传来「喂」时,他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现况,忧虑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绷,彷佛怕电话那头说出不好的事情。
只是手机突然失去声音,他喂了好几声差点把手机捏碎,在他以为没人接听的时候,一道很低的男音简短地说了几句话。
「怎么了?严不严重?」瞧他的表情似乎不太乐观。
严重吗?他没说,但是……「大哥说要我们回家一趟,爸在家里……等我们。」
「在家里?」那是没事还是……最后一面?他暗忖。
「走吧!若白,别再迟疑,迟了我怕会来不及。」生命无常,它是不等人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带个人去。」他总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你要带谁去?」看他走向床头俯下身,一张秀丽的女子面容露了出来,于海峰大叫,「什么?!你要带她去?!」
他到底在做什么?想看他父亲没死再活活气死他吗?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她不会照顾自己。」他不希望她刚长出点的肉又消回去。
睡梦中的廖婉玲作着大魔头被打下深谷大难不死的梦,梦中的云中鹤被隐世高人搭救并传授他一身武功,在岳如意出阁的途中劫走她。
只是耳边的吵杂声吵得她的梦作不下去,感觉有人轻轻摇着她的肩膀帮她穿衣,双手邪恶的在她身上停留过久,不只摸来摸去还咬她。
别吵了、别吵了,她刚睡下又要她起床,是谁跟她过不去,老要打扰她的休息时间。
半睡半醒中她被裹着棉被起,温暖的摇篮让她感到无比舒服,她又忍不住昏昏欲睡,找了个枕头的位置沉沉睡去。
等到她真正清醒欲伸懒腰的时候,她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正在对她微笑,该死的回忆在瞬间倒流至脑中,双颊迅速的发起烧。
不胜酒力的她因为喝了一杯「白酒」想睡觉,因此电脑不开提早上床,放自己一天假不去管云中鹤和岳如意会不会因互砍而砍出感情。
才一爬上床躺上,那个贼就溜进她的房间和她抢被子,因为民宿客满挪不出空房,所以他把床借给朋友,然后跑来跟她挤。
虽然她一直说不要,但他还是非常不要脸的靠过来,最后他偷走她保存了二十几年的贞操,毫不客气的吃干抹净,连渣都不剩。
吓!发生什么事,好大的打雷声,是谁做了坏事被雷公追着劈?
定神一瞧,咋舌的廖婉玲有种定错地方的感觉,她几时来到这大得吓死人的豪宅,上头那盏水银灯比庙里的光明灯还大上一倍,他们不怕掉下来会砸死人吗?
是梦吧!她还没清醒,就算写上一辈子的小说,恐怕她连人家百来坪的客厅也买不起。
「她不是野女人,她是我未来的老婆,请不要当她不存在。」
他们在说她吗?
怎么同时有好几双眼睛往她身上飘,有不屑、有轻蔑、有狐疑、有难以置信,也有看笑话的嘲色,好像她的存在是一大讽刺。
「我承认的对象只有贞雅,你对她有责任,除了她我谁也不接受!」于青海怒喝。休想脱离他的掌握之中。
贞雅是谁?
如置身五里雾中的廖婉玲,不知道自己角色的定位在哪,不太踏实恍若正在飘浮。眼前紧绷的气气有如豪门内斗,严以持家的大家长正在训示不肖的子孙。
可是这出戏演得乱七八糟,明明幼年丧亲的云若白是个没有亲友的孤儿,处境堪怜令人一掬同情之泪,怎会突然冒出一个老式思想的「父亲」?
不过对白听起来很好笑,比她写过的小说还没内容,创意差、点子旧,真要写入书中肯定不卖钱。
「我对贞雅的感觉只当她是妹妹,若要负责也仅是兄长的义务,我绝不可能娶她。」云若白不卑不亢的说。娶她的感觉形同乱伦。
「没有你说不的权利,我已经召告商场上的同业说你们要结婚的消息,你不能让爱你的贞雅等不到新郎。」这场婚礼誓在必行。
「我不爱她,至少不是她要的爱情,我有权选择属于自己的幸福,你的安排我无法配合。」他不再是十三、四岁少不解事的男孩,事事顺从他的心意。
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会再让别人规划他的人生,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什么选择?一个随随便便的低下女人也想攀上你?她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生得什么模样。」于青海的嘲讽毫不留情,夹杂着隐晦的幽光。
沉肃的吸了一口气,挺直背脊的云若白冷然的回应,「请不要侮辱我的选择,在我眼中她是最可爱的女人,是我硬要攀上她,不是她赖着我。」
望着眼前毫发无伤的老人,云若白对他最后一丝感激之情也荡然无存。他霸气和独断的个性依然不改,自以为天神一般高高在上。
为了要他回到于家费尽心思,不惜谎称车祸伤重濒临死亡,以死为诱饵欺瞒所有关心他的人,糟蹋别人对他的信任。
除了贞雅之外,几乎于家的人全员到齐,连出嫁多年的于秀雅也偕夫同在,还有一直仇视他,长年旅居法国的于夫人。
这算什么?在开六堂大会审吗?用意在审判无中生有的罪名。
「当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我有责任纠正你,不管你们谁攀上谁都一样。」他一点也看不出那个女人有什么可爱之处,廉价的服装如同她廉价的人,毫不起眼。
嘴角线条冷如硬钢,云若白的眼神锐利一射,「于伯伯,你的伤好了吗?货车的撞击力让你卡在车里无法动弹,一度向鬼门关叩门。」
不带温柔的讥诮让一旁的于海峰感到心口被刺了一下,脸色阴郁的盯着健壮如常的父亲。当他忧心如焚地想见他最后一面时,他却悠然自得地泡着老人茶。
这是什么样的父亲?他越来越不认识他了,陌生得有如一尊冷酷的雕像,利用儿子的关心来达成目的,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失望痛心,有的,但父子亲情则免了,他眼中永远也不会有妻子儿子的存在,他的世界是孤独的,谁也不容许进入。
「你的个性不适合冷嘲热讽,适度的谎言有助你看清自己,山不是死的,我要它走向我。」老姜的辣度是这些小嫩姜所及不上的。
只是他没预料到他会多带一个人回来,十指紧扣回报他的精心计划,刺眼得让他满腹生怒,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对跑到他面前,笑着要他祝福的男女。
他们怎么可以对不起他?枉顾他的心碎兀自笑得开心,要他揪着心陪他们一同欢笑,甚至要他出席婚礼充当他们的男傧相,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人走向另一个人。
不,同样的情景他不会再让它发生;心痛的感觉一次就够了,那人的儿子将成为他的,他会拥有他。
「对,山是活的,而你不过是日薄西山的凡人而已,没办法掌握它走向你时不会压过你,让你化成山脚下的肉泥。」恶意的谎言只会令人厌恶。
云若白的奚落让于青海感到愤怒,矛头指向破坏他计划的原凶,「你就为了她顶撞我,不惜用冷然冷言对你有抚育之恩的老人。」
他是老了,但还没老到捏不死一只蚂蚁,真要惹恼了他,光是一根手指头就足以揉碎她。
「不是为她,是为了我自己,你养育我多年的恩情我牢记在心,这也是我一直留在翔天科技未向外发展的原因,我用我的才能来报答你的恩惠。」这些年他替公司赚的钱足够偿付他花在他身上的心血。